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之前,蕭遠山調赴金州的援軍終于沒有來得及趕到,藍山不顧天氣寒冷,風雪肆虐,揮軍強攻金州城,十天之后,退守金州城的金州軍終于抵擋不住,開了西城,狼狽而逃。金州城的陷落,代表著金州正式落入寧王之手。而蕭遠山麾下大將張愛明統率的五萬援兵只能停在了長陽縣,收攏自金州逃來的殘軍,構筑防線,長陽已經是秦州與大后方聯系的唯一一條通道了,斷然不容有失。
藍山打下金州城后,也已是精疲力竭,再也無力發動新的攻勢,南軍停下了瘋狂的進軍步伐,在金州開始整訓,而此時在秦州的胡澤全,已推進到了秦州城下,走出大營,便可以看見秦州城高高飄揚的旗幟了。
而與金州接壤的翼州,隨著藍山全面占領金州,氣氛也緊張起來,翼寧候長子李錚統率一萬精兵嚴陣以待,而自草原歸來的李鋒所統率的五千精騎也劃到了李錚麾下,一齊來到金翼邊界,嚴防藍山入侵翼州。
藍山沒有發兵翼州的意圖,但他實則的手段卻比兵進翼州更讓翼寧候李思之惱火,南軍在金州將無數因戰火失去家園的流民驅趕向翼州方向,在金翼邊界,黑壓壓的高達數萬的難民拖兒攜女,在關口之下安營扎寨,每日央求關上打開關門,放他們進入翼州求條活路。看到關口外那胡亂搭建起來的窩棚遠遠地延伸出去,股股酸臭的氣息隨著風聲飄到關口之上,李錚和李鋒第一次為此事爭執了起來。
李鋒在定州時曾看到定州是如何處置大批流民的,首要的一條便是避免瘟役的產生,像這種大量流民涌居在一起,條件極端惡劣,最易發生流行病,眼下是冬季,寒冷的氣溫還可以防制疾病的流行,但明年一開春,天氣一暖和起來,必然不可避免發會會生瘟役橫行的局面。而看目前的局勢,戰爭還將持續很久,藍山仍在驅趕流民逃向翼州方向,使得金翼邊境上流民越來越多。
“錚哥,我們應當開關門,放這些流民進來,不然這些流民會大量地凍死餓死在外面的。而且一旦拖到明年開春,爆發瘟役,便一發不可收拾了,那時我們便想放他們進來,也不敢了,而且要隘險關可擋不住瘟役流行,到時漫延到了關內,可如何是好?”李鋒大聲道。
李錚,翼寧候的長子,勇武有謀,在李清橫空出世之前,他是李氏當仁不讓的年青一輩中的第一人,今年剛滿三十歲的他文武雙全,在李氏的大力栽培之下,他已日漸有了一方豪強的霸氣。聽了李鋒洲激昂的話語,李錚笑道:“二弟,你這是著那門子的急,藍山用心險惡,你看不出來么?他雖然沒有兵進翼州,但驅趕這些流民過來,卻比他帶著軍隊過來更棘手,放流民進關,那里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啊,我們這里關口一開,的確便當,但你知道翼州會付出什么代價么?你放他們進來了,就必須要安置他們,這可不是兩三千人,而是數萬,看這形式,只怕會越來越多,將這些人放進翼州,一個處置不當,便會釀成大亂子的。既然如此,我們為什么要將這個亂攤子背上。關外是金州,這些人死在金州的土地上,背上不仁,殘暴名義的人是那藍山,是寧王,可不是我們。”
“至于你說的明春可能爆發瘟役,我已發文翼州城,讓父親派遣大量的大夫,攜帶防瘟役的藥材在過年之后迅速趕到這里來,防止到時候真的發生瘟役后漫延到城中。”
“那外面這些人呢?”李鋒問道。
“他們,只能任他們自生自滅了!”李錚嘆道:“我可沒有法子救他們!”
李鋒心里很不舒服,“錚哥,我在定州的時候,看到大哥他們對于流民是歡迎之至的,大哥曾說過,亂世之中,什么最寶貴,是丁口,有了人,便可以耕種荒蕪的土地,可以提供源源不斷的兵源,可以繳納無數的賦稅。而我們付出的,只不過是前期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代價而已。錚哥,我覺得大哥說得很有道理,這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啊!”
李錚沉下臉來,對于李清,他是佩服之中夾帶著爐忌,這個二房庶出的弟弟做出來的事情太過于驚人了,以至于他現在只能高山仰止,自己在李氏大力栽培之下,年近三十才算混出了一點名堂,可這個弟弟如今已是一方諸候,名震大楚,如今,世人提起李氏,立即便會說到李清,而他,李氏的長子,已完全被遺忘了。李清的光芒太過于耀眼,讓他們一個個都黯然失色。
“二弟!”李錚冷冷地道:“定州那邊是什么情況,我們翼州能比么,他們有大量的土地可供流民開墾,我們這邊呢?吸引流民進入定州,是他們一貫的政策,所以他們有一套完備的制度來保障這些流民的有序進入,我們呢?如果我們隨便打開關門,放這些人進來,不僅會害了我們,更會害了這些流民,如果這些到了翼州,發現仍然不能生存,他們會干什么?他們會造反,會打家劫舍,會滄為強盜,那個時候,我們再向他們舉起屠刀么?”
李鋒吶然無言,李錚說得也有道理,但日日看著關下流民悲苦哀號,他心中又的確不忍。
“二弟,慈不掌兵,你啊,還是太年輕了,看來蠻子的鮮血并沒有讓你的心腸變硬一些!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你慢慢學吧!”李錚道。
年前,中原戰場上一系列的戰事終于停了下來,看來各方都是準備安安生生地過個年,等到來年天氣轉暖之后再來較量了,冬季之中風雪肆虐,這種季節也的確不適合作戰。
而在北方,呂逢春終于攻下了順州,順州一失,境內困守各處關隘的曾軍立時失去斗志,要么開關投降,要么棄關而逃,順州全境終于落到了呂氏手中,但身在前線的呂逢春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他們的閃電戰計劃完全破產了,光是順州便打了數月之久,有了這么長時間的準備,接下來的目標沈州恐怕也困難上數倍,看著冰雪靄靄的大地,呂逢春心情沉重之極。
失去了順州并沒有讓曾氏驚慌失措,能在順州抵擋住呂氏如此之久,已經讓他們喜出望外了,有了數月的準備時間,如今他們在沈州構筑起了更堅固,更強大的防線,只要能拖下去,呂氏就必然是敗亡的下場,曾慶鋒在心中惡恨恨地想道。他知道,西方李清已經在盧州邊界集結了麾下最強大的部隊,也許就在明年,這些如狼似虎的平蠻鐵騎突入北方之時,便是曾氏反攻之日。
今天是順州全州淪陷的日子,但曾慶鋒卻沒有什么感傷,因為就在今天,來自李清麾下的水師先遣隊平安抵達了安順港。自己的兒子曾逸凡已代表自己前往安順港歡迎這支不遠萬里而來的援軍。
五千料的大船出云號緩緩駛進了安順港口,在他的身后,是十余艘三千料戰船,而千料戰船及各類輸助船只更是數不勝數,鄭之元站在高高的出云號頂層之上,俯身注視著安順港口那無數的歡迎人眾,心中不免充滿自豪。
曾氏少主曾逸凡艷羨地看著高大的出云號,今天鄭之元為了擺譜,特地讓手下士兵都穿上了簇新的盔甲,此時,一排排的水兵排成整齊的隊列,倒背著雙手,站在船舷兩側,數層高的甲板上,一排排服裝統一的水兵傲然挺立,煞是好看。
“不愧是一戰就殲滅了勃州水師的強軍啊!”曾逸凡嘆道,年過四十歲的他身體略顯肥胖,酒色過度而稍顯浮腫的雙眼卻不乏精明強干,看到出云號緩緩駛進港口,他手猛地揮下,頓時港口里,數十架大鼓齊聲敲響,各種鑼鼓家什一齊上陣,熱鬧非凡。
而曾逸凡則邁開大步,從臨時搭起的遮擋風雪的棚子里走出來,向著碼頭走去。
鄭之元率領著親兵大步走下出云號,迎上了曾逸凡。
“鎮西候李大帥麾下,復州水師先遺隊鄭之元,見過曾大人!”鄭之元啪的一聲行了一個軍禮。
曾逸凡大笑著上前一把挽住鄭之元的雙手,鄭之元身材高大,身材較矮的他只能仰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鄭之元半晌,方才嘆道:“果然英武不凡,難怪一擊之下,便讓鐘祥那老狗全軍覆滅,佩服,佩服啊!”
鄭之元心里不由曬笑,殲滅鐘祥,自己不知花了多少心血,跟自己英武不凡有屁的關系,更何況,自己英武不凡么?摸摸臉,黑黝黝的皮膚粗造刺手。
“僥幸而已!”鄭之元道。
“兵兇戰危,何來僥幸一說,鄭將軍太過于謙虛了,來來來,我已在棚內略備薄酒,為鄭將軍接風洗塵,請。請!”曾逸凡道。
“曾大人,末將麾下士兵都還沒有吃飯,末將不敢先吃,李大帥當年定下過規紀,士兵未吃者,為將者絕不準先吃。”鄭之元笑道。
曾逸凡一愕,定州還有這個規紀,點點頭,“鄭將軍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這個時候,熱騰騰的飯菜酒肉正在給戰船上的弟兄們送去,鄭將軍只管放心飲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