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揚帆起航第五十章有實力,更安全 呂范還在海鹽等著看孫紹求助的消息,沒想到卻接到了孫紹的捷報。(頂點)孫紹派人勸降了蘇粗腿,一下子多了五百條艘船,近萬人,并以此為根基,帶著越海和蘇粗腿兩部橫掃東海,在半個月就把東海有點實力的海盜殺的殺,趕的趕,亂了近半年的海盜宣布平定。
呂范是老江湖,他當然看得出來里面有鬼,可是他沒證據,不能證明孫紹和蘇粗腿有勾結。而且他明白,如果孫紹真和蘇粗腿有勾結,那就更不能動孫紹了,孫紹一走,蘇粗腿肯定要重新叛變,誰接孫紹的任誰倒霉。
呂范不想趟這渾水,這是孫家叔侄的事,跟他無關,再說了,他和孫策多少還有點感情,不想看著孫紹因為他被孫權搞死,于是裝作不知道,把孫紹的捷報轉給了孫權,同時自己在上書里透露了一下,有人懷疑孫紹和蘇粗腿有勾結,但是沒證據,可能是妒嫉。
孫權接到呂范的奏章,出人異料的沒有做任何反應,下令遷孫紹為伏波將軍,蘇粗腿為橫海中郎將,越海將軍將功折罪,為鎮海中郎將,甘瓌殺敵有功,升為威海都尉,一起在孫紹帳下聽令。同時他下令孫紹為已經等候多時的商船護航,直赴交州,協助交州刺史步騭平定南海的海盜。
把消息帶來的,是原軍師將軍,新任南海太守張昭。
孫紹一肚子疑問,他覺得孫權這次無論如何要給他來點明升暗降之類的,沒想到孫權這次好象變了性,一點手段都沒有,直接讓他去交州平叛。難道他不覺得自己手里人太多了嗎?一萬五千水師,整個江東頭一份啊。
“有人提醒過。”張昭面對孫紹的疑問,笑了笑:“可是沒人敢接你的職位。”
孫紹樂了,大家都是聰明人,知道這個是燙手的山芋——嗯,好象現在還沒山芋。
“到了南海準備怎么辦?”張昭一進船艙,直接關心起了自己的政務,而對孫紹這種聽話的好學生,他是一點也不客氣,先把自己的事情提到案面來了。他這次聽了孫紹的建議,主動請纓去南海,大概是孫權覺得他走得越遠越好,干脆讓他做南海太守了。張昭心里有氣,越是想把事情做好,讓孫權看看他是不是老朽了。
“有了老師去,當然先控制住士燮。”孫紹一面命人上茶,一面說道:“控制住了士燮,我們就可以撇開士家控制下的水師,單獨和崔謙交手。我手頭現在有一萬五千人,是他的兩倍兵力,難道還擺不平他?平定了崔謙,全面控制了交州水師,一萬多精銳往南海一坐,我就不相信士燮還能那么穩當。到時候讓他把交阯、九真、合浦、日南四郡至少要吐出來兩個,說不定把他剝個精光,這交州,才真正是至尊的交州。”
孫紹說到最后,一握拳頭,仿佛把士燮已經握在了手心里。
張昭喝著茶,點了點頭,頓了片刻,忽然說道:“然后你有什么打算?”
正說得高興的孫紹愣了一下:“我?”
“是啊,平定了交州,你準備做什么去?”張昭似乎很隨意的說,可是目光卻盯著孫紹的眼睛,一動也不動。坐在他身側一聲不吭的張休適時的提起了茶壺,給孫紹續了一點水。孫紹連忙致謝,借著喝茶的空當,他迅速的揣摩了一下張昭的意思,反過來問道:“老師以為我應該干什么?”
張昭呷了口茶,慢悠悠的問道:“你是不是寫過南行隨筆?”
孫紹這次是真的愣住了,南行隨筆是他寫的不錯,可那是私人物品,可以說是室闈之內的作品,這年頭又沒有什么宣傳出版的,張昭怎么會知道?
“你別問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吧?”張昭看出了孫紹的疑問,提前打消了孫紹詢問的企圖。
“是。”孫紹放下了茶杯,緩緩的點點頭,雖然臉上還是很平靜,可是心里卻很不高興。媽勒個巴子的,老子為你家的事費心費力,你就這么擔心我拖累你?
張昭人老成精,他當然看得出孫紹平靜的心情下隱藏的不快,可是他還是那么四平八穩的,一點安慰一下的意思也沒有:“真想去驗證山海經?”
孫紹不說話了,他端起茶杯品了兩口,又提起茶壺給自己續了點水,再給張昭續了一點,這才很平靜的笑了:“多承張公關心,真是感激不盡啊。”
“聽說海外有神仙?你是不是想去找神仙啊?”張昭眼皮一耷,也不看孫紹的眼神,繼續問道。孫紹真要火了,氣息也粗了起來,剛準備反駁兩句,虞翻從外面走了進來,眼睛一瞟張昭,嘴一撇:“死人也能知道神仙?將軍,賓客都到了,請入席吧。”
這句話就象一滴水掉入油鍋里,原本穩如泰山的張昭一下子炸了,他怒視著虞翻喝道:“虞翻,你好放肆。”
“喲,這不是張公嗎?”虞翻做出一副剛發現的樣子,很夸張的上下打量了張昭一眼:“剛才不聲不響的,我還以為是死人呢,原來是最能直言的張公啊。怎么,至尊把你家的門打開了,還是你自己鉆出來的?”
張昭德高望重,雖然現在權力不如以前了,可是這身份在那兒,不管是誰都要給他三分面子,一面人都不稱他的官職,而是稱張公。唯獨這個虞翻,向來不把他看在眼里,冷嘲熱諷的不是一次兩次,這次更過份,當面罵他是死人了。還提到封門的事,這可謂是真戳到張昭的心了。他拍案而起,須發賁發,手指著虞翻就要開罵。孫紹一看,顧不得自己不爽,連忙起身將虞翻拖了出去,同時示意張休安撫張昭,別把老頭氣出毛病來。
說起來,其實虞翻的身手并不在孫紹之下,真要較起勁來,孫紹想把他拖出艙可不容易,可是他沒什么興趣和張昭糾纏,孫紹一拖他,他順勢就出來了。下了飛廬,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解的問道:“將軍,他怎么到南海去了?”
“至尊的命令,我怎么知道?”孫紹有些后悔,可是又不好表現出來,只好含糊的應道。
“這可不是一個好安排。”虞翻沉下了臉,有些擔心的說道:“張昭泥古不化,又是你的老師,以后怕是會掣肘。”
孫紹笑了笑:“都是忠心為國,有什么分歧,大家商量著解決就是了。張公謀國多年,經驗豐富,有他坐鎮南海,正好克制我們年輕人的浮躁,這是好事。至尊這么安排用心良苦,豈會有錯?”
虞翻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么,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將軍所言甚是。客人都已經到了,你還是快點過來吧,我跟他們講的條件,他們覺得太好了,不敢接受,要將軍親口應承才行呢。”
“哈哈哈……”孫紹大笑,推了推虞翻:“先生先去幫我招呼一二,我把老師請下來,然后就去。”虞翻也笑了一聲,大步走了。五十步的人了,走起路來和三十步的漢子沒什么區別。
孫紹重新上了飛廬,張昭還在生氣,見到孫紹,扭過臉去不理他,張休一臉為難的向他投過求助的眼神。孫紹握起拳頭掩住嘴,咳嗽了一聲:“老師,虞仲翔頗有古直之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老師養氣多年,又何必和他生氣。會稽的諸位大賢都到了,等著一瞻老師風采,老師可不要讓他等得太久了。”
張昭聽他說得好聽,也覺得和孫紹生氣沒什么意思,緩和了臉色,問道:“會稽能有什么大賢?”
“孔家的孔竺,還有魏家的魏休,盛家的盛固……”
張昭有些驚訝:“魏家和盛家的也來了?”
“他們都幫了忙啊,所以要來分好處。”孫紹笑著應著,可是一見張昭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對,連忙收了笑容,小心的問道:“有什么問題嗎?”
張昭嘴角抽動了兩下,捻著胡須想了半天,才謹慎的說道:“你忘了魏家家主魏滕先是差點死你父親的手里,后來又差點被至尊處死嗎?你難道不知道,盛憲被殺之后,盛憲之子盛匡逃到中原去了嗎?你跟他們來往,這不是自找麻煩是什么?”
孫紹愕然,他哪知道這些啊,虞翻這是做的什么事啊,怎么找來的全是跟孫家有仇的?
沈玄見孫紹面露緊張,上前一步,拱手施禮:“吳郡后進沈玄,敢請教張公。”
張昭看了一眼,眼皮一跳,嘴里有些發苦,不免替孫紹著急。孫紹這都干的什么事啊,其他人還好說,這沈玄的老子沈武干脆就是被孫權找了個不是借口的借口殺掉的,孫紹居然把他留在身邊。他點了點頭,示意沈玄有話直說。
沈玄再行一禮:“先父被人誣以謀反,請問我沈家現在是不是就是叛逆?”
張昭一愣,猶豫了半晌,緩緩搖頭。
“盛孝章為至尊所誅,難道盛家就不是至尊治下的子民?魏周休曾沖撞過至尊,難道魏家就是潛在的叛逆?”
張昭的臉一紅,話當然不能這么說,他也沖撞過孫權,難道他也是潛在的叛逆。沈玄這些話問題很難回答。要是按他這個道理推下去,那孫紹從向他求學開始,就是心存不軌了?
“默之,退下。”孫紹及時的喝住了沈玄,揮手示意他先出去,然后躬身說道:“老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件事確實沒有太多想法,只是他們幫我修了船,我給他們事先答應的好處罷了。至尊圣明,我想他會理解的。”
張昭感慨的搖搖手,打斷了孫紹的話,忽然說道:“奉先,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也相信你不會那么笨。可是我要告訴你一點的是,既然你心里沒有其他想法,你就不要縮手縮腳的,凡是你認為應當去做的,你就放手去做,只有如此,才不會讓人覺得你別有企圖。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只有心里有鬼的人,在做事的時候才會瞻前顧后。”
孫紹暗自笑了一聲,這話聽起來是對,可是根本行不通,你倒是坦蕩蕩,想罵就罵,可是現在怎么樣?要不是我撈你,你還在建鄴吃癟呢。不過場面上,他還是很客氣的說道:“多謝老師教誨。老師,客人們都到了,你……”
“你先去,我洗洗臉,換身衣服就來,既然要見他們,當然不能太隨便了。”
“喏。”孫紹應了一聲,向張休使了個眼色,退了出來,轉身向舷梯走去。沈玄站在門外,見他出來,連忙跟上,拉了拉他的衣襟,示意他到船邊說話。孫紹不解,可是見他神色鄭重,只好跟了過去。沈玄站在船頭,揮揮手,當值的士卒會意,連忙站遠了些。
“將軍,張公的話,有一半是對的。”沈玄開門見山,一點彎子也不繞,直截了當的說道:“我為什么投入將軍門下,將軍肯定是有想法的,我也不想隱瞞。不過,先父死得冤枉,我沈玄不服,這一生,絕不會為和那些小人做同僚。”
孫紹不作聲,看著遠處海面上翻飛的海鳥,靜聽下文。
“將軍如果想做個順臣,沈玄也不敢勉強將軍,我們各求生路。”沈玄盯著孫紹的眼睛,眨了不眨。孫紹被他看得有些心虛,臉皮扯動了兩下,讓開了他的眼神。沈玄失望的嘆了口氣,拱手道了一聲“將軍保重”,轉身就走。剛走了兩步,孫紹叫住了他:“默之,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手足相殘,為外人所趁。”
沈玄轉過頭,冰冷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回到孫紹的面前,懇切的說道:“將軍,我們也不是逼你謀逆,你有家有業,我們哪個不是有家有業?我們只是希望將軍能提供給我們另外一個選擇,如果將軍能給我們這個機會,我們就鼎力支持將軍創一番事業,并不是要將軍叔侄相殘。”
“可是,這樣做,會引人猜忌的。”孫紹搖搖頭:“只怕那樣不會給你們帶來希望,反倒會帶來殺身之禍。“
“將軍,你錯了。”沈玄懇切的說道:“只有你強大了,我們才安全。你越是委曲求全,越是危險,危險的不是我們,我們可以另外再找合適的人選,可是你呢?你愿意一輩子被人掌握在手心中嗎?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費心費力從吳縣到建鄴,再從建鄴到交州?”
孫紹皺起了眉頭,沈玄這些話說得太直接了,讓他有些無法承受,難道自己處心積慮的那些,全被他們看得一清二楚?不過想想也在理,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啊。他斜著眼睛看著沈玄,沉默了一會:“我的家人……”
“你有家人,我們也有家人。”沈玄很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將軍,你這樣做,不是在關心他們,反而會害了他們。”
“這話怎么說?”孫紹訝然。
沈玄明顯有些激動了,他露出很不滿的神色:“我勸將軍從交州回來,不是為別的,是不想將軍在宗族之中失去支持,而不是為了橋夫人。”他抬起手,攔住了要辯解的孫紹:“我知道你們感情好,可是,再怎么說回來,她也不是你的生母,她只是討逆將軍的一個妾。討逆將軍已經過世十幾年,她和孫家早就沒有關系,她隨時都可以離開孫家。將軍就算有什么事,也不會懲罰到她頭上去。可是現在將軍這么看重她,她反而危險了。”
孫紹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你真要想保全她,保全關夫人,保全你的兒子,給她們一個安定的生活,你就要強大,強大到任何人想對付你之前都要考慮到后果,只有如此,她們才是安全的。否則,她們就是捏在別人手里的小雞,什么時候想殺,就什么時候殺。”沈玄聲音雖然低,可是語氣很嚴厲:“如果他要殺人,你現在有什么辦法?”
“他有什么理由殺人?”
“理由?”沈玄冷笑一聲:“殺人需要理由?難道先父真是謀反?如果我沈家當時手擁重兵,他敢嗎?甘寧殺了那么多人都沒事,為什么甘瓌殺了一個人,就被剝奪得一干二凈?”
孫紹無言以對。
“你招降了一萬多海盜,這件事就足以讓你死一百次,可是為什么你現在沒事?”沈玄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繼續開導道:“就是因為你有實力。沒有實力,你一切都是空的。你信不信,哪天蘇粗腿自己離開了,你第一個倒霉?”
孫紹沉思半晌,豁然開朗。他忽然明白了,他之所以現在這么委屈,就是他太在乎大橋,太在乎關鳳和剛出生的兒子,在他看來,這都是他的親人,他不能因為自己的過失而斷送他們的性命,所以一直想著大逃亡,想著等他們徹底安全了之后再發展,可是他忘了一件事,在這個世上別人的眼里,這三個人的性命遠沒有他認為的那么重要,他這么做,其實是送了一個把柄給孫權。
沈玄說得對,只有自己有實力,他們才真正安全。只有那個時候,孫權想動他才需要理由,需要讓人信服的理由。否則的話,隨便找個不是理由的理由就可以收拾了他。
“這幾家都是會稽的世家,實力之雄厚不言而喻。”沈玄見孫紹面色變幻,知道他一定是想通了,最后和聲勸道:“他們能幫助將軍的非同小可,他們不會幫一個莽撞的人,可是他們也絕不會幫一個瞻前顧后的人,他們……只會幫真正有實力,能給他們帶來利益的人。”
孫紹深吸了一口氣,挺起了胸膛,大步向前走去:“走,我們去見見這幾個有實力的人。”
沈玄躬身示禮,緊緊的跟在后面,抬起手臂,悄悄的撫了抹額頭,剛才如果孫紹不叫住他,也許這條路就徹底斷了。兩人沒幾步就走到下層的廬艙前,沈玄搶先一步,推開了艙門,沖著里面正在輕聲交談的幾個人笑了笑,朗聲喝道:“伏波將軍到。”
艙里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紛紛離席,肅立在一旁,孫紹緩步進了艙,面帶微笑的看著眾人。虞翻看了一眼沈玄,沈玄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虞翻大喜,搶先行了一禮,那幾個連忙跟著行禮。
“我等拜見將軍大人。”
“諸君辛苦。”孫紹拱手還禮,面帶矜持的笑容:“諸君都是會稽的名賢,紹也年少,未聞謀面,敢請仲翔先生介紹。”
虞翻笑道:“翻之幸也。將軍,這位是會稽大姓孔家,是圣人之后,我朝太子太傅之子孔君,諱竺,字君偉。這位是名列八俊之一的少英公(魏朗)玄孫魏君,諱休,字子美。這位是前吳郡太守盛君孝章之子,諱固,字仲嚴。這位是……”
虞翻一個個的介紹下去,孫紹很客氣的和他們見禮,然后各自入座。不大一會兒,張昭來了,又是一番介紹,張昭很莊重的一一答禮。孫紹入了主座,張昭和虞翻一左一右相陪,其他人等各自入席。飯菜都端了上來,眾人吃了飯,然后又上了酒和佐菜,很客氣的喝酒,這里以張昭年紀最大,眾人輪流上前給他行壽。
待得宴會,端上茶來,不相干的人退出去,艙里只剩下孫紹、沈玄、虞翻和孔竺等人,這才開始說到正題。孔竺等人一個個閉口不言,等著孫紹說話。虞翻代表孫紹和他們談的時候,他們都獅子大開口,提出要和他們幾家要占東海商路的六成。虞翻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他們當時挺高興,可是等事情做完了,又有些擔心了。這刀砍得太狠了,如果孫紹反悔了,他們也沒有辦法,因此要來和孫紹當面說清楚。在他們的心里,已經做好了孫紹討價還價的準備,幾個人商量的結果,可以讓到四成,有這四成,他們幾家就滿足了。
“這次多虧諸君相助,才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把戰船改裝完畢,我十分感謝諸君。”孫紹掃了一眼眾人,看出了他們的擔心,又笑道:“諸君放心,我既然委托仲翔先生和你們談,就一定會算數。仲翔先生,你答應他們的是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