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刀尖刺破了孫紹的衣服,卻再也不能前進半寸,白燕燕一時沒反應過來,用力又捅了一下,卻只是將孫紹向后推了一步,刀依然沒有刺進去。
就在她疑惑的片刻之間,孫紹一聲冷笑,伸手握住了白燕燕的手腕,用力一扭,白燕燕吃不住他的力大,整個身子都被扭了過來,變成一個背向孫紹的鐵板橋,仰著的臉正好對著孫紹面帶譏諷的笑容。她緊緊的咬著牙,怒視著孫紹,還沒來得及怒罵,挺翹的臀上已經挨了一腳狠的,整個人平飛起來。“撲通”一聲摔在地上,頓時摔得七葷八素,頭暈眼花。她雙手撐地,剛想起身,滿臉煞氣的關鳳趕上一步,一腳踩在她的胸前,雪亮的長刀擱在了她的脖子旁。
關鳳極其憤怒,因為她的一時疏忽,孫紹險些被這個女刺客刺殺當場,一想到后果,關鳳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珠兒沿著沒有血色的臉龐滾落下來。
“說,究竟誰派你來的?”
白燕燕憋紅了臉,用力的喘息著,卻根本不看關鳳一眼,只是怒視著孫紹。孫紹把玩著剛剛從她手中奪去的短刀,嗅了嗅,又用指甲在刀上刮了刮,將手指頭伸到陽光上仔細的端詳著。白燕燕屏住了呼吸,目光中露出一些期盼的神情。
“夫君,小心有毒。”關鳳驚叫了一聲。
“別高興,不見血,死不了人的。”孫紹冷笑了一聲,看了一眼四周已經被制服的夷人,指了指那兩個老頭:“把他們拖過來。”
“喏。”趙袖等人把兩個老頭押送到孫紹面前。孫紹遇襲,他們這些親衛十分丟臉,下手特別很,這兩個老頭都被打得鼻青眼腫,壯實的一個斷了一條腿,另一個瘦高些的手臂上被砍了一刀,鮮血淋漓。
“老老實實的說,給你們一個痛快的,要不然,嘿嘿,我就讓他們死在你的刀下。”孫紹走到一個瘦高的老頭旁,刀鋒在他鼓起的血管旁輕輕的一劃:“慢慢的把血放掉,衰竭而列,也算是不錯的。只是不知道這毒發作起來,會有什么反應?”
“你住手!”白燕燕的眼神中掠過一絲恐懼,嘶聲叫道。
“你是誰?”
“我……”白燕燕欲言又止。
孫紹也不說話,單手提起那個怒目而視的老頭,將他拖到白燕燕眼前,手中的短刀輕輕的一割,鋒利的刀刃割破了老頭的血管,鮮血如箭一般出來,頓時噴了白燕燕一頭一臉。熱乎乎的鮮血糊住了白燕燕的眼睛,也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血箭已經失去了開始的威力,老頭也已經頹然的垂下了頭,她才尖叫一聲:“不——”
“你是誰?”孫紹一腳踢開那老頭,面無表情的拽過那個正拼命掙扎的壯實老頭,血淋淋的刀子又擱在了他的脖子邊。他看著白燕燕,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你別殺他,你別殺他,我說,我說……”白燕燕無力的拍打著地面,哭喊道。
“小姐,不能說。”老頭脹紅了臉,忽然猛的向孫紹撞了過來,孫紹早有準備,飛起一腳踹在他的肩頭,跟著一腳踹在老頭另一條大腿上,老頭腿關節呈現出一個怪異的角度,忍不住發出凄厲的慘叫,孫紹充耳未聞,頗有些意外的說道:“原來你們的吳語說得這么順暢啊,還跟我裝夷人,嘿嘿嘿,這事越來越有趣了。”
“孫君……”沈玄走了過來,附在孫紹耳邊,示意他看旁邊的人群。剛才這一陣廝殺,已經吸引了不少人,雖然沒人敢近前來,都遠遠的看著,可是他們的臉色都十分冷漠,看向孫紹等人的眼神中帶了幾分憤怒。
“怕個毛啊。”孫紹不以為然的擺擺手,“我還就不信了,這里倒底還是不是江東的地盤,居然有人敢刺殺我。”
“孫君,你就是要問,也沒必要當街殺人逼供吧?”沈玄苦笑道。
“這倒是。”孫紹笑了,單手提起那老頭,將他拖到茶館里,趙袖等人橫刀站在茶館外,擋住了眾人的目光。賣茶的老頭和那個瘦弱的小女孩嚇得面無人色,縮在角落里直發抖。孫紹也不看他們,將老頭扔到白燕燕的面前,又問了一句:“你是誰?”
“不能說。”慘叫的老頭睜圓了眼睛嘶聲叫道。
“我……我說,我說。”白燕燕連聲哀求:“老爹,我不能把你們都害了。”
“小姐——”老頭瘋狂的扭動著,涕淚俱下:“不能說,不能說啊……”
白燕燕死死的咬著嘴唇,淚如泉涌:“老爹,你以為我不說,就能逃得出去嗎?我不怕,我不怕了,我們一起死,只想死得痛快一些。”她昂起頭,怒目而視:“狗賊,我可以告訴你,你可以殺了我,卻不能污辱我。”
孫紹眉梢一動,剛才的冷酷和暴戾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揮了揮手:“你們走吧,下次看到我,離我遠一點。這種沒有水準的刺殺還是不要做了,白白的死人,一點挑戰性也沒有。”
“放開她吧。”孫紹輕輕的拍了一下關鳳的手:“斷人后嗣,有傷陰德,不宜子孫。”
關鳳猶豫了一下,雖然有些疑惑,卻沒有問,松開了白燕燕,還刀入鞘,退到一旁,眼神中的警惕卻絲毫不減。
白燕燕愣住了。“你……知道我是誰?”
“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可是我總能認得出這是一只虎吧?”孫紹晃了晃手中的短刀,撇了撇嘴:“不要以為男人都是色狼,你的胸雖然不小,可是并不好看,除了那只虎紋得還勉強以外。”
白燕燕頓時滿臉通紅,下意識的掩住了衣襟,向后退了一步。剛才她見孫紹瞟著她的胸,為了讓孫紹放松警惕,能靠他更近一點,幾次故意彎腰,把自己的禁地敞露在仇人面前,沒想到對方根本意不在此,不僅如此,他還反過來嘲弄了她幾句。她雖然氣憤不已,可是氣憤之中,分明還有幾分不服氣。她瞟了關鳳的胸前一眼,隨即又感覺到自己這個想法太過荒誕,連忙扭過了目光。
“你是嚴家的人?”孫紹背著手:“嚴白虎的女兒還是孫女?”
白燕燕倔強的咬著嘴唇,扭過頭沉默不語,孫紹瞥了她一眼,忽然又笑了:“你不說也沒關系,我就當你是了,馬上就派人去掘了他的墳,銼骨揚灰。”
白燕燕勃然大怒,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你敢”
“我為什么不敢?”孫紹翻了翻眼睛,“寧掘錯,不放過,反正我父親也殺了他全家,我再掘他的墳,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畜生”被打斷腿的老頭怒不可遏,掙扎著想要沖上來,卻被趙袖死死的摁住。
白燕燕咬牙切齒的想了片刻,恨聲道:“不錯,我叫嚴飛燕,是嚴白虎的女兒,也是嚴家三百余口中唯一剩下的。”
“果然。”孫紹走到茶案邊,腿一抬,斜坐在茶案上,仿佛談家常的問道:“你在身上紋著虎,難道在夷洲還掛嚴白虎的名號?”
嚴飛燕對他的從容分外反感,可是現在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得沒好氣的說道:“夷人兇殘,不團結就難生存。先父當年的一些舊部可憐我,建了個白虎寨,來往會稽做些生意。”
“夷洲物產富饒,還來會稽做什么?故土難忘,還是專門在這里等我?”孫紹沒皮沒臉的笑道,嚴飛燕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咬著唇不吭聲。孫紹見她不應,只得自我解嘲的摸了摸鼻子:“好了,今天我心情好,不殺你。以后離我遠一點,要是還想報仇,就準備充分了再來,否則下次你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他從懷里掏出一份厚厚的紙,嘆了口氣:“我寫了多少天的稿子,被你這一刀給刺破了。你可真是缺了大德,老天報應,讓你以后嫁個又丑又兇的老頭。”
嚴飛燕看著他手里的紙,懊悔不已,眼神復雜而無奈。
“夫君,真放過他?”關鳳小心的提醒了一句:“縱虎為患啊。”
“絕人子嗣,有傷陰德。”孫紹拉過關鳳的手,輕輕的捏了捏,眼睛瞟了一眼她依然平坦的腹部,歪了歪嘴,笑了。
關鳳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她有些驚喜的看著孫紹:“夫君,你是說?”
“你自己不知道?”孫紹詫異的看著她。
“我……我哪知道這些。”關鳳扭捏的晃了晃身子,紅了臉,剛才還英姿勃勃的母老虎頓時變成了溫順的小花貓,拉著孫紹的手走了出去。沈玄和張覬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又不好多問,只得扔下躺了一地的夷人,跟著走出茶館。
他們剛剛走出幾步,前面吆喝聲大起,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卒飛奔而來,一下子將孫紹等人圍在中間,領頭的隊率氣喘吁吁的扶了扶歪了的頭盔,拔出戰刀指著長相最兇惡的一個親衛,聲厲色荏的喝道:“哪來的狂徒,敢在東治鬧事?給我拿下。”
“總是打完了,他們才會出現。”孫紹嘆了口氣,將腰間的校尉銅印扔給帥增,自己轉身就走。帥增昂著頭,將銅印在那隊率面前一晃,那隊率臉色一變,連忙接過銅印看了一眼,隨即又雙手奉還,一路小跑的趕到孫紹面前,點頭哈腰的拱手道:“原來是孫校尉,小人真是白長了一雙狗眼。”
“你還知道我啊?”孫紹一邊向前走,一邊調侃道。
“哪是,誰不知道啊。”那校尉諂媚的笑道:“校尉現在是威名鎮江東啊,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小人東治市令皮羅,見過校尉大人。”
孫紹看看他,笑了:“原來是市令大人啊,幸會幸會。東治的市場很繁榮,皮大人治理有方啊。”
“呵呵,不敢不敢。”皮羅有些小興奮的笑了:“不瞞校尉大人說,小人別的沒什么能耐,可是這夷人的習俗,我卻是清楚的,所以都尉大人這才委以重任,讓我治理這東治的市場。小人日以繼夜,不敢有絲毫怠慢,也算是小有成績,沒有污了都尉大人的名聲。”他忽然想起剛才的事情,不自覺的瞟了一眼不遠處橫躺在地上的尸體,兩撇短須神經質的跳了跳,換上一副惡相:“校尉大人,是哪個不長眼的蠻夷沖撞了你,我立刻將他們抓起來,送到獄中嚴刑拷打,問個清楚。”
“一點小沖突而已,不敢有勞市令大人。”孫紹暗自發笑。他當然知道這皮羅這么積極,是怕他把今天的事情捅上去,那樣的話他就完蛋了,自己既然決定放過嚴飛燕,就沒有必要再生事。他一邊走一邊笑道:“皮大人久經吏事,管理這許多的夷人,對夷人的習俗又熟悉,想必也精通夷語了?”
“不敢說精通,但凡是在這里的夷人說的話,我多少都能懂一些吧。”皮羅雖然很想矜持一下,可是他那兩條扭動的眉毛怎么也掩藏不住他的得意,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孫紹的后面,隨手指著路邊的夷人,唾沫橫飛的給孫紹介紹他們的語言,習俗,以及所賣的貨物,如數家珍。
別看他長得很難看,嗓子也沙啞得象破鑼,可是不得不說,他對夷人的了解確實讓孫紹吃驚。孫紹頓時對他起了興趣,他站住了腳步,似笑非笑的看碰上嘴角掛了兩堆白沫的皮羅:“皮大人見多識廣,實在是讓人大開眼界。不如這樣吧,我們找個地方坐下為喝兩杯,再請皮大人詳細的介紹一下,如何?”
皮羅抬頭看了一下天空的太陽,一拍大腿:“校尉莫怪,小人吃慣了兩餐,倒忘了校尉大人是要吃三餐的。請校尉大人跟小人來,小人知道有一家酒肆,做得好菜肴,在東治也算得上是大有名氣的。”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孫紹轉身對張覬和沈玄笑道:“我們去嘗嘗這東治的特色?”
張沈二人都是眼里有神的人,當然看得出來孫紹對這個皮市令的興趣所在,當下笑道:“那就叨擾皮大人了。”
皮羅臉上在笑,心里卻暗自叫苦,孫紹身邊十大幾個人,除了三個女人看起來飯量小一點,其他人好象都挺能吃的,自己今天災星高照,居然在市場上發生了流血事件,偏偏這殺人的一個還是最近江東威名頗盛的孫紹,根本不是他敢得罪的,只求花錢買平安,侍候好了他,消了這場禍事。
嚴飛燕看著孫紹若無其事的遠去,這才覺得渾身乏力,她上前扶起那個被孫紹踹斷了腿的老頭,抹著眼淚道:“燕兒無能,連累木老爹受苦了。”
“唉——”木老爹喘息著,臉色煞白,一顆顆汗珠從花白的頭發里滾落下來,他死死的咬住牙齒,不讓自己呻吟出來。嚴飛燕原本還怕市場上的士卒要抓拿他們,可是后來見他們都走了,并沒有為難他們,這才松了口氣,急急忙忙找來了擔架,抬著木老爹和幾具尸體出了城,趕到江邊的一艘船上。這艘船比起其他的船要高大得多,上面掛著三面帆,嚴飛燕一上船,就吩咐起航出海,不在東治做任何停留。
等她安排完了這一切,她才回到艙里,木老爹的腿已經被人綁好了,只是這一陣疼也讓他吃盡了苦頭,原本就有些臘黃的臉色更加難看。嚴飛燕后悔得直抹眼淚:“老爹,都是我不好。”
“沒什么。”木老爹有氣無力的說道:“能活著回來,就算不錯了,老爺在天之靈保佑,總算沒讓嚴家斷了血脈。”
“哼,要不是那些紙,我今天肯定能殺了他。”嚴飛燕扼腕嘆息,后悔不已。
“你殺不了他。”木老爹苦笑著說道:“小姐,你的對敵經驗太少了,哪里會是他的對手。不過也不能怪你,連我和老華也沒看出那十幾個漢子都是他的人,唉,老了老了,眼花了,不中用了。”
“我怎么殺不了他?”嚴飛燕不服氣的說道:“如果不是那些紙,我已經刺中他了,憑著刀上的毒,他還有活路嗎?”
木老爹無奈的看著她,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你是不是在刺他之前,已經看好了位置?”
“那當然。”嚴飛燕用力的點點:“我連距離都算好了,如果不是正好那些紙擋著,我肯定一刀刺死他。”
“小姐,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一舉一動,都被人家看到了,哪里還會給你留機會啊。”木老爹苦笑著搖搖頭,喘息了一陣,又沮喪的說道:“當年二爺武技那么好,都不是孫策的對手,沒想到孫策的兒子居然也如此驍勇,難道老爺的仇,我們就沒法報了?”
“老爹……”嚴飛燕想要反駁,又有些底氣不足。她一直自詡武技不錯,可是今天在孫紹面前卻一點還手之力也沒有,就連孫紹身邊的女人,看樣子武技都比她高明多了。她帶過去的那些人都是夷人中的勇士,但是在孫紹身邊的親衛面前和小孩子一樣,幾乎沒有給孫紹造成任何威脅。自己費了那么多的心思,靠賣弄色相才接近孫紹,本來還以為得計,現在聽木老爹這么一說,好象也和兒戲沒什么區別,反倒平白的便宜了那個豎子,付出了這么大的犧牲,最后還被他奚落了幾句,真是氣死人了。
木老爹見嚴飛燕臉色變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得閉上了嘴巴養神,剛才這一陣折騰,已經讓他筋疲力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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