對于其他人來說,尤連所做的讓他們有些摸不著頭腦,那看起來并不象是某種戰技的起手式,但是只有身在其中的達羅斯知道這是什么意思,這是騎士的戰斗宣言,當他們做出這個宣言時,就意味著他們的敵人都將會死——無論是以什么方式,什么代價,付出什么樣的努力,都無法阻止這個事實。
在這個劍士年輕的時候,他曾經有幸或者不幸的親眼見過一個騎士對他的對手做出這個戰斗宣言,當時他的對手手里抓著這個騎士年僅五歲的兒子,而且他的冰冷劍鋒正抵在這個小可憐蟲的脖子上,誤差不超過零點零一毫米,而在看到騎士做出這樣的舉動之后,那個本來以為勝權在握而得意忘形的家伙立刻變的哭喪著臉,仿佛優勢僅僅只因為那個舉動而立刻倒轉,他一面拼命后退,一面哭喊著祈求,威脅,祈禱著騎士饒他一命,但是這些對于騎士而言都毫無意義,他甚至沒有絲毫猶豫的大步上前,揮舞的長劍在穿過了他兒子的身體之后砍入了那個倒霉蟲的身體,將他們一分為二。
從那之后,達羅斯就對騎士有了相當深刻的印象,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和可怕的執著,暫且不論是否正確,不過這的確足夠帶給他的敵人以絕對的恐懼。
也正因為如此,當尤連對自己做出這個舉動時,達羅斯明白,自己死定了。
眼下的路只有兩條,要么他殺死對方,要么被對方殺死。
任何乞求,交易,商談,都已經變的毫無意義。
達羅斯并不相信自己有能夠殺死對方的實力,事實上從之前短暫的交鋒中見識到閃鞘開始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失敗已經注定,那可是連自己都沒有能夠學會的高階劍術技巧,但是卻被眼前的年輕人掌握,僅僅只是這一點就已經讓達羅斯認識到了雙方的實力差距。而在看到了尤連所擺出的戰斗宣言之后,達羅斯反而感到自己原本動蕩不安的內心變的一片平靜。
沒錯,他早該想到的,對方既然能夠掌握閃鞘這種高階劍技中難度最高的技巧,那么必然也應該學習過騎士劍術,那是只為擁有高階劍士實力的人所準備的,惟有成為騎士者才能夠學會的最強劍術。在光芒之月的年代,曾經有無數高階劍士研習了騎士劍術,最后成為了一名強悍的騎士………而在現在,在他的眼前,則出現了一名活生生的騎士。
但是,他就甘愿這樣接受失敗,面對死亡嗎?
不,絕對不會。
“殺!!”
這是絕望的怒吼,也是拼死掙扎,所有生命在死亡威脅前的最后抵抗。
達羅斯高舉起手中的長劍——其劍鋒上的靈魂光華已經到達了極限,耀眼的簡直讓人不能直視,他將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凝結其中,隨后用力揮下。
半月形的光波從劍身上暴發而出,激射向眼前的尤連,而達羅斯在發出光之利刃后腳步不停,他狂吼著揮舞長劍,沖上前去。哪怕只有一拼之力,達羅斯也絕對不會放棄,雖然這個年輕人很有可能會使用騎士劍術,甚至有可能是一位騎士,但是那又如何?他沒有穿防護皮甲,那層單薄的衣物即便充斥靈魂力量也不會有什么防護,而且他也太過年輕,就算真的掌握了騎士劍術,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練習,再加上那把古怪的漆黑長劍,雖然不知道是以什么制成,但是它身上的靈魂光芒卻是忽明忽暗,由此可見,這把劍的靈魂力量并不均衡。
此刻的達羅斯就仿佛一個面對失敗之前盡一切力量挖掘對方缺陷和弱點的賭徒,他一面仔細的觀察,一面不住的對自己打氣,以戰勝那面對著已知死亡的恐懼。
振作起來,達羅斯!不要被死亡的威脅所嚇倒,只要殺了他,只要殺了他,那么你就可以成為整個大陸上唯一一個以高階劍士之身殺死騎士的人!
面對著這道氣勢逼人的靈魂劍光,尤連并沒有躲避,相反,他只是微微挑了下眉頭,接著,漆黑的氣息悄無聲息的從暗夜精鐵的劍身上緩緩釋出,與劍身融為一體,掩蓋了其中淡藍色的花紋。
比起達羅斯的氣勢來,尤連的表現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足以讓人矚目之處,事實上,大部分的人都不由的將目光集中在了那道耀眼,強大的靈魂劍光上,只有歐法莉爾站在游魂騎士的身邊,依舊注視著自己眼前那個看起來瘦弱,高挑的身影,等待著自己的主人獲取勝利的那一刻到來。
但就在這時,尤連卻單手握劍,將劍身斜擋在自己的身邊,隨后,他高舉了空出的那只左手。
而就在這時,原本早已經蓄勢待發的游魂戰士們忽然動了,它們飛速的向著四周分散開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而那些山賊則幾乎都屏住呼吸,等待著戰斗的結果,幾乎沒有人去注意游魂戰士們的行動——他們唯一覺得奇怪的就是這個年輕人為什么單手握劍,難道他真的以為可以依靠單手阻擋住達羅斯的靈魂劍光?那可是連一塊巨巖都能夠在瞬間劈碎的可怕力量啊!
隨后,山賊們驚訝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場景。
那道巨大的靈魂劍光在乍接觸到年輕男子手中漆黑長劍的同時,猛然間停了一停,這點停滯按道理來說幾乎不算是什么,即便是山洪海嘯,在遇到障礙時也總有那么零點幾秒需要去處理膽敢抵擋在自己面前的存在——但是隨后,原本應該繼續向前,暴發開來的劍光確驟然鼓了一鼓,仿佛那強大的力量沒有地方發泄般的凝結起來,接著迅速暴發,化為了毫無力量可言的光點,消失在空氣之中。
而就在與此同時,閃耀著光華的長劍已經穿過點點的星塵,刺向尤連。
達羅斯并沒有停住腳步,他早已經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在這個山賊頭子看來,既然對方是騎士,那么再怎么強大到超乎想象都是正常的,也正因為如此,他壓根就沒有對于自己那拼盡全力施放出的靈魂劍光被對方輕描淡寫的化解而產生任何反應——甚至在那原本擁有足以打飛對方力量的長劍再次被尤連抵擋住時,達羅斯也沒有氣急敗壞,他甚至根本就沒有去考慮為什么充滿了自己靈魂的屬性之力,其力量強大到足以將一頭公牛拍飛數百米遠的攻擊居然會被尤連單手輕而易舉的擋下這種問題。
他已經絕望了。
和之前的突刺一樣,在與對方的劍身交擊的瞬間,達羅斯就感覺自己劍身上的力量忽然消失了,不對,或者說根本無法進攻才對,就好像他的攻擊才剛剛開始便已經結束,再也沒有了足以維持其繼續施展的力量和空間。
一擊不中的達羅斯立刻抽身后退,其速度雖然沒有沖鋒時那么快,但是由于靈魂力量的加成卻也不慢,僅僅只是瞬息之間,他就已經退出了五六米遠——接著他便看見尤連揮動長劍,整個人化做了一道漆黑的閃光向自己襲來。
該死!
立刻回劍防護胸膛,抵擋住尤連攻擊的達羅斯不由暗暗咒罵自己怎么那么愚蠢,連那些黑甲戰士都懂得使用加速沖鋒這種失落劍技,這個年輕人當然也會。他怎么會傻到連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都忽略,還愚蠢的自己主動試圖拉開距離給對方沖鋒的機會,難道腦殘了不成?
不過很快達羅斯就感到欣慰了,因為尤連用另外一種方式告訴他其實這并不是腦殘行為。
因為他不需要拉開距離一樣可以沖鋒。
沖鋒原本就是一種在瞬間暴發速度,將其提升到極限的技巧,也正因為如此,事實上距離的遠近原本并不是什么問題,只不過在大多數時候,這種技能更是用于拉近和對方的距離,所以一般人也都會下意識的認為沖鋒是種需要拉開距離才能夠顯示威力的技巧,再加上現代的沖鋒需要蓄力,而在近身戰中,也不會有哪個白癡會傻傻的站在距離敵人不到一劍的范圍內還等著他蓄力沖鋒這么愚蠢。
但是加速沖鋒并不僅僅只是拉近對方的距離這么簡單,這種專門為了對付法師而創造出來的技巧自然是不會讓那些法師離開自己身邊的,有點經驗的人都知道,就算使用一次沖鋒拉近了兩者的距離,如果不能夠纏住對方的話,這同樣也是徒勞——法師拉開距離的手段可是多如天上的繁星,只有你們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而眼下,達羅斯就“有幸”感受到了光芒之月年代一個法師在面對騎士進攻時的心情。
尤連的劍向左揮去,壓住了達羅斯的長劍,隨后他迅速上挑,試圖改變對方的方向,而接著那把劍驟然加快了速度,瞬間就來到了敵人的面前,而在被抵擋之后也只是輕微晃動,接著劃過一個完美的半圓,再次以同樣的加速度前進………達羅斯感覺自己已經快要瘋了。
他已經看不清楚對方的武器,手中的長劍也僅僅只是下意識的護著自己身體上最重要的兩個部位,本能的揮舞著,抵擋著尤連的攻擊。這讓他看起來非常狼狽。
事情本不該是這樣的。
達羅斯擁有的靈魂屬性正是力量暴發,他可以借助靈魂之力,將自己本身的力量提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極限,他可以輕而易舉將一個人扔向天空,也可以將一塊兩人高的巨巖拍成碎片,而此刻,他的每次抵擋同樣都用上了自己的這股力量,而原本在達羅斯的想象中,尤連本應該在被抵擋之后立刻被自己暴發的力量打飛開去才對,但是事實卻并非如此,他的靈魂力量依舊存在,但是每當與對方交擊時卻會徹底消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該死!!”
察覺到這樣下去是根本沒有勝算的達羅斯徹底感到驚慌失措了,他大吼著抬起右腳,接著用力踩在地上。
“轟!”
沉悶的轟鳴聲和地面的震動讓人仿佛感覺到了地震般的威力,而以達羅斯為中心的地面則伴隨著這一擊徹底破碎,形成如同蛛網般的破碎紋路擴散開來,隨后達羅斯擋過尤連的再次攻擊,接著他雙手握劍,用力砸向地面。
在這股強大力量的作用下,達羅斯身邊破碎的地面驟然飛散開來,碎石沖天而起,向四周飛散,不少山賊躲避不及,都被那些石頭打中,頓時便哭爹喊娘的倒在地上,更有甚者在躲避之前就被那飛來的石塊打中的腦袋,在上面印下了一個凹陷的痕跡之后便沉默的倒了下去。被高階劍士打飛的石塊同樣具備相當的力量,若是被其擊中的話,即便不死也會落個半殘的下場。
歐法莉爾躲在朱蒂的身后,驚訝而緊張的注視著戰場。
隨后,灰塵散去。
達羅斯依舊保持著巨劍砸地的動作,而尤連則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后。
漆黑的長劍穿透了他的脖頸,鮮紅的血液順著劍身滴落在地。
“到此為止,你的靈魂,我收下了。”
伴隨著尤連的說話,他手上的漆黑長劍,驟然開始產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