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花小筑用過午飯,李清便啟身回程,走出一程,回首看時,霽月仍站在桃花小筑的門口,癡癡眺望,風揚起披風,雪花亂卷,更顯得那單薄的身影無比的嬌小,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痛,揮揮手示意她趕緊回去。
“大帥,很久沒有看到你這么輕松了?”唐虎策馬走到李清身邊,笑道。
點點頭,李清笑道:“是啊,在霽月面前,我似乎又回到了天真無邪的童年,無拘無束,自在,只覺得天地之間,沒有什么事能煩擾到自己,這種感覺,很久沒有了。”
“嗯,霽月小姐真得很可愛。”唐虎點頭表示贊同,“跟清風司長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清風司長好厲害,霽月小姐很溫柔。”唐虎自顧自地發表著對姐妹兩人的感觀,渾然沒有注意到李清的臉色沉了下來,直到身后一位親衛實在看不下去,偷偷地用佩刀尖捅捅唐虎的戰馬,受驚的戰馬一聲長嘶,便欲發力奔跑,驚覺的唐虎一把勒住馬韁,這才停了嘴。
唐虎這夯貨雖然沒眼力見,也沒心機,但這話說得倒是實在,現在的清風讓李清感到很有壓力,有時候李清甚至弄不清楚清風到底是自己的女人還是自己的戰友,下屬,只有在兩人獨處的某些時光中,清風才會露出原本的女兒性格,那抹羞澀和溫柔能讓李清想起原先的那些歡樂和輕松。更多的時候,清風更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寒光四射,警惕的目光審視著除了李清以外的所有人,這讓李清相當后悔當初將統計調查司交給清風來經營,不過當時的他萬萬沒有想到,清風能將統計調查司弄到現在的規模,如果現在將清風拿下,那么剛剛展現出情報搜集,策反,一些特殊行動威力的統計調查司勢必元氣大傷,這讓現階段的李清是萬萬承受不起的,也是剛剛出現上升苗頭的定州勢力集團承受不了的,所以即便尚海波對于清風如此的警惕與提防,不停地清風在定州內部的擴張勢頭,但也從來沒有向自己提起過換掉清風的想法,因為大家都知道,強勢的清風就是一柄雙刃劍,對內有力,對外更恐怖。
也許等自己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再讓清風乖乖地回家做一個小女人吧,李清如是想,但到時候,清風愿意嗎?李清讓這個問題躺在自己內心的最深處,不愿輕易去觸及他。
一行人飛馬趕回定州城,又要過年了,城里已開始了過年的氣氛,商販明顯地多了起來,較之往年,沒有了蠻族威脅的定州城更加地繁華起來了。
“先歡歡喜喜過個年吧!”李清大聲道,“虎子,咱們回家!”
定州人在籌備著過一個前所未有的安全的,富有的大年,而在草原之上,馬上就要來臨的慕蘭節卻顯得有怪異。
蠻族的慕蘭節如同大楚的年一樣,是一年一度的節日,每一年的這一天,所有的草原人都會放下手中的活計,而大肆慶祝一番,各種各樣的活動也都集中在慕蘭節的前后幾天進行,但今年,草原上的氣氛卻怪異之極,所有的部族都絲毫沒有過節的意思,反而都是緊張地集中部族武裝,枕戈待旦,相好的部落信使往來不斷,各部首領頻頻聚會,所議論的話題只有一個,那就是由白族倡導的草原統一成為一個帝國的提議。
白族勢力凌駕于草原各部之上,狼奔龍嘯任一軍,都可以傲嘯草原,橫掃其它部落,白族的提議簡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巴雅爾要當皇帝了。
小部落們無可無不可,反正他們任何時候都是依附于大的部落以求生存,而較大的部落當然不愿意原本松散的聯盟成為一個集中的帝國,這樣一來,他們手中的特權將喪失很大一部分,更為重要的是,建立帝國后,他們還能不能手握部族的軍權,而這,卻是這些部落首領們視為子的東西。草原上,力強為王,當一個部落首領沒有了軍隊,那他還能剩下什么,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只怕就是身死命殞的下場。
青部首領哈寧齊,紅部首領代善兩人都是面色陰沉,哈寧齊是最有實力威脅巴雅爾的人,但可惜的是,在定州連二接三的打擊之下,青部屢遭重創,部族精銳十去四五,此時的他,已渾然沒有了取巴雅爾而代之的想法了,想得更多的是怎么自保,雖然青部損失極大,但在草原之上,仍是僅次于白族的部族,哈寧其自己也清楚,他必然是巴雅爾的眼中釘,肉中刺,只所便是現在自己屈服于他的腳下,巴雅爾也不會放心。草原帝國成立,自己在將來的某一天,便會成為巴雅爾維護其白族統治而犧牲掉的第一人。
現在哈寧齊終于明白,為什么巴雅爾在完顏不魯失敗,白族實力并未受到根本打擊的時候,居然將主導草原進攻定州的權力交給了自己的原因了,他就是要借定州的手來消磨自己的實力,不管自己是勝是敗,他都樂見其成。
想不到巴雅爾居然如此篤定自己不是李清的對手,如果自己獲勝,想必巴雅爾現在提也不會提草原帝國的問題了,哈寧齊苦笑,現在明白又有什么用,大勢去矣。也許遠遁方是保命之策。
代善也是反對建國實力派中的一員,宜安一戰,紅部精銳大敗,附屬于他的小部落更是被打得七零八落,十不存一,如今的他,只有聯合青部,借青部的這面大旗來反對草原建國,草原五部,黃部是白部的堅定盟友,而藍部肅格則搖擺不定,坐穩了墻頭草的位置,如今他只有說動青部扛鼎,再聯合藍部,方有與白黃兩部一較的實力。
“哈寧齊,你也不想想,一直以來,你都與巴雅爾作對,不客氣地說,你就是巴雅爾的眼中釘,如果真讓巴雅爾坐上這個位子,我表示臣服,少不了我一個王爺的位子,但你呢,只怕朝不保夕吧,如今之計,只有我們聯合起來,再說動藍部肅順,了不起我們對藍部做一些補償,多劃給他一些肥美的草場,多送一些奴隸,金銀財寶給他,只要我們統一口徑,巴雅爾能怎么辦,五部去三,即便他強行坐上皇帝位子,又有什么意思?”代善看著猶豫不決地哈寧齊,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哈寧齊點點頭道:“好吧,代善兄弟,如果我們想要保全自己的家業,讓子孫永昌,那就不能讓巴雅爾得逞,你去聯系肅順兄弟,就說他一直想要的格倫溫草場我給他了。”
代善大喜,“好,哈寧齊,有你這句話,我保證肅順沒口子的答應。我馬上派人去聯系肅順。”轉身喜滋滋地出去了。
看著代善離去的背影,哈寧齊的眼中閃過一絲戾色,“對不起了,代善兄弟,死道友不死貧道,你別怪我!”
巴達瑪寧布,哈寧齊的兒子心中一驚,“阿父,我們不是要與代善叔叔,肅順叔叔聯合到一齊來反對大單于嗎,你怎么?”
哈寧齊閉上眼睛,臉上閃過一抹痛苦之色,道:“兒子,代善還沒有看清形式啊,巴雅爾大勢已成,為父上了他的惡當,青部已沒有實力與他較量了,如果硬碰硬,只會被巴雅爾連皮帶骨地吞掉,為父要為青部保留一點復興的種子,我馬上出發去見大單于,向他表示臣服,并主動請櫻去蔥嶺關防守室韋人,我們只有到了那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巴雅爾或許會放過為父,也讓他不再擔心我有異心,兒子,青部復興只能寄托在你,或者你的兒子手上了。”兩行濁淚沿著哈寧齊的臉頰淌下來。
巴達瑪寧布臉色大變,“父親,那代善叔叔?”
哈寧齊獰聲道:“巴雅爾一統草原,總要找一個人來立威,樹立他的無上權威,這個人不是我,就是代善,你說我怎么辦?”
“父親,大單于會同意讓我們去蔥嶺關嗎?”巴達瑪寧布有些擔心。
“會的,會的,虎赫的狼奔軍回來后,鎮守萄嶺關的是黃部伯顏,伯顏是巴雅爾的姻親,他的鐵桿盟友,巴雅爾一統草原之后,肯定會發動對定州的攻擊,這個時候調走我,而調回伯顏,對于巴雅爾來說,更能有效地集中力量,以實現他的雄心壯志,所以,他一定會同意的。”
“父親,我們出賣了紅部,會遭到草原人唾罵的。”巴達瑪寧布有些痛苦地道。
哈寧齊失笑道:“兒子,你要記住,你是要成為一個部族首領的人,那么出賣與聯合對一名部族首領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你只要做到一點,那就是為青部整個部族著想,那你就是青部的功臣,是青部優秀的首領。唾罵只是一時,時間一長,所有人看到的將只是你的榮耀,而掩蓋在榮耀之下的交易與骯臟永遠不會浮上水面。”
“我明白了,父親!”巴達瑪寧布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