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揚帆起航第五十三章夢想 留情不出手,出手不留情。(頂點)孫紹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當場將士壹父子軟禁,然后派人去合浦郡倉清點存糧,時間不長,消息傳回來了,郡倉里也沒有十三萬石,只有五萬多。那么問題就來了,剩下的八萬多去哪了?
孫紹宣布暫時接管合浦太守之職,將一干人等全扔進了大獄,他懷疑士壹父子資敵,上書刺史府彈劾,同時請步騭立刻趕到合浦處理相關事務。
這一招如合浦常見的颶風一般,頃刻間就把合浦的局面攪亂了。那些士紳開始還懷疑這是孫紹在陷害士家,畢竟士家在交州近三十年,掠奪錢財是肯定有的,但還不至于和海盜勾結,但是孫紹那天當眾揭露了士壹賬目不對,后來又貼出了巨額的虧空,大家實在想不出這八萬石糧能到哪兒去,想來想去,只有資敵一條路。
這可把合浦人給搞毛了,搞了半天,士家人和海盜是一伙的啊,白的砍一刀,黑的再砍一刀,這他娘的也太狠了。憤怒的豪強們紛紛向孫紹舉報,這一查,缺口可就不是八萬石了,總數高達八十萬石,看得孫紹都心驚肉跳。娘個皮啊,老子可比崔謙冤多了,要不是把這件事抖出來,那這八十萬石可是栽在我頭上的屎盆子啊。真要這樣搞,最后豪強們不給我下黑手才怪呢。
孫紹十分慶幸,如果照著以前他的做法,和士家虛以委蛇,這次肯定被士壹玩死了,下場肯定比步騭慘多了。以前覺得步騭無能,現在看不是步騭無能,是他沒實力啊,要不然以步騭的陰狠,只怕比自己下手要狠多了。
所以,人一定要有實力。
孫紹再接再勵,突然出手封鎖了徐聞市,這兩天徐聞市正熱鬧,孫紹帶著水師入駐,大大小小的海盜望風而逃,徐聞安全指數大幅度提高,商人們趕著颶風季節到來之前進行交易,而海盜們也急著將手里的貨物脫手,換成錢糧,準備遠遁孫紹的兵鋒。可是他們誰也沒想到,孫紹突然之間就派兵把徐聞市圍了,一個接一個的清查,真是商人的,繼續回去做生意,而來歷不明,甚至長得明顯不象好人的,一律扣押,關進徐聞縣獄,等候處理。這里面當然有抓錯的,但是不可否認,到徐聞來打聽消息的海盜探子幾乎全部落網。
緊拉著,孫紹再下一道命令,鑒于海盜猖獗,颶風季節又快到了,合浦郡附近下達禁海令,普通百姓不得隨意下海,有特殊情況不下海不行的,必須到水師領取憑證,否則被巡海的水師看到,一律當場擊殺。與此同時,孫紹以伏波將軍的命令通知交阯、日南、九真三郡,一同實行禁海令,所需征調的糧食由各郡的水師護航,如果被海盜打劫,該郡的太守和郡尉要負全部責任。這還不算,孫紹下令,各郡征集的糧食必須在當地公布具體的賬目,有借征討海盜為名,行貪墨之實的,一律嚴懲不怠。
短短一個多月,交州的氣氛就完全變了樣。
六月中,交州刺史步騭趕到合浦。他一看到孫紹就難得的露出了笑容:“奉先,你行,我以為你要和士壹周旋一陣子呢,沒想到你一出手,就直接將他拿下了。”
孫紹得意的笑著:“這老家伙把我當白癡,我不整他整誰?府君,你來得太及時了,我正在愁怎么向士燮通報這件事呢。”
步騭早有打算,他很輕松的擺擺手:“證據確鑿,諒他也不敢玩什么花樣,你等著吧,他請罪書很快就能到。不過,奉先啊,事情到了這一步,你就可沒有退路了。如果這次不能征討成功,你我的下場都會很難看,士燮可不是好欺負的。”
“我不怕啊。”孫紹攤攤手,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我大不了拍拍屁股就走,府君就慘了,這爛攤子全得由你收拾。”
步騭又好氣又好笑,他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但是和孫紹在一起,他又嚴肅不起來,只好無視孫紹的不正經,開門見山的說道:“南海郡有張公,我就放心了,我這次到合浦來,就是想協助你徹底平定崔謙,我已經把刺史府的掾屬全部帶來了,暫時把刺史府放在合浦,替你坐鎮后方,至于徐聞令,你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吧。”
孫紹斜睨了他一眼:“就一個徐聞令啊,我還想著你會讓我代領合浦太守呢。”
步騭愣了一下,他有些意外的看著孫紹,孫紹什么時候主動要官了?這和他以前的做法大相徑庭啊。孫紹見他訝然,這才笑了起來,向著虞翻示意了一下,虞翻從腰里扯下掛了幾天的合浦太守印綬往步騭面前一放,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府君,颶風快要來了,你可以小心些。”
步騭一時沒反應過來,孫紹和虞翻已經告辭了,一老一少并肩出了門,傳來他們開心的笑聲。步騭愣在那里,看看手里的印綬,總覺得有點心驚肉跳。
他們不會是給我下套吧?
“子山,我怎么有點心驚肉跳的?”衛旌用同樣不安的眼神看著步騭,“虞翻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以前可沒見他跟人笑過,那張老臉,看誰都欠他錢似的。”
“子旗,不要亂說,虞仲翔可不是好惹的。”步騭故作鎮定的打斷了衛旌的話,坐下來想了想,卻越想越覺得衛旌的話有道理。虞翻有名的不好相處,說得好聽些,是有古直之風,說得不好聽,那是討人嫌,他怎么和孫紹處得這么好?這兩人相處得很是默契啊。而且他說的那句話太嚇人了,虞翻的智謀和他的脾氣一樣出名,他的判斷力可以說是超人一等。孫策死的時候,他是富春長,當時好多長吏都準備回吳郡奔喪,只有他決定留在任上,因此避免了一場禍事。現在他說颶風要來了——當然不會是說海上的颶風,而是政治上的颶風——那就一定會有颶風。
步騭忽然發現自己急匆匆的趕過來有些失算了,孫紹在徐聞大動干戈,事情是做完了,怨也結下了,他正好一頭撞進來,接下了這合浦太守的印綬,他就要替孫紹善后。那么容易善后嗎?士燮可不是那以好斗的,要想遏制住士燮,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支持孫紹打贏這場仗,無論如何不能輸,否則,孫紹大可以拍拍屁股走路,他步騭就完蛋了。
步騭后悔莫及。
孫紹解脫了,他天天泡在軍營,不是看陸績他們擺弄測量儀器,教授學員,或者研討學問,就是手下的幾個人較量。越海、蘇粗腿、陳海都是誰也不服誰的主,個個都覺得自己是孫紹手下最能打的,特別是越海,他看到蘇粗腿就不爽,蘇粗腿搶了侯官船廠,直接導致他降職,所以他經常要找蘇粗腿的麻煩,蘇粗腿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一高興就駕著從侯官船廠搶來的樓船在越海面前招搖過市。互相看著不順眼,自然要開打了,于是比武較技就不可避免了,開始只是比駕船的技術,看誰更快,看誰轉向更靈活,看誰能搶先達到某個目標,后來變了,以某個海島為假想目標,一攻一守,再后來,孫紹先把他們關到船艙里,然后帶到大海上,給一小船,誰能先自己回來誰就算贏,要是找不到方向,最后放求救信號再回來的,罰一個月的餉錢。
練兵,就在這亦真亦假的較量中展開了。海戰技術越來越嫻熟的同時,三個原本并不認可的人也慢慢的熟悉了起來,相互之間有了默契。七月,新戰船的最后一項測試悄悄的展開了。
在預感到一場颶風在逼近之后,孫紹讓人將一艘樓船開到大海之中,下好了鐵錨,然后全體人員躲到了附近的島上,在事先挖好的掩體內藏了下來,五架千里眼一字排開,葛衡帶著技術最精湛的幾個技師輪流觀測樓船的情況。孫紹和虞翻等人窩在低矮的內室,緊張的等著著結果。
“能行嗎?”陳海搓了搓手,看了一眼慢慢黑下來的外面,眼角不停的跳。他以前沒到過海上,但是在長江里也有大風,一旦有大風,樓船都要進港暫避,否則十有要翻。孫紹把樓船全部進行了改裝,外觀上最明顯的就是拆掉了第三層和第四層,所有的樓船只有兩層,樓船的底部加了配重,這有利于防止樓船傾覆,但是孫紹同時降低了樓船的寬度,這對防止傾覆是不利的。船體的長寬比越大,越利于提高速度,長寬比越小,相對于來說越穩,以前的樓船不以速度風長,為了增加穩定性,一般都比較寬,最寬的船能達到長度的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二,現在孫紹統一把船的長寬比定成了五比一,這要中小型戰船上很常見,但是在樓船上,從來沒有見過。
“模擬試驗沒問題。”孫紹覺得嘴有些干,但是他還是很有信心的說:“我覺得應該能成。”
“真要是能成的話,以后哪怕有風,我們也可以出海了,不要象現在這樣,一有大一點的風就要進港暫避。”越海抱著腿,吧噠著嘴唇,盤算起戰事:“我們還可以趁著催命簽放松的時候進行襲擊,七艘樓船突然出現在他的水寨外面,這小子肯定很震驚。”
“我希望能成功,倒不僅僅是因為催命簽,這小子吧,充其量也就是一伙海盜而已,我們不是打不過他,是找不到他。只要把他引出來,圍住了他,肯定能把他打死。”孫紹淡淡的笑了一聲,看著外面被風扯得嘩嘩作響的樹葉,和海面上翻滾的波濤,幽幽的說道:“如果這船能經受住一定的大風,我們就可以橫越大海,不用再繞著海岸走了,這樣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
蘇粗腿摳著腳丫子,一聲不吭,耳朵聽著外面的風聲,神情專注。
風越來越大,擺在外面測量風速的風輪呼呼直轉,幾乎看不清風葉,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吱聲。海面上掀起了巨,遠處的樓船搖晃得越來越厲害,讓人覺得隨時都可能被一個浪頭打翻,但是每次巨過后,當每個人都以為它已經側翻的時候,它又奇跡般的恢復了平衡,迎接著下一個浪頭。藏在掩體里的人誰都不說話了,各自舉起千里眼,死死的盯著遠處的樓船,天黑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如果不是孫紹在樓船幾個部位安裝了固定的風燈,他們根本就什么也看不到了,現在,人們可以憑著幾個亮點的位置,勉強分辯出樓船是不是已經還安然無恙。
“這幾十金真是值了。”越海感慨的說道。
“嘿嘿嘿,錢就是要用在刀刃上。”蘇粗腿刺了他一句。
為了防止氣死風燈被海浪打破,燈罩上的琉璃需要非常厚,而太厚的玻璃又會產生各種透光不好的次品,為了造這幾只風燈,光是琉璃,孫紹就花了幾十金,最后才挑出這一點,廢掉的琉璃都是按堆論的。不過,孫紹既然舍得用一艘樓船去做試驗,這幾十金的琉璃自然不在話下了。
越海顧不上反駁,眼睛套在千里眼上,死死的盯著那幾個在浪里若隱若現的亮點,屏住了呼吸。外面呼嘯的狂風拉長了聲音,刺激著每個人的隔膜,同時也刺激著每一個人的心,他們再也不說話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的等待著最后的結果。
風越來越緊,吹得掩體外飛沙走石,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了,烏云翻滾,整個天地之間都變成了一團墨,再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不時的有被風拔起的樹木從掩體前掠過,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好象有怨鬼在外面哭喊一船。浪雖然拍打不到掩體,可是空氣中卻充滿了水氣,再加上心理緊張,不大一會兒,所有人的衣衫都貼在了身上,濕漉漉的讓人覺得十分難受。
“看不到了。”不知是誰,用一種很沮喪的聲音說道。
誰也不說話,都舉著千里眼仔細的搜尋著。
“也許是燈被吹滅了吧?”
“不可能,那燈是嵌在船體上的,再說了,要壞也不可能全壞吧,現在一個亮點也看不到了。”
“也可能是天太黑了,外面風高浪大,等風小一些,或許又能看見了。”
“但愿如此吧。”
一道閃電如靈蛇一般劃過天際,照得天地之間一亮,與此同時,“喀嚓”一聲巨響,震得整個掩體似乎都搖晃起來打斷了他們的交談。緊接著,傾盆暴雨從天而降,密密的雨簾徹底阻住了他們的視線,原本悶熱的空氣隨即被沖刷一空,一縷清爽的海風吹進了悶熱的掩體。
“別看了,等著吧。”孫紹第一個放下了千里眼。緊跟著,虞翻也放下了,幾個圍成一圈,誰也不說話,氣氛有些壓制。孫紹看了他們一眼,笑道:“你們怎么了?”
“感覺……不太好,應該是沉了。”越海咂了咂嘴。蘇粗腿點了點頭,沒有吭聲。陳海卻面色慘白,第一次經歷颶風,雖然沒有在海上,但還是讓他心驚不已。
“呵呵呵,你們啊,只知道以船沉不沉為標準,卻不知道還要看船是什么時候沉的。”孫紹哈哈一笑,在壓制的空間里增添了一分生氣:“浪有三尺浪,五尺浪,八尺浪,一丈浪,二丈浪,三丈浪,五丈浪,這什么時候沉的,也是很重要的。”
“什么時候沉的,還不都是沉了?”
“不對。”孫紹搖搖頭,泰然自若,一點也沒有為那艘船感到遺憾的跡象。“原來的樓船,最多承受五尺浪,現在只要能承受八尺浪,我們的改進就有效,以后還可以繼續改進。難道說一定要能抗住三丈浪,五丈浪才要抗風浪?”
越海等人互相看了看,雖然覺得新奇,但是也能接受,這有進步總比沒進步好吧。
“將軍,按照風浪估計,應該在……”葛衡轉過身來,前胸全是水。
“等等,你先擦擦水,讓我們先賭一賭。”孫紹攔住了葛衡,隨手遞過一條手巾,然后從荷包里掏出五個錢拍在案上:“我猜是八尺浪。”
虞翻看了看,也從荷包里掏出五個錢拍在案上:“一丈浪。”
越海等人互相看了看,也笑了起來,各掏出五個錢拍在案上。越海猜了一丈五尺,蘇粗腿猜了一丈浪,只有陳海最沒把握,只猜了五尺浪。
“答案是多少?”
葛衡笑瞇瞇的看著他們,伸手把案上的錢全擼了起來,打量了一下,在身后幾個看笑話的手下各放了幾個,然后才轉過頭來,帶著幾分得意的笑道:“二丈。”
“二丈浪?”所有人都驚呆了。
“對,風速儀上顯示,最后一次觀察看到船還在的時候,是二丈浪。”葛衡笑著:“具體的結果,我們等風停了,就可以知道,但是我估計,二丈浪肯定不會有問題,也許能抗得住二丈五尺浪。”
孫紹和越海等人互相看看,欣喜若狂。如果能抗得住二丈浪,那就意味著這樓船只要不是運氣特別遭,在南海范圍內不遇到極端惡劣的天氣,應該都沒有問題。
“等最后的結果。”孫紹興奮莫名。
幾個人興奮的交談著,等待著黎明的到來,壓制的石室內氣氛有些亢奮,一個個聲音里都帶著興奮,就連虞翻都顯得非常高興。雖然誰也不說,但是他們都隱隱的意識到,如果這次樓船試驗真的達到了抗二丈浪的水平,那么他們僅憑著剩下的六艘樓船就可以橫行南海。假以時日,再做一些改進,他們這支水師完全有可能實現孫紹的夢想,橫越大海,直到極西的大秦,甚至有可能完成環繞地球一周的夢想。
“將軍,你說,大地真是圓的,可以繞行一周嗎?”虞翻聲音有些發澀的問道。
“先生,何不親身去驗證一下?”孫紹笑著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