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是個好東西,用得好了,可以事半功倍,所謂“勝”,說得就是這個道理。
鐵路公司后花園那邊,政宣委的張激揚干事長在聆聽民意,鐵路公司的經理室這邊,總司令趙北也在接見民意代表,所不同的是,干事長聆聽的是川西民意,而總司令接見的則是來自川東的代表。
川漢鐵路公司不僅關系著川西百姓的利益,也關系著川東百姓的利益,甚至連湖北的百姓,也與這條鐵路有著利益關聯,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自從路款虧空案的消息傳出,不惟川西民情洶洶,就連川東百姓也對這虧空案議論紛紛,作為川東百姓的利益代表,設于重慶的臨時省議院在第一時間響應重慶總商會的民意,拍發通電,敦促各方面謹慎處置,務必保障川民權益,并同時派出以議長朱之洪為首的議員代表團,趕往川西會晤總司令。
由于總司令電令沿途駐軍給予方便,并命令重慶派輪船護送,川東的這幾位議員代表在很短的時間里就趕到了成都,風塵仆仆的進了城,未來得及喝口熱茶,便匆匆投帖拜會總司令。
代表團的團長朱之洪不僅是省議院的議長,同時也是重慶總商會的委員,更重要的是,他還是同盟會的會員,光復之后,他立即公開了自己的革命黨身份,在議院中頗孚眾望,所以,他不僅僅代表著川東商界,他的態度也代表著同盟會的態度。
實際上,朱之洪才交給總司令的那兩封信中,有一封就是同盟會的領袖孫先生的密電,在電報里,孫先生不僅對路款虧空案表示了極大的憤慨同時也明確指出,所謂“川西都督”的任命就是袁世凱削弱南方革命黨勢力的陰謀,對此,革命黨人必須保持高度警惕要時應予堅決的反擊,不排除使用武力。
在密電里孫先生也對總令很是褒獎了一番,認為總司令在此次“戊申革命”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是“革命之偉人”。
“不會是糖炮彈吧?”
將那封密電放進口袋,趙是警惕了一下,因為“蘄州事變”的事,同盟會對他的狂熱反英態度表示了不滿,認為他橫挑列強,實屬不智是現在,這封密電似乎又顯示出了同盟會方面急于與他修復關系的愿望,或許是同盟會還需要漢陽造,或許是同盟會決定趁這個機會削弱一下袁世凱的威望,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封密電表明,同盟會在川漢路款虧空案上是和總司令站在一條戰壕里的。
雖然同盟會現在的實力不強,但是南方革命黨里的影響還是很強的,只要同盟會明確表態,南方革命勢力就能擰成一股繩,袁世凱也將更加孤立。
“朱先生遠道來一路辛苦了。你們地來意我完全明白。其實。如果諸位沒在這里地話。我現在已經在主持一場關于這路款虧空案地善后會議了。在路款虧空案地問題上。我完全站在國民利益一邊不過此事頗為復雜。不是短期就能妥善解決地在川南還未完全光復。共和軍即將大舉南征路款虧空案地審理也需要一個籌備過程。前日我已向制憲會議拍發電報建議他們立即組建一個特別法庭。主審路款虧空案。制憲會議昨日回了電報。建議就在成都設立這個特別法庭。至于主審法官。制憲會議推舉了蒲殿俊先生和顧維鈞先生。”
總司令地話讓幾位議員代放下心來。
朱之洪問道:“蒲殿俊蒲伯英我們倒是曉得。這顧維鈞是何許人也?”
趙北說道:“他是江蘇人氏。前幾年去美國留學。在哥倫比亞大學攻讀法律和外交。革命爆發后。他就回了國。先在福建軍政府充任法務顧問和外交顧問。后在上海參加制憲會議。此次出任特別法庭主審法官是出于同盟會和光復會地推薦。至于蒲殿俊先生。則是袁世凱袁大總統推薦地。他也是學法律地。不過是留學日本。”
“這個顧先生多大歲數?”一名議員問道。
“二十一歲。正是年輕有為。”
“這個,是否閱歷欠缺了些?”
朱之洪沒敢抬眼看趙北,畢竟總司令也才二十多歲,不過這審理路款虧空案不比打仗,不是年輕有為有沖勁就可以的,在議員們看來,審理路款虧空案的人應該老成持重。
“朱先生所慮甚是,袁大總統也是這么看,所以啊,我就給制憲會議一個折中意見,制憲會議另外推舉一位主審法官,至于顧先生,則不出任法官,改任辯護律師,組建一個律師團,為路款虧空案的相關案犯提供辯護。現在共和了,一切要講法律,人犯也是有辯護權力的,咱們革命黨人應該為共和時代的法律建設開一個好頭。”
“總司令如此安排較為妥當,只是不知制憲會議推舉的另一位主審法官是誰?”
“這個主審法官實際上是我提名推舉的,叫張振武,是湖北人氏,現已年屆不惑,前些年留學日本,攻讀法律、政治,并在東京加入了同盟會,革命軍興后,他回國參加革命,投入共和軍,先后擔任過革命衛隊大隊長、暫編師師長等職,雖然他很勝任這些工作,但是考慮到共和時代的中國更需要法律和政治人才,因此我不得不將他從軍隊調出來,讓他學以致用。說起來,張振武先生和蒲殿俊先生在東京的時候還有過一面之緣呢。”
趙北虛虛實實的介紹了一番,卻把他將張振武調離軍隊的真正原因輕輕揭過,其實張振武之所以離開了革命衛隊,根本原因還是他的性格,總司令不 讓他在革命衛隊的那個暫編師里搞小組織,于是借著案這件事名正言順的將他調離了軍隊,這也算是雙贏,總司令放了心振武也沒有怨言,畢竟,這可是特別法庭的法官,若是路款虧空案審理得好將來這民國的司法部總長、次長的位置也算是近在眼前的,就算做不了官員,至少一個高等法院終身法官的帽子是跑不了的。
“一位北方推舉的法官,一位南方推舉的法官,一位是立憲派,一位是革命派,如此安排,最好不過,南北和衷共濟時艱,將來也是一段佳話。”一名議員滿意的點了點頭。
現在議員們最擔心的就是路款虧空案可能引發民變,導致四川局勢持續動蕩,但現在看來,南北的實力派似乎已在這件事上迅速達成了一致意見,川民可以放心了。
但是朱之洪卻不這樣看竟他是同盟會員,知道的內幕比其他人多一些。
雖然共和政府已經成立,憲法也即將公布,表面上看國體之爭已近尾聲,但是,南方革命勢力與北方北洋勢力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藏在川漢路款虧空案后面的其實就是一場權力之爭,這場權力之爭早就開始了,北方與南方爭,南方內部也互相爭,如今的中國戰略上看那就是五代十國的局面,僅靠議院和憲法是不能將這個國家的政令統一起來的。
這場斗爭肯定非常激烈既是斗智,更是斗力力永遠屬于最有力量的人。
“國事多艱啊。”朱之洪嘆了氣。
沒等朱之這口氣嘆完,經理室門口人影一晃個一身短打的壯漢站在門口探頭探腦,讓經理室里的這幾位議員頗感驚訝,要知道,現在這里可是坐著共和軍的總司令,屬于軍事禁地,可這壯漢沒穿軍裝,顯然不是衛隊的軍官,怎么也可以隨隨便便的闖入這軍事禁地呢?
更讓幾位議員驚訝的事還在后頭,總司令望見那探頭探腦的壯漢,立即站了起來,向幾位議員說了聲“幾位稍坐片刻,我去去就來”,便扭頭走出了經理室,與那壯漢勾肩搭背的去了。
總司令的便衣隊?偵緝隊?
幾位議員面面相覷,以前清廷沒倒時候,官府的差役也經常身著便衣到茶館、酒樓里去閑坐,目的倒不是抓賊,而是抓亂黨,若是誰胡言亂語,這些差役就拿出鎖鏈拿人,這種差役有個名堂,就叫做“偵緝隊”,北洋那邊叫做“便衣隊”,和那明代的東廠番子是一個性質,都是上位者如臂使指的爪牙。
正當幾位議混思亂想時,總司令已匆匆走回,手里還攥著幾張紙,進門之后才塞進軍裝口袋,瞧那神情似乎是有些鬼鬼樂樂。
至于那壯漢,壓根就沒進經室,只聽門外腳步輕響,人已去得遠了。
幾位議員正襟危坐,這軍事上的機密最好還是別問,不管那位是便衣隊還是偵緝隊,都與自己無關。
只有那位朱之洪老先生,仗著自己是議長,又是同盟會員,壯著膽子問了一句。
“請問總司令,方才那漢子一身平民服色,卻能走進這里,不知是何身份?”
聽見朱之洪發問,趙北淡淡一笑,說道:“他是我的下屬,姓金,雖然不是軍人,不過這工作倒是與軍事沾邊。幾位都不是外人,我也不瞞你們,其實他就是我的探子頭目,專門刺探這江湖上的情報。
幾位剛來成都,或許還不知道,就在今日上午,為了川漢路款虧空案這事,幾千成都百姓將我這總司令部圍了起來,如果不是處置妥當的話,那就是一場民變啊,這件事很是蹊蹺,我不得不派人去探察探察,剛才那金頭目送來情報,果不出我所料,上午那事就是這江湖人物挑起來的,袍哥、哥老會都有份,至于他們有什么目的,還需繼續探察探察。”
朱之洪眉頭一擰,說道:“如此說來,總司令還需謹慎為上,這四川不比湖北,這里的江湖會黨勢力很盛,方方面面的關系盤根錯節,比湖南的會黨組織更嚴密,現在光復未久,人心不靖,正是會黨發展勢力之時。”
趙北點了點頭,說道:“多謝朱先生提醒。其實那位金頭目本人就是安徽的會黨首領,江湖人盯江湖事,自然比我們這些純粹的軍人方便得多,他辦事穩妥,這會黨的事情交他去辦最合適。其實會黨這種組織有利也有弊,此次革命軍興,會黨也是出過力的,但是將來局勢穩定了之后,這會黨的弊端就顯現出來了,如何處理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依我之見,莫過于制訂相關法律,將這個組織納入法律管轄之下。”
朱之洪略一遲疑,說道:“將會黨納入法律管轄之下,總司令的這個想法倒是與同盟會的那位‘白譚’不謀而合,譚先生最近正在草擬一份議案,就是關于規范會黨組織的法律,好象是叫《社團組織法,前幾天還給我拍了封電報,叫我給參謀參謀,我瞧著他的意思,是想把各地的會黨都組織成政黨。”
“白譚?可是那位人稱‘托塔天王’的譚石屏譚老先生?聽說他本人也是會黨出身,對這會黨的事情自然是最清楚不過了。”
趙北笑了笑,說道:“把會黨改組成政黨,這倒是個有趣的建議,將來國會選舉,說不定這‘袍哥黨’、‘哥老黨’也能爭得些席位呢,若是他們與其它的會黨社團聯合起來,在國會里占據多數席位卻也不一定就是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