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音大操場的北面就是高高的鋼鐵圍欄,圍欄外就是車輛川流的淮海路,馬路對面是商業區和高高的建筑。可以肯定的是,現在那些高樓之上朝浦音這邊眺望的人能真切地感受到從操場上沖擊出去的音波力量,更別說近距離站在圍欄外的密密麻麻人群了。
沖——沖——沖……這聲音整齊劃一驚天動地,就像雷神的錘子一樣,有節奏地擊打著操場上以及周圍人群的心弦。這幾千個人都是為了音樂來到這里,現在就像是找到了共同的信仰,團結一致朝舞臺上吼出他們的熱情和激動。
這感覺,和音樂廳里那持續卻克制的掌聲是天壤之別。臺上十一個姑娘的臉上大多是興奮很激動,雀躍的腳步和曼妙地身姿……
楊景行沒學周圍人那樣拼命到滿臉通紅青筋暴露,但是聲音卻大得讓安馨皺眉。安馨估計是幾千人中最冷靜的了,根本不喊。姚春燕現在都放開了嗓子融入環境呢。沈澄就認識楊景行了,所以靠近他一點。沈澄為朋友喝彩的樣子也挺有禮貌,是不是還看看楊景行。
許維杜玲他們都很給面子在高喊,不過章楊就是真的在沖了,要沖上前去獻花。
幾千樂迷沖得熱血沸騰的,三零六也不能老是用燦爛的笑容應付。年輕又坐下去打節奏了,不過是跟著樂迷們來的。齊清諾示意大家一人短暫地SOLO一小段,反正今天也沒有嚴謹的時間那排。
最先開始的還是柴麗甜,她截取了《就是我們》笛子協奏部分的幾個小節,前置句加后置句,最后的假中止被拉得老高老長。
高翩翩緊跟而上,彈的是《將軍令》,能讓樂盲人聽出《男兒當自強》的那一小段。這讓原本的純凈的“沖”滋生出一片歡呼。
劉思蔓接著拉了《賽馬》的前幾個小節,雖然曲子老掉牙了,但是她倒是白裙翩翩發絲飄飄,很有現代舞臺感。
在齊清諾的指揮下,劉思蔓還沒完全結束,邵芳潔就開始了,觀眾們又是一浪歡呼撲打開來。估計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莫扎特《g小調第四十號交響曲》的開篇主題。就算不知道莫扎特,也應該聽過《我不想長大》吧。
接下來是郭菱,她也保守地拉了《就是我們》,最動聽動感的那兩句,不意外地得到一陣喝彩。
然后笑得有些得意忘形的王蕊笑彈《霸王卸甲》,倒也蠻適合氣氛。不過也不敢確定臺下一浪一浪的歡呼是不是習慣性的了。
有充裕時間準備的于菲菲也選擇了《就是我們》,但是截取的不是最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部分,而是大高潮自己的兩句配角。那歡呼聲果然又習慣性的嫌疑。
一點也沒有消減的“沖”很快沖到何沛媛了,不知道是不是樂迷的視力都很好還是身材太好了就算很遠看上去也大不一樣,她剛站起來就帶起了更為熱烈的歡呼。何沛媛更為保守,彈得是《魂斗羅》,雖然聽上去沒有團隊那么豐滿,但是幾乎讓“沖”中斷了。
接著就是蔡菲旋,她活力四射地SOLO段子是楊景行也沒聽過的。充滿了演奏技巧,但是旋律上只能說一般。蔡菲旋的男朋友告訴楊景行,這是他們樂隊原創歌曲中的一段。楊景行說不錯,樂隊高興接受。操場上的幾千人也給予了歡呼肯定。
再就是年晴了,不但節奏得到樂迷們的熱烈歡呼,扎實的技術還讓楊景行身邊的兩個鼓手贊嘆。
本來以為齊清諾會壓軸的,可是她卻沒走回去雙排鍵旁邊,而是號召三零六再次集中,鞠躬準備退場。
這時候章楊也終于千辛萬苦沖上前了,他手中的花還沒舉起來,三零六就已經幾個人彎腰伸手去接了。獻花這事在音樂節上本就罕見,章楊又是今天的第一個,他就理所當然把又熱烈起來的歡呼據為己有了,還朝大家揮手。
王曼怡擔心沒拍好照片,魯林卻大罵章三不要臉。
三零六是真的準備退場了,估計這些姑娘都笑累了。“沖”慢慢消停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一陣的歡呼。
隨著三零六消失在舞臺上,操場上頓時清凈了不少。在主持人上臺盛贊剛剛的女生們時,臺下幾千人的高談闊論又開始嘈雜起來。
楊景行的朋友們并沒為剛剛的失態不好意思,張柔依然臉蛋紅紅地激動著,都開始和姚春燕分享心得感受了,王曼怡也覺得確實該學一兩樣樂器。章楊擠回來后跟魯林炫耀,魯林用盡全力鄙視,杜玲不出所料站在了魯林這邊。
接下來就是明星登場了,但不是娛樂明星,而是創作型知名歌手。雖然大家都知道,但是主持人還是仔細介紹。代暉,1989年進入浦音就讀音樂劇表演專業,93年以優異成績獲得學士學位。97年簽約唱片公司,同年發行的EP就創下佳績。
代暉98發行第一張個人專輯,其中一半歌曲是他自己創作的。那張專輯在唱片業開始走下坡路的時候交出了近四十萬張的成績單,羨慕死好多人。之后的十年時間,代暉精益求精一共只推出了四張專輯,都是成績斐然。
主持人當然只能說好話。其實代暉最輝煌的時候也就在發行第一張專輯那幾年,99年的第二章只算勉強有余威,但是之后就開始慘淡了。
不過呢,代暉身為搖滾方向的創作型的歌手,而且幾乎從來沒有什么緋聞炒作,后幾張專輯雖然成績不好卻還算有質量,所以在真正樂迷心目,代暉的地位還是存在的。
代暉大步走向臺前的時候,樂迷的歡迎聲要比三零六上去的時候熱烈不少。代暉并不高大英俊,年輕的時候甚至比現在還難看一些。不過他在舞臺上舉止一直穩重成熟,尤其是現在,這種成熟更加有底氣一些。
代暉先是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浦音的快樂生活并祝福母校生日快樂,然后說一下自己對音樂的熱愛,對歌迷的感謝。
代暉今天要獻上兩首新歌,一把吉他自彈自唱。聽得出這首歌是用心創作的,旋律和歌詞都有一個臨近不惑之年男人對生活的感悟,使得操場上越來越安靜了。
代暉還沒唱完呢,三零六又集體出來了。畢竟不是什么偶像團體少男殺手,樂迷們只是投以目光或者掌聲,沒有沖上去要簽名要擁抱的。不過有想合影的,而且是浦音附中的學生,這個得好好滿足。八十周年校慶,附小附中可都是有份的,好些小弟弟小妹妹也是不能小看的。
楊景行他們也不算靠前,所以三零六過來的時候周圍的人都盡量地給點方便,而十一個女生也沒有被一些不客氣甚至湊得很近的快門影響心情,表情依然保持著喜悅興奮。
別人還沒表揚呢,王蕊卻開始客套了:“不好意思,又火了。”
楊景行說:“還好沒我什么事。”
沈澄興高采烈地跟齊清諾和年晴抱抱,感嘆:“太帥了。”
章楊遞上去的那束花現在是何沛媛抱著的,不過看樣子她是被逼的,老想塞給別人。高翩翩去找自己那個不合群的男朋友去了。柴麗甜也拿相機給別人拍照了。
王曼怡給齊清諾看看自己拍的照片,不過那小數碼在這么遠的距離實在對舞臺無能為力。喻昕婷拿著楊景行的相機也沒創造出啥奇跡。
齊清諾就去后面把父親手中的相機拿來了,機器和鏡頭都很不錯,還是手動變焦的。看看效果,齊達維的攝影技術還挺不錯的,焦距把握得很好,畫面捕捉得不錯。二三十張照片把三零六在舞臺上的近二十分鐘時間記錄得比較全面了,不過照片中齊清諾明顯是主角。
和杜玲她們客套一陣后,齊清諾對楊景行說:“代暉問起你。”
楊景行問:“你們認識?”
齊清諾搖頭:“我說不知道你干什么,他讓我轉達。”
魯林分析:“跟你說話吧?”
齊清諾笑:“不是跟我問,明顯不知道我。”
劉思蔓證實:“他問四零二,怎么沒進去,想認識你。”
蔡菲旋的一個隊員敏銳地說:“代暉現在在盛天!”浦海盛天娛樂有限公司是近幾年才崛起的,其財大氣粗作風高調就連這些在溫飽線掙扎的樂手們也事事關心。
盛天的辦事方法是誰紅就簽誰,不管演員還是歌手,明星還是名人。盛天的投資方向也多種多樣,電影電視劇電視節目唱片這些老項目不放過,網絡游戲電子商務這些也不放過。
盛天在圈內圈外都沒什么好口碑,但是錢多的是大爺。一個剛紅起來的年輕電視劇演員的片酬本來是一集五萬,但是盛天就是敢開到八萬,似乎急著燒錢,別人拿他沒轍。
圈外呢,盛天出品的東西不管什么幾乎都挨罵,但是盛天的那種暴力營銷策略確實又能騙到現在這些還不算也別精明的消費者。
盛天這種背景實力雄厚的大公司對比宏星這種守著夕陽行業好多年不思進取假裝文藝的小場面,錢途確實光明太多了。挨點罵又算什么,錢到手就行。
當然,消費者并不一定會追究欺騙或者侮辱了自己的公司是不是叫盛天,他們只會抓住那些被推到前面背黑鍋的導演啊,演員啊,歌手啊……所以當盛天這個名字被說出來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沒什么反應,甚至三零六的大部分女生。音樂學院和娛樂八卦其實沒有必然聯系。
楊景行也顯得對什么盛天沒多大興趣,對齊清諾說:“不能讓你沒通知到,等會去看看。”
齊清諾輕笑:“我無所謂。”
楊景行樂意:“那就算了。”
高興了一陣后,三零六也專心當當觀眾。節目質量都不差,代暉之后是一個音樂學系的男生上臺,也抱著吉他自彈自唱,不過是鄉村音樂風格的。肯定就沒三零六那么熱鬧,原創的歌也一般。
然后又是一個民族聲樂專業的的女生唱《我愛你中國》,其實是很好很好的歌,那個女生也唱得很好很好,但是這個節目單是在排得太隨便了,導致魯林和章楊意見一致地認為太沒意思了。
可是一曲結束后,三零六和楊景行都鼓掌,連安馨也好用力,所以章楊他們不得不趕快湊熱鬧。
十一點多,楊景行和齊清諾幾乎同時接到各自母親的電話。意思很快明了了,兩邊的父母似乎聊得愉快,而且都不太留戀這里,所以準備去休息一下,然后一起吃午飯。不過今天畢竟是孩子當主角,所以得問問他們的意見。
兩個人拿著電話眼對眼,齊清諾問:“你說呢?”
楊景行搖頭,對電話說:“等會和魯林他們去吃,別管我。”
齊清諾也對電話說:“這邊人多,走不開。”
又聽了幾首民族歌曲后,魯林開始試探性地說覺得沒意思了,而且也站累了。可這一堆三四十個人,不能說去吃飯吧。聽男朋友覺得累,張柔臉上持續的興奮消失了,問大家的意見。
中午本來也沒啥精彩的,而且已經有樂迷開始撤退了,怕是等會附近的餐館會人滿為患。要是吃不好午飯,下午和晚上的好節目就沒精力好好欣賞了。
女生們都同意休息,現在太陽越來越大了,就在舞臺上方,刺眼!于是楊景行很沒臉沒皮的對三零六和其他新舊朋友們說:“我們先去吃飯,下午見。”
雖然張柔和王曼怡都想試試浦音的食堂,但是實在人滿為患,連在小賣部買水都要排隊,只能去外面。
魯林嘿嘿擔心:“別遇到了!”
剛出校門,楊景行的電話響了,對方發現楊景行不知道自己后就詳細而莊重地介紹:“我是陳立平,藝術處處長,校慶籌備辦公室副主任,賀主任為了你們的事找過我好幾次!”
楊景行歉意:“不好意思,陳處長,您有什么事?”
陳立平說:“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就在二樓,有個校友讓你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