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早上,浦海的天空飄著細雨,不過從坑洼處的積水程度看,昨晚的雨應該不小。應該是這個夏季的最后幾天涼爽天氣了,空氣的味道不錯,雨水沖刷過的植物也好看。
楊景行八點到公司,前臺說龐惜還沒到。一樓的通告牌上有了新鮮內容:恭喜戴清新單《自相矛盾》網絡發行獲得圓滿成功。難怪前臺在播放這首歌。
這也是守舊的宏鑫第一次進行單曲網絡,大概是為今后和通信運營商的合作試水。其實也不是特別成功,發行兩天,也只是勉勉強強進了幾個新歌排行榜,當然都是網絡的。
其實市場如此萎靡不振,正規公司的簽約歌手進行的正規網絡發行并不多,以宏星的底子和戴清本身的小名氣,要進個前二十的排行榜不是多有難度。
楊景行上樓就開設備開始裝努力,不過做的不是公司的活。龐惜是八點二十左右到的,跟楊景行解釋是因為下雨才耽擱了一點時間,然后就按照順序匯報事情,先說她覺得最重要的:“明經理的秘書前天給我送來一份建議書,是為你建立作者檔案的,你看看。”
其實給藝人或者作者做一個檔案就是為了以后的宣傳統一口徑和路線,可繁可簡,“四零二檔案設立意見書”看起來是準備高級簡約化,還說需要楊景行自己配合,意思就是要他本人貢獻出點音樂先進事跡,寫著好看。
楊景行掃了一眼后說:“不需要,我等會親自跟明經理說。”
龐惜點頭:“我也是這么回復她的,說你可能沒時間。”
楊景行笑:“謝謝,直接說我不愿意就行。”
龐惜笑笑:“我以后知道怎么做了……戴清的新單發行了,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來過,說就看你在不在。”
楊景行說:“那首歌我只是修改了一下,回避為好。”
龐惜點頭:“她來找你也不方便……程瑤瑤這幾天沒來過。”
楊景行笑:“你以為我多受歡迎。”
龐惜不笑,問:“如果戴清再送禮物來,我怎么做?”
楊景行說:“推辭不掉就謝謝,通知我一聲。”
龐惜想了一下后點頭:“六一公司有活動,沒孩子的也可以帶小朋友去玩……”
又說了一些楊景行可知可不知的雜事后,龐惜開始找事做:“你回家期間,學校有什么事要我做嗎?”
楊景行搖頭:“你也過六一吧。”
龐惜又問:“付飛蓉那邊呢?我可以辦的。”
楊景行還是搖頭:“不用了,謝謝。”
最后龐惜還是找到事了,幫楊景行問了制作部的明經理在不在。
去見了制作部經理后,楊景行又去找甘凱呈,想說說自己對上次拿到的小樣和譜子的看法,甘凱呈不想聽,讓楊景行隨便處理。
楊景行回到辦公室后,就打出了作為一個音樂編輯的第一個電話。
對方也是圈內小有名氣的作者了,在一個鬧糟糟的地方接的電話:“喂,那位?”
楊景行說:“古老師,您好,我是宏星公司編輯部的楊景行,很抱歉打擾你……”
對方明顯不想聽啰嗦:“你有什么事?”
楊景行說:“是這樣,我仔細看了您的《不經意之間》這首作品,有幾點不成熟的想法,能不能耽誤您一點時間?”
對方有些不悅:“你新人啊?不成熟說什么?成熟了再說,讓甘凱呈跟我說,我現在沒空。”電話就掛了。
楊景行又給第二作者人打,這位也不是新人,但是地位就沒第一個高,相對禮貌很多:“……有空,你說,怎么樣?”
楊景行說:“旋律很不錯,很上口,不過我覺得副歌稍微短了一點,您看可不可以擴展一下,還有這個副歌前的這個橋段,顯得有一點脫節,我覺得您的構思是完整的,但是可能完成得倉促了一些。”
對方又問:“你說你叫什么?”
楊景行說:“我叫楊景行。”
對方沉默了一下,再質問:“四零二?”
楊景行陪笑:“那是我另一份工作,現在我叫楊景行。”
對方似乎很生氣:“你早說呀!你怎么干這個了,要不是聽老陳說過你我還不知道。陳勛你認識吧,你們見過啊。”
楊景行說:“我和陳老師見過一次。”
對方記得很清楚:“程瑤瑤年初的發布會,我想起來了!我和老陳是老熟人了。哎,你在哪?要不我們見面聊,叫幾個朋友認識一下?”
楊景行說:“我很想去,可現在沒時間。您看,我班門弄斧給您提的一點建議,不好意思了。”
對方說:“哎呀,這首歌我自己都忘記了,你就看著辦,不行就算了。你不是還在音樂學院讀書嗎?怎么去宏星干這個了?”
毫無收獲,楊景行又準備給第三個打,這時候手機響了,是第一個人打過來的,態度明顯不一樣:“四零二,不好意思啊,我剛有點事脫不開身,好不容易才推掉。你也不夠意思,也不說你是誰,我沒見過你,哪聽得出來。”
楊景行說:“四零二哪敢跟您討論作品,我只敢報宏星公司編輯部的名字。”
對方哈哈:“謙虛了,討論嘛,沒關系。我這人就是這樣,不管是誰都可以,甘凱呈我也罵也吵,工作嘛。”
楊景行說:“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對方說:“《不經意之間》,說實話是我今年自己滿意的歌,甘凱呈是老朋友我才給他。你覺得怎么樣?”
楊景行說:“我覺得很好,但是編輯眼中不能有完美的作品,我只好打腫臉充胖子,有幾點看法說一下,您多批評。”
對方大度:“你說吧。”
楊景行說:“首先,我覺得歌詞太簡單了一點……”
對方嚴肅:“四零二,你也是寫歌的,創作這種事,靈感這種東西,其實有時候很難溝通,我不是說你沒能力體會我的作品,但是有些事畢竟是見仁見智的,有時候簡單的恰恰是最好的,跟做數學題一樣。”
楊景行說:“我同意您的看法,既然這樣,我建議您是不是把旋律再豐富一下,這樣效果可能會比較好,怕聽眾會覺得太單薄了……”
對方說:“聽眾?我從來不迎合聽眾,這個誰都知道。你們要是覺得不好就算了,我一堆約!”
楊景行堅持不懈,最后終于遇到一個靠譜的,但是這個也靠譜得過分了,聊了一個小時還不肯掛電話,簡直是想把四零二的作曲技巧和心得都聽一遍,而且對楊景行提的意見惟命是從,毫無藝術家氣節。
十一點多,甘凱呈輕輕推開了工作室的們,看見楊景行還在打電話就竊笑起來,他還在一旁偷聽,并做怪表情。
楊景行掛了電話后就笑:“太有挑戰了。”
甘凱呈得意:“知道我為什么喜歡你,就因為你讓我覺得太輕松了……讓你體會一下,別太認真。”
楊景行懷疑:“你故意挑給我的吧?”
甘凱呈壞笑:“一般,大部分都這樣。”
兩個人就這個問題討論一下,甘凱呈說好多作者不是做音樂,而是研究音樂。真正專業的,應該還是買家要什么樣的東西就能盡快給出個八九不離十的。可是好些人呢,只是漫無目的地研究,碰巧得到一點成果了就以為那是他才華和汗水的結晶,至于這個成果是否有意義,就不管了。
專業的接了要求明確的單子,幾天甚至幾個小時之內就能給出東西,可研究者呢,十天半個月也不一定憋得出幾句像樣的。
甘凱呈認為這不是創作理念的差別,根本就是態度的問題,是專業理論知識的懸殊,和才華天賦什么的無關。事實上,做出來的音樂出經典的幾率比研究出來的要高得多。
在產業中做,會有各種各樣的要求,能讓作者學更多接觸更多,自然你就高端了。可是小作坊研究呢,停留在自己了解的小范圍內,結果出來的東西說好聽點是風格,事實上就是雷同。
甘凱呈語重心長:“要救音樂,就要做音樂,不能再研究了。”
楊景行懷疑:“你提醒我啊?”
甘凱呈嚴肅:“我是把這個任務交給你。”
楊景行說:“我還在研究階段。”
甘凱呈搖頭:“你是高端地做……其實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做,我也不行,你行……你別笑,這是我幾十年悟出的道理!好作者,就是要能寫口水歌,也能寫《謝謝》!”
楊景行尷尬地笑:“就算你對我有一點點賞識,也別這么吹噓自己的眼光。”
甘凱呈哈哈:“我甘凱呈這么多好話,換一個午餐沒問題吧?”
楊景行點頭:“行,隨便你點。”
甘凱呈又說:“兩個男人?都帶助理。”
楊景行點頭。
甘凱呈離開,出門了還親自通知龐惜:“小龐,中午一起吃飯,你的頭請客。”
楊景行在后面叫:“不是說我請嗎?”
甘凱呈回頭確認:“就是你請。”
沒多大會就到午飯時間了,龐惜和楊景行一起下樓去邀甘凱呈和他的助理。甘凱呈助理叫蘭靜月,快三十歲了,臉蛋比龐惜好看一點。
兩個男人走前面,兩個女人跟著,都進了高管電梯。甘凱呈沒獅子大開口,決定就去楊景行和龐惜去過的那家吃個簡單的工作餐。
看樣子龐惜和蘭靜月比較熟悉,兩人聊得比較熱鬧。蘭靜月還比較羨慕龐惜,說她在樓上天高皇帝遠,又自由又輕松了。
蘭靜月當著甘凱呈的面說龐惜:“以前全說我好玩,現在都改成羨慕你了。”
龐惜笑一笑。
甘凱呈說:“楊景行比我忙多了,成天腳不著地。”
龐惜點頭:“我盡量多幫一點。”
甘凱呈提醒楊景行:“不能讓小龐不做事,扣績效的。”
楊景行說:“蘭靜月也不恨你。”
蘭靜月得意:“我老板最好!”又問龐惜:“你現在績效怎么算的?加沒?”
龐惜說:“和原來差不多。”
蘭靜月不信:“肯定多了,經理助理了。”
楊景行說:“我假冒的。”
龐惜又說:“多了九百塊,不到一千。”
蘭靜月打破沙鍋問到底:“補貼呢?”
龐惜說:“能多兩三百。”
蘭靜月驚喜:“和我差不多了,等年終獎吧!”
龐惜似乎尷尬。
楊景行感激龐惜:“謝謝,看來我也不是太假。”
龐惜笑笑。
坐下后點吃的,蘭靜月很了解甘凱呈的樣子,只問了一句就幫他把吃的喝的都叫了。龐惜也準備幫楊景行叫,不過楊景行自己看菜單。
甘凱呈真是一點上司的威信都沒有,吃頓飯,助理的話題比他活潑多了。蘭靜月似乎也不把楊景行放在眼里,對他說:“編輯部是流言是非最少的,大家也最團結,因為人少……不過你們現在更少。”
楊景行問龐惜:“是不是很無聊?”
龐惜呵呵,蘭靜月反對:“剛開始新鮮而已……我來五年了,越來越覺得是非無聊,聽見就煩!”
甘凱呈也阻止一下蘭靜月:“少說點。”
蘭靜月根本不聽:“四零二,我是知道你和我老板是一樣的人才說這些的,不然他不會這么欣賞你。”
吃完飯了后,楊景行不回公司了,先去購物一番后,五點左右就趕去民族樂團接齊清諾下班。
楊景行沒上樓,就在下面車里等著,沒一會看見一群女生下樓來,他也就下車。楊景行笑臉相迎,女生們就笑得更燦爛一些。
劉思蔓笑:“這么等不急來回請我們啊?”
蔡菲旋關心:“怎么不上去?剛來?”
楊景行點頭:“剛到。”看還距離自己最遠的齊清諾。
邵芳潔期待:“回不回學校?”
楊景行搖頭:“不,送團長回家。”
何沛媛高興了:“去酒吧?便車便車!”
郭菱提醒:“小心當燈泡。”
何沛媛看齊清諾又瞄楊景行,齊清諾說:“一百瓦也照不亮,走吧。”
何沛媛搖頭笑:“算了,我開玩笑的。”
楊景行邀請:“上車,王蕊呢?”
王蕊搖頭:“我還要去學校。”
齊清諾拉何沛媛:“走吧,我在不敢把你怎么樣。”
何沛媛掙扎開了:“我坐地鐵方便,直接到家。”
年晴鄙視團長:“掩飾什么啊?快滾吧。”柴麗甜幾人已經遠離了是非。
楊景行不啰嗦,上車了,齊清諾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