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十一點左右,累的半死的日軍炮兵部隊,在司令官山下奉文的嚴厲督促之下,終于草草構筑完炮兵陣地,日軍炮兵指揮官報告情況的時候,就跟做了三年苦力那樣,疲憊不堪、滿身泥土。
所有的日軍指揮官,都不贊同在夜間發動進攻,原因很簡單,皇軍部隊,從來沒有在夜間作戰的習慣,可看著山下奉文血紅的眼珠子,誰也不敢去觸這個霉頭,盛怒之下的司令官閣下,不介意把響亮的耳光,送到任何一位將軍的臉上,這是個瘋子般的人物。
山下奉文雖然急躁,卻沒有失去理智,他執意要在夜間發動進攻的理由,是他認為,此時的支那守軍,正是倦怠、防備松懈的時候,要點是出其不意的效果,他更不屑與向手下的將領們解釋,指揮官的威嚴,就是讓部下看不透自己的意圖。
十一點三十分,西云峰山腳下,日軍炮兵陣地哪里,爆發出一團團的火光,震耳欲聾的巨大響聲,頃刻間打破了都勻城的沉寂,成群的炮彈,帶著長長的尾焰,掠過天空,落在西云峰獨立旅陣地上,日軍的進攻開始了。
守衛在山頂的獨立旅三團一營二連上士班長金寶柱,老家是安徽人,參軍五年,是獨立旅里,為數不多的,與日軍正面交過手的士兵,在沒有劃歸第十九集團軍序列之前,在淞滬戰場,與日本人著著實實的打了幾場硬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日本人的進攻路數了。
山腳下的小鬼子,吵吵嚷嚷的忙了大半夜,又是燈光又是馬達聲的,情形與前幾天截然不同,恐怕今晚小鬼子要進攻,金寶柱就上了心,他的哨位,是整個西云峰最前出、最突出的部位·他馬上把自己的判斷,用電話打到營指揮所。
接電話的營長,一聽就火了,張嘴就罵·“你狗日的金寶柱,上峰都沒有命令,就你他媽的一個大頭兵,還能知道日本人的進攻時間,在謊報軍情,擾亂軍心,老子斃了你·”說完,咣當就把電話扔到炮彈箱子上。
金寶柱一愣的神兒,沒敢言語,中央軍部隊里,長官的話就是一言九鼎,又過了有半個小時,山腳下的小鬼子沒動靜了,可金寶柱從望遠鏡里·影影焯焯的看到,山腳下的樹林里,似乎又鋼盔幽暗的反光·他揉揉眼睛再看,卻都什么也沒有。
金寶柱不放心,把望遠鏡遞給其他的士兵,連續看了五六個人,都說沒有說什么發現,金寶柱犯難了,可直覺告訴他,今天晚上,小鬼子的舉動反常,想著·又把電話打到營指揮部。
“營指揮部嗎?我是金寶柱,請營長旅長,小鬼子要在今晚發動進攻,”接電話的,還是那個營長,氣得火冒三丈·“你他媽的金寶柱,老子不斃了你,你他媽的就不會消停了不是?好你等著,我派督戰隊去。”
正罵著,旅長池子風一腳踏進來,隨口問道:“跟那個發火呢?”營長一看是旅長親自光臨前沿指揮部,都是多年的老上司,也就沒有放下電話,回答道:“旅長,是他媽的前沿一個大頭兵,非得說是今晚小鬼子要進攻,都兩次了,我正訓他呢。
池子風臉色一變,一個普通士兵,冒著被殺頭的危險,連續兩次報告敵情,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一把搶過電話,說道:“我是旅長池子風,你報告的情況屬實?”金寶柱嚇了一大跳,旅長親自說話?
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急切的說道:“報告旅長,我是前沿哨所哨長金寶柱,根據我剛才的觀察,日軍舉動異常,今晚也發動進攻,”池子風沉吟一下問道:“金寶柱,你怎么說?”“旅長,小鬼子進攻的套路,是先用猛烈的炮火,炮擊我們的陣地,然后是步兵沖鋒,請旅長下令,所有陣地上的兄弟,立即進入防炮洞和隱蔽部,再玩就來不及了。”
池子風沒有猶豫,立即命令身邊的參謀長,“馬上傳達我的命令,除警戒哨外,所有表面工事里的人,都進入隱蔽部和防炮洞,防止日軍炮擊,”營長遲疑著說道:“旅長,金寶柱不過是個大頭兵,他的話還有準兒?”池子風怒罵到,“你懂個屁,金寶柱是咱們旅為數不多的從淞滬戰場下來的兵,他的話,比你有準兒。”
也就是過來十幾分鐘,日軍成群的炮彈,就落到西云峰所有陣地上,躲進隱蔽部的營長,親眼看著自己的指揮部,在十幾發炮彈爆炸的火光中,紙糊的一樣飛上半空,心有余悸的對躲在一起的池子風說道:“旅長,幸虧那個金寶柱,要不,咱倆都完蛋了。”
池子風“哼”了一聲說道:“豈止是咱倆,要是沒有金寶柱,咱們旅的弟兄,至少傷亡一千多號人,等打退小鬼子的進攻,那個金寶柱帶來見我,”話音剛落,又是一群炮彈飛過來,地動山搖,擠了十幾人的隱蔽部,一陣晃動,頂棚上的泥土,紛紛落下,人們的耳朵里,就跟無數面銅鑼再敲一樣。
金寶柱的幾句話,挽救了獨立旅一千多人的生命,否則,暴露在表面工事里的中央軍士兵,在日軍猛烈的炮火轟擊之下,肯定會傷亡慘重。
山下奉文站在西云峰山腳下,看著如同一陣火雨潑到頭上的西云峰主峰,身邊是幾十個高級軍官,爆炸映出的阢陣火光,照著司令官閣下剛毅而殺氣騰騰的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日軍猛烈的炮擊,早就驚醒了都勻城內的郭化文,他在第一時間,把電話打到了西云峰獨立旅指揮部,接電話的參謀告訴他,旅長池子風不在旅指揮部,已經上前沿陣地去了,郭化文暴怒的摔掉電話,一方面擔心池子風的安慰,一方面心疼部隊,日軍在夜間就發動攻擊,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一陣兇猛的炮擊,獨立旅是傷亡小不了。
在都勻城內的另一處民宅里,楚天把擬好的電文,交給報務員,“師長,山下奉文所部,在今夜十一時三十分整,對西云峰發動炮擊,”電文很短,不一會兒,唐秋離回電,同樣也是幾句話,“山下奉文等不及了,隨時報告都勻戰況。”
猛烈的炮擊,進行了一個半小時,幾萬發炮彈,落在西云峰主陣地上,西云峰幾乎被夷為平地,高大的樹木和低矮的灌木,被密集的彈雨,炸成無數截,遍地狼藉的倒在那,嶙峋的巨石,被炸成幾塊,掀離了原地,日軍炮兵部隊,根據山下奉文的命令,打完了第十五軍輜重部隊攜帶的二分之一左右的炮彈。
山下奉文下了狠心,要在天亮之前,拿下西云峰陣地,他不惜打出一半以上的炮彈,就是要給獨立旅守軍,造成重大殺傷,如果不是輜重部隊遭受重大損失,攜帶的彈藥沒了大部,炮擊的猛烈程度,會是現在的一倍以上,不過,在山下奉文看來,足夠了。
炮擊過后,日軍展開一個主力師團的兵力,對西云峰陣地發動了進攻,夜色中,日軍士兵狼一樣的嚎叫聲,聽得人心里發寒,從西云峰上看下去,到處都是日軍士兵的身影,在沿著陡峭的山坡,努力的往 池子風鉆出隱蔽部,大聲命令到:“部隊進入工事,小鬼子上來了,給我狠狠揍這幫狗東西,注意了,沒有老子的命令,誰也不許開槍,”不知道什么時候,他抱著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兩眼冒光的看著山下蠕動的人影,還在身邊擺放了十幾枚手榴彈。
參謀長擔心的說道:“旅長,前沿太危險,請回旅部,你指揮著幾千名弟兄,不可以身犯險,”池子風頭也沒回的說道:“老子好不容易逮住這個機會,不狠狠宰小鬼子,心里頭憋屈,這樣,參謀長,你回旅部指揮,要是我陣亡了,你就接替我的指揮權,對了,把西云峰的情況,報告給司令,他惦記這呢。”
日軍士兵已經爬到距離前沿陣地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因為西云峰的山勢陡峭,日軍士兵擠成一堆堆的,更近了,爬上一道陡坡的日軍士兵,已經只有不到五十米了,池子風狠狠的扣下輕機槍的扳機,一道火舌噴射出去,隨著槍響,頃刻間,西云峰陣地全面復活。
居高臨下,占盡了地利之便,密集的彈雨,全都潑灑在悶頭往上爬的日軍士兵頭上,第一波的日軍士兵,幾乎是在沒有反應的情況下,就成了獨立旅士兵的活靶子,慘叫著跌落下去的日軍士兵,到了底下,已經是一具尸體。
跟在后面的日軍士兵,不知道前面發生的狀況,還在不斷的涌上來,沖鋒隊形當時就變得亂糟糟,還好,有機靈的日軍指揮官,發現守軍的火力太猛烈,士兵沖上去也是送死,陡坡下,可以暫時躲避居高臨下的子彈。
一陣喊叫,日軍士兵統統躲到陡坡下,沒有了頭頂致命的彈雨,總算喘口氣,池子風一眼就發現了這個情況,哈哈大笑,“弟兄們,準備手榴彈,每人至少給我扔五顆,別省著,炸死這些狗日的小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