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山虎大快朵頤一大盆手抓羊肉的唐秋離,自然不會知道,光明山鎮的駐軍,竟然有如此的惡行,單單是在非部隊法定休息日,軍官和士兵公然成幫結伙的出來飲酒這一條,就觸犯了軍規。
他更不知道,光明山鎮內的居民,已經拿自己跟那個小連長做了一番比較,倘若他知道,莊河警備區一個小小的連長,竟然在駐地地方作威作福,恐怕他會直接命令山虎,派幾名特衛,將那個連長和副連長就地槍決,連隊解散,取消番號,士兵都打發回家,這樣的部隊,可不敢讓其鎮守一方。
還有更可恨的,三百多人的一支隊伍,明顯是外來的,在大街上吃飯,多大的陣勢和動靜,可駐軍愣是沒有派人來聯絡或者是盤查身份,倘若,這是日本人化裝的小部隊,此刻的光明山鎮,已經落到日軍的手里了!
大盆菜、大塊肉兒可勁的往桌上添,飯館兒的老板還滿心的歡喜,這些外地來的大兵,給的錢,足夠買下自己的小飯館兒,吃得多些怕什么,一句話,東北菜就是實惠,管夠!
三百多人當街吃飯,那場面也叫個蔚為壯觀,但卻沒有任何的動靜,唐秋離對于孟建柱手下的士兵,表現出來的嚴格紀律,頗為贊賞,不時的讓在一張桌子上,渾身不自在的孟建柱,放開了吃,不必拘束!
從遇到師長那一刻起,孟建柱就跟做夢似的,第六旅還能戰斗的士兵,暫時改編為師長直接指揮的部隊,然后,自己有親自帶領一個連,擔負保護師長的重任,接著,師長出錢伙兒吃飯。自己又跟師長在一張桌子上,“恐怕,連旅長都沒有這個機會吧?”孟建柱暗自想道。
更讓孟建柱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師長和兩位夫人。吃的跟自己和士兵的一樣,就是多了一大盤手抓羊肉,而且,那位黃大隊長,還跟師長搶著吃,說話也不管不顧,兩個人絕不是什么上下級關系,到像是朋友一般,在師指工作的葛振壯,已經習以為常。不知道山虎跟唐秋離關系的孟建柱,自然是覺得奇怪。
“我說虎子啊,你就不能給我留點兒,咱們東北的習慣,你還不知道嗎。吃菜管添,再說了,你也別光顧著吃手抓羊肉啊,吃點兒青菜更有營養!”唐秋離嘴里說著,手卻沒閑著,一把就撈起半個羊大腿兒,吃得嘖嘖有聲。
山虎嘴里塞滿了羊肉。嘟囔著反駁道:“你也不比我吃得少,跟你一起吃手抓羊肉,要是不麻利兒點,都讓你撈走了,你咋不多吃青菜呢?哼哼,我才不上當呢!”
梅雪和劉心蘭倒是吃得不多。也習慣了自己男人這副狼吞虎咽的吃相,也知道他唯獨好這一口兒,將盆里的羊肉,不停的摘下來,放到唐秋離的碗里。看得山虎直翻白眼兒,覺得自己就是吃虧了,梅雪和劉心蘭兩人,樂不可支的看著山虎吃癟的模樣。
一旁的孟建柱,可是看傻眼了,正在吃得痛快淋漓、心滿意足的時候,山虎邊上的步談機響了,他急忙眼下嘴里的羊肉,擦擦手,拿起來聽了幾句,“什么?吳爐鎮方向,幾輛車?馬上就到了,好,我知道了,還在原來的位置潛伏!”
放下步談機,山虎看著唐秋離,說道:“得,此地的地主來了,咱們也吃不成了,特衛潛伏哨報告,從吳爐鎮方向,來了七八輛小轎車,看車牌應該是莊河市府和警備區的,我讓潛伏哨不要驚動他們,翻過山梁馬上就到!”
說話的功夫,就聽見了馬達的轟鳴聲,眾人扭頭看去,在自己來時的方向上,幾輛小轎車飛也似的開過來,唐秋離冷冷一笑,說道:“哼,正想找他們呢,送上門來了,咱們繼續吃!”
于勝輝跟韓慶福,大老遠就看到,光明山鎮內,唯一的一條街道上,一長溜的桌子,四周坐滿了軍人,正在吃飯,這架勢,看得兩個人一陣發懵,如果師長唐秋離也在露天地吃飯,那就是自己這兩位地主的怠慢。
轎車開到飯館兒門前,于勝輝和韓慶福下車,眼神兒四處踅摸,還是韓慶福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唐秋離所在的那桌兒,一拉于勝輝的衣角,兩人急忙走了過去。
唐秋離是背對著他們兩個,該吃還在吃,但從山虎的眼神兒里,就知道兩個貨來了,卻根本沒有回頭的意思,害怕看見兩個貨色,影響自己的胃口,走到跟前的于勝輝和韓慶福,沒有看到唐秋離正臉兒,但肩章上的四顆金星,卻在表明此人的身份,正是獨立師頭號大佬——師長唐秋離。
葛振壯自然不能像唐秋離那樣,對于兩位地方大員置之不理,站起身來,打招呼到:“相比兩位是莊河市政府的于勝輝市長,警備司令部的韓慶福司令官吧,我是師指參謀處處長葛振壯!”
一聽葛振壯自保家門,兩個人立馬滿臉堆笑,這是個得罪不起的角色,師長身邊最近的人,別看只是個上校,但人家所處的地位不同,那是在獨立師最高司令部。
于勝輝趕緊上前,握住葛振壯的手,說道:“原來是葛處長啊,久仰大名,就是無緣一見!”話說得非常客氣,還半鞠躬,執足了下屬之禮。
韓慶福也不傻,來自軍隊系統的人,比于勝輝還要知道,師指參謀處處長的地位有多重要,外放出去,立馬就是兵團參謀長,或者是旅長的資格,盡管兩個人的軍銜一樣,都是上校,可自己哪敢跟人家平起平坐啊,急忙舉手敬禮,倒是干凈利索,“葛處長,莊河警備司令官韓慶福,請葛處長訓示!”
莊河的兩位軍政大員,已經表明身份,按理說,這個時候,唐秋離即便是再拿大,也該有所反應了,但唐秋離卻恍若未聞,包括山虎在內,兩個人依然埋頭大吃,梅雪和劉心蘭自然也是無動于衷,可是苦了孟建柱,起來也不是,繼續坐著也不好,師長也沒有什么暗示,正在那犯難呢!
于勝輝眼珠一轉,腦袋瓜子可就轉述高起來,他以為,唐秋離在擺譜,或者說,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自己,路過莊河,沒見到地方軍政大員提前迎接,沒在莊河吃上飯,心里很是不滿意!
于勝輝自認為,摸準了這位獨立師頭號大佬的心思,可就這樣冒然打招呼,也不是個辦法,他看了看吃飯的場面,又看了看以為是來了客人,出門迎接的飯館兒老板,頓時有了主意,眼珠子一瞪,大聲呵斥到:“你就是這里的老板?也太不像話了,部隊上的人吃飯,怎么能把桌子放到大街上呢?”
“你這不是固然有目的的歧視我們部隊上的人嗎?嗯!我看你這飯館是不想開了,懷疑你是日本人留下來的特務,韓司令,這是你的職權范圍,讓警備司令部在此地的駐軍,把這個老板帶走,嚴加審查,一定要挖出他背后的特務組織,明天,飯館兒封門,檢查所有的食物,看是否下毒!”
于勝輝以為,自己這一套路,肯定能對上唐秋離的脾氣,堂堂的獨立師頭號大佬,竟然被安排到大街上吃飯,這位唐師長雖然嘴上不說,心里肯定是不高興的,但礙于身份,又不能表現出來,自己這一手,正好替大老板出了氣,又顯得夠機靈,如果入了這位獨立師頭號大佬的法眼,從此平步青云也說不定!
一旁的韓慶福,可沒有于勝輝這么多的彎彎繞兒,他正著急著呢,心里把光明山鎮駐軍連長的祖宗八代都罵了一遍,唐師長到了這里,你這個豬頭,好歹露個面兒,也讓師長知道,咱們莊河警備司令部的部隊,訓練有素不是,你這王八蛋可倒好,鉆到耗子洞里,不出來了,這不是丟老子的臉嗎?
正在著急,咱們停止駐軍連長的韓慶福,只聽見于勝輝后面的幾句話,他歷來佩服這位于市長的腦筋靈光,便不假思索的朝著自己的幾名警衛吼道:“還愣著干什么,把老板抓起來,嚴加審訊!”
真是飛來橫禍,本來心里美滋滋的,盤算著大賺一筆的飯館兒老板,聽到這兩位后來的,一個是市長、一個是司令,心里就開始哆嗦上了,猛然間聽到那位市長,說自己是日本人的特務,還懷疑在飯菜里下毒,當時就懵了,兩眼發直,渾身篩糠。
他知道,那個姓于的市長,純屬胡說八道,是不是日本特務暫且不說,就說這投毒吧,不說冤枉人嗎,這些當兵的,已經成了快一個小時了,要是飯菜里有毒,早就發作了,自己還不被一陣亂槍打死啊?
“冤枉啊長官!我就是個小飯館的老板,那是什么日本人的特務啊!更不敢在飯菜里下毒,小店小本經營,歷來奉公守法,鎮子里的長官們來吃飯,我都是半價收錢,哪有對部隊上長官不敬這回事兒啊!請長官明鑒!”飯館兒老板,連哭帶喊的說道,圍觀的居民,也都露出憤憤不平之色!
可韓慶福的幾個警衛,哪管這些,惡狠狠的撲上去,剛要將老板打倒在地,這時,唐秋離霍然起身,冷冷的說道:“哼哼,于市長、韓司令官,好大的威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