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中校沒有為難趙天。僅僅只是將他押入獄中,未加任何腳鐐手銬。
“小子,我也是奉命行事。你自己小心了。”
關上牢門的時候,中校那張冰冷得如同化石般的臉上,終于流露出一絲難得的溫和:“這里不比尋常的監獄,但是也沒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希望,你能堅持住。不要讓艾勒艦長失望。”
這是一種善意的提示。也是給身陷絕境者最大的鼓勵。
骯臟渾濁的污水,一直淹過了足踝。越往里走,積水越深。
空蕩蕩的牢獄里沒有一個人影。冰冷的水泥墻壁和堅硬的鋼鐵柵欄堵塞了所有出口。潮濕穹頂上剝落的殘破泥灰時有落下,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提醒被關押者:這里,并非一片死寂。
絕對安靜當然不可能。通風口處呼嘯而來的氣流發出輕微的低嗚。老鼠和食腐蟲在角落里悉索。其間也偶爾會攙雜幾聲從遠處傳來意義莫名的哀嚎或者慘叫。所有的一切,都使這里看上去,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地獄縮影。
憲兵軍鞋撞擊地面發出的沉重聲響,在走廊盡頭完全消失的同時。趙天也從腰間摸出一臺巴掌大小的微型超光速通訊器材,輕輕地按下其中的通話鍵。
“誰啊?這么晚打來,煩不煩啊?”
盡管通訊器的屏幕不大,卻也足夠看清楚遠在乾星上的禿頭男。
只見他躺在一張桃紅色的柔軟大床上,叼著一根吸了半截的香煙吞云吐霧,上身完全赤裸,下面則穿著一條色彩鮮艷,富有熱帶風情的大檔短褲。手邊更放有一盤價格昂貴的純種植水蜜桃。一口香煙,一口桃子,暢快至極。
真正吸引眼球的還不僅僅只是這些。
趙天分明看到:就在伍凌的旁邊,橫臥著一具曲線誘人的雪白軀體。雖然面部暫時無法進入屏幕,可是單從裸露的大腿和腰身,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個不錯的美女。尤其是其口中嬌喘連連的“呀媽嗲”等意思莫名的聲音,足以使人血脈僨張,異想連篇。
“你的日子看來過得很逍遙嘛。”趙天有些哭笑不得。
“沒花多少錢。”
面對鏡頭,禿頭男連忙辨解道:“煙和水果都是老羅里那個軍火販子送來的。我全部檢測過,沒有毒藥,也沒有裹藏偵聽裝置。”
“那女人呢?”
趙天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總不可能也是他送來的吧?”
“嘿嘿嘿嘿。。。。。。”
伍凌抓了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個。。。。。。這個。。。。。。你也知道,我一個人練功守基地實在悶得慌。正好安塔市里有出租培養人女孩的,我就。。。。。。就訂購了一個。”
所謂培養人,是以人類胚胎為基礎,通過試管受精,在培養床上依靠養料迅速催生的產品。他們沒有完整的意識,所有智慧都停留在大約三歲的階段。培養人不屬于平民或者公民任何社會階層。更不為星際大會所承認。僅僅只是一種人為制造出來的產品。雖然,他們的外表和內部器官和人類完全一樣。
很多地方都有培養人女孩出售。價格從五百星幣至數萬不等。生產公司可以根據客人的需要,為培養人女孩植入指定的基因。如此一來,在營養床上長出的成品就會擁有對方所需要的面容和身段。
在這個全民從商的時代,所有的東西都有可能變成錢。
趙天曾經看到過一份培養人女孩的價目表:
古代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三千星幣。
傳說中古希臘著名美人海倫,五萬星幣。
遠古日本國神功皇后,五千星幣。
當然,也有某些顧客的需求比較特殊。
如:男性顧客訂購男性培養人。并且專門指定,前面的棍狀要加粗加長,后面的屁股洞眼要拓大拓寬。最好,還能增加一些能夠自動分泌潤滑油脂的特殊器官。。。。。。
一句話,只要有錢,你可以得到任何想象中的美女。甚至包括地球時代的過氣明星章自怡、鞏梨、犯冰冰。。。。。。你可以讓她們擺出任何姿勢,你可以在她們身上隨心所欲,你也可以和她們肆無忌憚地玩蠟燭油和皮鞭之類的游戲。總之,只要你能想象出來的任何游戲,她們都會陪你玩到底。
她們只是一種玩具。
一種按照人類需求標準制造出來的,有血有肉的鮮活玩具。
當然,培養人并非真正的人類。訂購者買她們回來的唯一目的,就是發泄自己的玉望而已。由于智慧不足,她們只能按照本能簡單地迎合主人。一旦超過生存時間或者被玩弄致死,還會被制造商們重新回收壓縮成為營養液,用于培養新的產品。
這絕對不是犯罪。
恰恰相反,星際大會相當贊成培養人的出現。因為,這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人類的發泄玉望。大幅度減少了犯罪案件的發生。
禿頭男買個培養人回來玩,合理也合法。
“小心腎虧————”
趙天無可奈何地回了一句:“交代你辦的事情呢?”
“早就弄好了。”
屏幕上禿頭男美滋滋地啃了一口桃子,含糊不清地說道:“新的武器還在繼續生產,現在基地外圍已經擁有三道防御線。就算稍微長得特別點兒的蒼蠅都飛不進來,更不要說是人了。至于那幾艘巡洋艦,的確賣了個好價錢。剛剛放到市場上就被搶購一空。售價甚至高達四十多萬星幣。老羅里從中抽了一成的好處。把這家伙高興得跟什么似的。這幾天都一直問我還有沒有貨。”
“那就好!”
趙天淡淡地點了點頭:“再給他十艘。不過這批貨要做點手腳。讓戰艦外表看起來有一定損傷,但是卻并不影響實際性能。”
“你的意思是,用偽裝來解釋戰艦的來路?”伍凌若有所思地應道。
“對!”
趙天叮囑道:“我可能有相當一段時間都無法回來。只能依靠這東西進行聯系。有什么突發qing況最好立刻通知我。另外,交給你的拳譜要每天修煉。關鍵時候,那東西可是能夠保命的。”
“我知道。”
忽然,伍凌神秘兮兮地涎過臉:“這種功法太奇妙了。練得我渾身上下到處都硬。尤其是小弟弟,一棍子戳下去,足足兩個小時才會爽。”
趙天搖了搖頭,笑罵一聲:“淫棍。”
“你這連女人都沒上過的嫩雛知道啥。”
“不和你廢話了。自己小心,我可不想回去的時候,看到一具吸干控癟,精氣全無的活僵尸。”
不等對方回話,他便直接關閉的通話屏幕。旋即自言自語道:“現在,我必須開始關注一些別的事情。”
說罷,趙天提起腳,踩著鞋底膠黏綿滑的淤泥,小心翼翼地攀扶著墻基,朝著黑洞洞的牢獄深處慢慢挪著步子。
他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下黑牢深處,似乎有著某種正在召喚自己的神秘。
沒有依據,僅僅只是憑借自己的直覺。
在很多人看來,直覺根本就是虛幻縹緲的東西。人類所有的感知能力中,并不包括“直覺”的存在。只有眼睛所能看到,自己親手觸摸到的物體,才是能夠被真正承認的事實。
金屬頭骨灌輸給趙天的知識中,曾經提到過對于感官認知的劃分等級。按照古代僧侶的說法,在人類目前擁有的六感之上,還有更加神秘,更加強大的第七、第八。。。。。。乃至第十感知。而超越六感存在的第七感官,正是大腦思維意識擴散開來的探究之力。
黑獄很深,安裝在墻壁表面的冷光燈源極弱。提供的光照度根本無法看清任何東西。趙天只能把意識能量慢慢擴散開來,形成一個以自己為中心而成的無形圓環。
就這樣,在思維意識的引導下,他避開一具具滿是老鼠牙印且泡得發黑的人類尸骨,朝著略微有些變窄的獄底緩緩而進。
“哦————”
悠悠的嘆息,徹底打破了水滴從墻頂落下的節奏。在一處“凹”字形狀的拐角處,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正高懸著雙手被巨大的鐵鐐死死鎖在穹頂上。
四條手臂粗細的全鋼鐐環緊緊卡住他的手腕和足踝。也許是為了防止逃跑吧!幾枚鋒利的鐵釘也透穿手掌和足面的骨節,深深地沒入墻壁中。不禁如此,甚至就連胸前的雙肋,也被兩天粗大的鏈條來回穿繞,最后又從肩頸處的鎖骨拉出。牽緊焊死在其頭部上方的兩側。
他應該被吊在這里很久了。無論是鐐銬還是鋼釘,全都露出被腐蝕的痕跡。沾滿銹漬膿液的表面已經隱隱改變了形狀。它們已經沒有原來那樣密實。稍微用力一拉,就能從腐爛的皮肉間拽出部分。
聲音,應該是這個男人發出的。趙天注意到:由于懸掛點不是很高,他那雙沒入積水的腳面已經完全泡爛。幾只渾身漆黑的老鼠正圍聚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啃食著散開的皮肉。它們吃得是那樣專心,甚至能夠清楚地聽到啃嚼骨頭時發出的清脆斷裂聲。
這聲音,活像是在吃炒豆。
他是誰?
為什么會關在這里?
也許是想要解答趙天內心的疑問吧!被囚的男人忽然抬起了頭,透過蓬松垢亂的頭發,從喉間發出仿佛被沙子灌滿氣管,拼命想要從半窒息狀態解脫的嘶啞掙扎。
“。。。。。。你,是誰?”
未等趙天回答,他接著又呻吟道:“我。。。。。。真蠢。被關在這里的,當然。。。。。。只能是犯人。”
“有。。。。。。有吃的嗎?”忽然,他想到了一個新的問題。
“你很餓?”
望著男人胸前滿是膿瘡和傷口的爛肉,還有小腿以下皮肉盡皆不見的森森白骨,趙天無語地搖著頭,從衣袋里摸出一大塊錫箔包裝的高能巧克力。
除非有特殊命令,否則關押在重獄的犯人都不會得到任何食物。庫洛中校顯然屬于那種面硬心軟的人。從“看守者”號上下來的時候,他直接無視艾勒艦長悄悄塞給趙天幾塊高能巧克力的舉動。甚至,也沒有進行搜身。
用力掰下一塊塞進男人的口中。頓時,他的臉上現出一種陷入沉醉中的舒服表情。
“甜。。。。。。這是,糖。嗯。。。。。。很久沒嘗到這種滋味兒了。真是,懷念啊。。。。。。”
一塊巧克力,徹底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接下來的對話,雖然有些不太連貫,卻也足以讓趙天明白其中的意思。
男人名叫錫德里克。是一名大盜。
大盜這個詞,往往只適用于那些作惡多端的人身上。為了表示內心的憤怒,人們也往往會在這一名詞的前面加上“惡貫滿盈”、“殺人不眨眼”之類的著重語。
錫德里克就是這樣一名大盜。曾經被星際聯合大會列為十大重刑犯的他,手上至少沾有數千人的性命。被星際警備隊抓獲的前一天,他剛剛潛入一家教堂洗劫了所有的金銀圣器。不僅如此,還把本堂神父的腦袋割下來,高高掛在耶酥受難十字架的頂上。更抓住了四名修女肆意玩弄后,割掉她們的乳房烤熟下酒。
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人。
一個早就應該送上電椅,去地獄和魔鬼作伴的人。
審判錫德里克的法官,本身也是一名受害者。他曾經對著被錫德里克殘殺的妻女遺體痛哭發誓:“一定要讓這個卑劣的惡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最終完成了自己的承諾。被判黑獄永久囚禁,這比任何刑罰都要殘酷。
不僅如此,為了不讓這家伙輕易死去。法官甚至變賣全部家產,用所有的錢給錫德里克做了一次高規格的全身改造。改造的結果是令他變得更強,也更加能夠接受酷刑折磨,越發不容易死去。
在黑獄,有人會按時給他注射營養液。但是,從來不會給他一塊食物。
“吃東西的感覺,真舒服。”
咽下口中最后的巧克力液,錫德里克那張滿是爛肉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莫名的期望:“你是軍人?”
“嗯!”趙天點了點頭。
“那么。。。。。。能幫我個忙嗎?”
盡管身體虛弱,可是錫德里克眼中的期盼越來越甚:“求求你,只要幫助了我,你會得到報答的。”
“你這種人,死了也是多余。”
趙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別做夢了,我不會幫你逃走的。”
錫德里克急切地哀求道:“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一件根本不會危害到任何人,一件你舉手之勞的事情。”
“嗯?”趙天有些疑惑。
“把我的兩條腿骨拆下來。求你!”
腿骨?
趙天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只見錫德里克的膝蓋以下,兩條被老鼠啃食得沒有多少殘肉的骨頭赫然裸露著。尤其是被污水浸沒的最下端,已經變得一片烏黑。
(非常感謝白鶴,這鳥人雖然又黑又胖又懶又饞,外形與名字之間實在沒有任何聯系。但是不可否認,他的確是個好人。哦!不,應該是好鳥。再次感謝所有前來捧場的新老書友。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