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楊景行六點就起床趕飛機,要多留一天的龐惜沒管他,倒是武明楊親自到酒店接送,因為準備了些東西給楊總帶回浦海必須得托運。
七點不到就進航站樓,閆主編的電話也打得早,因為昨天實在太晚不方便他就今早才跟人事部門詳細了解,趁飛機沒到點再給楊總細說一下。
《東明報》是國內比較早做采編分離的,楊總的朋友如果是執意要做調查記者也未必不可,雖然《東明報》踩鋼絲比較出名,但是也不是所有版塊都需要踩鋼絲,時政新聞還是需要相當豐富的經驗才能做,經濟新聞也很有前景的,娛樂文化副刊正對上楊總的專業,或者先到生活消費咨詢版塊去熟悉鍛煉一下,都是可以安排可以等的。閆主編還提議由自己直接跟學生溝通可能更好做工作,沒準能勸動女孩子用更穩妥的方式去發揮正義感,如果能說服學生做責編那就最好,收入也高一些呀。
楊景行對這事可比什么第二交響曲歐洲首演上心得多,他放著武明楊忙前忙后自己躲去打電話,連報社的日常工作都要仔細了解,上稿率具體怎么說?采編矛盾咋回事?攝文還有矛盾?
浦海昨天下午就是晴朗天氣,而何沛媛說今天一大早就是萬里無云像夏天一樣,楊景行下飛機發現還真是烈日當空,室外氣溫得有十幾度了。
拖著兩個行李箱進屋,楊景行發現鞋柜開空,他只能套上一次性拖鞋叫喚:“老婆我回來了。”
客廳窗簾開,窗戶也開了兩扇,不過這會太陽還在背面,等下午兩三點屋里就能陽光燦爛了。何沛媛的外套在沙發上,包包茶幾上。
楊景行左轉右轉,很快就發現了露臺上擺滿了鞋子但是沒響動,他小心翼翼探頭出去。
“哈!哈哈……”何沛媛還是先得手了。
楊景行氣急敗壞要捉住姑娘狠狠報復,可圍裙加手套還包頭巾的何沛媛只準親一下,因為自己一身灰,還得把鞋柜擦了趕緊做飯。
楊景行真是個好堂哥:“曬楊云的干什么……”
女朋友這么賢惠,楊景行就檢查一下新帶回來的箱子。武明楊也真是個實惠型的,醬肉醬肘子、點心果脯咸菜。還有氣泡膜厚厚裹著的一大包還挺重,好不容易拆開發現是一個一個又單獨再裹了的綠蘿卜,制片人送了投資人足足六個大綠蘿卜這一路拖回來。
何沛媛倒覺得武明楊這樣送禮挺不錯的,那些堆在雜物間的真是又欠人情又沒用,只是自己真不該一早趕過來就去買菜,這都夠混一頓了。
楊景行也稱贊武明楊:“正愁給爸媽表示點什么呢,裝好晚上送過去。”
何沛媛細腰一扭:“我不回去,要去去,累死了。”
楊景行嘿嘿嘿:“那就明天。”
何沛媛臉都不紅的:“我們先嘗一點,萬一不好吃……排骨燉蘿卜好吃嗎?”
楊景行認真對待:“本來準備燉什么?”
“紅燒。”
“想吃紅燒。”
“冬天要吃蘿卜……”
時間不寬裕分工行動,看水槽邊冰箱里,這頓午飯豐盛了,楊景行也抓緊戴上手套忙活起來,盤子擺滿一灶臺。
“排骨焯水要冷水下鍋。”何沛媛這初學者還開始講究細節了。
排骨燉蘿卜、醬肘子、煎牛排、韭黃雞蛋、荷蘭豆、小青菜,五菜一湯。計劃中本來還有個還有土豆絲,可是最后在鍋里炒成糊糊涂涂的一坨了。何沛媛判定肯定是楊景行沒切好,不肯讓丑八怪上桌破壞氛圍。
今天喝紅酒,楊景行肉麻:“老婆辛苦了。”
何沛媛給面子碰杯:“老公辛苦了……祝老公來年家庭和和美美,事業順順利利,創作更多好作品。”
楊景行連忙補充:“祝老婆恩恩愛愛,處女作靈感泉涌……”
蘿卜味道不錯,不過菜肯定要剩不少,一瓶酒倒是見底了。何沛媛又喝起了狀態,飯桌前就跨坐到男朋友腿上占據主動地位。
哎呀呀呀兩點了,何沛媛還要去收拾衣表呢,飯桌碗 筷就只能交給男人了,還發了個好老公的稱號,不知道時效有多長。
出租車上何沛媛幾乎是躺在男朋友懷里的,糾結了一會陽光照射下為什么能看見車內空氣中的灰塵和彩虹或者朝霞晚霞這些問題就快到了。在單位門口下車后何沛媛自己還是站得挺穩的:“人沒來我們就在院子里曬太陽。”
喜歡曬太陽的人多著呢,主樓前椅子圍了大半圈,七八個人親切座談曬得過半數都脫了外套。這次新換上去輪流鍛煉的年輕男二胡演奏員稍微一愣后就笑容陡增:“楊主任……”
除了齊團長和首席二胡都站起來了,但是得站一會等距離近點了再講話:“楊主任還沒回九純。”
楊景行也驚喜:“這么早。”
揚琴演奏員好笑:“沒開車?今天車位這么多。”
楊景行會扯:“太陽好走走路。”
是是是,一個冬天里這樣的好太陽可沒兩天,正是好預兆呀,聽說紐約天氣預報也很給面子。
齊清諾真講究:“帶防曬霜沒?”還抬手遮額頭呢。
何沛媛搖頭:“沒。”
楊景行似乎諷刺前女友:“領導親自值班。”
齊清諾笑容更明媚:“主任親自談愛。”
不像旁邊人的干笑猶豫而勉強,楊景行臉皮厚得沒知覺:“我來問候領導,文團還沒來?”
都沒想到楊主任會來,不過應該也快了,規定的是三點集合嘛,司機都還沒到呢,齊團長和吳主任今天是值班。
終于有人想起來:“我去拿兩把椅子。”
楊景行說不用也不用打電話,齊團長站起來邀何沛媛:“我倆別曬了,出油了。”
“下午來得及?”何沛媛的音量像私下聊天。
齊清諾嘿:“文團一走就沒人管了……”
看樣子三零六兩位是要去小樓多清閑了,首席二胡被陽光照得要瞇上眼抬頭看作曲家:“這兩天還忙不忙?”
“我還好。”楊景行好大膽子坐團長位子,還像個八婆:“苗老師孩子意見大吧?”
旁邊笑著幫忙回答:“和他爸爸一起送媽媽過來了,看著不像有意見。”
首席二胡有點疑惑驚喜:“楊主任看到過鐺鐺?”
“聽說特別可愛很粘媽媽……”
過年嘛,大伙多拉拉家常,除了關心小何父親的身體狀況,主團前輩連九純的地勢很難通高鐵這樣的問題都開始說道了。
陸續有人來一起曬太陽,首席揚琴還拖家帶口的,琵琶演奏員也有妻子陪著,其他聲部的同事們也來送行,浦海民族樂團的院子里越來越熱鬧。司機到了后嗮太陽活動就被打散,大巴停到主樓門前開始上貨。
首席揚琴的老婆是個能聊的,抓著楊景行就不松口,還好黨支部書記肖迪陽來了,大家一起迎接。
肖迪陽平時是不太關心業務工作的,所以他就在院子里跟大家說一下,這一次演出得到太多上級部門領導的關心支持還有囑咐,各位演員要牢記使命,不僅要為海外華人華僑獻上最誠摯熱烈的新春祝福也要讓外國友人在最悠久隆重的春節感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精彩魅力。任務是艱巨的更是光榮的,相信大家在文團長的帶領之下能圓滿完成。這是個別具意義的春節,祝大家一帆風順吉祥如意。
還有人沒來呢,文付江都沒到呢,齊清諾何沛媛也剛下樓來還沒走到適合給領導鼓掌的距離。不過肖迪陽好像也不是個講究人,只跟外人楊景行隨便握個手:“好小伙。”
楊景行還禮:“祝您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肖迪陽鼓勵:“的名字可已經在市里掛號了,文聯遲書記多次點名表揚。”
楊景行呵:“謝謝領導支持。”
肖迪陽好笑:“不是丁老打招呼,現在開會也開不完。”
楊景行不好意思:“怕開會,不會講話。”
肖迪陽悄悄點頭支持的樣子,看看表了關心:“午飯都吃了吧?”
還好,文付江比自己規定的時間也提前了十來分鐘到位,這下大伙又要問候 團長夫人了。文付江就講究一些,先跟書記握手互道辛苦再操心人齊了沒貨上車了沒,自己就是因為半路回家取東西給耽擱了,所以強烈建議大家再仔仔細細檢查一遍!
中年女家屬又跟齊清諾何沛媛聊上了,形象裝扮上真是不出那張嘴能那么勤勉,甚至講話的神情語調也像是個內斂的呀。
文付江真是恨不得張八只眼睛四張嘴,終于忙到楊景行面前:“北美華人協會了不了解?”
楊景行搖頭。
這時候了,文付江還是小聲點抱怨:“一個理事直接找到我說要資助三千美金,還是回絕了。”
楊景行直接嘲笑:“您變辦公室主任了。”
文付江也沒辦法,這次的熱心人士可就比上回多太多了,要招待要資助想邀請想洽談的排著隊來,雖然有些做法跟國內情況不太接軌但畢竟是同胞的一片好意,總不能給人臉色看吧,文付江操勞著看到:“小何來了。”馬上又要跟家屬致謝:“好,謝謝支持……”
何沛媛都沒來得及回應團長,就轉到男朋友身邊來細嘀咕:“看得出喝酒了?”
楊景行仔細觀察:“是有點別樣美。”
“等會老齊爸媽來接她去機場。”何沛媛還眨巴眼睛,幾乎耳語:“回來早了。”
楊景行高傲地背過臉去,正好撞上王亞明來說話……
人雖然多了點擠了點,其實也不慌不亂。搜尋了好一會沒發現什么紕漏后文付江就大聲宣布上車吧,三點一刻,早點總沒錯。
開始再見,一路順風,過個好年,辛苦了……文付江怎么還跟齊清諾道辛苦,又祝作曲家和小何過好年,再跟書記握手道別,最后跟送行隊伍揮手道別,倒也是信心滿滿的姿態。
連帶家屬大巴車上就二十五個人,送行的不止四十個,浦海民族樂團是真團結友愛。揮手呀,祝福呀,只差落淚了。不過也沒人追著車子跑,最多的就走了幾步,甚至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目送大巴出門去。
任務完成,書記一馬當先:“齊團長我先走了……”
有書記帶頭大伙當然踴躍,又紛紛跟齊團長再見,楊主任也辛苦了,小何過個好年。人數驟減,最后剩七八個又能坐下曬太陽了。
團辦公室主任很松一口氣地為自己按摩雙腿:“我們就坐在家里等好消息。”
高胡演奏員很期待:“等著看錄像了。”為這錄像兩個團還補欠合同了呢。
“還是首演最激動人心。”吳曉珊簡直心疼:“沒留下影像資料太遺憾了,錄音也好……楊主任也能回味當時的心情。”
楊景行回味:“我最深刻的還是看她們首演……”
何沛媛一聲輕切,剎車了還是點到為止,齊清諾瞇眼對著太陽微笑。
辦公室主任起身:“家里還一攤事,們再坐會,齊團長有事打我電話。”還順便帶把椅子進樓去。
高胡演奏員也站起來:“楊主任過個好年……”
吳曉珊最不著急:“我真的很想知道……”
三個年輕人一起看前算是主團跟三零六關系最親密的古箏演奏員,等待下文。
算是坐在齊清諾和何沛媛之間的吳曉珊左右看看,最終目標還是楊景行:“在《第二交響曲》得到這么巨大的成功之后……我絕不是想下一件作品配器有古箏這樣的想法,只是作為一個民樂演奏我真的高興看到我的同事能到世界舞臺上去散發光彩,可是在成功地建立起這種聯系之后,下一步呢?”
“下一步……”楊景行現想:“取得完屬于我們自己的成功。”
吳曉珊愣了一下后簡直鄭重點頭,再悠悠然:“真好……”
齊清諾瞥眼:“吳老師問下一步,能飛?”
何沛媛低落語氣:“飛也飛不了那么遠。”
吳曉珊呵呵呵:“們聊我先走了,再見。”椅子都不收地直接去取車了。
拜拜之后就沒人聊了,天空依然絢爛但地上冷冷清清了,何沛媛望對面,齊清諾伸懶腰打哈欠,楊景行還好意思仰曬他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