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票鹽法 楊改革開解了半天,將兩個人震得不輕,特別是那劉周宗,看著劉周宗眼睛里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眼神,楊改革就笑了。
“林卿家說得沒錯,即便是除去各種開銷,鹽商每斤鹽所能獲得的利潤,也不會少于二十文,實際則更高,哼哼,每斤鹽獲利不低于二十文,給朕繳納一文錢的稅,旱澇保收,卻還說沒銀子,老是拖欠著,二位說說,朕不辦鹽商辦誰?有些人是不是太無恥了些?”楊改革笑道。
“確實,確實……”兩個人聽了皇帝的問話,連忙回答道,鹽商這種離譜的利潤給皇帝層層剝開之后,確實很嚇人。
“所以,這鹽課必須改。”楊改革道。
“那是,必須改,必須改。”兩個人都附和道,特別是劉周宗,更是來勁,用鹽課來支撐辦學,可真的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了,而且鹽課還那么有錢。
楊改革看著這兩個人,笑了,特別是劉周宗那如同打了激血一般的狂熱,楊改革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這個辦學黨大戰東林黨的事,成了。踹翻了鹽商,改鹽課的事,就不用自己去和東林黨唱對臺戲了,有這個東林黨出身的儒學大師劉周宗領銜辦學黨去跟東林黨大戰……,想必,會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楊改革想到這里,笑得更加燦爛了……
“那朕再給二位算算改鹽課之后能收到多少銀子……”楊改革笑得“天真爛漫”,天下可沒有比坐看東林黨大戰“東林黨”更有意思的事了。
“請陛下示下。”兩個人立刻道。
“首先,這鹽從鹽戶里收上來,不應該算八文……”楊改革開始斤斤計較的為兩位算賬了。
“那敢問陛下,該當如何算?”劉周宗立刻追問,鹽的利潤超乎想象,也就是說,這鹽課還有很大的提升的空間,也就是說,可以有更多的銀子來支撐辦學,他的事業,他的名聲,可都指望著鹽課了。
“我朝收鹽戶的鹽,每引不過是支米一石,南方如今的米價,不過一兩多銀子一石,北方稍貴,也不過二兩銀子一石,而一引鹽有四百斤,實際收鹽戶的鹽,不過三五文一斤,還得是好鹽……”楊改革笑著說道。
劉周宗看了看皇帝,有點自愧不如了,皇帝連這個都知道的如此清楚,二位帝師教導有功……,三五文收上來的更好,這就是說,鹽課有更大的空間,鹽課越多,這辦學也就越有保障……
“暫且就算五文吧,我大明朝有多少人口?”楊改革又笑著再次問人口的事。
“回陛下,六千萬。”劉周宗連忙回答道,這個問題,皇帝已經問過一次了。
“不,不,不,不該這樣算,至少得有萬萬,一億都還是少的……呵呵,二位可別告訴朕,天下就沒有隱瞞田口這事。”楊改革笑著說道。明朝隱瞞田地,隱瞞人口,這事絕對不是什么新鮮事,作為后來者的楊改革,自然不會相信明朝才官方統計的六千萬人,隱瞞田地和人口的好處,自然就不用多說。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劉周宗更是對皇帝生出了些懼意,面對這種事處之泰然的皇帝,絕不是一個好唬弄的皇帝啊!也不知道是誰給皇帝教的這些,簡直就是壞透了。
“呵呵,朕也沒打算去管這瞞報的人口是多少,也不打算清這方面的稅賦,不過朕知道,這鹽,是誰都少不了的,他可以瞞報人口,卻不能不吃鹽,所以,我大明吃鹽的人,不能僅僅算六千萬,至少也要算萬萬……,二位覺得這如何?”楊改革笑著說道,鹽這個東西,就是一個天然強制收取的人頭稅,你可以通過手段隱瞞人口,可以瞞報,但是,人總不能不吃鹽吧,吃鹽,那就鐵定得交這個天然強制的人頭稅,誰都跑不了。鹽課就是一個杜絕偷稅逃稅的天然的工具,當然前提是鹽課能收得上來,沒私鹽。
“回陛下,這……沒問題……”劉周宗有些恐懼的說道,他從皇帝的話語里得到很多信息,那就是很多事皇帝都明白,以前那什么“坑們拐騙”的把戲,還是少在皇帝面前獻丑,不然,是自取其辱。,
“好!從鹽戶那里按五文錢收鹽,朕加個十文的稅,也不過才十五文,過了鹽商的手轉運銷售到百姓手里,即便再加個十文,也不過才二十五文,多不多?”楊改革笑著給兩個人算賬,雖然這兩個人不會參與改革鹽課,但是,卻也必須將他們說通,他們才會安心、有動力去鼓噪改革鹽課,不然,一件懸在天上的事,他們未必肯去做。
“回陛下,絕對不多,如果百姓能以二十五文買到一般的鹽,已經是了不起的德政了……”林釬回答道,這個價格,絕對不算高,二十幾文如果能買到一般的鹽,這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事了,如今市面上的鹽,稍微好一點的鹽,都在三十文以上,更是有上百文、幾百文的精鹽。即便那種很差,參雜了泥沙的邊角料也要一二十文,而皇帝說的,卻是從鹽戶手里正常收到的鹽,這種鹽,可不是什么邊角料。
“不錯,二十五文,已經兼顧到鹽戶,鹽課,鹽商三方的利潤了,而且這里面還有很大的余地,朕相信,老百姓還是能接受這個價格的……”楊改革笑著說道,算清楚了里面的帳,楊改革才有信心改革鹽課,楊改革還沒那樣蠢,不會平白的漲老百姓的鹽價,不會在這關鍵的時候跟自己過不去,拿著自己的信譽開玩笑。
“陛下圣明,此鹽價一出,天下百姓必定歸心,感恩戴德,齊齊稱頌陛下仁政……”劉周宗拍了一陣馬屁。
“那么,兩位算算,每斤十文的稅,每人每年吃十斤,天下有萬萬人口,這一年,得收多少鹽課?”楊改革將前面所有的條件都一一的列明,現在,就是到算總賬的時候了。
劉周宗額頭已經開始冒汗,這算學,當真是太難了,這數字,也是在是太大了點,見皇帝又讓自己算算學題,很自覺的把腦袋埋下來,偷偷的看著林釬,希望林釬快點把這題算出來,這樣杵著,難受啊!
林釬倒是一五一十的算了起來,過了半響,才道:“回陛下,每人每年該納鹽課一百文,天下人口萬萬,該有鹽課一百萬萬文,按一千文換一兩銀子算,該有鹽課一千萬兩。”林釬算了許久,確認自己沒有算錯,舒了口氣,說道。
一千萬兩銀子?劉周宗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原先每年五百萬兩銀子的鹽課,他就覺得夠了不起了,如果皇帝能收足了這五百萬兩銀子,他都覺得,當今這位皇帝絕對是大明朝有數的“撈錢”能手了,可如今皇帝告訴他,每年的鹽課,該收一千萬兩,而鹽價,還他姥姥的賣二十五文,比現在的鹽價便宜一大截……,劉周宗覺得自己這把年紀白活了,轉念無數,最終,將這個罪歸咎于鹽商,……這鹽商,實在是太無恥了……
林釬也是長長的舒了口氣,終于算完了啊!想著自己算出來的一千萬兩銀子的鹽課,林釬覺得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議了,這鹽課怎么就從不足百萬兩漲到一千萬兩了呢?剛才算算學,把腦袋算疼了,林釬抬著有點懵的腦袋,看著皇帝。
楊改革笑而不語。
場面冷了下來,楊改革也不說話,就這樣笑而不語的看著兩個人,特別是劉周宗。
場面冷了下來,兩個人給震驚壞了的腦子也開始冷靜下來,開始重新運轉。
劉周宗坐了半天,腦子也回過神來,這鹽課雖然很“離譜”,不過,這不是越“離譜”越好么?皇帝說了,拿鹽課支撐辦學,這鹽課每年千萬兩,拿來辦學,綽綽有余啊!回過神來的劉周宗又如同打了激血,開始勃發起來。
“陛下大善啊!有了如此之高的鹽課,圣人的事業,終于是有了著落了啊!吾等有生之年,終會看到天下大同的那一天啊!”劉周宗說著說著,就起了哭腔,落起淚來。
楊改革依舊是笑而不語的看著劉周宗。
林釬倒是個誠實、老實、實在的人,不似劉周宗那般對鹽課渾渾噩噩,也坐了半天,也思考了許多問題,雖然皇帝說的這些都很美好,可問題也同樣不少,思索了半天,已經組織好了言語,準本問個清楚,皇帝許給他們鹽課去辦學,這鹽課自然是要改了,怎么改,有沒有著落,合適不合適,新鹽課能不能辯得過那些反對的人,林釬都要問個清楚。,
“啟稟陛下,有幾事,臣不明,還請陛下指點。”林釬道。
“何事,卿家只管說。”楊改革笑著道。
“臣敢問陛下,這鹽課雖然算得漂亮,理應有如此之巨,可臣卻不知陛下打算如何改這鹽課,如何阻止這鹽課里諸多的弊病呢?”林釬的話可是問到了點子上了,不似劉周宗打了激血一般望著皇帝。
“呵呵呵……”楊改革笑了一陣,對這兩個大臣的能力和性情再次有了了解,林釬這人比較實在,還是一個能干事的人,起碼的邏輯有,起碼的常識、知識有。而劉周宗,雖然頂著一個當世大儒的名聲,卻是一個不能做實事的,連基本的邏輯和常識都不具備,當然,如果要說關于對儒家經典的解釋,這位或許能稱得上“專家”,如果是和別人打嘴才,這位可能更勝一籌,這和自己要他去辦的事,倒是基本相符了,算是人盡其才吧。
“……林卿家覺得如今鹽課里有哪些弊病?”楊改革笑著問道。
“回陛下,臣不敢托大,但是,也知道一些皮毛,比如官員營私舞弊,官shānggōu結,官府勒索,私自加價,走私私鹽這些都是鹽課里的弊病,陛下打算如何應對呢?”林釬的頭腦還算清醒,問的問題,也問到了根子上了。
“我朝行過開中法,行過綱鹽法,如今朕打算把鹽課改成票鹽法,坐地征稅,不拘商人買賣行銷,如此只需要在鹽的主要產地征稅就可以了,倒是大大的節省了精力……”楊改革笑著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林釬聽了皇帝的話,想了一陣子,道:“回稟陛下,臣聽了陛下的票鹽法,雖然覺得好,可臣還是無法理解,此法對于解決臣所言的那些弊端,有何用處……”林釬確實是個誠實的人,實在的人,對于自己不懂的,沒聽懂的,有疑問的,直接就問了。
楊改革笑了笑,這個林釬,果然是個“老實”人,這國家,這辦事,要的就是這種實在的老實人,沒這種老實人支撐,光靠像劉周宗這些耍嘴皮子的人,這明朝要不了多久就會翻壇,笑了笑,回道:“如今,我朝制鹽,大部分還是靠鹽戶煮鹽,說實話,這種制鹽的方法,太落后了,造價高不說,而且太分散,不好管理,更不適合朕說的那種坐地收稅的票鹽法,朕的打算是將煮鹽改曬鹽,將天下產鹽的地方歸攏到幾個固定的鹽場,以曬鹽的規模,天下也無需太多的鹽場即可滿足天下人食鹽了,如此,朕只需在這些固定的鹽場坐地收稅就可以,豈不快哉?”楊改革笑著說道。
林釬聽了直點頭,雖然他對鹽課沒有太多的研究,但是,聽了皇帝這個方法,也是覺得不錯,很理想,不過,想了想,又道:“敢問陛下,這內陸沒有曬鹽之利,又當如何?”
“無妨,朕只需在四川,湖廣,陜西這些地方找幾個固定的地方煮鹽即可,不需算到處分散,固定在幾個固定的地方煮鹽,一是可以以量取勝,降低造價成本;二是方便坐地收稅……”楊改革接著解釋道。
“敢問陛下,固定在幾個固定的地方制鹽,這固然便于收稅,可這長途的運輸,豈不是使得鹽價更貴?”林釬對于這個事,看樣子是相當的認真和謹慎,并沒有因為自己是帝黨就胡亂同意皇帝的說法。
“呵呵呵,這個無妨,曬鹽就不說了,都在海邊,有海船之利,每次運輸少則數千石,多則幾萬石,其實,還是相當有優勢的,至于內陸,其實,四川和湖廣也是有水路便利的,朕煮鹽的地方,也必定靠近河邊,可以通過江河運鹽,其實,也還是很便宜的,朕如今在江南對造船進行補貼,也并不拘鹽商造船,呵呵呵,這也算是降低了運鹽的成本吧……”楊改革笑道。
林釬直點頭,抬頭看了皇帝一眼,眼睛里,充滿了敬佩的光芒,這位皇帝為了國事,當然是沒少謀劃啊!想了想,又道:“那陜西之地,陛下打算如何?陜西無江南河道之便,運鹽困難。”,
“陜西,其實也有河,不過,不能和江南相提并論罷了,好在這些運鹽不便的地方也不是很多,于大局并無太多的掛礙,即便是因為運鹽導致鹽價稍高,即便是每斤鹽高個三五文,也是在合理范圍之內。”楊改革解釋道。
“陛下大才,如此設計,果然精妙,天下只有幾個固定的地方制鹽,都擺在了陛下的眼皮底下,如果有人從中做手腳,則必定暴露無遺……對于制約官員從中營私舞弊,官shānggōu結倒是有相當的效果……”林釬對皇帝的這個票鹽法給予了一定的肯定。
楊改革相當自信的笑了笑。
“不過,臣再想問陛下,又如何防備私加鹽價?又如何防備私鹽?不能防備鹽商胡亂加價,百姓總享受不到陛下的德政,百姓總還被鹽商盤剝,不能防備私鹽,陛下坐地收稅的打算,怕要落空了。”林釬對新鹽課再次提出了疑問,顯然,這是一位腳踏實地的官員。
“對于防備私鹽的問題,朕目前有兩個方面的準備,第一就是從數據入手,天下制鹽的地方不過那么幾處,向某個地方銷售了多少鹽,都有記錄可查,人吃鹽幾乎是恒定的,如果不出意外,還會逐漸增加,如果某地銷售的食鹽驟然減少或者大減,則說明此地有私鹽流入,則需要詳查;第二就是是對私鹽持高壓態勢,嚴防私鹽,頭幾年比較難一點,可能需要比較大的精力,一旦待各地吃鹽的數量穩定下來之后,則可以根據數據的變化推斷出私鹽流入,當然,朕也不指望能完全杜絕私鹽,些許損失,朕也不會放在心上……”楊改革說了自己的打算。
林釬直點頭,看來,皇帝對于鹽課的事,還是想了不少辦法的,考慮到了方方面面了。不過,還是繼續問道:“臣再敢問陛下,對于私加鹽價之事,,陛下又有如何打算?”林釬又問道。
“呵呵呵,此事就恕朕賣個關子,暫且還不方便說,日后卿家自然就明白了。”楊改革沒說,但是準備是有的,那就是琉璃齋,有了琉璃齋這個武器,那個地方的鹽價出現問題,根據票鹽法的規矩,大家都可以隨意的販賣食鹽,只需要以琉璃齋向這些地方“傾銷”食鹽,還有什么鹽價是跨不下來的?天下抗得住琉璃齋食鹽“傾銷”的人,又有幾個?
林釬再次抬頭看了看皇帝,既然皇帝說有辦法,林釬也就不打算再問。對于皇帝這個新鹽法,已經基本贊同了。
“啟稟陛下,臣再無疑問了,陛下此法,果然是大善,施行天下,天下百姓俱得實惠,陛下圣名,必將為天下百姓所傳誦,鹽課也能收足,更是防止了諸多弊端,臣拜服……”林釬問完了,沒了疑問,立刻深深的叩頭。
劉周宗一直在目不轉睛的聽著皇帝和林釬談論如何改鹽課,聽到妙處,也為之叫絕,鹽課收得越多,他能得的辦學款也就越多,鹽法越穩定,他辦學也就越穩定,這圣人的事業,也才能辦得下去,不至于半途而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