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漸弱,二旅戰士們搜索戰場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齊漢志吸完一支煙,舒服的嘆口氣,剛才的戰斗場面,雖然不算大,在他經歷過的無數次生死搏殺之中,小的可以忽略不計,但緊張程度,卻超過任何以往,渾身纏滿炸藥的亡命徒是個迫在眉睫的威脅,更大的威脅,來自自己的戰友。
齊漢志一方面要將戰斗控制在安全的范圍之內,另外一方面,還要擔心腦袋后面的那支手槍,誰也不敢保證,在黃曉生參謀長正義感泛濫的情況下,給自己來一槍,當時,都沒有解釋的時間,幸好,那種情況并沒有出現。
齊漢志舒服的伸開腿,暗自嘀咕道:“操!指揮一幫非專業士兵,真他娘的費勁兒,還差點兒搭上自己的腦袋,下一回,說什么也得帶自己的兵!”
感覺到身邊過來一個人,齊漢志微微撩開眼皮,見是二旅參謀長黃曉生上校,正局促不安的站在自己面前,一股子怨氣,直沖腦門子,“你丫的剛才拿槍指著老子的腦袋,要不是考慮到各方面的關系,你丫現在早就住進野戰醫院了!”懶得搭理他,便假裝閉目養神,來個視而不見。
黃曉生并沒有覺得尷尬和惱怒,他了解齊漢志此刻的心情,無論是誰,被自己的戰友誤會,還被槍指著頭,心里都會不舒服,“齊參謀長,我……”
“哦,是黃參謀長啊,啥也別說了,這回你明白是咋回事兒了吧!”齊漢志睜開眼睛,打斷黃曉生要道歉的話,滿不在乎的說道。
黃曉生臉色通紅。并非因為齊漢志的無禮而惱怒,是發自內心的自責,就在剛才,打掃戰場的時候,樹林里到也罷了,被迫擊炮彈擊中的尸體,身上的炸藥殉爆,身體已經支離破碎,那些還算完整的尸體,幾乎都是腦袋開花。不用說,是被齊漢志在一百五十多米之外,一槍爆頭。
無一例外的,樹林里的尸體,身上都纏滿的炸藥。黃曉生還能接受,畢竟。樹林里的這幫亡命徒。開過槍的,可馬路上,那些男人和女人混雜在一起的日本人尸體,卻讓黃曉生滿頭冷汗,他駭然的看到,不管是日本男人還是女人。身上都綁滿的炸藥,最近的那幾具尸體,距離車隊不到五十米。
不需要過多的解釋,黃曉生完全明白了。好陰險的一群日本人,甚至,不惜開槍打死幾名自己的同胞,取得二旅戰士們的信任,他顯然低估了日本人的卑鄙和陰險,如果不是齊漢志果斷出手,這會兒,整個車隊不全軍覆沒也差不多了,自己還……黃曉生懊惱的直搖頭。
不僅僅是黃曉生,二旅的其他軍官和士兵,都處在極度的震驚之中,他們知道,是哪位特戰支隊的齊參謀長,挽救了大家的性命,黃曉生是個有擔當的人,絕不推諉責任,他覺得,應該跟齊漢志敞開心扉的談一談,否則,自己會內心不安。
見齊漢志沒有什么不悅的表情,黃曉生更加慚愧,說道:“齊參謀長,我誠摯的向你道歉,對不起,我誤解你了,同時,也認識了自己的不足,我會向代理旅長遞交報告,請求處分,對哦敵情判斷不明,險些釀成大錯,給部隊帶來巨大的危險,對戰友使用武器,這是我必須承擔的責任!”
黃曉生的語氣,絕對的真誠,尤其是“戰友”這兩個字,瞬間打動了齊漢志的心,他的那點兒怨氣,早就煙消云散了,聽到黃曉生要自請處分,倒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便站起身來,鄭重的說道:“黃參謀長,知道原因就好,這也怪不得你和戰士們,畢竟,你們不是特戰部隊,至于請求代理旅長處分,我看,就沒這個必要了,畢竟,有驚無險,部隊沒有遭到損失嗎!還順手干掉了百十來個日籍武裝分子,說起來,還是立了一小功啊!”
黃曉生搖搖頭,態度堅決的說道:“請求處分,是我作為二旅參謀長,必須要承擔的,身為指揮官,如果不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并深刻反省,就不配呆在二旅!至于立功,更談不上,只要二旅所有的軍官和士兵,能夠從進入漢城這個任務之中,意識到自己的不足,我挨處分,也是值得的!”
“好!”齊漢志動容了,他為黃曉生的真誠和自律而感動,上前握住他的手,說道:“是條漢子,我齊漢志愿意跟你交朋友,關于此次戰斗的經過,我也會如實的向我們支隊長匯報的!”
兩雙軍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什么隔閡與不快,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黃曉生猶豫一下,說道“齊參謀長,既然你把我當成朋友,那我就直言不諱的問一句,當時的情況下,你是怎么斷定,樹林里隱藏有日籍武裝分子,還有,跑過來的那群日本人,你為什么敢于開槍?我一直想不明白!”
齊漢志咧嘴一笑,牙齒潔白,說道:“很簡單,經驗、直覺加觀察!”
見黃曉生一臉的疑惑,齊漢志便解釋道:“市區內的一片樹林,三面都是緊挨著的建筑物,通往廣播電臺的馬路,必須要經過這里,支隊長他們開始行動快兩個小時了,你也聽到了,爆炸聲和槍炮聲一直沒斷,肯定會驚動其他地方的日籍武裝分子,而這片樹林,是最好的伏擊地點!”
“稍有常識的人,都會知道,控制輿論工具的重要性,因此,我們要控制廣播電臺,是繞不開這片樹林的,當時,我只是懷疑,所以,才命令迫擊炮炮擊,目的就是想將里面埋伏的這幫小鬼子,給炸出來,結果呢,還真有埋伏!呵呵!”
齊漢志輕松的一笑,如同再將一個平淡無奇的故事一般,黃曉生明白了炮擊樹林的目的,但還有一個疑問,“齊參謀長,那從樹林里出來的那幫日本人,男女混雜,而且,還被樹林里的家伙們開槍,打死了幾個,而當時,你開槍的時候,毫不猶豫,你就敢于斷定,是企圖靠近我們車隊,發動自殺式攻擊的日本人?”
齊漢志的回答,更加簡單,“觀察!跑出來的這幫男女小鬼子,身體都非常臃腫,黃參謀長,你別忘了,現在可是六月底的天氣,那幫家伙,總不會在這樣炎熱的天氣下,穿著厚厚的棉襖吧?這就是破綻,不過,因為情況緊急,我沒來得及解釋!倒是惹得你黃大參謀長,恨不得一槍斃了我齊漢志啊!”
黃曉生完全沉浸在齊漢志的分析之中,并沒有覺察到他調侃的語氣,過了一會兒,他嘆服的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古人誠不欺我!大開眼界了,齊參謀長,由此,我更加敬佩師長的睿智,調來特戰支隊的楚支隊長,擔任二旅的代理旅長,否則,二旅在漢城,就會血濺街頭,損失慘重啊!”
“沒倒在與日軍正規部隊交手的戰場上,到是倒在這幫烏合之眾的手下,很有可能,二旅就此元氣大傷,一蹶不振,在兄弟部隊面前,抬不起頭來,無論是已經殉國的陳旅長還是我自己,都接受不了二旅,這樣一支部隊,變成那個樣子!”
黃曉生有感而發,臉色有些漲紅,齊漢志笑了,說道:“黃參謀長,咱們在這兒耽誤了快一個小時了,是不是該出發了?”
黃曉生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對!對!別把主要任務耽誤嘍!齊參謀長,接下來的行軍,就由你全權指揮,怎么走,你定方案!”
“哈哈哈!”齊漢志大笑,說道:“沒什么大不了的,命令所有的戰士,高度戒備,隨時準備射擊,輕重機槍開路,凡是遇到或者是感覺到危險的目標和地段,先給他娘幾梭子!不解釋!”
爆炸聲、槍炮聲、裝甲車和汽車馬達的轟鳴聲,在漢城市區的每個角落,幾乎響了一整夜,無數的漢城市民,緊閉門戶,一家人縮成一團,在惴惴不安和惶恐之中,迎來了又一個黎明,當然,僅僅是對朝鮮籍的漢城市民而言,他們不知道,即將換了主人的這座城市,又會迎來怎么樣的巨變?自己的命運又會如何?
那些平時緊跟在日本人的屁股后頭,作威作福的朝奸,更是如同大禍臨頭,這其中,也有不少大和民族挺身隊隊員,只不過,膽子還是小了很多,也沒有從骨子里,為天皇陛下盡忠的決心,在槍炮聲和爆炸聲響起在漢城夜空的時候,這幫家伙,就丟掉了身上的炸藥,失魂落魄的溜回家中。
不過,漢城市區內,那些日籍的大和民族挺身隊隊員,卻連這種惶恐不安都享受不到,他們是必須鏟除的隱患,獨立師的百余支行動小組,將他們從各個隱藏的對方挖出來,不過,不是勸說,而是迫擊炮彈和火箭彈,密如飛蝗的輕重機槍子彈,沖天的火焰和爆炸聲。
這一夜,漢城所有市民,徹夜未眠,城市的上空,飄散著硝煙味兒和血腥味兒,彌漫著恐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