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些顛簸。這里畢竟是郊區。自從大蕭條之后。為賊州干獨會救濟所需資金,政府縮減次要開支,雖然雇傭了大批失業者進行道路的維護與保養,但是經費最主要的支出是在人員的生活方面,而不是道路本身的養護,實際上,這護路的經費是被削減的,在這種局面之下,主要的干道的保養與維護是可以保證的,但是次要道路的保養與維護基本上是談不上了,因為缺乏必要的養護材料,許多地方的道路維護工作現在就是靠天吃飯的狀態,倒是地方緒仲偶爾會因為桑樟利益而出面提供資金,為那些連接鄉村與主要干道的支線道路組織一些路面保養工作。
就是在這樣的一條破碎不堪的鄉間道路上,一支車隊正顛簸前行,走在最后頭的是一輛國產豪華轎車,這是金融矩子部廷弼的私人轎車,不過此刻坐在車里的人卻不止他一位,除了司機之外,還有一人,只是此人卻不是他的親屬,而是一位政客,正是蘭芳憲政黨的黨魁熊成基。
部廷弼與熊成基剛剛結束了張副總統的移靈儀式,從京郊寺院趕回城里,現在,他們的轎車正在前往北京的路上,距離市區還有不到五公里。
坐在車里,部廷弼與熊成基仍在討論葬禮的事情,按照熊成基的打算,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他或許可以親自護送張副總統的靈柜趕去江蘇,盤桓兩日之后,就去南京,由南京上船,直接趕回南洋。
對于熊成基這么急著趕回南洋,部廷弼非常奇怪,于是不免刨根問底一番,而熊成基在遲疑了一下之后,也決定實話實說。
“不瞞部先生,此次我之所以這么急著趕回蘭芳,主要是因為跟趙振華做了一筆政治交易,我回南洋,趙振華則答應,一旦他當選下屆總統,就立即解除對蘭芳外交與國防事務的監督,使蘭芳可以在外交與國防上取得自主,而條件就是我盡快回南洋,而且不能協助國民同盟進行總統競選。
我知道,這個政治交易非常的骯臟,而且在國民同盟看來此舉不講信用,不過我現在已經看的很清楚了,下屆總統大選,趙振華是志在必得,先不講他在軍方的影響力,只看他現在的民間支持率,只怕國民同盟的候選人完全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以趙振華在聯合陣線的影響力,他肯定能取得聯合陣線的多數黨員的支持而成為聯合陣線唯一總統候選人,以目前的形勢判斷,趙振華贏得下屆總統大選的勝利基本上是沒有懸念的,這個時候,有沒有我的助選班子,國民同盟都不可能在競選中擊敗趙振華。在這種情況下,我留下,于事無補,我走,卻能為蘭芳的憲政事業開辟一個新局面,換了你,你會如何選擇呢?
部先生,你也知道,我是一個政治人物,雖然我依舊關心中國的事務,可是我現在畢竟是蘭芳憲政黨的黨魁,我不可能在中國直接參與政治,帶領憲政黨掌握蘭芳中樞權力才是我當前最要緊的工作,也是我的首要目標,當年許多人都說,蘭芳將成為憲政的南洋試驗田,可是現在,這塊試驗田里還沒有真正出現讓人滿意的憲政果實,反而國內先實現了憲政,這未免有些讓人唏噓。明年也是蘭芳的大選年,我有信心帶領本黨贏得大選勝利,這種時候,憲政黨太需要一個新局面了。
這幾天里,我一直在翻來覆去的琢磨這個問題,到底是留在國內協助國民同盟建設憲政呢,還是返回南洋,在蘭芳建設憲政?本來我拿不定主意,但是趙振華的這個政治交易幫我拿定了主意,只要他信守承諾,蘭芳實現真正的政治自主目標就不遠了,而那時候,也將是蘭芳憲政體制真正建立的時候,當年眾位憲政同志的理想才算是真正實現了,孫先生、黃先生他們的在天之靈也可以瞑目了,甚至連陶先生、宋先生的在天之靈也可以得到告慰“那,如果趙振華傘言呢?。部廷弼問道。
“我會讓他立下字據,如果他食言,我就將這個字據公之于眾,讓他威望降下來,讓他的政治對手得到反擊他的武器。”熊成基很認真的說道。
部廷弼笑了笑,熊成基從政多年,居然現在還用這種原始手段來確保別人的承諾,此舉在他看來,多少是有些迂腐了。
部廷弼甚至懷疑,熊成基的話并不是全部真相,或許他與趙北之間的政治交易不止如此這般簡單,但是既然熊成基就說這么多,那么部廷弼也不打算刨根問底,畢竟,他之所以在回城的路上邀請熊成基與他同乘一車,這主要目的就是不讓熊成基脫離目前的這個政治旋渦,不僅不能叫他遠遁南洋,而且還要想辦法將他拉上賊船,利用熊成基“革命元勛”的這個光環以及憲政黨黨魁的位子協助他們這幫“反趙派。到趙。
既然敢請熊成基上車“閑聊。”那么部廷弼事先就已做好了準備,這話該怎么講,人該怎么勸,都已胸有成竹,不怕熊成基這 “味根,我看你是有些膽怯了。現在趙振華利用退伍軍人大進軍這件事,將目前的這個局勢攪成了一鍋粥,黎宋卿和他的政府對此毫無辦法,焦頭爛額,而趙振華卻利用此事將他的威望進一步提了起來,現在他是眾望所歸,但是同時,也是四面樹敵。
此次張季直病故,徐東海等人齊聚張府,難道只是為了來吊唁老友?非也,非也。這是在向趙振華示威呢,這是要讓趙振華看到他們的不滿,在這些人看來,趙振華逼死了張季直,這只是他行動的第一步,接下去還不知道多少人要死在這個“狂人。手里呢。”
鼻廷弼一番話,讓熊成基眉頭一挑。
“此話怎講?趙振華所作所為,固然是為個人政治前途,但是同時也對國民有好處啊,他建議擴大選民遴選范圍,這有利于國民保護自己利益,他主張對豪門征收遺產稅,這也有利于社會之公平,這些政務舉措,無疑將使國家更加安定,難道這些財閥為了一己私利,竟如此不識大體么?”
熊成基這話說的很不客氣,畢竟部廷弼也是個大財閥,這簡直就是指著和尚罵賊禿了。
部廷弼到是沒有生氣,而是搖了搖頭,說道:“味根,你是當局者迷,看不清趙振華到底有多么陰險,為了排除政敵,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干掉任何擋路的人,無論這個人是他的朋友還是他的部下,如果味根你擋了他的路,他也會毫不念舊情的將你干掉,這絕不是危言聳聽,所以啊,我倒是理解你的膽怯,還是早走早好,免得死在這里。”
“此話怎講?趙振華做事果決,這我當然清楚,不然的話別人也不會叫他“狂人”部先生。你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有什么話你盡管講,我分辨得清楚。”
熊成基有些不高興,他也聽出了部廷弼話里的激將味道。
“也好,既然你這么說,我就將憋在心里的話講出來,聽不聽在你,信不信也在你。”
說到這里,部廷弼頓了頓,然后提起了一件很多年之前的懸案。
“味根,我知道你是宋鈍初先生的關門弟子,你現在的憲政理念實際上就是繼承的宋鈍初的衣缽,此話你不否認吧?那么,我也相信,這么多年以來,你一直對宋鈍初當初的遇刺身亡耿耿于懷,這個分析也沒錯,是不是?當年,無論是政府還是民間,都認為殺害宋鈍初的兇手是滿清余孽,關外八旗,因為宋先生的尸體是在京城旗人聚居區發現的,而且尸體被巡警發現的時候。附近還散落著一些滿清復辟的傳單,于是,人們理所當然的認為,是旗人殺害了宋鈍初,因為他是革命黨,而且還是革命黨的大人物。
可是,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殺害宋鈍初先生的兇手另有其人你相信不相信呢?如果我還告訴你,關于宋氏遇刺案,目前仍有關鍵人物活在世上,你相信不相信呢?如果我告訴你,這個關鍵人物可以告訴你宋氏被殺的真正原因,你相信不相信呢?如果我告訴你,殺害宋先生的這個兇手居然也是一名革命黨的大人物,你相信不相信呢?”
部廷弼一連串的“相信不相信”問下來,將熊成基嚇了一跳。
“你是說”當年派人刺殺宋先生的主謀是他?”
熊成基這一驚著實厲害,他實在不敢相信,部廷弼指控的那個幕后主謀竟會是那個人,所以,他甚至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而只是用“仙。代替。
熊成基說的這個小“他”到底是指誰,部廷弼也很清楚,畢竟,剛才兩人所談論的那個重點話題就一直圍繞著這個“他”展開,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除了那位趙總司令,還能是誰?”
部廷弼點了點頭,語氣冰冷得可怕,這讓熊成基感到脊背一陣發冷。
“可有確實證據?”
熊成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后問部廷弼索要證據,人證和物證。
“這么多年過去了,物證或許還在,但是或許已消失,不過卻有一位可靠的人證,也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位關鍵人物。”
部廷弼非常得意,他知道,熊成基的信念已經動搖了,而只要信念動搖,將他誆入接中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他是誰?在哪里?”熊成基追問。
“你真想見他?”部廷弼反問。
“見一見也好,若是信口雌黃,莫怪我不客氣!”熊成基鐵青著臉說道。
“好,我這就帶你去見他。不過在見到他之前,我先不告訴你他的名字,等你過去之后,就知道他是誰了。”
部廷弼點了點頭,懸著的心放了下去。然后扭頭向車窗外頭望了過去,看著那金黃的農田,嘴角露出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陰謀,從這一刻起就算是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