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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一日(3/3)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曹賊

  內衙書齋里,只有一張書案。

  一副床榻,三張蒲席,件件破舊不堪。好在已經清洗了一下,所以還能看得過去。打開里間檔房小門,撲面一股陰濕氣味襲來。墻邊立著的書架,擺放著一摞摞竹簡,都長了白霉。

  鄧稷搖搖頭,一副很無語的表情。

  曹朋舉著火把走進檔房,轉了一圈之后,又走了出來。

  “姐夫,依我看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梳理清楚的事情。大家趕了一整天的路,已經很乏了。不如簡單清理一下,先休息。等天亮之后,咱們再把這里里外外,好好清理一番吧……”

  鄧稷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這一整天,疲乏、恐慌、氣憤、驚訝……

  各種情緒交織一起,也讓他有些累了。

  沒想到,來海西的第一夜,竟然要在這樣一種環境里渡過。

  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失落的情緒,但一轉眼,他又振奮起來,和濮陽闿曹朋等人走出書齋。

  奉孝曾提醒過我,說海西縣并非一處善地。

  他讓我來出任海西令,也足以表明他對我的看重。我如果這么快就退縮,豈不是辜負了奉孝的看重?我丟下了剛生了孩子的妻子,丟下嗷嗷待哺的孩子,所為的不就是做一番事業嗎?海西雖說混亂,卻正是我輩建立功業,一展才干的好地方……我不可以辜負了大家的期望。

  想到這里,鄧稷不由得用力,握緊了拳頭!

  入子夜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冬雨冰寒,使得氣溫陡降。好在大家聚在一起,所以也不算特別寒冷。先清理出了幾間廂房,鄧稷濮陽闿和曹朋一間,典滿許儀鄧范王買一間,周倉夏侯蘭以及其他人。分掉了其他幾間廂房。同時,曹朋又安排好了警戒,大家守在縣衙的前院里,倒也不需要太過擔心。

  畢竟。這里有幾十個人!

  如果有人想來生事,還真不需要擔心。

  屋外,雨聲滴答。

  海邊的雨夜,讓人感受到了一種不尋常的味道。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腥濕之氣,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彌漫……

  這就是海西嗎?

  曹朋倒在榻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雨,只下了不到一個時辰。天快亮的時候,海西起了霧。規律的生物鐘,使得曹朋準時睜開眼睛。他從床榻上下來,走出房門。一股清冷的風迎面吹來。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海西的風,不似北方罡烈。

  但這種寒冷,卻可以化指柔,直入人的骨頭縫子里。

  曹朋下意識裹住了衣領子,走出房間。就見夏侯蘭靠在屋檐下的避風處,正在打盹兒。

  “夏侯,夏侯!”

  “啊,公子……”

  “讓大家都去休息吧。”曹朋看了看天色,“天馬上就要亮了,估計不會再有什么岔子……今兒個事情很多,你們先去休息。等有了精神,咱們還得要修繕府衙,整理那些案牘呢。”

  “喏!”

  夏侯蘭也不客套,直接拱手應命。

  他知道,曹朋說的沒錯。這海西如今是百廢待興,需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如果不休息好。就會沒了精神。夏侯蘭走出回廊,招呼那些在門廊下,避風處警衛的扈從們下去歇息。

  霧天,不好劇烈的活動。

  所以曹朋只是做了幾個簡單的動作,舒展了一下身子。從擺放在屋檐下的雜亂行李中,拾起一根木棍,而后邁步走進了后宅。昨天夜里看到的那堵高墻,果然是后宅的院墻。這宅院的面積不小,房舍俱全,左右還有兩個跨院。院子里有兩棵參天大樹,枝葉已經凋零。

  曹朋細數了一下,統共四十多間房舍。

  如果再加上前院的廂房,一共有六十余間,足夠安置這些隨行扈從。

  房舍雖說看上去是破舊了些,但基本上沒有大毛病。清掃一下,便能住人,工程不會太大。

  兩座跨院很幽靜,即獨立于整座府衙,同時又有通幽小徑勾連。

  看得出來,這縣衙最初的設計,還是下了番功夫。不過想必那位設計者不會想到,有朝一日,這座代表著漢室勸慰的建筑,竟然破敗到如斯程度吧。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曹朋不由得輕吟起這首《烏衣巷》,雖說有些不太相合,但就意境而言,卻是非常的妥帖。

  “好唱!”

  “啊?”

  曹朋回身看去,就見濮陽闿站在他不遠處。

  剛才太過于投入了,以至于……

  曹朋暗暗責備自己,在這等環境下,居然會放松了警惕。

  這也幸好是濮陽闿,如果換一個人,對他懷有敵意,豈不是危險?這里雖說是縣衙后院,可是等同于門戶大開。那堵殘破的院墻,著實太容易進出了。就算來個人,這會兒也不易覺察。

  濮陽闿負手走過來。

  “友學,你剛才唱的又是那一首?”

  漢代的詩詞,多以樂府為主。

  五言剛開始興起,七言還不算特別流行。似濮陽闿這種很傳統的老人家,對于七言還不是很能接受。所以,他以‘唱’來代替詩詞。言下之意,卻是這七言絕句,難登得大雅之堂。

  “呃……濮陽先生,起的好早。”

  “不早了!”濮陽闿說:“若非昨日太疲乏,這辰光早就已起身了。”

他說著話,那略顯古板的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笑容  ,“阿福,你剛才唱的,又是那一闋呢?”

  “哦,小子只是看眼前景色,不由得心生感慨,隨口吟唱。”

  濮陽闿點了點頭。“朱雀橋我倒是知道,可這烏衣巷又是何處?”

  “這個……”曹朋差點被濮陽闿憋死。他怎么回答?烏衣巷是南京的景色……哦,在這個時代,應該是叫建康。天曉得建康有沒有建立起來?印象里。建康城似乎是孫權所督造吧。

  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曹朋手指跨院通幽小徑。

  “先生請看,這小徑兩邊,古樹參天,枝椏繁茂……與這霧氣相合,像不像披了一層烏沙?”

  濮陽闿愕然,認認真真的審視一番。

  “你這一說,還真有些相似。”

  “看這縣衙格局,想必他最初的主人,曾花過不少心思。不過他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精心設計的縣衙,居然變得如此殘破。我也是一時心有所感,隨口唱出,令先生見笑了。”

  “嗯……確有幾分味道。”

  濮陽闿捻須。“舊時王謝堂前燕……對了,這王謝又是何意?”

  我的個天!

  王謝,那都不是這時代的人。

  曹朋編出了一個烏衣巷的解釋,可實在是想不出‘王謝’的由頭。

  就聽濮陽闿自言自語,“莫非這海西以前曾有過王姓、謝姓的縣令嗎?”

  說著,他搖搖頭,便不再追究。

  他喜歡古體詩。而非七言絕句。曹朋剛才輕吟時,濮陽闿也只是覺得有些意思,其實也不太在意。

  曹朋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擦了一下額頭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好家在,幸虧這老古董沒有盤根問底。如果再問下去的話,我可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是。

  “友學!”

  “啊。學生在。”

  “你對這海西三害,有何看法?”

  “我?”

  濮陽闿停下腳步,伸出手從跨院宮門上,掐下來一根枯藤,在手里把玩。

  “是啊。之前我們曾設想過很多種狀況,但如今身臨海西縣,才知道里面竟有這許多曲折。”

  他轉過身,看著曹朋道:“叔孫想要在這里站穩腳跟,恐怕不是一樁易事。”

  “嗯,的確如此。”

  曹朋心里面嘀咕道:我也知道不容易,可你也不用來問我吧。

  濮陽闿說:“那你以為,咱們當從何處著手?”

  “哦……我覺得,咱們應該先把院墻修好,省的站在墻外,就可以看得清楚這里的一切。”

  說著,曹朋凝目向院墻外看去。

  “先生,我想此時,那墻外面不曉得藏了多少人,正在關注你我呢。”

  濮陽闿順著曹朋的視線看去,就見輕霧中,依稀有人影晃動。他濃眉微微一蹙,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怒氣。聲音也隨之提高,厲聲喝道:“宵小之輩,不足為慮。我等奉天子之命,出鎮海西……這里還是大漢的治下,這里還是大漢的疆域,我看他們還能夠囂張多久!”

  墻外,人影晃動,旋即不見。

  曹朋也笑了!

  “先生胸中有浩然氣,諸邪不侵啊!”

  “哼。”

  濮陽闿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離去。

  “友學,看起來咱們立足海西的第一步,還要從這院墻上著手。”

  縣衙,代表著朝廷的威嚴。

  如果就這么容易被人窺探,又成何體統?

  濮陽闿原本覺得,想要立足海西,就要盡快解決‘三害’。

  但現在看來,也許還是要先把朝廷的威信立起來。怎么立?自然就是從這縣衙的院墻開始。

  不過,曹朋并沒有發現,當濮陽闿走出后院拱門的時候,嘴角輕輕的翹了起來。

  曹朋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實際上,卻已經給出了一個最好的答案……叔孫還是有些過激了!

  清晨,陳登步履匆忙,穿過小徑,來到池塘邊上。

  “父親,您喚孩兒來,有事嗎?”

  陳珪背對著他,也沒有轉身,“算算日子,曹公所任的海西令,應該已經到了吧。”

  “父親,應該就在這一兩日間。”

  “派個人,盯著那邊。”

  陳登問道:“父親的意思是……”

  “先看看再說。”陳珪輕輕咳嗽了一聲,“這個鄧稷,此前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卻被曹公突然委以重任,絕非等閑之輩。好好盯著海西,有任何風吹草動,一定要立即告與我知。”

  “喏!”

  陳登拱手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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