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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部隊崩潰,他僅僅帶了數十名貼身親兵逃出了臨兆的崇山峻嶺之中,翻山越嶺,馬匹自然是要不得了,只能丟掉,常年養尊處優的他,那里受過這種苦難,沒一天功夫,腿也腫了,腳也破了,完全靠親衛們拖著或著背著在大山里穿行,其狼狽可想而知。
餓了只能打些野物或者采些果子裹腹,累了只能席地布睡,頂著打些枯草或者樹枝稍微隔絕一下地上的潮氣,這樣的日子雖然只過了十來天,他便瘦了一圈下去,不復昔日的神采,臉頰深陷,雙目無神,與艱難的逃生相比,更痛苦的是絕望的情緒正在他的心中漫延。
往日叱咤風云,指點江山的北方地域的最高統治者被徹底的失敗打擊得只剩下一具皮囊,行尸走肉一般隨著親衛們奔逃,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數天之后,巨大的危險開始襲來,身后已開始出現了追兵。
呂偉雄的身邊不乏高手護衛,但這些高手如同他一樣,長期的居于高位而讓他們的技能處于一種退化狀態之下,雖然在呂偉雄原先充足的物質支撐下,他們的武功較之以前還有進步,但有時候并不是武功高就能決定一切,至少在逃亡一項上,他們是很不專業的。
而很顯然,追在他們身后的追兵是一伙很專業的家伙,親衛們在發現有了追蹤之后,一路之上故布疑陣,設置圈套,但絲毫不能延遲身后的追兵,反而有愈來愈近的態勢。
恐懼無時無刻不在侵襲著這些追兵,從三天前,有親衛借著打探消息或者這樣那樣的借口一去不復返之后,追隨在呂偉雄身邊的人只剩下了不到十人。這些心思活絡的親衛們知道,此刻呂偉雄便像一只巨大的火把,正照耀著身后追兵們的眼睛,或者此時的大帥更象是一團散發著香氣的美味佳肴,無數的蒼蠅野狗豺狼正循著香味尾隨而來,與他在一起,每走一步,不諦是向著地獄大門更近了一步,而相反,此時撇開他,無疑會有更多的存活機會。
終于,在一個霧霾重重的清晨,第一支追兵在叢林之中見到了他們苦追近半個月的目標,這些追兵清一色的來自定州軍情調查司的飛鷹大隊。
短暫而激烈的戰半瞬間爆發,飛鷹大隊的特戰士兵們雖然擅于追蹤,潛伏,暗殺,但個人戰力對比現在呂偉雄身邊的最后的親衛們,顯然差了不是一個檔次,這支十人小分隊幾乎是在瞬間便被擊敗,殺死,但讓這些親衛們膽戰心驚的是,這些追兵們在悍不顧死地殺上來時,幾乎是人人抬手向空中射出了一支鳴鏑,尖銳的鳴鏑聲在安清的清晨顯得是那樣的刺耳,此起彼伏。
身上濺滿血跡的親衛們夾著失魂落魄的呂偉雄在林間疾奔,他們知道,用不了多久,在他們的前后左右,多半便會出現大量的追兵,現在,只能求上天保佑,讓這場霧來得更猛烈一些,也許,他們能利用這場大霧在不可能之中找到一條生路。
但很顯然,老天爺并不可憐這支瀕臨絕境的逃亡隊伍,當第一縷陽光撕破晨霧,將光透過林間的縫隙射在地上的腐葉之上時,所有的人都絕望了。
霧很大,但散得卻更快,最后一縷霧氣在陽光之下被蒸騰的無影無蹤,金色的太陽躍然東方,帶來絲絲暖意,林中的空氣很是清新,但他們卻在其中嗅到了死亡的氣息,阿修羅的鐮刀已高高舉起,卻不知道在何時落下。
林中一片死寂,本應在陽光下高歌的鳥兒們似乎也感到了彌漫在林中的不祥氣息,要么振翅高飛遠遠離去,要么偃旗息鼓,將翅膀緊貼著身子,趴在窩里,頭埋在身子下面,靜等時間消磨。
沒有風,只有逃亡者粗重的喘息聲和穿過從林,拂過枝葉的沙沙聲。
等待的恐懼在真正面臨時反而消失,在午間,太陽爬上正空的時候,在一簾瀑布飛流直下數十米,巨大水流沖擊著一個數十米方園的水潭邊,在濺起的水花冰涼地落在逃亡者身上時,在他們貪婪地捧起清涼的泉水灌進咽喉的時候,他們被包圍了。
安靜的,面無表情的追兵們從三個方向上圍住了他們,手里寒光閃閃的弩機提醒著他們,這不是一場什么公平的決斗。
飛鷹大隊的隊長李澤武自然不會給這些人近身的機會,早上一個十人小隊瞬間全滅,讓他對這些人的戰力有了充分的認識,這些人都是一些單兵高手,他無意與對方較量武技,飛鷹的每一名戰士都是寶貴的財富,無意義地消耗是他絕不愿意看到的,他和王琦一樣,整日想的就是如何以最小的代價來獲取最大的勝利。
看著對面窮途末路的逃亡者,李澤武向前邁了一下步,聲音低沉:“降,或者死!”隨著他的話音落地,上百把連發弩機抬了起來。
曾有人說過,人在死亡前的那瞬間,腦子反而是最清醒的,很多早已在記憶里消失的或者是深藏在記憶深處的東西會在這一瞬間呈井噴狀地呈現出來,歷歷在目。眼下,呂偉雄便處于這種狀態,很多他無意地或刻意忘掉的東西都在他的腦海里一一閃過,十幾天來的失魂落魄行尸走肉的狀態在這一瞬間離他而去,一代豪杰應有的特質在最后的關頭終于重新閃現在他的身上,雖然他早被親衛們換上了普通士兵的服飾,但在這一刻,在他拔也腰間鋼刀的這一瞬間,那股睨指氣使,高高在上的氣勢散發無疑。
他不會投降,那是對他的侮辱。
隨著他的鋼刀拔出,親衛們緊緊地向他靠攏,手里的刀舉了起來,臉上露出決然之色。
呂偉雄鋼刀高高舉起,用力一揮:“進攻!”仿佛這一刻,他的手下不是這零散的幾名親衛,而是成千上萬的士兵。
十幾個人組成一個小小的方陣,將呂偉雄圍在中間,先是大步,然后便成了小跑,義無反顧地向著死亡沖來。
李澤武臉上露出一絲佩服的神態,但手上卻毫不猶豫,用力一揮,哧哧的聲音立即響起,密密麻麻的弩箭撕破空氣,向著發動死亡進攻的人射來。
倒下,沖鋒,再倒下。
進攻的時間只持續了不到一息時間,所有進攻者便伏尸于地,鮮血匯成小溪,沽沽流入他們身后的水潭,清洌的潭水立時了一片紅色,但旋即便被激沖而來的水流擊散。
“將這個人的尸體帶回去,剩下的就地埋了!”李澤武下令道。
呂偉雄滿是血洞的尸體就擺在臨兆縣的城墻樓頂上,李清的中軍還駐扎在這里,但幾萬部隊卻都已撒了出去,拿下了臨兆,整個順州便敞開在李清定州軍的鐵蹄之下。
幾根還帶著翠綠枝葉的樹桿扎成的簡易擔架上,躺著這個昔日大楚呼風喚雨的人物,臉慘白慘白的,但神色卻很是平靜,想必在死之前已想清了很多事情,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除了勝,也就只有死了。
李清倒背著雙手,俯身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位大人物,無論你曾經有多么尊貴,但死就是這么簡單,看著倒在自己面前的又一位大楚豪強,李清心里陡然顫抖了幾下,自己也說不清楚是為了什么。
李澤武小聲在一邊向李清稟報著殺死呂偉雄的經過,看到大帥的表情,他的心里有些惴惴的,必竟,當時,只要他愿意付出一定的代價,活捉這個人還是有可能的。
李清站直身子,打斷了李澤武的話,“你做的是對的,我們的每一個戰士都是寶貴的,沒有必要做出無謂的犧牲,殺死他或者活捉他區別并不大,呂逢chūn絕不會因為我們有呂偉雄在手就會向我們屈膝,也不會因為我們殺了他而亂了方寸。”
李澤武心里這才大定。
一邊的鄭之強憤憤地道:“大帥,砍了這狗賊的頭,送到沈州,也可以亂亂對方的軍心!”鄭之強對這個家伙是恨到了骨頭里,出來是五千水師陸戰隊啊,不算在行軍路上掉隊的,單是臨兆這一戰,戰死的就有一千余人,還有數百人負傷失去了戰斗力,到時后也不知能有幾成人能傷愈歸隊,水師攢這點家底不容易啊,這一下子就讓自己揮霍去了一半,他甚至能想到大哥和鄧統領肉疼的模樣。
李清搖搖頭,“叫軍醫來,為他整理一下,好好地下葬吧!”李清揮揮手,將心里的負面情緒一掃而光,“給他應有的尊重!”
“這不是太便宜他了?”鄭之強低低地道。
李清掃了他一眼,鄭之強心虛地低下頭,“之強,你帶領陸戰隊士兵撤回去吧,沿沱江撤回到黑水洋修整補充,這一次你立了大功,很不錯,就是性子還是跳脫了一些,再磨磨,當能大用!”
得到大帥的親口贊揚,鄭之強立刻喜不自勝,聽大帥的口氣,自己可當真要升官了,可是說自己性子跳脫,自己性子還跳脫么,好像當初大哥也是這么評價自己的,但自己已經改了好多,現在已相當沉穩了。
看到鄭之強的臉須虞就由陰轉睛,李清不由有些好笑,這人還真是一個性情中人,不擅于掩藏自己的情緒。“去吧去吧,你部的傷兵你就不要管了,我這里會安排人送他們回定州的!”
“是,大帥,末將告退!”鄭之強施了一個軍禮,轉身大步下城。
“傳令,將呂偉雄的死訊遍告三軍及各州。”李清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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