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見!”
白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雪見大伯父的長子,皇甫玄參,也就是雪見的大堂哥。
皇甫玄參的長相跟他爹爹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屬于寬厚老成的那種,濃重的眉眼看著就十分的踏實。不過,他倒是比皇甫密有些主意,有些事情,還是自己能夠拿得了主。
因為當初正是皇甫玄參成親,大伯母才借此因由就將雪見跟微娘逼出了皇甫大院,為此,皇甫玄參很過意不去,他說服不了自己的娘親,只好尋機會多多幫助一下雪見母女了。
雪見微愣,表面上有一絲淡漠,倒不是源于對皇甫玄參的厭惡,只是她不想在這里耽擱過多時間,還得快些回去給娘親熬藥湯。
見到雪見沒言語,皇甫玄參有些急,說道:“雪見,你還是怨懟大堂哥嗎?”
正在思考回去先給娘親做那樣藥粥,雪見聽到皇甫玄參的話,略微疑惑,才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隨即釋然一笑;“雪見怎會怨懟大堂哥,那又不是你本意。”
正確點說,既談不上怨懟,也談不上有什么感情了。早先的記憶對于雪見來說模模糊糊,畢竟那不是她親身經歷的事情。而后,記憶最深刻的,就是大伯母等人的翻臉不認人。
雪見不知道,明明是一個修養很高的貴淑,竟然轉眼間成為潑婦,什么無情無義的話都能夠從她的口里吐出來,也著實令人驚訝。
這下子,輪到玄參有點語塞,他看了看雪見手中的草藥,開口說道:“三嬸的病又重了?”一開口,他又感覺到不妥,如果說雪見的娘病又加重,那么他娘就是罪魁禍首。
看著玄參臉上一陣惱,一陣窘的表情,雪見嘆了一口氣。她也知道,大堂哥并不是薄情之人,至少比他那爹娘要強些,當初新婚之時的玄參知道了雪見母女搬去了舊瓦房那,竟然第一個跑來舊瓦房,身上還穿著新郎的喜服。
可是終歸到底,親戚之間能夠變成今天的模樣,也確實令人寒心。
“大堂哥,我得回去給娘親煎藥了。”說罷,雪見轉過身就要離開。
她不想站在這皇甫醫館的門口,因為雪見忘記不了,上次她是怎么從這里狼狽地出來的。
雪見不過是去醫館拿了幾味中藥,卻不想正好被大伯母二伯母撞見,爹爹還沒入獄的時候,她就是經常去醫館后邊的藥房拿藥,可是誰知道,在雪見跟娘剛住進舊瓦房后,來取藥,竟然會被大伯母百般羞辱。
二伯母端莊地站在一邊,也不說話,只是那么拿眼神充滿憐憫地看著雪見。
“一個藥罐子嫁入了醫藥世家,倒是一個福氣呢,反正吃藥不用花錢。”
雪見記得當時大伯母是這么說的,她的臉一紅,不想搭理他們,所以匆匆地請安后,打算去后邊的藥房,但是卻沒想到,大伯母跟二伯母被丫鬟簇擁著,也來到了藥房門口。
不依不饒的,雪見走在前邊,仿佛能夠感覺到大伯母等人刺眼的目光扎在背上一般。
就在雪見踏過紅木門檻的時候,身后邊的嗤笑聲就追了上來。
“雪見,我說的話你都沒進耳朵里去是怎的,你娘那身子骨,再吃藥也是白填而已。”
從雪見有記憶起,大伯母對娘親的刁難就是明里暗里的,因為她看不慣娘親的出身,所以就永遠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每次都是拿眼睛看二伯母的衣袂,拿鼻孔看娘親的發絲。好在當時有爹爹在,大伯母還不至于表面上做什么過分的事情。
二伯母劉氏出身官宦世家,她的祖父父親分別做過是祁蘭知州,通判,大哥現在是祁州太守,嫁入皇甫家已經算是下嫁,所以掌家的皇甫密跟妻子,都對這個弟妹,另眼相看。
人有了比較就有了高低,所以在劉氏面前,趙氏就永遠看不起那個采藥人的女兒,微娘。
“雪見,這些錢拿著,給你跟三嬸都買些吃的用的。”
玄參突然出聲,打斷了雪見的回憶。
他遙遙地看到母親在柳葉的攙扶下,朝這里走來,身邊還跟著他的媳婦,戚氏。玄參深深知道自己娘親的那張嘴多傷人,也怕雪見到難受,就匆忙把幾十個銅錢塞入了雪見的手里面,轉身就朝醫館里面走去。
雪見看著玄參急沖沖的背影,再看了看醫館里面的人,她即刻別過身去,朝家里走去。
銅板把手膈得生疼,而麻鞋也吃了地上的水,變得愈發沉重了。
而就在玄參進入到醫館的院內的時候,正好跟趙氏等人打了一個照面,他連忙給趙氏請安。
“娘,你怎的出來了?剛下過雨,濕氣重,你別寒了身子。”說罷,玄參轉向了娘子戚氏,說道,“你還不快些扶娘進屋里面坐坐。”
戚氏是個沒主意的人,性格又很溫婉,細眉細眼,標準的三從四德的女子。她剛點頭,卻看到婆婆趙氏擺了擺手。
“里面都是藥味,我出來透透氣也不成嗎?”探頭朝醫館門口那里看了看,趙氏疑惑地說道:“玄參,剛才你在大門口跟誰說話說了半天?”
“一個藥鋪的小伙計。”
趙氏點了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地,一手扶住兒媳婦的胳膊,一邊對玄參說道:“玄參,你看醫館里有沒有要娶妻的伙計?”
“這個到還沒注意過。怎么,娘要給誰找夫婿嗎?”玄參有點疑惑,據他了解,他娘應該不是那種好媒妁的人,突然熱心地說起了這個,難免有點蹊蹺。
仿佛注意到了兒子疑惑的表情,趙氏尷尬地咳了咳,說道:“我就是隨口說說,你先幫我留意著,十八九歲左右的,什么條件都成,如果家在外地的最好。”
玄參又不懂了,如果家在外地,又怎么會是醫館里面的伙計呢?他還真的不知道,娘親這是著急給誰說媒。
“我乏了,梅枝,陪我到里面去坐坐。”趙氏眼神有點慌亂地就要離開。
戚氏哎了一聲,先看了相公一眼,然后就虛扶住婆婆的手,往屋子里面去了。
趙氏心神復雜地邁進了紅木門檻,這里是醫館的休憩室,不是用來看病的,所以屋子里面的中藥味兒不是那么濃重。
柳葉端了八寶茶進來,放在了趙氏左手邊的小茶幾上,趙氏輕抿了一口,想起來才剛兒子疑惑的表情,還有身邊兒媳柔順的模樣,更是想到了在書房里面那張咄咄逼人的小臉兒。
女子嫁了,應該就不會那么多刺了吧!如果嫁得遠,那么即使她有心也更無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