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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青出于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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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青出于藍  一個靜悄悄的清晨,孫奉背著一個小背囊,踩著露珠,踏上了未知的旅程,來送他的只有羊祜和杜預。羊祜將一個小荷包塞到他的手里:“這些錢留在我們這里也沒用,不如放貸給你,也許能增值。”

  孫奉咧嘴一樂,掂了掂荷包:“這可是我們平生賺的第一筆錢啊,你們不留著做個紀念?”

  杜預道:“扶南學院已經有了我們三個人的名字,以后所有人都會幫我們記住的。”

  “呵呵呵……”孫奉拉開荷包的絲繩,從里面取出兩塊金幣,在羊祜和杜預手上一人放了一塊,老氣橫秋的摸摸他們的頭:“一人留一個本錢吧,其他的我帶走。好好讀書習武,再等幾年你們也該出去游歷了,也許我們在異鄉還能見面。”

  “太子小心。”羊祜和杜預同時拱手道。

  孫奉應了一聲,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碼頭,碼頭上什么人也沒有,他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再次向羊祜和杜預拱手作別,邁開大步走了。

  羊祜和杜預轉過身,并肩往回走,誰也不說話,過了一會,羊祜忽然說道:“元凱,你說大王如果知道我們來送太子,他會不會生氣?”

  杜預扭過頭看了他一眼,很詫異的說道:“我們送他了嗎?我們只是早起鍛煉,很偶然的巧遇而已,并不知道他今天要走。”他頓了頓,又微笑道:“沒有人知道太子今天要走。”

  羊祜點了點頭:“的確如此,沒有人知道太子今天要走,要去哪兒,要坐哪艘船,從現在開始,太子就不存在了,就象這團霧氣一樣。”

  “正是。”杜預少年老成的點頭道:“無所不在,而又無所在。”

  “噗!”羊祜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兩個少年并肩而行,漸漸的消失在晨霧之中。

  遠處的高樓上,關鳳舉著望遠鏡,緊緊的鎖著孫奉漸行漸遠的身影,直到孫奉消失在薄霧之中。孫紹背著手站在一旁,一聲不吭,不大一會兒,涂虎走了過來,附在孫紹耳邊低語了幾句,孫紹點點頭,扯了扯關鳳的袖子:“走吧。”

  “讓我再看一會兒,說不定兒子還沒走遠。”關鳳央求道。

  孫紹皺了皺眉,也不說話,只是神色之中有些不悅。關鳳低下了頭,偷偷的抹了抹眼淚,乖巧的跟著孫紹后面走了。她知道孫紹的用意,孫奉離開得越突然,知道的人越少,他就越安全。太子孫奉已經不見了,世上只是多了一個普通的游學士子。

  “阿母那兒,你好好勸勸,這兩天我就不去了,要不然她惱了又控制不住情緒。”孫紹輕聲說道:“在其他人面前,你要守口如瓶,不要露出一絲風聲。”

  “那羊祜和杜預怎么辦?”

  “他們是阿猘看中的人,你要相信阿猘的眼光。”孫紹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意:“這一點上,阿猘比你強,他知道哪些人能信任,哪些人不能信任。”

  “嗯。”關鳳鼻音很重的應了一聲,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霧氣好象更重了,什么也看不到。孫紹在前面停下,等她跟上來,才又接著說道:“昨天剛接到洛陽的消息,岳父身體不太好,你看是不是讓安國去一趟洛陽?”

  “我想親自去。”關鳳抬起頭,淚水漣漣的看著孫紹。

  “你有身孕,能長途跋涉嗎?”孫紹有些擔心的說道。

  “沒事的,當初我懷著阿猘,不是照樣和你遠征南海?”關鳳抹了抹眼角,泣聲道:“阿母去得早,父親最疼我了,如果不能見我最后一眼,他會很遺憾的。可惜,阿猘要去游歷了,要不然的話,他一定要去的。”

  “你看你,只是說身體不太好,又沒說一定就會怎么樣。”孫紹責怪的說道:“自從昭烈王辭世,岳父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最近感覺不太好,總覺得心里慌慌的。”關鳳搖搖頭,眼淚又忍不住的流了出來,她拉著孫紹的手臂搖了搖:“夫君,讓我去一下吧,我一定會小心的。”

  孫紹有些不是滋味,他能理解關鳳的心情,關羽生了二男一女,最疼的就是這個女兒,上次他帶著孫奉在鄴城,特地安排孫奉趕到洛陽去見關羽。見到孫奉,關羽十分興奮,很難得的起身要教孫奉刀法,就象當初教關鳳一樣,疼愛之情溢于言表。原本應該讓孫奉去給關羽送終,但是孫奉卻出人意料的拒絕了,堅持要立刻開始他的游歷生涯,一天也不想耽擱,關鳳心里有些不高興,還和孫奉發了火,但最終還是沒能扭轉孫奉的決定。

  “也行,你去吧。”孫紹同意了,“你到洛陽去,曹彰一定會找你談西征的事,你告訴他,我們已經在準備了,來年就要和羅馬人、薩珊人談判,看他什么時候能準備好。”

  “嗯,我知道了。”關鳳并沒有把這當回事,曹操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按說曹彰不會在這個時候出征,而且以關中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支持這樣的戰事,曹彰就是再好戰,也不會這么不知輕重。

  關鳳收拾行裝,很快就和關興一起踏上了旅途,臘月底,她們趕到了洛陽,一進大將軍府,關鳳就跳下車,分開上來迎接的關平,徑直進了府。關平看著雖然身形臃腫,但矯健不亞當年的關鳳,不禁笑了一聲:“銀屏還是和以前一樣急性子啊。”

  關興也笑了,上下打量了關平一眼:“兄長,你可發福了,看來洛陽的差事真的很清閑啊。”

  “當然清閑了,除了巡視八關守備之外,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洛陽陪著父親,哪象你,跟著奉先東征西討,怎么樣,看樣子過足癮了吧?”

  “小意思。”關興故意氣關平道:“這才到了天竺而已,過了年,我可能還要跟著去羅馬呢。”

  “豎子,看你得意的。”關平又羨慕又好笑的拍了一下關興的肩膀:“在奉先身邊呆得遠了,跟他一樣沒個正形,也不怕人說你村?”他看了看后面,忽然有些詫異的說道:“怎么沒看到阿猘?”

  “他沒來,他去游歷了。”關興沉下臉,有些不高興的說道。他對孫奉為了游歷而不來見關羽非常不高興,遲幾個月去游歷有什么問題嗎?羅馬就在那里,遲一年半年的又不會有什么問題,何必非得現在就趕著去。

  關平愣了一下,臉色也不太好看,但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嘆了一口氣:“父親還一直等著他呢。”

  關鳳沖進了府,一直沖到關羽的床前。關羽臥在床上,魁梧的身軀瘦成了一副骨架,臉頰深深的陷了下去,一對鳳目之中再敢沒有了那種讓人心寒的殺氣,相反顯得很平靜。

  “是銀屏啊。”關羽偏過頭,看了一眼大腹便便的關鳳,責怪道:“有身孕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小心一些,還象以前一樣風風火火的,丫頭啊,你現在可是王后,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關鳳淚如雨下,拉著關鳳瘦得只剩下骨頭的手,泣不成聲。關羽微笑著,抬起另一只手去抹她臉上的眼淚,柔聲勸道:“不哭,不哭,我關家的虎女怎么能流眼淚呢?”

  “父……親,阿猘……阿猘……”關鳳猶豫著,不知道怎么向關羽解釋,關羽一定希望孫奉能一起來見他最后一面,可是孫奉卻辜負了關羽的疼愛,為了游歷,不敢來看關羽。

  “阿猘是個好孩子。”關羽笑了,他拍了拍關鳳的手,關鳳有此詫異的抬起頭,睜著淚水朦朧的眼睛看著關羽,關羽挪開一只手,費力的在胸前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東西,悄悄的塞到關鳳的手里。關鳳不解的摸了摸,突然露出驚訝的神色,她脫口說道:“這不是……”

  “知道就好了,知道就好了。”關羽連忙打斷了她的話,眼中全是笑意,竟然有一種孩童般的調皮。他拍著關鳳的手道:“這小子比你強,跟他父親一樣,不,比他父親還要聰明。”

  關鳳破涕為笑,偷偷的瞅了一眼手中白色小海螺,這正是孫奉從小到大最喜歡的一件玩具,形影不離,游歷的時候還特地帶在身上,沒想到卻出現在這里。這也就說,孫奉根本沒有像他所說的那樣西行去羅馬,他實際上來了洛陽,見過了關羽,并將自己最心愛的玩具送給了關羽。

  這一招瞞天過海騙過了所有人,包括孫紹和她在內,都以為孫紹跟著商船去了羅馬,誰知道他居然北上。關鳳又高興又生氣,眼中卻露出了驕傲的神色。

  “你知,我知,他知。”關羽擠了擠眼睛,頗有幾分得意的笑了笑。關鳳正要說話,卻聽到外面有關平和關興說話的聲音,連忙打住了話頭,再看關羽時,她驚訝的發現關羽已經換了一副沮喪的神色,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父親——”關興一看到關羽這副羸弱的模樣,忍不住搶到跟前,失聲痛哭。

  “嚎什么?”關羽沒好氣的罵了一句,全無剛才和關鳳說話時的和氣,反倒有些殺氣騰騰,盡顯以前殺場殺伐的本色:“老子還沒死呢,先聽你嚎喪,預演給我看么?”

  關興一下子被嚇住了,哭聲咽了回去,茫然無措的看著關羽。

  “把眼淚擦干凈,想想有沒有什么好的戰事跟我講講,老子閑得刀都銹了。”

  “哦。”關興忍不住想笑,卻又不敢笑,他草草的擦了把臉,開始給他講這兩年在天竺的戰事。他在孫紹身邊做了兩年郎官之后,陸遜率吳軍在天竺幫費羅茲征戰的時候,他被派到陸遜身邊做聯絡官,幾乎看到了陸遜用兵的全過程,從中學到了很多本事,現在講給關羽解悶正是合適。

  關羽聽得很細心,一直很安靜的聽著,不時的還問一些細節,最后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陸遜小兒居然有這樣的本事,以前還真是小看他了。”

  “是啊,就是現在,還有很多人看不起他。”關興附和著:“陸大將軍多思寡言,一有時間不是看書就是看地圖,每天都要到子時才睡。平時不顯山不顯水的,但是他任何人都別想瞞他。有一次費羅茲想誘使吳軍幫他攻打華氏城,說他發現了一條很隱秘的通道,可以抄貴霜人的后路,很多將軍都動心了,陸大將軍也沒說什么,只是把費羅茲說的那條道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把那些天竺人都嚇得面無血色,從此再也不敢虛言誑騙了。”

  “人才啊。”關羽沉默了好久,又喃喃說道:“能發現這樣的人才的,更是人才。”

  關平三人各自點頭附和,陸遜雖然是陸家后人,但是他的名聲一直不怎么樣,歷次大戰中他都沒有參加,和比他年長幾歲的呂蒙相比,他幾乎寂寂無名,和吳郡陸家的名聲非常不相襯,誰能想到他居然是這樣一個有才干的人。包括關鳳和關興在內,當初孫紹決定由陸遜主持天竺的戰事時,他們也覺得這是孫紹對天竺人的借口,并沒有想到孫紹實際就是看中了陸遜的能力,陸遜這個吳國大將軍在很多人的心里和大漢朝那些外戚大將軍并無二樣,不過是裙帶關系而已,并非是有什么真材實料。

  兩天后,在迎新年的爆竹聲,關羽安祥的離開了人世,享年七十六歲。

  正和皇后曹節、太子劉興以及諸皇子一起守歲的天子得到消息,無聲的流下了眼淚,大年初一早上朝會時,他帶著來朝賀的群臣趕到關府吊唁,命丞相顧雍主持喪事,賜治喪錢二十萬,以王禮葬之,以感謝關羽對大漢的再造之功。隨即又命三公議謚,三公經過商議,最后決定,謚曰武。上報天子,天子制曰:可!

  消息隨著大漢公報傳到鄴城,裹在錦被里的曹操躺在躺椅上,手里捏著曹植剛剛送過來的大漢公報,卻沒有看一個字,只是喃喃的說了一聲“云長去了”,然后便沉默得象一塊冰山,直到大漢公報從他手里輕輕的滑落。

  共和十四年正月初三,魏王曹操薨于鄴城金井臺,享年八十歲。消息很快傳回洛陽,天子且喜且悲之,初十,天子下詔賞錢二十萬,同時令魏太孫曹睿為魏王。接到詔書后,曹睿即日繼位為魏王,以大母卞氏為太王太后,其母甄夫人為王太后,夫人毛氏為皇后。三日后,以夏侯淵為大將軍,曹真為大司馬,曹植為征西大將軍。

  正月末,剛剛接到魏大將軍印綬的夏侯淵登高西望,長嘆三聲,溘然而逝,享年七十三歲。其子夏侯霸星夜趕回鄴城報喪,魏王曹睿為之痛哭,將正在鄴城服喪的曹植請進宮中,兩人密談了兩個時辰后,曹睿下詔拜曹植為大將軍,即日起奔赴關中主持大事,夏侯霸任征西將軍。

  越王孫紹、吳王孫權和蜀王劉禪的吊唁使者很快到達鄴城。

  共和十四年的春天,大漢國是忙碌的,而其中最忙碌的就是魏國。在內有太王太后卞氏,外有曹彰和曹植坐鎮的情況下,曹睿做出了一系列的人事調整,很快平定了魏國的政局,魏國政權的暗流在無聲無息中化為無形。

  五月,魏王使者隱蕃到達特牧城。

  隱蕃是青州人,長得風度翩翩,而且口齒伶俐,能言善辯,他向孫紹表達了曹睿對于孫紹派出使者吊唁的謝意,又重申了魏越交好的聲明,最后表達了曹睿希望雙方進一步加強合作,早日實現西征之事的意愿。

  孫紹仔細打量著隱蕃,暗自贊嘆魏國真是人才太多,象眼前這個年輕人,他居然一點印象也沒有,但是看他的口才,如果加以調教,只怕又是一個蔣干,是個做外交的人才。

  “故夏侯大將軍和今曹大將軍在關中經營多年,現在究竟能有多少實力,支撐得起西征嗎?”孫紹淡淡的問道:“另外,夏侯幼權現在是何官職,牧守何方?”

  隱蕃客氣的說道:“我魏國前后兩任大將軍努力經營關中,已有小成,但是萬里運糧,千鐘而致一石,實在不是個小事,所以,我家大王與群臣商議后,希望大王能從海上予以運輸,轉送到蔥嶺以西的康居一帶,或者直接從天竺一帶購糧,我們愿意以兩倍于關中糧食的價格向大王購買。”

  孫紹忍不住笑了。這個主意倒也不差,但是這個價格卻有些小氣,看起來雙倍于關中的糧食價格,但是如果算上運費,他是一個錢也賺不到,而魏國卻省下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這個曹睿更如他評價的那樣,大格局未必有,但小聰明絕對不缺。

  “夏侯幼權在何處?”孫紹開門見山的說道:“這件事太重大,沒有合適的人選主持根本辦不成,如果能讓夏侯幼權來主持此事,我可以答應你們這個條件。”他對隱蕃露出一口白牙:“我可以不賺錢,但總不能虧給你們,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隱蕃有些為難:“大王說的自然在理,只是夏侯幼權現在身為鎮北大將軍,正在北疆部署對鮮卑人的最后一擊,要讓他到越國來,恐怕實在困難。”

  “是這樣啊?”孫紹很失望,他想了片刻,又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你們另外派一個人來也可以,只要他能承擔起這么重大的責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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