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遠要塞所有的人都在忙碌著,忙著收拾因戰爭而支離破碎的城市,傷兵營里人滿為患,桓秋忙得腳不點地,這些天來,他幾乎都沒有怎么睡過,昔日那個風度翩翩的年輕大夫如今身上濺滿血跡,將長袍掖在腰里,蓬頭垢面,但神情卻極度振奮,猶如打了雞血一般地在傷兵營里忙碌著。王啟年姜奎馮國三人又開始為了補充兵員而爭吵,三個人斗雞一般狠狠對視,他們爭搶的是這幾天在城防戰中幫助守過城的一批青壯,誰也不愿讓著誰。而尚海波將自己關在屋里,開始思考,當然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路一鳴,他更忙了,百姓要安撫,房屋要修繕,秩序要維持,還要統計田畝,丁口,撫遠的大戶被他干掉幾個后,都老實得很了,如今戰爭大勝,便更老實了。
李清卻很清閑,完顏不魯伏誅后,他便回到了他的參將府,他只想好好地洗一個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覺。
喊楊家嫂子端來一盆洗腳水,將雙腳深深地悶在水中,李清舒服地長吁了一口氣,終于可以緩緩了,這些天疲于奔命,自己心力交萃,但總算天從人愿,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設想順利完成。下一步便是拿下宜陵鐵礦,然后自己又有了一年的發展時間,明年,再等著巴雅爾來吧。想必那時的自己會更加強大。
閉上眼,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進來,能自由進入他書房的只有少數幾個人,除了楊一刀和唐虎外,便只有尚海波和清風了,便是王啟年等人,也得先通報才行。
一雙柔軟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輕輕替自己按揉著,是清風。李清長長地伸個懶腰,清風的按摩技術很有一手,每每自己腰酸背痛之際,經她的妙手一按,立馬疼痛消失,李清有時也有些迷糊,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什么的,怎么就一下子不疼了呢?
清風永遠是那么一副微笑的樣子,對所有人。這讓李清很有些吃味,他承認,自己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女人了,雖然她從來對自己就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好感,對于自己屢次的暗示也恍然不覺,仿佛在感情上很有些遲鈍,但她越是這樣,李清便越是心癢難搔。
反手上去抓住正在肩上按揉的柔夷,很明顯地感到那嫩滑的手僵硬了一下,“清風!”
身后的清風不等李清再說什么,便道:“將軍,定州來人了,是茗煙那里派來的,事情很急,所以我趕緊過來找您。”
李清有些惱怒,每當自己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她總是能找到理由擺脫這個話題,“什么急事一定要現在說嗎?”
“是的,這事很重要,必須馬上說。”清風堅持道,隨即將自己的手從李清的手掌中輕輕地抽了出來。李清嘆口氣,這算是拒絕么?
“什么事,你說吧?”看到走到自己面前的清風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紅暈,李清實在是不明白這個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難怪都說女人心,海底針。
“茗煙姑娘傳來急信,她埋在軍府和州府里的釘子同時得到一個消息,蕭遠山很可能要對將軍下手。”
李清啊了一聲,“現在?”
清風點點頭,“我無法判斷這件事情的真偽,按理說蕭遠山不大可能在這個時節冒大不韙對將軍下手的,畢竟是將軍以一支孤軍吸引住了完顏不魯的全部軍力,這才有上林里大捷。這個軍功是誰也掩蓋不了的。”
李清陷入沉思,可能嗎?腦子中緩緩地轉過念頭,如果要對自己下手,他會采有什么手段,當然不可能是正大光明的手段,如果自己是蕭遠山,這時節會想什么?
當盆里的水完全變涼的時候,李清終于想明白了。
“我知道了,蕭遠山可能真的要對我下手。”李清緩緩地道,將腳從盆里提起來,清風馬上體貼地拿起毛巾,半蹲著替他擦干水跡。
汲上鞋子,李清在屋里踱了幾步,“蕭遠山想對我下手,與完顏不魯一樣,是基于對我實力的錯誤判斷,他認為我即便守住了撫遠,下場與呂大兵也會差不了太多,即便我是滿營兵力,但在完顏不魯的瘋狂進攻下,一定是損失慘重,這個時候,他完全可以乘我虛弱之機,一舉拿下我!”李清猛地捏起拳頭,“定州剛剛經歷大戰,我以一營困守孤城,獨抗完顏不魯大軍,全軍覆滅也是說得過去的,他只要殺光我的部下,一封奏折上去,說我英勇抗敵,不幸殉國,也是說得過去的。”
清風打了一個寒戰,“將軍,撫遠這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悠悠之口,他能完全堵住嗎?”
李清冷笑一聲,“他用不著堵那么多口,他只需要堵住朝中少數人的口就行了。”目光透過窗戶,李清盯著窗外忙忙碌碌的人,道:“百姓或許會懷念我一段日子,但他們又能知道些什么呢?百姓,是最容易糊弄的一群人了。”
“那將軍,我們該怎么辦呢?”清風緊張地問道。
李清一笑,“怎么辦,涼拌唄!”
清風嗔道:“將軍,我們在談正事呢!”
李清哈哈大笑,“清風,我還是喜歡你現在的模樣,嗯,比先前好看很多。”
清風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將臉扭向一邊,不再言語。
李清見她害羞,倒也不好意思再逗她,道:“將我們的兵隱蔽起來一部分,不要讓蕭遠山知道我們真正的實力。”
清風不解地道:“將軍,我們不是正應當向蕭遠山展示我們的實力嗎?以讓他知難而退,為什么還要故意示弱于他?”
李清冷笑道:“他想解決我,好吧,我也好解決他,我想他解決我的主要實力便來自呂大臨部,哼哼,解決了呂大臨的問題,所有事情迎刃而解。清風,如我想得不錯,呂大臨部在掃清了周邊的小部落后,一定會在我撫遠附近就地駐扎。”
“將軍,呂大臨那里怎么解決,那可是一萬五千騎兵,是定州軍的精銳所在啊!”
李清神秘地一笑:“你去請尚先生來,我有事與他商量。”
“是!”清風正準備出門,楊一刀卻走了進來,“將軍,定州按察使林海濤大人派人送來一封信。”
清風的身體猛地一震,旋即快步離去。
“按察使林海濤,我和他沒什么交情啊,他不是與蕭遠山交情不錯么,這個時候送給我一封信是什么意思,信呢?”李清詫異地道。
楊一刀也很奇怪,“大人,我也這么覺得,那人神神秘秘的,將信交給我便走了,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將信遞給李清,一臉的不解之色。
李清打開信封,不由臉色大變,信上只寫了五個字:小心蕭遠山。
李清大惑不解,自己與這個按察使林海濤基本可算是不認識,只是在定州見過一面,怎么巴巴得給自己送來這么一封信向自己示警?結合茗煙那里的情報,李清已確認蕭遠山的確會動手,但問題是這個按察使有什么道理向自己示好?
莫非他是李氏的人,李清搖搖頭,如果是,茗煙沒有道理不知道,如果不是,是為了什么?莫不是自己真有王八之氣,虎軀一振,小弟云從?想到這里,李清自己也樂了,嗯,這個事還是交給清風去查查這個家伙的底,什么意思嘛,沒頭沒腦的。
正樂著,尚海波進來了,“喲將軍,怎么這么開心?”
李清笑著將信遞給尚海波,“尚先生,你足智多謀,看看這個按察使是什么意思?”
尚海波掃了一眼,也是一臉的詫異,“這個林海濤是李家的人?”
李清搖頭,“我正想讓清風安排人去查查這家伙,咦,清風呢,怎么沒有回來?”
尚海波搖搖頭,“去我那里說了一聲,便急匆匆地走了,啊,將軍,不是你對她……?”尚海波嘿嘿笑著,伸手劃了幾下不那么高雅的動作,“那個,那個怎么樣了吧?我看她神色挺不安的啊?”
李清一直對這個家伙無可奈何,聽他如此玩笑,不由惱道:“我倒真想對她怎樣,奈何沒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