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二章離開 雪見沒有想到,左岸會親自前來。而且,竟然是這種情境之下。如果說深夜造訪略有不妥,那么此時雪見就更為相信,其實左岸不是來找她的了。
因為,月光下,樹影婆娑。一襲輕紗衣的阿朱正死死地抱住了左岸,眼中有淚珠在閃動著,身子微顫,仿佛正忍受著一種強大的悸動一般。
“將軍,阿朱很想你。”
原來是述衷情。雪見并不想去參合他們之間的什么,所以聽到這里,她是想繞路走開的。如果左岸是想要在這里私會阿朱,倒是也無所謂,雪見權當借給他們地方好了。
“事情幫我調查得怎么樣?雪見的心上人到底是誰?”
不過,左岸的這句話,倒是成功地留住了雪見的腳步。她的心上人是誰,跟他們有什么關系?
一想到前段日子左岸派人來提親,阿朱的心里面就十分不好受。她的媚眼一轉,便說道:“是桑寄生。我看他們日日形影不離,男女不避。更何況,夫人跟老爺似乎都有意撮合他們。我曾經試探過那桑寄生幾次,他不親近女色,想必對雪見更是衷心。”
阿朱感覺自己說完這句話,左岸的身子頓了頓,好像在強忍著某種怒火。她有點不安,又用力抱進了左岸,小心翼翼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雪見只是感覺無聊,她搖搖頭,她對左岸的印象,可能是越來越不好了。
“我讓你了解雪見的各個方面,你做得怎么樣了?”過了好一會,左岸才再度開口。
阿朱咬咬牙,點頭道:“她喜歡吃什么,喜歡穿什么,喜歡去哪里,喜歡做什么,我都一一記下了。”說罷,阿朱從懷中掏出幾張宣紙來,交給了左岸。
雪見突然為阿朱感覺到悲哀。她那么愛著左岸,卻甘愿為左岸做這些事情。左岸以前對阿朱也熱烈過,然后,現在又對雪見這般,足以看得出,這樣子的男人,是多么不安分的人。
他對每個女人,都會有那么個新鮮期。對雪見的新鮮期之所以如此長,想必是因為雪見一直拒絕的原因了。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以為很好,想必就是這個道理。
“桑寄生在哪里住?”
“就在后院子里面最北邊的那個屋子。”阿朱說完,抬起頭想要看看左岸的表情,不過左岸的臉都隱在了暗影之下,一時間卻是看不清楚的。
“好,你先回房去吧,我會再找你。”左岸的聲音中有著疲憊,想必大半夜的趕過來,也是很累人的。
阿朱聽了他的話,默默地點點頭,有點依依不舍,但是也有點無可奈何。她輕輕地松開了一直抱著左岸的手,便道:“那阿朱先回房了。”
“恩。”
左岸看著阿朱離開后,拿著手中的紙又看了看,這才大步離開。不過雪見看著他的方向,并不是離開皇甫府,而是朝后院桑寄生的住處走去。
雪見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論武藝,左岸高于桑寄生,他竟然敢獨自一人來皇甫府,想必也是有了一定周全的準備。雪見不想桑寄生受到傷害,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或許會跟左岸動手。
雖然,她的武藝一般,但是這里好歹是皇甫府,她不會讓左岸肆意妄為的。
桑寄生還沒有睡,從他的屋子里面傳出來微弱的光。雪見知道他每次睡覺前,都會看一些醫書,最近他十分用功,好像真的要跟皇甫陽學習醫術一般。
左岸來到院子里面的時候,還是驚動了桑寄生。
桑寄生手中還拿著那醫書,抬眼看著眼前怒氣沖沖,并且臉上有疤的男人,用很疑惑的語氣問道:“左岸將軍,深夜造訪,不知有何事?”
“你喜歡雪見?”左岸倒也開門見山。
桑寄生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深深地點頭道:“我喜歡她很久了。”
“她是我的。”左岸的話十分霸道,可是,他但凡在雪見的面前有點這個霸氣,估計就不是現在這種情景了。故意派人去了解雪見的一切,派人去提親,但是他本人卻沒有出現在雪見跟前,對她述衷情的勇敢。
沖動之中,又不灑脫,估計這并不是雪見所喜歡的。
“她是你的?”桑寄生突然笑了,雖然說雪見依舊沒有正面回應他什么,但是如果跟左岸比起來,他感覺自己距離雪見更近一些。“左岸,你到底了解雪見多少?她一直都是一個很有主張見地的女子,并不做任何人的附屬物。”
當初她跟赫連的感情那么深,但是卻也沒有變成赫連的附屬物了。雪見一直是一個很獨立的女子,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不應該做什么。她不會讓自己被感情所束縛,更不會因為感情,而遺忘所有的事情。
看著左岸微愣的樣子,桑寄生繼續說道:“你不了解雪見,更難以說喜歡雪見了。”
“我可以給她很輕松的生活。”左岸被桑寄生的話說得體無完膚,才猛然發現,他竟然是真的一點都不了解雪見。只是見過了她很成熟的那一面,以及很特別的那一面后,到底,如果在喜歡的人跟前,她又會一種什么樣子呢?
左岸不知。
“你可以給她很輕松的生活?”桑寄生冷笑道:“如果雪見是在乎那些的人,她就不會調任到這衛城來了。在京城,她有更好的選擇,跟你的條件比起來,簡直就是相差太多了。”
左岸是想要來放幾句狠話的,如果話不投機,他也不介意跟桑寄生‘練習練習’拳腳。只是,對方并沒有跟自己動手的意思,這般地直白的羞辱,只是另左岸更感覺自己對雪見的一無所知。
“左岸將軍,如果你說你喜歡雪見,那么,你愿意為了她放棄你現在的一切,然后甘愿地守在她的身邊,既不奢求她的回報,也不去想未來,就愿意這么在她的身邊守候,每日只為見到她的笑顏就好?”
就像是他這樣字。
左岸猶豫了。他可以殫精竭慮地想要娶到雪見,可以派人來接近她,也可以對她做的任何事情幫忙。但是,左岸絕對沒有想過,要放棄自己的一切,而且還不奢求雪見的回報。
誰的愛會那么偉大?
“你真的一點都不奢求回報嗎?難道你現在的姿態,不是在等待著雪見點頭嗎?哪里有那么偉大的人”雖然左岸十分不想承認,在某種程度上,他是真的有點嫉妒桑寄生了。嫉妒他的倔絕灑脫,也嫉妒他的干脆。更是嫉妒,他可以這樣子名正言順地呆在雪見的身邊,隨時等待自己的那個機會到來。
而他,處心積慮,但是卻連雪見的笑容都觸碰不到,是不是太失敗了?
“有那么偉大的人,雪見就是。她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可以什么都放棄,可以背井離鄉,可是被別人怨懟,可以吃所有的哭,也可以流所有的淚。只為,那個人能夠平安,快樂足以。”
聽到桑寄生的話,左岸一愣:“雪見的心上人不是你嗎?”
“我也想是我。”桑寄生苦笑道。
左岸沉默了,到底是一個什么樣子的男子,能夠令雪見付出到如此地步。京城,那個男子此時在京城嗎?
雪見苦澀地笑著,轉過了身。其實她并沒有桑寄生說得那么好,她為赫連做得也沒有那么多。命運的安排,就注定了他們不會在一起,就算當初太后沒有給她下跪,雪見知道,如果讓赫連退位,其實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只是當時的他們因為感情蒙蔽了理智,才會以為那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想想確實可笑。
每個人都是守候的態度,每個人都是遺忘的態度,而每個人的心里面的那個人,又會想多久,愛多久呢?
雪見回到房中的時候,一點睡意都沒有了。今夜沒有讓小花陪著,趕她去了別的房間休息。剛才,也只不過是雪見想要出去走走,透透氣,才會看到了左岸跟阿朱。
雪見知道,左岸跟桑寄生不會打起來了,因為他們之間無論誰勝誰負,好像都沒有什么意義了。
只是雪見不知道,在她離開后,桑寄生跟左岸還真的打了一仗。兩個人都萬分的疲乏,打完之后,竟然還可以坐在那里把酒言歡。
“桑寄生,你說說,雪見喜歡的那個人,是一個什么樣子的人?”左岸喝得有點多,他雖然承認,自己不愿意放棄一切去喜歡雪見,但是心里面還是隱隱有點不甘。
那個男人……
桑寄生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酒。雖然他不知道雪見跟赫連之間真正的感情經歷,以及他們分開的主要原因。但是桑寄生知道,在雪見的眼中,赫連是沒有任何人能夠替代的。
桑寄生不懂,如果說雪見跟赫連已經徹底分開了,那么,她為什么還是一直冰封自己的感情呢?難道,她一直在等待著他嗎?
“那個男人啊,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替代得了的。”無論是他,還是左岸,好像想要替代,真的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的。
如果真的說,一點機會都沒有了,那么他現在的守候,又是什么意思?
桑寄生不知道左岸是什么時候離開的,但是他知道,經過了昨晚上后,左岸應該會放棄雪見了。左岸放棄了,那么他還會堅持多久?
桑寄生跟左岸分別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他說,或許雪見不會屬于你,也不會屬于我。
果真是不求回報嗎?桑寄生苦笑,左岸的一句話說對了,他現在的守護,就是在等待著雪見有一天轉過身的時候,會看到自己。
雪見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天氣陰沉沉的。身子有點酸痛,想必是今日來勞頓的緣故。她不知道昨夜里,左岸跟桑寄生后來又說了什么,只要他們沒有起什么沖突,就是好的。
“雪見姐姐,我昨日聽聞,桑大哥喝了很多酒呢。要知道,他的酒量雖然好,但是一下子就喝了那么一大缸,也不知道是因為了有了什么傷心事,或許是喜事。”
小花正在給雪見梳頭,她盤發的技藝越來越純熟了。看著鏡子里面素雅的自己,雪見淡淡笑笑。
怕是那酒不是一個人喝的。雖然雪見不知道那兩個人為何會從開始的劍拔弩張,變成了把酒言歡。但是他們沒有起什么沖突,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小花后來又說了一些,雪見沒有聽進去了。她現在想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醫館的事情上而已。
后來左岸再也沒有來找雪見,而且他竟然也找了個理由,將阿朱帶走了。阿朱臨走的時候,雪見送了她許多東西,一些很精致漂亮的首飾,還有衣物。
阿朱始終不喜歡雪見,就連雪見送了她這么多東西,她都一句謝意都沒有。
雪見也并不以為意,她在阿朱上了馬車的時候,淡淡地說了一句話:“喜歡一個人沒有錯,能夠有機會去追求喜歡的人,跟他在一起,其實是很幸福的事情。”
馬車走遠了,阿朱還是在回味著雪見的那句話,總是感覺,她話里有話。
日子倒是就這樣子平靜了下來,醫館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建成了。雖然最初登門求醫的人不是很多,而且醫館早期險些入不敷出,但是無論是雪見還是皇甫陽,都對醫館充滿了信心。
這其中,倒是發生了兩件事情。
桑寄生的離開,以及飛揚的夜訪。
桑寄生離開的那天,正巧天上下著鵝毛大雪。雪見裹著襖子正在書房中看賬本,書房的門突然開了,涌了一股子的冷風進來,不過那門很快又關閉了。
“雪見。”
是桑寄生的聲音。
雪見慢慢地抬起頭,有幾縷發絲輕垂了下來,再加上長時間在那算賬看書,整個人顯得懨懨的。
“桑大哥,有事情嗎?”
“我要離開了。”
雪見默了默,點點頭。“哦。”
看到雪見的表情這么平靜,桑寄生不禁在心里面苦笑著。看來,他的留下從一開始來看,就是一種徒勞。
“你當真決定一直等他么?”說到底,心中還是有著不甘心的。要知道,將近一年多的等待中,桑寄生雖然一直還是喜歡著雪見,看著她拒絕了一個又一個,突然心中微涼了起來。
雪見的心之門已經關閉了,她不再允許任何人踏入。
“桑大哥,雪見跟你說過,雪見已經無法去愛別人了。”不是在等待,只是不去愛了。等待是沒有結果的,雪見沒有奢求過,哪一天赫連會出現在她的跟前,對她壞笑。
希望過,就會失望,雪見只是杜絕了自己的念想,以后再也不去遐想了而已。
聽到這里,桑寄生再度苦笑。“其實我也是個自私的人。”
“桑大哥——”
“好了,我想離開這里出去走走。或許以后還會回來,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桑寄生伸出手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輕撫了雪見的臉龐。多少次夢里將她相擁在懷中,多少次夢里面在溫習著兩個人第一次的相逢。
如果那個時候自己就放下了仇恨,而去追求她,那是不是現在他們早就在一起了?
愛情從來都沒有如果。桑寄生走了。
皇甫陽,微娘等人,都是無奈地嘆息著。他們本來以為,終究有一天,雪見會被桑寄生打動,畢竟,他們每個人都不想看到雪見孤獨流離的模樣。
雪見令自己更加繁忙了。人沒有愛情,還是會活得下去的,不是么?
飛揚來的時候,那已經是幾個月以后的事情了,他出現在雪見眼前的時候,雪見并不是很驚訝。不過看到飛揚的時候,雪見還是感覺很驚訝的。
飛揚瘦了一些,而且他竟然將胡子都剃了,下巴很尖,眼神很深邃。他依舊是那副吊郎當的模樣,雖然眼角有著疲憊的倦意,不過精神卻不錯。
只是因為飛揚刮了胡子,令他看起來跟赫連更像了。雪見有點不習慣。
“你最近過得很愜意嘛。”飛揚懶懶地說道。
“一點都不愜意,或許說很繁忙更準確一些。不過,因為很充實,忙碌一點,也沒有什么。”
雪見將自己的注意力,從飛揚的身上轉移了開。
飛揚不以為意,笑著說道:“大御醫,可謂真的繁忙呢。你現在可是大忙人了,一般的人不會耐你何。你的眼中,更是沒有了別的人了吧。”
“你還真的抬舉我。說吧,今日來,你該不是找我話家常的吧?抑或,只是為了過來夸獎我么?”
“自然不是。其實前段時間我就想要來找你,而且也是家母的意思。不過事情太多,適逢又趕上了天氣的情況,所以才來。”飛揚頓了頓,停下來看著雪見,雙眼晶瑩發亮。“雪見,我很知道,他是一個什么樣子的人?”
“怕是很多人都會在你的跟前,提及過他吧。”一朝國君,就算是沒有親眼見過,雪見相信別人應該也會對他有一個大概印象的。
誰知道,飛揚搖了搖頭:“他們說的那是他們看過的,我只是想聽聽,在你的眼中,他又是一個什么樣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