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殘月如鉤,清寒的月光撫過萬里河山。
榆中城外的軍營中,一面飄著“董”字的大旗正在夜空中飄舞。大旗下面,相距不過三百米遠的營帳中,董卓正獨自一人靜坐在一張蒲團上,面前是擺好的美酒和烤肉,他的目光中露著一股子森寒,足以讓所有的人為之害怕。
不多時,門外的守衛朗聲稟報道:“啟稟將軍,高將軍到了!”
董卓那森寒的目光轉瞬即逝,銳利的眸子里透著一份希冀,只淡淡地說了一聲“終于來了”,便站了起來,大踏步地朝帳外走去。
掀開大帳的卷簾,董卓看到高飛穿著一身勁裝筆直地站在帳外,便急忙上前拉住了高飛的手,一臉笑意地將高飛帶進了營帳,并且對帳外的人吩咐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違令者斬!”
高飛跟隨著董卓進了大帳,董卓白天給他的字條上寫著“今夜子時,君來吾營,有要事相商”這些字,他準備了一番之后,便如約在子時來到了董卓的大營中。
董卓、高飛對面而坐,二人都盤坐在一張蒲團上,高飛首先拱手道:“不知董大人喚我來所為何事?”
董卓一臉的嬉笑,親自給高飛倒了一碗酒,緩緩地道:“如今涼州叛亂已定,朝廷也頒布了獎賞,我受封為前將軍,率部駐守隴西,而你卻受詔為羽林中郎將,要進京宿衛皇宮,從此以后你我二人就要天各一方了,出于朋友以及盟友之間的情誼,我自當宴請你一番。”
“董大人不是說有要事相商嗎?”高飛開門見山地問道。
董卓嘿嘿笑了笑,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喝了一口小酒,隨即道:“子羽老弟倒是真性急,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老弟還曾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嗎?”
“記得,你我二人聯手,要把整個涼州牢牢的掌控在我們的手中。”
“嗯,如今你入京為羽林中郎將,我現在是前將軍,正好是一內一外。皇甫嵩雖然受封為司空,還兼任涼州刺史,但是他的這個涼州刺史做不長,皇甫嵩之前得罪過十常侍之一的趙忠,趙忠是絕對不會讓皇甫嵩得勢的。一旦朝廷解除了皇甫嵩的涼州刺史之職,那朝廷方面就必須找尋另外一個人有威望的人來擔任涼州刺史,而這個職位,就非我莫屬。但是為了防止意外出現,我需要你在朝中幫襯一下。”
“要怎么樣幫襯,還請董大人明言!”高飛知道了董卓的如意算盤的打法,便順水推舟,問了出來。
董卓道:“很簡單,你身為羽林中郎將,宿衛皇宮,掌管四百羽林郎,會經常遇到十常侍,你只需向十常侍多多獻媚,博得他們對你的信任,趁機向張讓、趙忠為我求得涼州刺史一職,那涼州就會掌控在我們的手中。至于錢財方面嘛,你不用擔心,我會給足你在朝廷中所需要的一切花費。事成之后,我就在涼州暗中招兵買馬,你在朝為內應,我以清君側為名,從涼州發兵,咱們里應外合,必然能夠將十常侍徹底根除,到時候朝廷還不是在我們的掌控當中嗎?”
高飛聽完以后,微微地笑了笑,心中暗想道:“一旦你成功控制了朝廷,恐怕我也活不成了,你這種人我最清楚了,過河就拆橋,又怎么會容忍的下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悠?我幫你就等于害了我自己……不過,我可以先答應下來,你既然給錢,那我何不借花獻佛,為自己謀取出路呢?”
想到這里,高飛隨即說道:“董大人的計策真是天下無雙,但是董大人似乎忽略了一個人。”
董卓的笑容突然煙消云散,急忙問道:“誰?”
“大將軍何進!”高飛朗聲道,“董大人別忘記了,他可是掌控天下兵馬的大將軍,就算董大人以清君側為名從涼州起兵,沒有陛下的圣旨和大將軍的調令,董大人擅行此舉,豈不是成了謀逆嗎?”
“咱們都是明白人,就不用說糊涂話了,你難道真的愿意就這樣死心塌地的為一個昏主打天下?先是黃巾之亂,現在是涼州之亂,而且我已經接到密報,幽州、冀州一帶的賊子也是蠢蠢欲動,清君側不過是個幌子而已。最主要的是我們能從中奪取屬于自己的權力,我董卓向來敢為天下先,就算背上了一個謀逆的罪名,只要我能成功的絞殺十常侍,掌控朝廷,我看誰敢亂說!正所謂勝者為王敗者寇,這個道理難道你高子羽不懂嗎?如果你前怕狼,后怕虎的,躡手躡腳的,如何能成得了大事?”
“董大人的意思是,讓我跟著你一起去造反?”高飛深深地感受到了董卓的野心,便將問題直接臺面化。
“錯!這和造反不一樣,造反是公然反叛朝廷,而我是借用清君側為名,天下痛恨十常侍的人多不勝數,只有如此才能獲得天下人的心。一旦成功之后,我董卓就是大大的功臣,當然還有你高飛,咱們就可以牢牢地掌控朝廷的生殺大權,什么大將軍,什么皇帝,都統統得在我們的庇護下生存。高子羽,其實我一直在暗中觀察你,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能感受到你身上的那種不臣之心,你劫掠隴西富戶財產,偷盜漢軍府庫,暗中訓練私兵,甚至暗殺周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所做的,只要有一樣被公諸于眾了,你就會身敗名裂!”
高飛聽到董卓的這番話后,不禁背脊直冒冷汗,他和董卓接觸的很少,可是他所做過的一切董卓卻了如指掌。他看著面前的董卓,只覺董卓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目光中隱隱透露出來的殺機,讓他倍感恐懼。他想不通,自己所做的事情為什么董卓會一清二楚,難道是自己內部有董卓的臥底?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覺越想越覺得冷,越想越害怕。
“其實你和我沒有什么兩樣,你只不過是用你表面的跡象掩蓋住了你的野心。呵呵,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么對你的事情了解的如此詳細?”董卓見高飛已經亂了方寸,便繼續說道,“你不覺得像華雄這樣的人,卻只做了一個小小的縣尉有點奇怪嗎?”
“華……華雄?華雄是你的人?”高飛驚奇地問道。
董卓嘿嘿笑了笑,道:“當然,正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我需要找一個盟友。我在關東平定黃巾之亂的時候,便留華雄在關西留意涼州以及三輔的動向,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懷疑,我便讓華雄見機行事,就這么成了你的屬下,這也是錯有錯著。當涼州叛亂爆發之后,你突然聲名鵲起了,加上華雄對你的一番評價,我就立刻確認了你作為我的盟友。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吧?”
“當然記得。”
“如果當時不是我故意和鮑鴻斗嘴,吵的傅燮和蓋勛無法脫身,你又怎么能夠安安穩穩的在吳岳山中訓練你的飛羽部隊呢?說到底,是我在暗中幫你。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么能夠從上邽調任到前線呢,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么能夠在涼州獲得如此殊榮呢?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高飛終于清楚了事實的真相,冷笑了三聲,朝董卓拱手道:“那我要多謝董大人了。”
董卓終于露出了本來面目,臉上顯得很是猙獰,眼睛里透露出來如同惡狼一般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高飛,帶著威脅的口氣,朗聲說道:“如今你的所有把柄都握在我的手里,如果你按照我的話去做,我保證你會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如果你膽敢違抗的話,我就讓你身敗名裂!”
“你威脅我?”高飛此時清楚了一切,看見董卓的那張嘴臉之后,原本對他的那一絲懼意隨著事情的真相逐漸浮出水面而變得煙消云散,隨即問道。
“威脅你又怎么樣?就憑你現在手下的一千飛羽部隊,又怎么能夠斗的過我手下的三千兵馬?只要你答應跟我合作,聽我的安排,我保證今夜你的大營相安無事。如果你不跟我合作的話,我不禁讓你血濺當場,還會讓你的那一千個飛羽部隊的士兵給你陪葬。”
董卓的聲音一落,只見華雄帶著三十名全副武裝的甲士沖進了大帳,十個人的手中舉著強弩,其余人的手中都握著明晃晃的長刀,在微暗的燈光映照下,閃閃發光,到處都透露著一絲寒意。
華雄朝高飛拱了拱手,朗聲說道:“主公,我這是最后一次叫你,如今大營內外都已經被董大人的軍隊包圍,就連你的軍營周圍也都埋伏了許多士兵。只要董大人一聲令下,你的軍營就會立刻化為一片火海。這些日子以來,你對我不錯,我希望你考慮清楚,不要做無畏的掙扎。”
“哈哈哈,高子羽,華雄說的再明白不過了,你要仔細想清楚。跟我合作,不僅可以活命,更可以獲得榮華富貴。如果不跟我合作,那只有死路一條。”董卓突然站了起來,朝后退了兩步,隨手抽出來了佩劍,劍尖筆直地對著高飛。
這種氣氛已經是容不得高飛說半個“不”字了,他身上沒有攜帶兵器,而且現在也是身陷重圍,自己的飛羽部隊也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化為烏有。此時,他沒有感到一絲的害怕,緩緩地站了起來,嘴角上露出了淡淡的一抹笑容,朝董卓拱手道:“事已至此,我高飛還有的選擇嗎?董大人有什么事情要我效勞的,盡管吩咐便是。”
董卓收起了長劍,朝外面的人打了一個手勢,華雄等人隨即退出了帳外,只見一個帳外走進來了幾名士兵,抬進來了八個大箱子。他命人打開了那八個大箱子,箱子里立刻發出了金光閃閃的光芒,將整個大帳映照的如同白晝。
“這是四千斤黃金,是給你在朝中打點用的,不夠了找我要,剩下了就歸你,只要你讓我做上了涼州刺史,我保證你的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從此煙消云散。”
高飛笑了笑,問道:“董大人出手好闊氣啊,那董大人是不是還讓華雄跟在我身邊?”
“你放心,華雄不會跟在你的左右。不過嘛,你的高氏宗族卻握在我的手里,如果你進京之后不從中幫襯著我,你的宗族三百六十七口人全部得死。”
“你……你好卑鄙!”高飛指著董卓的鼻子罵道。
董卓笑了笑,緩緩地道:“無毒不丈夫,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你好好的掂量掂量吧,只要我做上了涼州刺史,我就會派人把你的宗族好好的照顧起來,這樣一來,你也可以安心地在朝中為官,等到我入朝之后,我必然會把你的宗族全部帶到洛陽去,讓你們好好的團聚起來。”
高飛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便朝帳外走去,同時叫道:“將金子抬到我的軍營去!”
剛出營帳,高飛惡狠狠地瞪了華雄一眼,他后悔當時沒有對華雄做一番深刻的調查,才使得自己現在如此的被動。他經過華雄身邊時,只冷笑了一聲,什么都沒說,便徑直地走了,后面跟著那些抬著金子的士兵。
走在清冷的雪地上,高飛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絲邪念,心中緩緩地道:“對不起了高氏的一家人,我絕對不能被這頭西北狼控制住……”
閉上眼,高飛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滾燙的熱淚,在這個嚴寒的冬夜,漸漸地在臉頰上凝結成了冰花,現實往往就是這么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