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未至,一股香氣已經撲鼻而來,先端上來的是一盤還冒著熱氣的蒼翠如玉的小菜,趙縣長一行人中的好幾個看著那盤中菜似禾非禾,似韭非韭,都猜不透是什么,但也不好出言相問,只有趙縣長看到那些菜之后沖著龍烈血笑了笑。
隨著菜一盤盤的被端上來,郁郁的香氣充斥了整個房間,讓人隔得很遠都聞得到,在坐的人都自持身份,但那一股弄弄的菜香味,卻是相當的特別,只要聞一聞,便能讓人狂吞口水了。
菜上完,龍烈血一舉杯,陪坐在則的幾位金殿護衛軍的軍官和趙縣長一行人都站了起來,龍烈血眼睛掃視了一圈,笑了笑,“窮鄉僻壤,沒有什么好招待諸位的,只有幾個山毛野菜,來,先干為敬!”
龍烈血仰頭一飲而盡,亮了亮酒杯,趙縣長一行看這個司令年紀輕輕,但說話行事都有一種雍容氣度,不驕不縱,不卑不亢,除了佩服以外,一個個不由對龍烈血都有了一些好感,龍烈血先喝了一杯,帶了一個好頭,大家各自一杯酒下肚,酒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
武警大隊的鄒大隊長看著桌上那些菜,自己嘗了幾口,就贊嘆起來,“龍司令,桌子上的這些東西真是你說的山毛野菜?說真的,我天南海北都走過一圈來了,以前小時候在老家的時候,因為家里窮,野菜樹皮什么的也沒少吃過,但今天桌子上的這些菜,大部分,我都認不出來,這味道,沒得說,以前還真沒吃過。蘇軾以前在嶺南的時候曾經寫過一句詩,叫‘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今天嘗了這些菜,我要說,要是這邊的山毛野菜都是這個味道,那我以后就都愿留在翠町了!”
大家笑了起來,趙縣長看了鄒隊長一眼,打趣道,“鄒隊長,山毛野菜那是龍司令自謙的說辭,你怎么也信,今天這桌菜,要我說,要不是龍司令今天為了招待我們才擺出來的話,你走遍金三角,可能也吃不到第二桌了。”
趙縣長一說,跟著他來的那幾個人就好奇起來,龍烈血這邊的這幾個人因為心里有數,一個個都微笑著沒說話。鄒隊長他們卻非要問出一個名堂來。
趙縣長用筷子指著桌上的菜。笑著給大家解釋,“龍司令說的這些山毛野菜,別的不說。就是烹調這些菜用的油我們平時大概也吃不起!”
鄒隊長不信,哈哈笑了笑,“趙縣長又喊窮了,這些油又不是金子煉的,我們怎么吃不起了?”
“金子煉的我們有錢還可以買到,這些油有錢你也不一定可以買到!”看著眾人疑惑的眼神和微笑著的龍烈血,趙縣長也笑了笑,“這些油,要是我猜的沒錯的話,全部是用罌粟籽榨出來的!罌粟籽本身出油率就低。想要用它來榨油,不說我們這邊了,就是在金三角,那也不是有錢就能做得了的,更別說讓你去買了。”
聽趙縣長這么一說,看著桌上的這些菜,半桌的人都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大家不用擔心,罌粟這種東西,除了變成海洛因的時候可以害人外。它可是寶貝啊,就說這用罌粟籽揮出來的油,在以前,在金三角,這可是少數幾個大部族的土司在特定時候才能享用的極品,在平時,就連那些土司都舍不得吃。”
“怎么說?”有人忍不住問了一句。
“就是因為它的珍貴,那個時候,一背簍罌粟籽也不一定可以榨出一大碗這樣的油來,而罌粟油可以說是罌粟籽的精華,這油還有極高的藥用價值,一治一補,養五臟補六腑,用這油炒出來的菜吃了都能治病,久咳、久瀉、心腹筋骨疼痛,太多了!我們好多人都知道在山里走路的時候身上揣一點鴉片糕,有蚊蟲叮咬的時候抹上一點比什么都管用,可還有一種說法,就是說這油的,傳說這油誰要是平時有福氣能經常吃,久而久之,這個人身上的味道都跟別人不一樣,走在山里,蚊蟲都不會來叮咬。”
半桌的人目瞪口呆,戴著眼鏡的趙縣長說起這個來倒真的像一個學者了,說完了油,眾人還沒緩過氣來,趙縣長又指著桌上的那幾個龍烈血口中的“山毛野菜”向大家介紹它們的名堂,“你們看這個韭菜不像韭菜,青菜不像青菜的東西,它可不是什么野菜,這個東西長大了大家也許都認識,但在這個時候,認識的卻沒幾個,這個東西是罌粟的幼苗,味道鮮美,一年之中,也只有這個時候才有機會吃到,在一些山寨里,不是貴客,主人是不會把這個東西端到桌上來的,因為這個東西對這邊的許多人來說,就意味著一年的生計,你這個時候吃他家的一顆苗,就意味著年底的時候讓他家少一碗米。”
“還有這鍋湯,大家千萬不要以為這鍋湯就是一鍋普通的雞湯,這鍋湯有個名字叫‘龍鳳呈祥’,鍋里的雞是野雞,在下鍋的時候,非尾有五彩的野雞不要,而這鍋湯的名堂全在這個雞的肚子里,在這個雞的雞肚子里,藏著五條蛇,都是從山上捉來的,五條蛇各不相同,一條眼鏡蛇、一條金環蛇、一條銀環蛇,一條三索線、一條過樹榕,蛇口里再放不同的五草,燉煮的時候,再用曬干的罌粟果加入調味,什么味道,大家嘗嘗就知道了!”
趙縣長一介紹完這個“龍鳳呈祥”,再聞一聞那誘人的香味,桌子周圍就全是一片咽口水的聲音,要不是大家心里的好奇心和疑問還沒有被完全釋放出來,在座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恐怕早就有人開搶了。
鄒隊長把目光集中在了桌子中間的那一盤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涼菜上,有些不解,按常理來說,擺在桌子中間的菜,都是壓軸的,現在連“龍鳳呈祥”這樣的菜都放在邊上,而把那一盤普普通通的涼菜放在中間。莫非有什么名堂,鄒隊長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一看那道菜,趙縣長先不忙解釋,他先向龍烈血誠懇的道謝,“龍司令太客氣了,今天這樣破費,實在是讓我們不好意思啊!”
龍烈血搖了搖頭,“金殿與翠町在隔絕數十年后今日重新開放。這對兩邊的人來說都是一件大喜事,由于過去的各種原因,金殿現在可以說是一窮二白,百廢待興,在將來,金殿各方面的發展都離不開在座各位的支持,今天的這桌酒席,完全是金殿父老對翠町與在座各位的一點心意,希望趙縣長不要多心!”
龍烈血一說完,跟著趙縣長來的那幾位馬上就聽出來了。這桌子中間擺的這一盤涼菜。絕對絕對不簡單,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來。
趙縣長再說了兩句感謝的話,苦笑了一下。然后向大家解釋桌子中間那盤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菜的來歷“這盤涼菜名叫玎玲草,在金三角,玎玲草很珍貴,它只生長在金殿南邊的博浪山的山頂,而且數量不多,要上博浪山把這些草采下來,非常的困難,這上山下山一趟,最快都要用四天的時間,中間要在山里過夜。面對各種未知的危險,因此一般都很少有人上山去采它!”
鄒隊長接了口,“既然這樣,那這個玎玲草莫非有什么特別之處,還能起死回生不成?”
趙縣長搖了搖頭,看了龍烈血一眼,“起死回生倒沒有,不過這個玎玲草卻有一個典故。傳說在以前,這博浪山山腳下一戶人家有兄弟兩人,這兄弟兩人中的大哥得了病,急需草藥醫治,而醫治大哥病癥的草藥卻在博浪山的山頂,要到博浪山的山頂,中間危險重重,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弟弟為了醫治好大哥,不顧大哥的勸阻,毅然上山尋藥,在弟弟克服重重危險,終于尋得靈藥準備下山時,卻在路上遇到一條千年巨蟒,弟弟自知無法脫困,就把靈藥裝好,藏在了樹槽里,為了讓人能發現這里,他還把自己的腰帶系到了樹干上,他自己則葬身蟒腹,弟弟死后不久,村寨里的獵人在上山打獵的時候發現了弟弟系在樹上的腰帶,并找到了樹槽里的靈藥,獵人把東西帶給了哥哥,哥哥知道弟弟已經葬身蟒腹,悲痛欲絕,在用弟弟找到的靈藥治好了自己的病后,哥哥毅然上山為弟弟報仇,哥哥知道自己不是巨蟒的對手,就想了一個辦法,他在自己的身上綁好了鋒利的刀劍,并在自己的身上灑滿了雞血,在弟弟遇難的地方尋那條大蟒的下落,巨蟒終于找到了,巨蟒吃了哥哥,卻也被哥哥藏在自己身上的刀劍破腹而亡,哀號掙扎數天方才死去,哥哥就用這種方法為自己的弟弟報了仇,巨蟒的尸體被山寨的獵人找到了,在巨蟒死去的地方,到處都是淋漓的鮮血,在第二年,凡是那些鮮血灑過的地方,長出了一些有著血紅葉片的植物,人們都相信這種植物是那兩個兄弟的鮮血與骨肉所化,至死相連,哥哥的名字叫阿玎,弟弟的名字叫阿玲,大家就把那些植物取名為玎玲草,玎玲草也就成為兄弟之情,友誼,還有恩情的象征,玎玲草可以入藥,也可以上桌,玎玲草上桌的過程很復雜,人想吃玎玲草,就得等玎玲草發酵之后才能吃,這個發酵過程一般由牛來完成,人們把玎玲草和一些用做佐料的植物喂給牛,在牛吃了玎玲草一段時間之后,讓玎玲草在牛的胃里充分發酵,然后再把牛殺,把牛的胃剖開,從牛胃里取出發酵后的玎玲草直接上桌……”趙縣長最后感嘆了一句,“一盤玎玲草放在桌上,在這邊,代表的,是主人待客最隆重的禮節和講究。”
眾人聽趙縣長說得幾乎都忘記吃東西了,他們終于知道那盤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涼菜為什么可以放在桌子的中間了!
誰還敢說桌子上的那些東西是山毛野菜?
一頓飯吃得大家皆大歡喜,根岱這邊忍不住好奇,問趙縣長,你怎么知道這么多的東西?趙縣長笑了笑,我的爺爺以前就是邊寨出名的醫生,我小時候跟著他跑了許多地方,有一次爺爺給一個土司治好病以后,那個土司給爺爺擺了一桌酒席,并送給爺爺一瓶罌粟油……
眾人恍然大悟。根岱覺得那個趙縣長不光有學問,人也挺實在的。
飯吃完,原本就問題就不大的金殿這邊引進水、電、通訊項目的談判幾乎沒有遇到什么阻力就搞掂了,效率高得讓人乍舌,翠町那邊的幾個負責人半分都沒刁難,一個個把胸膛拍得像牛皮鼓一樣。“你們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純粹經濟方面的合作與協議,ZH國的水、電,與電訊公司與塔甸聯邦所屬金三角的一些地區已經有合作先例,翠町與金殿并不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沒有人會覺得有什么問題,在金三角通電話的一些地方,在有人說要撥打“國內電話”的時候,如不特別指明。那么那個人所說的“國內”,一般就是指ZH國的國內,而不是塔甸聯邦的國內,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龍烈血想做的事終于了一樁。現在在金殿這上千平凡公里的土地上,鷹巢山就是當之無愧的統治者,這就是金三角的生存法則,不需要理會什么法理上的權力繼承關系,更不用去考慮什么正義不正義之類的無聊問題,在這個地方,槍桿子代表了一切,誰的手里握著槍桿子,誰的手里也就握著正義、法律、公理,以及一切。
龍烈血發現自己有點喜歡這個地方了,這個地方雖然貧窮,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罪惡以及血腥,雖然讓有的人談之色變,但龍烈血喜歡的是這個地方的真實,撕下一切虛偽面紗的真實,用赤裸裸的拳頭和槍桿子來決定公理的真實,用血腥來決定信仰的真實。用屁股決定腦袋,用統治者決定被統治者的真實,這一切,都不需要什么遮羞布,也沒有半點的黑色幽默,一切就那么真實――龍烈血喜歡這樣的真實,至少,這樣的真實不會讓人感到惡心。
在龍烈血一手執掌了整個金殿地區還有金殿護衛軍的所有軍政權力以后,這種真實的感覺也就份外強烈,有時候龍烈血會忍不住想這么一個問題:最近自己和霍小玉之間發生的事,是不是因為在這塊“真實”的土地上,所以自己和她也變得“真實”起來……龍烈血不知道,當他和霍小玉做愛的時候,他也會想到紫薇,想到紫薇,那份深藏在心中的愛也變得“真實”起來痛徹心腑!
龍烈血和幾名軍官帶著趙縣長一行人參觀著鷹巢山,龍烈血和趙縣長走在前面,根岱和幾名軍官陪著鄒隊長他們走在后面,鄒隊長正和情報處的一名軍官討論著在雙方邊界開放后,金殿護衛軍和ZH國政府,更具體一點是和翠町武警邊防大隊在禁毒方面的合作問題,根岱則和另外幾個人猛吹他在孟固的“英勇事跡”,把和趙縣長一起過來的幾位隨行人員唬得一愣一愣的……
一行人邊走邊談,龍烈血指著遠處的一排嶄新的營房向趙縣長做著介紹,“那一排營房,是我們為了擴軍新建的,以前鷹巢山上的那幾間營房,根本容納不下現在的這些人,新建的營房雖然簡陋,但還能勉強安身。”
趙縣長看了看那些營房,感嘆了一句,“還是當兵的苦啊,現在的天氣還不算熱,等到了七月,翠町和金殿這邊的室外氣溫起碼會在35度以上,到了晚上也涼快不了多少,在那樣的營房里,溫度至少要超過40度,在翠町,我以為鄒隊長手下那些武警戰士就夠苦了,可要和你這里比比,他們的條件起碼要好你一大截。”
龍烈血苦笑了一笑,“沒辦法,金殿這里太窮了,在這邊和翠町通了水電以后,我這邊第一件想要做的事,就是給那些營房安裝空調,再搞兩個浴室,軍營里的基礎設施各方面都要改善一下,要是以現在的條件,他們到那時根本就完成不了訓練任務,一個個恐怕都要跑到翠町河里泡澡去了!”
“是啊,窮啊!”趙縣長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鏡片后面的眼睛里全是一片憂慮,“不光你們這邊窮,我們那邊也窮啊,看到其他邊境縣鎮有的地方老百姓發了財。有的蓋起了樓,有的買了車,我這個做縣長的總覺得很慚愧,別的地方靠著邊境發了財,我們靠著邊境卻卻被毒品所害,別的邊境縣的禁毒工作都是由副縣長在抓,我們翠町縣的禁毒工作都是我親自在抓,總是唯恐做漏了什么事。我原本以為在我下臺以前,大概是看不見翠町大橋重新通車這一天了,沒想到還能等到今天,‘天翻地覆慨而慷’大概就我現在的心情寫照了。”
“翠町和金殿這邊資源互補優勢巨大,相信兩邊都會好起來的!”龍烈血笑了笑,對兩地的經濟發展前景十分的樂觀。
趙縣長看了龍烈血一眼,“一看到龍司令,我就覺得自己真的老了,我在這個縣長的職位上還有最后一屆任期,總想乘著自己在位的時候多做一點事,ZH與塔甸兩國、翠町與金殿兩地、金三角及金三角的周邊地區,都飽受毒品之害,翠町為什么窮,金殿為什么窮,究其根本原因,就是兩個字――毒品。種植罌粟并沒有讓金殿的老百姓變得富裕,相反,毒品卻讓他們變得更加的貧窮,我想龍司令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龍烈血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趙縣長的話我很認同,毒品問題,確實是整個金三角發展的最大障礙,在這個問題上。我想我們已經和ZH國政府取得了足夠的默契,金殿護衛軍不種毒,也不販毒,只要我們的旗幟還在鷹巢山上飄揚,我今天說的話就永遠算數。”
聽龍烈血這么說,趙縣長顯得很高興,他追問了龍烈血一個問題,“在禁毒問題上,不知道金殿護衛軍還有沒有其他的具體舉措!”
龍烈血苦笑了一下。這個趙縣長把話題引到毒品上,果然不是只想發發感慨而已。隨著在金三角呆的時間越長,龍烈血對金三角的毒品問題也就認識得越充分,整個金三角的毒品問題可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得清楚的,這其中,貫穿著金三角地區復雜的民族問題與國家問題,還有各種各樣的矛盾,要在金三角禁毒,真的是難比登天。不說別的,就拿現在活躍在金三角地區的數十支民族武裝來說,這些民族武裝有許多都在或明或暗的做著毒品生意,他們以軍護毒,又以毒養軍,在許多地方,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毒品利益生態鏈條,而這其中,糾結的,還不僅僅是這些民族地區地經濟發展問題,更多的,還涉及到塔甸聯邦的國內政治問題,塔甸聯邦目前是由塔甸聯邦黨一黨專政,實施獨裁統治,在塔甸聯邦黨奪取塔甸聯邦政權之時,當時的塔甸聯邦黨曾向那時幫助他們奪取政權的眾多民族武裝許諾,在奪全國政權之后,將建立民主政府,同時給予各民族以平等的參政權力,那時的塔甸聯邦黨主席李德曾對眾多的民族代表說過一句非常有名的話,“我們有一塊錢,你們也會有一塊錢!”,然而許諾終究是許諾,狐貍的諾言最終會有被拆穿的一天――在塔甸聯邦黨奪取了全國政權之后,面對著權力與權力背后的利益誘惑,他們馬上背棄了原先的許諾,獨裁政府的現實代替了民族政府的美夢,溫和卑微的虛偽面具撕下之后,暴露出來的,是血腥冷酷的屠刀,眾多為塔甸聯邦黨奪取全國政權出過力的塔甸聯邦的民主派人士和民族武裝遭到了聯邦黨血腥的鎮壓――了解了這段歷史,也就明白了今天塔甸聯邦民族問題和整個塔北地區國家分裂勢力存在的根源,也就掌握了金三角毒品問題的一條主線。各個民族想要在塔甸聯邦的土地上生存,想要抵抗政府的血腥鎮壓,就必須有自己的武裝,想要有武裝,就必須有錢,想要有錢,就只能和罌粟打交道。今天,塔甸聯邦政府軍常常以禁毒為名義對各民族武裝實施鎮壓和打擊,禁毒只是借口,雙方你死我活斗爭的背后,是塔甸聯邦的政權問題……
了解了這些,誰敢說自己可以在金三角禁毒?沒有人敢,龍烈血也不敢,即使在金殿,他也做不了這樣的承諾,這樣的決定不僅僅涉及到塔甸聯邦,更現實的。不可避免的,還是那些祖祖輩輩在金殿這塊土地上生活的民眾不讓他們種植罌粟,他們就沒錢買衣服,沒錢買糧食,他們根本沒有辦法生存下去。
趙縣長緊緊看著龍烈血的臉,龍烈血沉默了幾秒鐘,指著鷹巢山下那一片廣袤的土地,“在這一片土地上。除了金殿以外,零零散散,還有二十多個大大小小的村寨,上萬的人口,作為金殿護衛軍的司令,我可以代表金殿護衛軍許下不種毒,不販毒的承諾,但我卻沒有資格代表這些民眾許下同樣的承諾,除了他們自己,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代表他們許下這樣的承諾。現在的金殿護衛軍每個月的開銷都在百萬以上。這筆開銷,對現在的我們來說,是一筆巨大的負擔。在遠離毒品之后,我們可以用開源節流的方法來逐步解決這個問題,現在翠町大橋重新開通,我們也有了更多的,不靠毒品來賺錢的方法和機會,我能養活這只部隊,所以才有資格代表他們做下承諾,而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許多民眾來說,種植罌粟,是他們生存下去的希望。許多人祖祖輩輩就是靠這個生活的,他們所掌握的生存技能,也只有這個。在我沒有辦法讓他們看到新的希望之前,我沒有權利去剝奪他們的這個希望。”龍烈血把目光轉到了趙縣長的臉上,“趙縣長在邊境生活了幾十年,對這邊的許多情況,趙縣長應該比我更了解,要在這邊完全禁毒,那可不是誰的一個命令就可以做得到的。我也不行,就算我現在就替他們給趙縣長這樣一個承諾,趙縣長會相信嗎?恐怕是我今天下達了不讓他們種植罌粟的命令,明天金殿護衛軍一個營的士兵就要把我的司令部團團圍住了,后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民眾就要來個大搬遷!金殿沒人了,金殿護衛軍也成了無根之木,遲早都要倒臺,金殿護衛軍要是倒臺了,這片土地還是會變得和以前一樣,翠町大橋還是會變成一個擺設。”
趙縣長了然的笑了笑,“龍司令說的這些我當然了解,毒品這種東西確實不是一天一日可以根除得了的,剛剛龍司令提到讓金殿的民眾看到新的生活的希望,難道龍司令已經有了什么打算?”
“想要根絕毒品,最重要的,還是要讓這里的民眾擺脫對種植罌粟的生存依賴,只有發展才能解決這個問題,翠町大橋的開通,翠町河兩岸的開放交流格局讓大家看到了金殿發展的希望,但這只是外因,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教育!”龍烈血回答得斬釘截鐵,趙縣長聽了連連點頭,龍烈血的臉色難得的有了一點憤慨,“在塔共統治時代,他們最讓我不能容忍的行為,就是塔共對教育的漠視,看看金殿還有塔共曾經統治過的其他地區,很多地方,甚至連一所小學都沒有,更不用說中學了。對教育的漠視,大概是所有短命政權共同的特點,也是他們行將滅亡的標志,因為毫無節制,不知羞恥的貪婪與腐敗,他們自己都知道自己的政權無法長久,因此,他們就更加不會把手上的錢投入到造福后世的教育事業上來,塔共爆發戶一般的末日心態,是造成今日金殿還有金三角很多地區落后的重要原因,一個漠視教育的民族是沒有未來的民族,一個國家,一個地區也一樣,因為沒有獲得教育的機會,這里的民眾,就根本無法擺脫對土地的依賴,對祖祖輩輩生活方式的依賴。金殿護衛軍現在有1000多號人,可在這些人中,有機會讀完小學的,基本上認識兩個字的,還不到100人,想要靠這樣的一代人在這塊土地上來實現擺脫貧困,擺脫毒品的夢想,這不是癡人說夢么?現在的金殿護衛軍,除了日常的軍事訓練以外,我們還在連隊里舉辦各式各樣的脫盲培訓班,說來也許會讓人覺得可笑,我們部隊現在的一個短期目標,就是讓所有的戰士都會寫自己的名字!”龍烈血的臉上是一個無奈和堅決等各種情緒混合在一起的復雜表情,“這既是他們的不幸,也是我的不幸,不過我卻不允許這樣的不幸再在金殿繼續下去,不論部隊怎么困難,我已經決定了,要在金殿建一所小學,還希望趙縣長能在學校的師資上幫我們想想辦法。”
趙縣長發現自己到現在已經開始有點佩服這個年輕的司令了,能在這樣的年紀就在金三角打下一片天地,果然不是一般的人。趙縣長考慮了一下,“師資的問題應該不難解決,金殿與翠町相隔也不是很遠,兩邊的人員交流也很方便,可要讓別人來金殿教書,在教師的待遇問題上,我想不能用這邊的生活水平做比照。除了教師的待遇以外。還有一個問題,要建學校,那可不是有老師就行的,除了常年累月的不間斷的教育投入以外,在這邊,一個最迫切的問題我想龍司令應該考慮一下,你把學校建起來了,可這里的大多數家庭根本就沒有錢供自己的孩子上學讀書,很多父母或者根本沒有認識到教育的重要性,不知道龍司令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趙縣長所說的問題在我決定建學校之前就考慮過了。我為此還專門向許多在金殿土生土長的士兵了解過情況。關于教師的待遇問題,如果趙縣長能讓人過來,我們將參照翠町那邊的學校教師待遇,并且上浮50,關于生源,我們在小學全部實行免費的義務教育,所有的學費,書本費都將由我們提供。考慮到很多孩子在家里要承擔著許多的家務,做父母的未必愿意讓自己的孩子來學校讀書這個問題,除了免費的義務教育以外,我們還將對來學校上學的孩子實行一定程度的金錢獎勵,我們算了一下,以現在金殿護衛軍的條件和能力。我們每年可以為每個上學的孩子提供160元左右的家庭教育補貼,在金殿這個地方,160元錢,已經可以讓父母下決心讓孩子來學校接受教育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在家里干一年,未必能給父母掙這些錢。”
“教育是百年大計,龍司令能有這樣的胸懷與眼光,實在是讓人感嘆,不過教育的投入不是短期內可以看得到成效。甚至不是一代人可以看得到成效的,要讓這里的民眾看到新的生活的希望,要讓毒品在這塊土地上消失,除了治本之外,我們還需要治標,特別是在翠町與金殿兩地來往日益密切的情況下,想要讓毒品減少對兩地的危害,我們需要有立竿見影的措施和行動。”
龍烈血明白了,這個趙縣長說了這么多的話,話題全圍繞著毒品打轉轉,果然是有目的的,金殿護衛軍的承諾在這個趙縣長的眼里,在這個深受毒品之害的翠町縣縣長的眼里,在這個只剩下最后一屆任期的縣長的眼里,那是遠遠不夠的。參觀鷹巢山的一行人在軍營里打了一個轉轉之后,現在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一片山坡上,這片山坡,以前是金三角自由軍在鷹巢山的私地,數千畝的山坡都被他們用來種植罌粟,往年這個時候罌粟剛種下不久,這里都是一片綠油油在罌粟苗,罌粟花開的時候,在翠町都可以看得到。現在,龍烈血自然不會再用這塊地來種罌粟了,山坡上枯黃一片,到處都是一片片被砍倒曬干的罌粟桿,有那么一小部分地方,種上了蔬菜,之所以帶趙縣長他們來這里參觀,是向他們表示金殿護衛軍的禁毒立場與實際行動。“趙縣長有什么建議嗎?”龍烈血客氣的問了一句,自己也十分好奇。
走到這里的趙縣長蹲了下來,用手抓了一把地下的泥土,捻了捻,然后站了起來,“在翠町每年偵破的盜竊案、搶劫案與各類刑事案件中,超過90都是由吸毒者所為,金三角毒源擾亂中華,毒源不除,毒流不止!這些年我常常在想一個問題,有什么辦法,既能根除罌粟毒源,而又能讓金三角這邊的百姓活下去,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金三角因地制宜,發展代替種植!”
“代替種植?”龍烈血疑惑的看著趙縣長。
趙縣長的神色有一種難以壓抑的興奮,他把捧在手里的泥土拿給龍烈血看,“你能看出這個土和別的土有什么不同嗎?”
龍烈血搖了搖頭,他還真沒有看出這些土有什么特別之處,土沒什么特別的,不過龍烈血倒注意到趙縣長的手在輕輕的顫抖著。
“這些土都是寶貝啊!這滿山遍野的土都是寶貝啊!”趙縣長很激動。
“這些土難道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要是這些土在別的地方那不是寶貝,如果是在金殿,那就是寶貝!”
龍烈血更迷惑了。
“你有沒有喝過普洱茶?”
龍烈血點了點頭,和胡先生喝茶的那次經歷實在是讓他印象深刻。
“不同的植物之間,常常會有一些奇妙的作用,很多植物都有相生相克的關系,比如葡萄園里種紫羅蘭,結出的葡萄會又大又甜,百合和玫瑰種養或瓶插在一起,可延長花期,丁香種在鈴蘭香的旁邊,會立即萎,檜柏與梨和海棠種在一起,海棠會得銹病,檜柏與梨的樹葉和果實會掉落……”
龍烈血腦中靈光一閃,已經有點明白激動的趙縣長想要說什么了,說實在的,龍烈血自己都有些蒙了。
“在我小的時候,我爺爺就告訴我,在種過罌粟的土地上種茶,種出來的茶會有一種特別的香味,特別是普洱茶,罌粟這種植物會對土壤有微妙的改變,在種過罌粟的土地上種普洱茶,種出來的普洱茶得天獨厚,盡收天地之靈氣,是普洱茶中極品中的極品,以前在邊寨一帶的茶人種的極品普洱,有的,是御用的,專供皇室,價比黃金,那些茶人祖祖輩輩心口相傳的一個秘訣,就是在種過罌粟的土地上種茶……”
看著越說越興奮的趙縣長,龍烈血也逐漸興奮了起來,前幾天,他還在為金殿護衛軍的經濟來源而發愁,現在,龍烈血知道了,這下子,自己想不發財估計都難了,老天有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