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擊掌聲在大帳內聽得份外清晰,孫紹和曹彰相視而笑,不過究竟笑什么,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了。
孫紹隨即和曹彰商定,將大營向后移了五里,保證能夠護住盟軍的后陣,同時又保持一定的距離。曹彰將騎兵掩在他的側后方,以防薩珊人從兩翼突破,與此同時,他還要隱藏自己的蹤跡,不能讓薩珊人看到他們的影子。
孫紹的摧鋒營也不完全是步騎,只是騎兵比較少罷了,總共不到兩千,這些人一部分是蘇粗腿送來的遼東精騎,以毌丘儉為騎將,另一部分是以當年的關家親衛組建起來的,由趙奉為騎將,這一部分人當初曾經跟著他從襄城趕回襄陽,算是關羽算給他的一份大禮。這些親衛騎的實力都不差,裝備當然不用說,都是挑最好的,訓練也一直沒有放松過,狀態保持得很不錯,到了阿克蘇姆以后,為了適應沙漠中的行軍,他們還專門訓練過騎乘駱駝作戰,說起來都是上馬騎卒,下馬步卒的全能戰士,只是這些年跟在他身后也沒什么機會立功,所以名聲不顯。
這次,孫紹把這兩千親衛騎派上了用場,分別擺在兩側,這是比較常見的陣型,不管是漢人還是羅馬人,都習慣用這種陣形,就算是薩珊人對這種陣形也不陌生,他們在作戰時也經常使用這種陣形,不過他們的騎兵比例高,而步卒都是一些裝備差,實力弱的部隊,大多時候都是當炮灰用,最后還要靠騎兵定勝負,所以和以步卒為主的漢人、羅馬人的陣形略有區別。
曹彰雖然把騎兵隱在后方,但是他自己卻經常到孫紹的營里來,他很好奇孫紹會用什么武器來大量殺傷薩珊人,但是讓他迷糊的是,孫紹除了安排人在陣前大量的埋設拒馬之外,就是讓人挖了好幾道坑,坑的寬度和深度都很標準,足以讓騎兵一個跟頭栽進去跳不上來。
如果說有意外的,那就是挖坑的不僅僅是奴隸或民伕,而是每個輜重營的將士帶領幾個奴隸,操作著一種奇形怪狀的機器,機器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曹彰并不陌生,這些蒸汽機在并州的煤礦用得很多,這些年技術進步非常明顯,十來年的時間,體型越做越小,只剩下最初孫紹給他機型的一半大,但性能卻越來越高,大概漲了兩倍左右,穩定性也大有進步,用來挖坑簡直是又快又好。
“就這些?”曹彰指著那些轟鳴的機器,不解的問道:“就憑這些,你想殺傷一萬多薩珊人?”
“這關你什么事?”孫紹反問道:“我們說好的,我如果不能殺傷一萬五千薩珊人,你可以按兵不動。軍事機密不要隨便打聽,這是常識,你難道也不懂?”
“且”曹彰知道孫紹以說笑的辦法推搪他,不肯善罷干休,反將了孫紹一軍:“我們現在可是同盟,都是漢軍的一部分,你不要挑起紛爭啊。”
“哈哈哈……”孫紹笑了:“我說子文啊,這次打贏了,你該升做大將軍了吧?”
“你不要轉移話題。”曹彰才不上他當呢,可是一提到這個話題,他也有些為難,自己立了功,肯定會在這里有封地,是回洛陽做大將軍好呢,還是在這里做個自在的王?回洛陽,只能養老了,在這里,嘿嘿,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有仗打了。
“別管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孫紹道:“以步對敵,還有什么比拒馬、挖坑、強弩更有效?”
曹彰用明顯帶著懷疑色彩的目光瞟瞟孫紹,嘴一撇,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他當然不相信孫紹的話,可是孫紹不說,他也不好強問,只好把一肚子的好奇藏在心里。盟軍中幾乎所有人都對孫紹有敬畏之心,包括羅馬皇帝昆圖斯和貴霜王波調在內,唯獨他們兄弟一直能以平等的目光看孫紹,能夠很自然的和孫紹開開玩笑,包括以現在這種不敬的目光看孫紹。
“我不管你是好貓還是孬貓,反正你不擊殺一半薩珊人,是別指望我出手。”曹彰叉著腰,腥紅的大氅隨風吹拂,他瞇起了眼睛,看著北方一望無際的土地,過了半晌,忽然說道:“我聽說那里有一塊土地,是上好的牧場,出產上等的戰馬。”
孫紹微微一笑,佯裝沒聽到,轉身走了,把曹彰一個人扔在那里,曹彰自我解嘲的翻了翻眼睛,轉身跟了上去。
兩天后,孫奉送來消息,攻城戰正式開始,阿爾達希爾這次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同樣利用裝滿了石脂水的油罐進行攻擊,將城二三百步的地方燒成了一片火海,立功心切的羅馬人和貴霜人都吃了不小的虧,不過他們的油罐大小不一,攻擊的效果受了一些影響,而漢軍準備的油罐因為事先調整了距離,所以大部分都達到了預定的射程,攻擊到了城頭,以目前雙方的攻擊態勢計算,估計至少在兩天以內,真正的攻城內搏戰還不會展開,主要將以佯攻來達到消耗對方的儲備為主。
又過了兩天,城內的反擊漸漸弱了下來,孫奉開始安排真正的攻城戰,由于事先允諾了重賞,幾乎所有的人都不肯放過立功的機會,有越國人強大的火力作后盾,羅馬人、貴霜人和天竺人爭先恐后的攀城,為此險些和李嚴、曹植發生沖突。
阿爾達希爾準備很充分,他利用有油彈反擊,越國的弩砲不能太過靠近,對城墻的威脅不足的機會,集結優勢兵力進行反擊,連續多次打退了聯軍的攻擊,泰西封城墻上血跡斑斑,第一天的損失就超過了三千人,傷兵營人滿為患。
孫奉有一個消息沒有說,在一天的攻擊之后,昆圖斯和波調露出了悔意,覺得已方損失太大,要求漢軍加大攻擊的強度,與此同時,他們對孫奉只攻北門的安排提出了質疑,覺得這樣更利于阿爾達希爾的防守,而對進攻方不利,要求增加攻擊點。
面對昆圖斯和波調等人的質疑,孫奉沒有動氣,他平靜的接受了他們的質疑,詢問諸將的意見,在大多數人都表示支持這個看法的時候,他同意第二天分成三路進行攻擊,還是和第一次開戰一樣,羅馬人和貴霜人各負責一段城墻,由漢軍負責正門的進攻。
羅馬人、貴霜人滿意的離開之后,孫奉把曹植和李嚴留了下來。
“你們要不要休息一下?”孫奉開門見山的問道:“明天由我們越軍主攻吧。”
曹植和李嚴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們既不希望被孫奉當刀使,又怕阿爾達希爾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孫奉如果先進城,那就沒他們什么事了。曹植猶豫了片刻,問道:“殿下明天還是這樣攻城嗎?有沒有什么變化?”
陸遜咳嗽了一聲:“明天會改變戰術,三路人馬同時進攻,阿爾達希爾可能會出亂,他如果把大軍調集到其他地方去加強防守,我們可能就有機會一舉破城,可是同樣可能有另外一個情況,阿爾達希爾沒有重新調動防守力量,那我們將面對最多的敵人,而可能讓羅馬人或者貴霜人先破了城。”
李嚴無聲的一笑,你這等于沒說嘛。
陳海擺了擺手,生怕人搶功似的說道:“管他阿爾達希爾怎么應對,我們還是一樣的去攻,你們不要爭了,明天就由我們打頭陣,說實在的,天天看著你們砍人,我這手都癢了。”
孫奉笑了笑:“你們也看到了,我越國的將軍們可都等急了。”
曹植打量了陳海一眼,搖頭道:“這說的什么話,到了這個時候,還分什么越國魏國的,既然到這里來,我們就都是漢軍,不要分什么彼此,要不然的話,力量就分散了。依我之見,為了大家都能保持戰斗力,我們輪番上陣,這次誰也不吃虧。正方兄,你看如何?”
李嚴心領神會,連忙點頭道:“還是子建老弟的建議好,我們輪番上陣,這樣也能保持足夠的體力,保持給城頭足夠的壓力。”
孫奉和陸遜交換了一個眼神,點頭表示同意,約定次日將大軍分成三批,由陳海、李嚴和曹植輪流進行攻擊。
這個辦法的確是個好辦法,雖然第二天還是沒能破城,但是輪換攻擊讓將士們很好的保持了體能,連續不斷的攻擊讓城頭十分緊張,往往一批敵人剛被打退,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是一批敵人沿著攻城梯沖了上來,根本不給他們休息的機會。
城頭連連告急,求援的號角聲此起彼伏,更加劇了緊張的氣氛。聽到這些號角聲,羅馬人和貴霜人不敢怠慢,生怕被漢人先破了城,搶了首功,也使出渾身力氣,趁著阿爾達希爾在城門兩側的兵力不足的機會發力猛攻,接連幾次沖上城頭,打得薩珊人狼狽不堪,逼得阿爾達希爾出動了預備隊不死軍,才堪堪力保城門不失。
阿爾達希爾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不得不給阿瓦德發出命令,讓他伺機攻擊聯軍的后營,減輕守城的壓力。
阿瓦德一接到命令,立刻將大軍前移,逼到了孫紹的陣前。
出現在他眼前的一個防備森嚴的大陣,縱橫交錯的拒馬組成了一個縱深足有五百步的防守陣型,手執武器的漢軍士卒站在拒馬之中,嚴陣以待,陣勢沿伸到兩側,在寬闊的河面上,還有越國的戰船在游弋。遠遠的看去,可以看到兩支人數不多的騎兵在大陣兩側的后翼保持著警備的態勢。
阿瓦德松了一口氣,從這個大陣可以看得出來,對方只是采取守勢,并沒有配備足夠的騎兵與他對攻,這樣一來,他至少可以掌握攻擊的主動權,在形勢不對的時候還能主動撤出陣地。
在放心的同時,阿瓦德也有些頭疼,對方布下這樣的陣勢,大大的限制了騎兵的攻擊力,要想通過這個大陣,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讓騎卒下馬,清理出一條通道。
阿瓦德別無他法,立刻命令兩個千人隊下馬步戰,打通道路。
兩個千人隊下馬,在陣前列陣,兩個百人隊一左一右,舉著盾牌,手執利斧或戰刀,小心的向拒馬陣靠攏,另外兩個百人隊舉起了手中的弓箭,緊跟在他們后面,準備用弓箭進行掩護。
埋伏了至少五千將士的拒馬陣鴉雀無聲,摧鋒營的將士一個挨一個的蹲在拒馬的后面,姿勢如出一轍,左手握著盾牌嚴嚴實實的遮在前面,擋著他們縮在一起的身體,只從縫隙中露出陰冷的目光,右手握著手中的武器,擺在身體后側,隨時準備出擊。
鼓聲低沉,不緊不慢,一聲聲的似乎敲在人的心頭,薩珊人慢慢接近了拒馬陣,因為緊張,他們也不說話,只是謹慎的邁著步子,一步步的向前挪動,沉默的拒馬陣似乎有一種無形的殺氣,逼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因為后面有執法陣在看著,他們很可能掉頭就跑。
一百步,八十步,薩珊人開始射擊,他們將弓箭斜向上舉,向天空射出長箭,長箭在空中飛馳了三四十步,然后轉彎向下,撲向拒馬陣中的摧鋒營將士。
鼓聲一變,連續兩聲急促的鼓聲一下子打破了原有的節奏,拒馬陣中的將士整齊的將盾牌舉高了一些,低下頭。長箭呼嘯而下,擊打在盾牌上,頭盔上,或者釘在拒馬上,發出丁丁冬冬的聲音。將士們靜如磐石,一動也不動。
薩珊人開始奔跑,一個百夫長發現漢軍在陣里沒有安排弓箭手,因為到現在為止,他們一枝箭也沒有射出來。他欣喜若狂,一聲令下,帶著手下開始飛奔。
八十步的距離轉眼即到,兩百人分成幾組,每組一到兩什,飛身撲向拒馬,前面的幾個人繞過拒馬,直撲藏在拒馬后面的一什摧鋒營將士,后面的人高高的掄起手中的斧頭,全力向拒馬劈了下去。
“殺”蹲在拒馬后面的十個戰士忽然站了起來,正對著拒馬四個戰士亮出了手中的連弩,獰笑著扣動了弩機,兩側各有三個戰士組成三角小陣,伍長在前,揮刀就劈,兩個戰士緊跟在后面,緊緊的護住他們的側翼,三個步調一致的迎向從拒馬側面沖過來的薩珊人。
近在咫尺,長箭疾射而出,意外而果決,正準備用斧頭劈砍拒馬的薩珊人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們雖然以最快的速度舉起了手中的盾牌,但是速度顯然還是不太夠,沖在最前面的兩個薩珊人當即被弩箭射中,控制不住腳步,踉蹌著撲倒在拒馬削尖的木樁上,頓時氣絕,手中的斧頭也撒手扔了出去。
摧鋒營的將士在射擊的時候一直舉著盾,看到斧頭飛來,他們并不驚慌,只是微微的抬了一下盾牌,護住自己的頭部和上半身,斧頭在盾牌上碰了一下,沿著盾牌滑了下來,落在他們腳前的土地上。
被木樁刺傷的薩珊人流下的鮮血,一滴滴的滴在斧頭上。
四個弩手不慌不忙,對準隔著拒馬大喊大叫的敵人一個接一個的點名,薩珊人慌忙舉起了盾牌遮擋連續不斷的點射,同時揮動手中的武器用力劈砍拒馬。拒馬的兩側,兩個三角小陣穩穩的守住了陣地,三個戰士如同一體,進退有序,雖然地方不大,但卻絲毫不影響他們之間的配合。他們的刺殺非常簡潔,絕對沒有一絲花哨的地方,動作也沒有太多的變化,多是先用盾牌架住對方的武器,然后在以快得讓人看不清的速度揮出手中的武器,刀光一閃,要么割斷對方的脖子,要么砍斷對方的手臂,要么刺入對方的身體,幾乎沒有落空的時候。如果正面有兩個敵人,那前面的伍長會向后退一步,后面的兩個戰士則迎上去,用盾牌和戰刀逼得對方落出空門,以供伍長再度上前,準確的擊殺敵人。
薩珊人雖然人數要多不少,可是在狹窄的空間內施展不開,每次只有兩三個人上前,往往還會互相擠住,施展不開手腳,遠不如摧鋒營的將士進退自如。他們也想互相配合,但是急切之間根本做不到那么熟練,不知不覺的就被對手帶亂了腳步,陷入對方三人的圍攻之中,剛砍出一刀,卻發現有兩三柄刀同時砍來,同時還要防備對方手弩的點名。
薩珊人在狹窄的空間內擠做一團,眨眼之間就倒下好幾人,長了一臉大胡子的十夫長急得大叫,推開同伴沖上前去,被三個摧鋒營將士攔住。他勃然大怒,揮起手中的戰斧連剁三斧,都被對方用盾牌架住,他向后退了一步,想喘口氣再來砍,可是一直舉著盾牌招架的摧鋒營將士卻如影隨形的跟了上來,悄無聲息的將戰刀捅入了他的胸口,然后又迅速滑了開去,揮刀直砍他身后的同伴。
十夫長只覺得胸口一涼,一股鮮血噴了出來,直射到對面那個漢軍戰士的盾牌上,熱乎乎的鮮血在盾牌上濺出一朵妖艷的花,在血花的一側,露出一張冷笑的臉。
那張臉和盾牌上的血花急劇靠近,將他撞得飛了起來,撞在了身后同伴的身上,同伴避讓不及,亂作一團,那三個一直靠在一起的敵人忽然散了開來,搶入混亂的人群之中,揮起手中的武器無情的殺戮。
十夫長慢慢的轉了個身,他忽然發現眼前已經沒有站著的同伴,只有那三個如魔鬼一般的敵人,他們又恢復了剛才的三角陣形,迅速退回拒馬之后。十夫長睜大了眼睛,緩緩的栽倒在地。
他最后看到的是一張同伴死不瞑目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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