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怎么辦?”關羽的臉陰得能滴出水來,聲音中也帶了幾分寒意。“孟德老賊派人勸降不成,恐怕馬上就要進攻了。城中雖然兵多,可是糧食卻有限得很,最多只能再支持兩個月。兩個月后……”關羽說到最后,搖了搖頭,有了些許不確定的退意:“要不,我們突圍吧?”
孫紹沒有說話,他聽得出來,關羽不想就這么退回去。他是威風凜凜的打過來的,如果就這么灰溜溜的退回去,那前面的一切都成了笑話,勢如破竹變成了冒進,突圍變成了狼狽而逃,味道完全不同。驕傲如關羽,他怎么可能接受這樣一個先贏后輸的結果?
關羽嘴上雖然這么說,那只是他對前途失去信心的標志,并不是真心想就這么撤退。孫紹如果現在歡欣鼓舞的同意撤退,那關羽對他的印象肯定要差到極點。
當然了,孫紹也不想退,至少現在還沒有到要撤退的時候。
“以岳丈的勇猛打破夏侯惇的包圍那是易如反掌,只是……天子、百官和這數萬的義軍怎么辦?”
關羽猶豫不決,正如孫紹所說,他確實在擔心這個問題。如果僅僅是他和孫紹這兩萬多人,他有十足的把握突圍,但是義軍不行,他們在城里還可以抵擋一陣子,出了城,那根本就不是曹軍的對手,不僅如此,他們還將成為自己的累贅。放棄他們顯然是最好的辦法,但是關羽做不到,這些人都是仰慕他的名聲而來,如果自己把他們丟給曹艸,那成什么了?
這與他的信念不滿。
“就算曹艸攻城,再守個把月不成問題。”孫紹站起身,嘆了口氣:“再派使者吧,你讓人向劉使君求援,我派人向車騎將軍求救,請他們無論如何不能再耽擱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關羽沒有吭聲,既然不能突圍,那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時間不長,關平帶著關羽的親筆信,孫桓帶著孫紹的親筆信一起出了宛城。他們知道情況緊急,不敢怠慢,曰夜兼程的趕到襄陽,先拜見了留守襄陽的孫皎等人。孫皎聽孫桓說了宛城的情況,捶胸長嘆。他當然明白現在的情況究竟意味著什么,但是他也無能為力,只能給孫關二人換了戰馬,讓他們繼續趕路。
曹艸看著面帶喜色的蔣干時有些意外,難道關羽或者孫紹愿意投降?不對啊,關羽傲氣,孫紹殲猾,這兩個人怎么看也不象是隨便就能投降的人。
“我見到征南將軍他們了。”蔣干一開口,就打破了曹艸的疑惑。曹艸一驚,立刻站了起來:“子孝在宛城?”
“在。”蔣干笑嘻嘻的說道:“征南將軍在樊城時重傷被俘,不過,現在他已經痊愈了。臣覺得,他的氣色很不錯,比以前還要好一些呢。”
曹艸沉下了臉,不快的哼了一聲,轉過身不說話。沒得到曹仁消息的時候,他十分擔心,曹仁是他的從弟,是他最信得過的將領之一,自從中平六年起兵以來,曹仁就是他手中最鋒利的刀,他讓曹仁坐鎮樊城,護衛許都,可是曹仁這一次卻讓他失望了。如果說沒守住樊城只是能力問題,那么被關羽和孫紹俘虜,現在還過得這么自在,那么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他和于禁又有什么區別?他給自己臉上抹黑,可比于禁嚴重多了。
“沒想到子孝居然也降了。”過了很久,曹艸才嘆了一口氣。
“丞相,征南將軍沒降。”蔣干連忙說道。
“沒降?”曹艸一驚,倏地轉過身來,兩步跨到蔣干面前,逼視著蔣干的眼睛:“你不是說他氣色不錯嗎?”
“他還是俘虜,不過,孫將軍對他很敬重,并沒有把他當俘虜看。”蔣干連忙解釋道。他知道曹仁在曹艸心目中的地位,這個時候為曹仁傳遞消息,消除他們之間的誤會,不僅曹仁會感激他,曹艸也會感激他。于是他把在宛城看到的情況詳細的說了一遍,不僅說了曹仁,還說了滿寵,說了龐德。
曹艸如釋重負,同時又十發不解。他轉過頭看看劉曄和辛毗:“那豎子在搞什么鬼?”
劉曄摸著胡須,若有所悟的笑了:“丞相,依臣之見,只怕孫紹早就料到了今天的結果,所以給自己留了一條后路。”
“以他的狡詐,能料到今天的結果,倒也不足為奇。”曹艸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他和孫紹在濡須見過一面之后,對孫紹的印象非常好,他覺得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很粗直,但是城府很深,他的見識與他的年齡和姓格相差甚遠,做事常有出人意料之舉。
“既然他早就料到孫權和劉備不會來救,那他為什么不降。”
“他大概也沒想過要投降。”劉曄搖搖頭:“依臣看,他大概要和丞相談判。”
“談判?”曹艸嗤之以鼻:“他拿什么和我談判?就憑城里這兩萬人?”
“還有天子。”
曹艸一怔,捻著胡須不說話了。天子是懸在他心頭的一把劍,雖然他已經做好了這把劍落下來的準備,做好了有不少臣子會因為他失去了這個名份離他而去,但是他并不希望走到那一步,且不說這將對他的實力造成不小的影響,更重要的是,他畢竟是漢臣,雖然已經走上了不歸路,但是他對大漢還有一些割舍不掉的情感。他對別人說如果天命在曹,他寧愿做周文王,并不完全是虛言,雖然曹家代漢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事,但是他還是希望能不撕破最后的一點顏面。
難道忍了那么多年,最后還要成為大漢的逆臣,哪怕是名義上的?
天子遲遲沒有下詔,沉默得有些讓人不解,而這時間拖得越長,曹艸就越是不安。有時候做出一個決定并不難,但往往事后會反復思量,越想越覺得不妥,如果已經成了事實,那也只能如此,可是沒有成為事實之前,除了圣人和傻子,所有人都會不同程度的受到煎熬。
曹艸當然不是傻子,但他也不是圣人,所以他現在就很煎熬。他不怕做逆臣,可是他也不希望做逆臣。這世人小人固然不少,但是以做小人為人生之樂的極品畢竟不多。
孫紹又在搞什么鬼?曹艸被孫紹這個舉動搞得糊涂了。
“孫紹會投降嗎?”曹艸扭過頭,問還站在那里的蔣干,語氣顯得很猶豫。
“不會。”蔣干搖搖頭:“孫紹是臣在宛城之中看到最鎮靜的一個人,就連關羽都有些沉不住氣,但是孫紹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緊張的神色。”
“這個豎子,究竟有什么后招?”曹艸擺擺手,示意蔣干先出去,然后在大帳里來回踱著步,猜測著孫紹可能埋下的后手。可是他想來想去,覺得孫紹好象并沒有什么好辦法。突圍?他必然實力大損,回到江東也是孫權碗里的菜。固守?他根本守不住,再過一段時間,不用打,他們就會因為缺糧而自亂陣腳,那幾萬義軍可是曹艸為了消耗他們的糧食而故意趕進城去的。投降?他又沒有投降的意思。難道真如劉曄所說,他要談判?談判要有本錢,他的本錢在哪兒?
“子揚,佐治(辛毗),我還真是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曹艸苦笑了一聲,無奈的看著劉辛二人。
辛毗笑了一聲:“不管他在想什么,既然他能預料到今天的局面,說明他對孫權早有疑懼之心,這對丞相來說并不是壞事。以臣之見,天子遲遲不下詔,也許與此有關,他大概是要給自己留一條后路吧。”
曹艸微微頜首,這一點他也能想得到。
劉曄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笑著說道:“丞相,臣記得當初丞相好象準備和孫紹聯姻的吧?”
曹艸瞟了劉曄一眼,眨了眨眼睛,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來,他一拍腦袋,哈哈一笑:“子揚,要不是你提醒,我還真是忘了。是有這么回事,不過,我的女兒都獻給天子了,再說也沒有什么國色啊,他可說了要國色的。”
劉曄微微一笑:“丞相的女兒中是沒有合適的,可是,厲鋒將軍(曹洪)可有一個國色的女兒啊。”
辛毗眼皮一跳,突然覺得有些異樣,驚訝的抬起頭看著曹艸和劉曄,隨即又心虛的把頭低了下去,心臟卻禁不住呯呯亂跳。他知道曹洪最近和曹植走得很近,而且也知道曹洪和曹丕不對付,是諸夏侯、諸曹之中少有的反對曹丕的人。他的確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兒,年齡也確實合適,但是聽說荀家曾經向他提過親,是荀彧的兒子荀粲荀奉倩。
荀家和曹家淵源很深,荀彧的長子荀惲娶的是曹艸的女兒曹秋,荀彧又一直是曹艸陣營中首屈一指的重臣,人脈極廣。當初曹丕為了拉攏荀家,特地讓陳群娶了荀彧的女兒荀文倩。而陳家和荀家雖然交情很深,但是陳群卻一直不喜歡荀彧——因為荀家雖然是穎川的大族,但在和陳家交往之前,卻只是地方豪強,沒有什么學問底蘊,是陳群的祖父陳寔一手把荀家由地方豪強炒作成大漢有名的家族的。從心理上,陳群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對荀家有心理優勢,另外一個原因是,荀彧的夫人是臭名昭著的閹豎唐衡的女兒,陳群不想做閹豎后代的女婿。但是在曹丕的力主下,陳群最終還是娶了荀文倩,因為他也知道,拉攏住荀家對曹丕來說是何等的重要。
那現在劉曄建議曹艸以曹洪的女兒和孫紹聯姻,這其中的意思就頗堪玩味了。聯想到曹植最近的風生水起,辛毗不難猜想到些什么,而劉曄的態度更讓他吃驚。劉曄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也是個非常知道揣摩曹艸心思的人,他當著面說這個話,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曹艸已經向他表露過一些意思,而且劉曄接受了。
辛毗是傾向曹丕的,他雖然沒有司馬懿、陳群那些人和曹丕走得近,但是他也是曹丕信任的人之一。因為鄴城之變,曹丕的地位一落千丈,陳群來報信,被曹艸找碴當面責備過,有兩次辛毗都在場。當時他還以為曹艸只是因為對鄴城事變的不滿,現在看來,自己對曹艸表露出的意思根本沒有準確的領悟。
這個突然的變化,讓辛毗有些措手不及。
曹艸不動聲色的掃了辛毗一眼,點了點頭,贊同劉曄的建議:“這倒的確是個合適的人選,可以談一談,如果真能拉攏住孫紹,關羽就等于斷了一臂,不足為懼了。”
劉曄含笑不語。
“佐治,你去城里走一趟?”曹艸笑瞇瞇的看著辛毗,只是眼神中帶了些許凌厲。
辛毗一驚,連忙躬身應道:“臣榮幸之至。”
“哈哈哈……”曹艸擺擺手,很爽朗的笑道:“你也去見見孫紹,看看這個豎子究竟在搞什么花樣,我現在真是被他搞糊涂了,一點也摸不著他的底。”
“只是……”辛毗有些猶豫道:“丞相,孫紹的夫人可是關羽的女兒,現在去和孫紹聯姻,關羽能同意嗎?”
“無妨。”曹艸不以為然的揮揮手:“如果他愿意的話,我也可以和他聯姻嘛,聽說他的次子關興還沒有成親,我和他做個親家,也很不錯嘛。”
辛毗苦笑,他聽出來了,曹艸不僅想通過這門婚姻拉攏孫紹和關羽,還想給曹植增加一點助力。真要是孫紹成了曹洪的女婿,曹植和曹丕之間的實力差距將近一步縮小,甚至可能逆轉。
辛毗雖然看得破,但是卻不敢說,他略作準備,立刻進城提親,只是在進城之前,他派出一個親信趕往鄴城,這么重要的消息,他不能不提醒曹丕,但是他也知道,曹艸這時候不可能不注意他,所以他不敢和曹丕直接聯系,而是寫了一封家書,然后在家書里提了一筆自己現在的差事。
他相信這些足夠了,因為他的女兒是智謀不讓須眉的女中豪杰。
“提親?”關羽莫名其妙的同時又無名火起,我女兒是孫紹的夫人,現在就在宛城里,你跑來給孫紹提親?
辛毗不慌不忙:“這是當初在濡須就和孫將軍說好的,只是軍事繁忙,這才一直拖到現在。”
關羽十分不高興,孫紹在濡須的時候剛和關鳳成親不久,怎么還和曹艸談聯姻的事?他沉下了臉,命趙累把孫紹叫來。孫紹正在營中艸練士卒,一聽說關羽“叫”他過去,他就知道,關泰山又光火了。
“知道是什么事嗎?”
“不太清楚。”趙累和孫紹很熟,倒也不隱瞞:“曹艸派了一個叫辛毗的使者來,沒說幾句關將軍就火了。將軍,你可要小心些。”
“哈哈哈……”孫紹大笑,擦了擦汗,跟著來人到了關羽的堂中,一看到辛毗,他笑嘻嘻的行了一禮:“原來是辛君啊,久仰久仰。”
辛毗也客客氣氣的還了一禮,把來意一說,孫紹頓時明白了為什么關羽那張紅臉有點青。
“提親?”孫紹從容的坐下,“誰家的女兒?”
“厲鋒將軍曹洪之女。”辛毗笑了一聲,似乎隨口說道:“厲鋒將軍的這個女兒,可是艷名播于鄴城的國色,想要抱得美人歸的少年才子可真是不少。”
孫紹看了辛毗一眼,笑了。辛毗這么說好象是在夸曹洪的女兒,其實是在說她不守婦道,一個沒出嫁的女人居然搞得艷名遠播,這是什么話?他有些奇怪,這個提親的使者好象有些不守職業道德啊,哪有這么說話的。他撫著下巴看了看關羽,關羽正惱火的瞪著他呢,根本沒明白他眼神中的含義,見他看他,不快的哼了一聲,扭過頭去,自顧撫著自己的美髯擺造型。
“辛君,我沒聽說厲鋒將軍的這個艷名遠播的女兒,我知道倒是另外兩個奇女子。”
辛毗也有些好奇:“孫將軍知道的是誰啊?”
“其中一個是與辛君有關系的。”孫紹帶著一些調侃的味道含笑道:“聞說辛君有一女,名為憲英,足智多謀,雖然是個女子,卻足以讓許多須眉之士甘拜下風。不知傳聞可屬實否?”
辛毗既有些得意,又有些尷尬。他剛才說曹洪的女兒艷名遠播,現在孫紹說他的女兒辛憲英名聲也不小,雖然聰明比起漂亮來說好象有內涵一些,但是一個女子揚名域外,畢竟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情。他不自然的笑了笑:“小女雖然略有智謀,但是哪里當得如此稱道,將軍莫要聽這些閑言碎語。不知將軍所說的另一個女子又是誰?”
“聞說夏侯氏有一女,名叫夏侯徽,也和令愛一般聰慧,可有此事?”
孫紹知道辛憲英和夏侯徽,是因為這兩人在三國史上以聰明著稱,名聲不在大小橋、甄氏、蔡琰等三國名女人之下,但是他卻想不想來夏侯徽是哪個夏侯家的,所以只能含糊的說是夏侯氏。
辛毗愣了一下:“夏侯徽?是誰家的女兒?我怎么不知道。”
孫紹也有些意外,夏侯徽那么響的名聲,居然辛毗不知道,難道她還沒生,或者還沒有揚名?
不過他現在顧不上扯這些,關羽的臉上都快滴水了。他站起身,故作不屑的說道:“我孫紹雖然不才,可是卻娶了一個文武雙全的好夫人。要想做我的妾,就算不能和我的夫人一樣文武雙全,至少也不能是個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繡枕,請辛君回報曹公,我十分感謝他的好意,但是他如果有誠意的話,希望他慎重考慮一下我的要求。”
說完,他揮揮袖子,拂袖而去。辛毗固然有些想象不到,關羽也有些意外。兩人想了想,忽然都笑了。辛毗是聽出了孫紹有聯姻的意思,關羽卻是覺得孫紹看重自己的女兒,覺得很有面子,兩人各取所需,結果卻是相同的。
趁著關羽心情有所緩解的空當,辛毗適時的表達了曹艸也想和他聯姻的意思。關羽不屑一顧:“他要和我聯姻也可以,立刻進城向天子請罪,天子饒恕了他的罪過,我們同殿為臣之后,再談此事不遲。”說完他還一本正經的說道:“我與孟德公也算是老朋友了,這也算是對他的一個忠告,希望他不要執迷不悟,屆時身敗名裂,悔之晚矣。”
辛毗差點沒笑出聲來,他和關羽沒有接觸過,只知道關羽傲氣,目中無人,可是現在一看,豈止是目中無人可以概括的,他簡直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到了這個地步了,居然還說大話,吹大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臉色發紅,所以看不出來。
辛毗朗聲一笑:“關將軍,城外現有大軍六萬余,敢問城中有兵幾何?”
關羽瞇著眼睛冷哼了一聲:“你們那六萬大軍在我關某的眼中只如土雞瓦狗爾,有什么可以夸耀的,我城中也有精兵五萬的,難道你們還能攻下宛城不成?”
辛毗根本不理他,直截了當的問道:“敢問關將軍,城中有糧幾何?從襄城運來的糧,還能吃幾個月啊?”
關羽語噎,這次是真的有些臉紅了,本來還想詐一下辛毗,沒想到人家早把他的底細看透了。不過想想也是,襄城丟了多少糧是有數的,而他的兵也大致能估得出來,這一計算,可不就把他的底細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是聰明人,把別人當傻子,其實正說明自己是傻子。
“你別忘了,劉益州和孫車騎的大軍就在南郡。”關羽硬撐道。
“他們?”辛毗仰面大笑:“關將軍,你到現在還沒有知道自己的處境啊。南郡與宛城相隔不過千里,他們如果真想趕來救援將軍,現在不說到新野,至少也要到襄陽了吧,可是他們在哪兒呢?”
關羽啞口無言,面紅耳赤。
“關將軍,你重然諾,守信義,有古義士之風,但是,并不是每個人都能象你這樣的。”辛毗給了關羽當頭一棒之后,適時的又給了個甜棗,否則把關羽激得惱羞成怒可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