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早上七點過,楊景行給女朋友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在去上班的路上。何沛媛鼓勵男朋友好好工作,她自己也認真學車,不能再像前兩天那么虛度光陰。
    楊景行跟女朋友吹得很好,其實很頭大,峨洋辦的公系統里積累在總經理信箱中的各種東西已經一大堆,甚至更多是挑戰和難題。
    在當今互聯網行業,對更多的網民而言,如歌網毫無疑問是個不起眼的小網站,所謂的兩三百萬用戶算個屁呀,很多人聽都沒聽說過,更別提還在內測階段的年華播放器了。
    雖然對如歌網自身而言這一兩年算是迅速,如果說剛開始幾萬注冊用戶的時候如歌論壇還是個行業內的群眾演員,沒人會多看一眼甚至不一定能入鏡,那么現在的如歌網則算是個小配角了,甚至偶爾有機會跟主角們搭戲說上一兩句臺詞。
    當上配角就算是入行了,可以恰恰是入行了才開始體會了解這一行的艱難險阻。群眾演員不用試鏡搶角色的,但是小配角之間的競爭就激烈了,尤其是對那些懷抱成名理想的配角而言,日子反而更艱辛。
    大網站跟收保護費沒什么兩樣的所謂合作方案,同類型網站身強力壯的打壓排擠,同行明目張膽的甚至是沒有下限的不公平競爭各種各樣的阻力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尤其是這兩天高峰時段對如歌網的攻擊不再是以前那種小打小鬧了,差點就置服務器于死地。
    楊總看批了一個多小時的報告后開會,真是一腦袋包呀,他現在也只能喊大話了:“有人想拖我們后腿,我們怎么辦?我們要跑得更快,讓他抓不到”
    播放器的服務器招標工作就在下周了,硬件花錢可以解決,軟件還是得峨洋自己來,主要問題還是人手尤其人才的欠缺。以前峨洋是想著大家互相學習共同進步,而且應屆畢業生好招又便宜,但是這一次為播放器正式上線做準備,多個部門都覺得還要盡量多找幾個能干事的較資深人士來。
    可是資深人士真不好找,這么久的招聘的放出去,投來的海量簡歷卻沒幾份能拿得出點真材實料。而所謂的知名獵頭公司根本對峨洋這八到十個年薪十萬加的崗位不屑一顧,他們的資源至少都是年薪二十萬的。
    王成川作為股東和公司里年紀最大的人還是作了點表率,他在積極通過自己的關系尋覓硬件軟件人才,這也算響應了楊景行所號召的各部門要充分大膽自我發揮,當然也要自己負責。
    趙程迪也沒因為跟趙古之間的戀情而怠慢工作,好像還更有干勁了,可能是對音樂更有感情了,她跟邱志堅激昂討論文案,跟黃倩池請教那個歌手的新作品有什么妙處,指示設計部門修改版面,甚至能干得連組織多部門預演處理突發事件這種事都不通知上級了。
    還是有些事得楊景行自己來,策劃了這么久的劇本比賽得請幾個看得過去的評委呀,雖然本質上是錢的事,但是人家知名的編劇、導演或者術設計之類也是需要面子的,幸好峨洋現在還跟中影搭上線了。
    但盡管有中影扛大旗,中不足的制作過程中依然暴露出來不少問題,主要是各環節的銜接問題,甚至環節內部,雖然大多都是行業通病,但是對于峨洋這種公司和那些新入行的員工以及孔亞飛這種新導演,還是都抱有要把事情做得更好的幻想。
    緊鑼密鼓了一上午后,楊景行繼續做出要累死累活養活公司上下的模樣,來不及吃午飯就趕著離開。
    黃倩池追上老板,也要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她還是想讓青兮來峨洋幫自己,而且暫時也只有這么一個能力挺全面還愿意來的。
    楊景行依然老想法:“我覺得她可能真的不適合固定工作,這個你自己也該有體會,沒那么自由,雜事比較多”
    黃倩池正經的:“正因為我自己有體會,也認為自己做得并不差。”
    “當然。”楊景行思慮:“但是你們不一樣,我感覺青兮可能更不拘一格一些。”
    黃倩池也笑一下:“當時你對我說給彼此一個機會,我很珍惜,包括現在所做和想做的。”
    楊景行假裝聽明白了,點頭:“是你們做朋友不好嗎?非要當同事?”
    黃倩池問:“兼得豈不更好?”
    楊景行點頭:“那你跟龐經理商量吧,照規矩來吧,如果你覺得對得起朋友。”
    黃倩池還謝謝。
    通過電話后,楊景行直奔女朋友練車的地方,還是上次碰頭的位置,還是何沛媛自己開車過來,停在了寶馬后面幾米處。
    楊景行下車笑臉相迎:“辛苦了。”
    何沛媛先小懶腰并活動腿腳:“開了四五十公里,最高速破五十,破紀錄!”
    “謝謝教練。”楊景行揮手致意,但不放心:“我測驗一下。”
    好一番爭論之后,何沛媛吃了激將法上寶馬駕駛座認真準備:“不準動我包包!”
    楊景行簡直驚喜,這就要滿足好奇心。
    何沛媛十分堅決,再敢動就生氣了。楊景行還是怕的,轉移注意力幫女朋友調節座位,讓姑娘勇敢一點,不然就看包包了。
    何沛媛還是松剎車了,但是:“不敢踩你這個油門!”
    楊景行會教學:“用空山第四十八小節的漸強感覺輕輕壓根本沒動,稍重一點。”
    何沛媛抱著方向盤,嘴唇微動似乎找樂感。
    楊景行稱贊:“對嘛,自信點好了,可以了,保持。”
    時速才二三十,何沛媛就擔憂起來:“好快。”
    “再堅持一會,剛剛還吹。”楊景行看著情況:“好,現在可以輕踩剎車。”
    何沛媛就顧不得輕重,恨不得一腳剎停。
    楊景行又:“這種情況踩剎車不用慌,抱琴結尾的那種感覺就行,輕輕點下去,適可而止,再來一次。”
    何沛媛自嘲:“我剛想降檔”
    玩了兩圈還是得去吃飯,何沛媛堅決不肯實踐了,停車換位置之前先奪包包,真是心有余悸。
    楊景行死皮賴臉,看看嘛,什么呀,看一眼就好。
    何沛媛警惕觀察著,趁其不備把包包瞬間開合:“看了吧。”
    楊景行捶胸頓足呼天搶地     好一陣斗智斗勇后,楊景行終于看到了冰山一角,結合自己的聰明才智很有把握地驚喜猜測:“相冊?”伸手就要搶。
    何沛媛全力保衛包包,俯身壓在腿上,嚷著不要不要。
    楊景行咯吱女朋友,不過摸撓了幾下后動作就溫柔了,手掌貼著姑娘膝蓋上方的褲子往包包的大約方向鉆。
    何沛媛也不笑不躲了,真是沉聲:“再這樣不給看了!”
    楊景行連忙縮手。
    何沛媛直起身,生氣的眼神兼具批評譴責:“越來越過分!”
    楊景行委屈:“誰過分呀?如果說把這么漂亮的女朋友擺在眼前不讓我碰是無心的,帶了好東西卻故意不讓我看就是誘人犯罪。”
    “我帶東西”何沛媛戳起下巴:“你管得著嗎?大街上那么多女跟你有關系嗎?”
    楊景行理直氣壯:“是我女朋友的照片!”
    何沛媛更高聲:“不是我照這些的時候根本沒男朋友!”
    又是一陣軟磨硬泡,何沛媛終于答應給男朋友看一看相冊封面,內容得等吃完午飯之后,不然就算了。看看封面也行,楊景行要自己拿著看。不行,只準看不準碰。
    很老式的那種塑料殼封頁,本來的橘紅褪色得泛黃了,“幸福相冊”幾個字如同枝蔓伸展。相冊接近十六開大小,看厚度內容應該不少。
    楊景行得寸進尺,已驗貨為理由要看看第一頁,依然是看一眼就好。
    退一步海闊天空吧,何沛媛自己先躲著檢查一下,然后命令男朋友不準動,她又是快速開合。
    兩張五寸彩色照片,雖然只露面了半秒鐘,楊景行還是咧嘴笑起來:“幾歲?”估計五六歲的樣子。
    何沛媛講原則:“開車!”
    楊景行憤怒了:“安全駕駛懂不懂?你學車學哪兒去了?開車要專心”
    倒是個嚴重問題,為了公關安全,何沛媛不得不犧牲,就把已經曝光的前兩張照片讓男朋友看個夠吧。
    楊景行要捧著相冊仔細看,照片沒怎么褪色,但是估計出自傻瓜相機,成像質量不盡人意,也能算是時代特點。
    兩張張片應該是同一天拍的,照片里面的小姑娘穿著卡其色帶黑斑點的連衣裙,黑色小皮鞋搭配白褲襪,妹妹頭上戴著有紅色蝴蝶結的發箍。一張照片的背景是綠色灌木花壇前,但應該不是家屬院里。另一張的背景是荷塘,荷花開得正好。
    照片里的小姑娘約摸五六歲,當然看得出來就是何沛媛,不過真是女大十八變,小時候的何沛媛并不會讓人覺得是個驚艷的人坯子,也不屬于可愛型的,照片里就瘦瘦的,表情笑容也不多么童真童趣,反倒有點端莊的感覺。
    看楊景行看得那么認真,何沛媛就給個機會:“你猜幾歲?”
    楊景行自作聰明:“估計是上小學紀念,六歲?”
    “再猜”
    六歲半,但是是二年級前的暑假,也是從這兩張照片開始何沛媛有了自己專用的相冊,而且這兩張照片也是專門為了新相冊去拍的,因為何沛媛當時發現表妹有自己漂亮的本子放照片了。
    照片是在植物園拍的,何沛媛記得很清楚,相冊都買好了就等著照片沖印出來的焦急心情。
    楊景行猜測:“接下來幾張應該還是。”
    何沛媛煩嬌了:“我餓了”
    楊景行只得忍痛割愛,專心開車。
    何沛媛安撫:“沒靈感算了,別想了。”
    楊景行笑:“靈感不是借口相冊借我兩天,我擠也要擠出來。”
    何沛媛沒興趣:“沒意思。”
    楊景行說:“原來看諾諾的照片也不是一下就看出靈感來的。”
    何沛媛堅信地強調:“你’諾諾’多呀,肯定靈感泉涌。”
    楊景行嘿嘿:“干擾了干擾了,對不起主要是這種感覺,看女朋友小時的照片,原來看齊清諾的照片也是這種感覺,就像能見證女朋友以前的生活,參與快樂的童年時光,幸福的感覺。不過沒看過陶萌的。”
    何沛媛雖然冷著臉但是十分理解:“后悔吧?痛惜吧?懊惱吧?想到當初吧?”
    楊景行委屈:“跟你分享你又生氣人好奇怪,如果不是因為看你的照片想起以前肯定是另外一種感覺。”
    何沛媛愿意先放下個人恩怨探討一下:“什么感覺?”
    楊景行描述:“之前說起一張照片,我都覺得有點不堪首現在想起來,好像也還好,撇開我個人私德不談,歌還是不錯的。好像是現在的情緒能感染憶。”
    何沛媛明白了:“我們去北樓的時候,你憶什么了?”
    楊景行想:“當時也是你提起來我還是覺得有點尷尬,因為那天你還沒答應我。”
    何沛媛給機會:“等會我們再去,是不是就憶起你跟諾諾的快樂時光了?”
    楊景行恨不得抽自己:“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何沛媛強烈:“你想,只管想,好好想,當我不存在,別找那么多借口!”
    楊景行后悔了:“對不起我得意忘形了。”
    何沛媛看看男朋友:“想起你和諾諾的快樂時光就得意忘形了?”
    “不是!”楊景行委屈大了:“我是說就像看你的照片,如果這地方我也去過,我會很開心地告訴你這兒我也去過,不是因為我以前去這兒有多開心。”
    何沛媛審視著:“說得好聽!”
    楊景行悔過:“我錯了,下次注意,不,沒下次。”
    何沛媛又:“我說什么了?我叫你好好憶仔細憶,我生氣了嗎不想看算了!”
    總之,全是男朋友的錯     午飯就吃燒烤了,流油的烤羊排,何沛媛覺得這種烤箱出來的東西還不算很毒,鼓勵男朋友一次吃個盡興。饕餮得高興了,楊景行想起一件事可能有必要跟女朋友匯報:“青兮可能要去峨洋工作。”
    何沛媛沒什么大反應:“你叫她去?”
    楊景行連忙澄清是怎么事,主要是抹不開黃倩池的面子,黃倩池現在也算是四零二的得力助手,而且不僅限于峨洋,宏星工作室的很多事也在打理。
    何沛媛就問:“青兮有什么特別的?”
    楊景行并不了解的樣子:“黃倩池是說是她涉獵廣泛,術方面懂得比較多,可能比較善于和音樂結合,算是個用得著的特長。”
    何沛媛點頭:“那你去請她呀。”
    楊景行不屑:“多大人物還要我親自去請?同意使用就算是給面子了。”
    何沛媛就問:“那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
    楊景行解釋:“那天你問起了,女朋友的事沒小事,如果我不告訴你,萬一那天你突然發現你介意過的人在峨洋”
    何沛媛大方了:“是,我就是介意!”
    楊景行笑:“我頭就跟黃倩池說一下,其實我也覺得青兮不適合團隊工作。”
    何沛媛煩躁:“已經答應了還說什么是不是以后也跟黃倩池一樣可以去你工作室?陪你錄音,幫你做那些?”
    楊景行搖頭:“不會,黃清池就夠了,她剛開始入門,我沒心思再帶一個了。”
    何沛媛依然不滿:“反正你自己小心我告訴你我不是齊清諾!”
    楊景行歡喜:“當然不是。”
    何沛媛仇視著:“再敢出一個喻昕婷!”
    楊景行央求表情:“過去式了,不說了。”
    何沛媛說清楚:“反正你要對別人好就別對我好,提前說清楚,不攔你!”
    楊景行蒼白:“沒對誰好”
    “還想怎么好?”何沛媛問個究竟:“都說你對喻昕婷比男朋友好得多!不是我說的!”
    楊景行想了好一會:“我恨黃倩池,開除她!”
    何沛媛哼:“你以為我愿意提這些?愿意想起這些?”
    楊景行鄭重點頭表示明白,夾菜:“吃吧。”
    何沛媛給點面子,然后抬眼睛:“我想問你一件事。”
    楊景行點頭:“別客氣,媛媛每次一客氣我就心驚膽戰,還不如直接問來個痛快。跟槍斃人一樣,還問一句我能槍斃你嗎?嚇人不嚇人。”
    何沛媛勉強笑一下,然后表情就有點委屈了:“你覺得那天,齊清諾是不是故意邀我去付家燒烤?”
    楊景行懵了:“為什么?”
    何沛媛不提示:“自己想。”
    楊景行想不通:“什么意思?”
    何沛媛是保守又不情愿的猜測:“假設,她猜到喻昕婷會來或者怎么樣,就去找付飛蓉打聽消息”
    楊景行連連搖頭發笑:“不會她不會在乎喻昕婷怎么樣,更不會去打聽。再說要打聽也不用邀你一起,給付飛蓉打個電話也行”
    何沛媛沒底氣地解釋:“和我一起去吃東西顯得不那么明顯,不然為什么偏偏那天?”
    “巧合呀。”楊景行堅信:“事情發生那么幾天了,諾諾早不打聽晚不打聽你覺得她是這種人嗎?”
    “女人為了愛情什么事做不出來。”何沛媛的意思是:“如果她是有心的,就說明她根本放不下你,她幫你就不是那么單純的理由!”
    楊景行笑:“這么吹你男朋友呀?如果她是有心的,也不會只在那個時間點有心怎么想起這個了?你想多了。”
    何沛媛的表情是自責還是煩躁:“好些事情不弄明白不安心!”
    楊景行不需要饕餮的空間了,起身過去死皮賴臉地坐到女朋友旁邊,輕聲細語:“什么時候有這個想法的?”
    何沛媛說不清楚:“有點點懷疑,猜的,但愿我是錯的。”
    楊景行笑了:“難怪,難怪說我追媛媛就是為了什么?哦,讓念念不忘死心虧你說得出這種話。”
    何沛媛抬眼看看男朋友,又有點賭氣了:“沒你諾諾那么陽光灑脫。”
    楊景行繼續溫柔安撫:“會這么猜想說明媛媛考慮問題周全,但也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不能失去判斷能力,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就能簡單辨別不去丁老那了,下午好好聊聊,認真的純潔的聊天。”
    何沛媛搖頭:“沒什么了真的,主要是這一點,我也覺得不太可能,所以現在才問你。”
    楊景行似乎不放心:“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說,我們一起分析你看我,連想起諾諾和萌萌都告訴你,坦誠得不怕死。”
    何沛媛笑了:“真的沒什么了,你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