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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浮于空中的靈屋。通體上下符咒繚繞,明滅閃爍,而且靈屋之上原本該是紙糊成的景物也不斷變幻,時而云霧飄渺,靈光璀璨,樓閣飛檐,氣勢恢宏,似乎是天宮仙景;時而佛光閃耀,金蓮層疊,梵唱陣陣,莊嚴肅穆,似到了極樂世界;時而又變得一片窮山惡水,陰霧蒙蒙,魔影重重,鬼哭凄凄,詭秘離奇,似乎到了幽冥鬼蜮;時而又呈現尸山血海,千軍萬馬,刀兵殺戮,又像是修羅殺場;時而又熱鬧喧嘩,燈火闌珊。紅男綠女,世間百態,似乎是人間景象……如真如幻。
而在靈屋的周圍,正快速地產生著各種怪異的變化,扭曲的光線扶扶而動,有時凹陷,有時凸出,有時扭轉變形,有時又吸人心神如入黑洞,似乎空間都被某種詭異力量不斷扭曲著。
“幻象紛呈,不分是非真假……當真是拘役無數生靈死魂,試圖獨立于三界六道,自成一界的極樂靈屋……如此逆天行事,孽根深種矣!”見了眼前懸浮于空中的,予人以莫名壓迫感的靈屋,宗真搖頭嘆息道。雖然他限于門規不怎么介入之前馬賊與莊丁的血腥殺戮,只是消滅了三只已經不是人的活尸,但對于如此逆天之舉,他還是非出手不可。
“小和尚,你修禪多年,見識卻恁的淺薄!豈不聞‘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何必強分個色空?你若是肯歸順于我,我這極樂靈屋中也同樣有三界六道,讓你成為其中極樂天界之主,過過成神作佛的癮頭,又有何不可?”何師祖蒼老的聲音傳來。顯得虛無縹緲,似是源于極樂靈屋之中,有似乎從四周的每一處虛空中傳來。
“真假不分,并非了悟色空之道,乃是靈臺魔障罷了!”宗真只是搖頭。
“你不肯變通,我也不和你說。不過那邊年輕人,你年紀輕輕,就能練成中品請神,達至先天之境,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你與那薩迦有大因果,不惜毀莊殺人,如今已報此仇,卻仍不知進退,一味要與本座為難,對抗到底,實在頗為不智。
若你肯自此退去,本座也以道心立誓,從此恩怨兩消,也不計較你毀莊滅門之仇,如何?……”
血光一閃!
王宗超直接以行動回答,雙掌連劈。頓時極其鋒銳,酷利,肅殺的血色刀氣縱橫切割,向空中的極樂靈屋籠罩而下。
一連十八道渾厚無比,紅光刺眼的血色刀芒,其厲烈的氣機橫流四溢,環環而出,重重相扣,縱橫交錯將極樂靈屋籠罩其中,每一道刀芒,比之宗真全力出手的大日如來金剛劍氣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縱然是龐大如尸參、外骨骼強悍如異型皇后存在,在這輪擋者披靡,切割斬斷一切刀芒之下也只有瞬間被分尸上百塊慘死!
極樂靈屋周圍扭曲迷離的詭秘空間,瞬間被斬得呈現出一種支離破碎的情形,但成千上萬的符箓在極樂靈屋之上浮現,頓時擋下這輪刀芒,怡然無損,只是與此同時,也有上千符箓瞬間徹底破碎!
“哼!不識抬舉,不知進退!既然如此,本座便叫你等也知道什么叫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生死橋,接引上路!”何師祖語氣頓時變得森然起來,怒氣橫溢,隨著他的話,通向靈屋正中大門的雕欄拱橋頓時向眾人所在無限擴大延展,令每一個人都發現自己突然間正處于拱橋之上。
拱橋兩側扶手處是由骷髏雕塑,以及活生生的男女老幼的人頭雕塑相互交錯而成。顯現出一種生死無常的莫測玄機,而原本鎮守靈屋大門的兩只青銅獅子也隨著拱橋擴大變成身高三米以上,巨大無倫的怪獸,咆哮一聲從拱橋兩側向眾人撲至!
王宗超凜然不懼,刀芒橫空朝青銅獅斬去,獅咆、氣爆之聲頓時充斥了每一寸空間……
齊藤一只被震得兩耳一陣轟鳴,同時眼前的景物也隨之扭曲變幻,待到回過神時,卻發現自己已處于一處荒山野外,而且是孤身一人,其他人都不知所蹤。
“這是怎么回事?”他大驚失色,不過當他迅速冷靜下來觀察四周時,卻發現周圍地形山勢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他迅速登上高處,放眼遠眺,片刻之后神情露出古怪之色,因為他看到山下幾里的遠處正是姜家古宅,卻不知何師祖是用了那種法術,將他瞬間轉移到那么遠的地方來了。
面對這種情況,他只有在自己身上施加了神行符,一輪疾奔向姜家古宅處奔去……
山路難行,而且這段路不知為何跑起來分外遙遠,待到他跑到姜家古宅周圍時,天際已是蒙蒙亮。那里還是遍地的尸體以及殘梁破墻,而且那些馬賊也都不見蹤跡,看不到一個活人,四周一片死寂。
“沒有理由啊?究竟我們打完了沒有?”他沿著被王宗超強行破開的路來到原本靈屋所在,卻已經看不到靈屋,而且連一個自己人也都看不到。
就在他心中一片茫然時,大宅之外傳來一陣人馬喧嘩與犬吠之聲,當他出來察看時,卻發現來的豁然是一大隊殺氣騰騰,嚴陣以待的清朝官兵,少說也有上千人。其中甚至還有上百人的洋槍隊。
“姜家遭馬賊血洗,全莊盡亡,你乃何人?為何活下來?莫非是馬賊的細作?”見齊藤一從莊中現身,為首的清兵首領橫握馬鞭,怒斥問道,而洋槍隊也紛紛將槍口掉頭指向他。
“麻煩了……”齊藤一萬萬料不到竟然在只剩他一人的情況下遇到大隊官兵,姜家如此富貴,自然與地方上的清朝官府有勾結,加上晚上的爆炸及廝殺聲勢太大,官兵不來才怪,直到如今才來已經是一只貪生怕死故意拖延的表現了。
眼前足足上千清兵,還有大量洋槍,如果是王宗超在要全殺光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但他一人實在應付不來。只因一大群殺氣騰騰的官兵的血氣與煞氣對道術有克制作用,普通修為太弱的甚至一點道術都施展不開,他雖然不至于,但道術施展開來也不免大打折扣,即使能夠飛劍殺死幾十人,也未免被洋槍打成蜂窩或者被亂刀分尸。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有束手就擒,希望能夠拖延下時間等待王宗超等來救,官兵們毫不客氣地將他綁了,又橫拋到馬背上,準備帶回官府中酷刑審問。
他在馬背之上顛簸,弄得胃里的東西差點吐干,而且太陽逐漸升起,曬在身上,令人汗流浹背,更是極為難受。
但是隱隱之中,他總感覺到些許不對之處。
“我之前回到這姜家大宅時,并無發現他人,怎么這一大隊清兵來得這么快?而且這陽光,似乎有幾分蹊蹺!”他是曾經以“旭陽陣”模仿太陽陽氣的,此時微微可以感覺到那曬在身上的陽光雖然從光感到溫度都很正常,卻似乎少了幾分陽氣!
“莫非……”他心頭一動,悄悄運起“五行掌心雷!”被交叉的綁著的雙掌間電光一閃,“轟隆”一聲霹靂聲響。一大片電光頓時擴散開來。
他的五雷心法源于以心、肝、脾、肺、腎各為五行,最后聚為一體而成“聚精會神”的獨特法門,“掌心雷”以五指對應五行,連同內臟,則是能全面簡化體現五雷心法的一種法術,練到天人合一之境甚至可以直接溝通天雷下擊。此時齊藤一以剛剛獲得突破不久的道術全力施為,鐵樹銀花般的電流閃光頓時將身下的馬匹連同周圍十米之內幾十個官兵都籠罩其中。
憑心而論,“五雷心法”道術等級略高于“碧冥尸火”,但對活人的殺傷力卻遠遠不如,若是范圍太過分散,最多讓普通人軀體麻木抽搐,冒煙倒下,一般出不了人命,但是對于陰邪鬼怪的殺傷力就大到極點,普通鬼怪挨上一下就是精魂玉碎的下場,也是術有專攻。
隨著這陣電光閃過,齊藤一覺得身下一空一虛,頓時啪的一聲掉了下來,原本身下的馬匹豁然已經變成紙馬被自己壓塌,而四周在五雷心法籠罩范圍內的幾十名官兵,一下子變成幾十個冒煙的紙人。
“慚愧,中計了!”齊藤一一下子弄清楚了情況,猛地掙開束縛,雙手連揮,幾十上百張引雷符向四周剩余的官兵籠罩而去…………
對面一條長河橫貫,似死水無聲,但卻可清晰的看見血紅色的水波緩緩流動,周圍的宅院全都消失不見,整個空間都是灰蒙蒙的,四下里一片寂靜,但在寂靜之中,有似乎有若隱若現的鬼哭狼嚎之聲,分外瘆人……
“咦,這究竟是什么地方?”突然之間來到了這么一個地方,高翔也感到無比疑惑,另外在他身邊的風禪、方電兩人也是相對茫然。
他們三人正置身于一個完整的無邊無際灰暗陰森的空間里,四面八方全是種讓人壓抑的暗青,辯不得東西南北,除了眼前這條流淌著血色物質的河,再無他物。
約摸走了百步,前方豁然開朗起來,一座冰冷而古樸陳舊的石橋出現在他們眼前,在石橋前,立有一塊石碑,縱然昏暗無比,但高翔還是以敏銳的視力,看清上面三個格外醒目的古樸大字:奈何橋。
而石碑側面則寫著副橋聯:
積德修行,奈何橋易過貪心造孽,尖刀山難逃三步跨過奈何橋,知爾是善是惡一氣走通金銀道,賜汝發福發財 石橋之后,是一個無比深邃幽暗,遙無邊際的空間,其中隱約有一座高大巍峨聳立如山的城門,陣陣陰風中有人影荒動,火光隱隱,且不時傳來鎖鐐響動,被鞭撻、拍打以及凄厲的哭號、求饒之聲。
“怎么回事?莫非我們已經死了,眼下正來到陰曹地府,奈何橋邊?”眼前這幕,令他不由得大驚失色。
而正在此時,前方石橋之上,走來了兩人。
說是“走”,倒不如說是鬼氣森森的“飄”,只見左面的人形全身白衣,面白如粉,,頭戴尖頂高帽,手搖蒲扇,上書“一見大喜”四個大字,正是傳說中捉拿魂魄地白無常;另外一個身穿黑衣,手拽鐵鏈,高帽上寫著“天下太平”四字,自然是它地好搭檔黑無常。
“怎么回事?”風禪與方電同時出聲,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不知道為什么,三個人忽然之間寸步難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黑白無常的鐵鏈朝自己脖子上招呼來,同時死水般的河流里爆起滔天血浪壓了下來,卻偏偏無法動彈。
“這是什么地方,這么凄慘?”即使血族視血腥為佳肴,視殘酷為藝術,但阿卡朵仍然被眼前的一幕幕震撼到了。
她正處于一處荒山之上,四野昏暗,四面黑巍巍的山高聳,到處都是猙獰的怪石,沒有半點草木生機,仿佛一群群巨大的魔鬼,把天都遮住,令人恐怖。
而漫山遍野,到處都是面黃肌瘦、四肢細小、腹大嘴細的人,或者應該說是餓鬼!它們黑壓壓擠成一團,更讓阿卡朵覺得惡心。因為那些餓鬼都在忙著互相廝殺,把從身邊其他餓鬼身上抓下來的肉不停地往自己嘴里塞。可是這些餓鬼要么是送到嘴里的食物變成石頭,喝到口中的水變成膿血,就是咽細如針無法下咽,再不就是到口的東西全都化做烈焰燃燒成火,不但不能充饑還把自己燒傷。
但即使如此,它們仍不斷自相殘殺,相互吞噬,艱難下咽著,到處地上都散布著些骨頭、皮毛甚至是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人或動物的內臟一樣的東西。
“此乃餓鬼道,佛經傳說中,那些因為前生造作惡業,心吝嗇且多貪欲而轉生到這里的餓鬼終日里汲汲于飲食,卻又飽受求不得之苦。”突然一個醇和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帶著嘆息,卻是宗真和尚。
“神職者就是喜歡說些危言聳聽的話……”阿卡朵撇撇嘴道,經過短時間內的震撼,她已變成滿臉不屑,“我西方地獄中,比這殘酷許多的都有,又有什么奇怪的?說什么多做惡事就會下地獄,所以我們血族吸人血要下地獄。但那虎豹以牛羊為食,也不是要下地獄?人也吃豬牛狗羊,還不是照樣要下地獄?而任人吃的牛羊就有資格上天堂,莫非這天堂就是弱者的收容所不成?嘿嘿……我看這一切都不過是弱者的自我安慰罷了。”
她此時體內生機充沛,簡直比吸了數千人的鮮血精華還要來得暢快,原本令自己無時不刻鼓脹欲裂的龐大血能正在生機引導下不斷與自己的身體真正融合,力量不斷攀升,這一切給她帶來了強大的自信,所以她即使面對如此詭異的場景,也是無所畏懼。
“施主此言大有我佛眾生平等之真義,血族吃人,人吃牛羊,本無高下之分,但仍有不少偏執謬誤之處……”宗真聽了,微微搖頭,又道:“餓鬼道、修羅道等的存在并不止為了懲惡揚善,它們也是世尊我佛以大智慧描述的世間輪回之像,若是世人人人相互仇視,行殺戮之事,人間道就淪為修羅道;若是世人人人貪得無厭,只索取而不回報,甚至以人吃人,人間道就淪為餓鬼道……我曾聞知西方血族原本也是人類,如今卻以人為食,試問:若是人人如此,人人都是血族,那這整個人間又與餓鬼道有何異?”
其實宗真已經從王宗超處明了阿卡朵的身份,但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從地宮中脫困是因為阿卡朵出手相救的結果,也清楚彼此同盟關系,加上阿卡朵在華夏并無惡跡,所以沒有一見面就出手降妖除魔,反而想規勸于她。
“我血族自有氏族的六戒,又怎會肆意發展后裔?”
“有節制,固然不錯,可惜欲念如焚,一發則難消,若人人都不想被食,只想食人,又怎么不會出現此情此景?”
“那你說又該怎么做?”
“除了有節制忍讓,還應當有犧牲舍棄……”宗真這話還沒說完,四周成千上萬的餓鬼已經發現了兩人,口中發出饑渴的嘶吼,蜂擁而上……
“這又是什么法術?”王宗超剛剛一刀以雷霆萬鈞之勢劈碎了兩只撲上來的青銅獅,但眼前景物卻突然一陣變幻,化為一個陌生的所在。他以遠超常人的感應清楚這不是幻覺,而是另外一個不同的世界。
他似乎正處于一個森林中,周圍樹木看不明品種,卻都是枝葉嶙峋,如離弦之箭,刀槍劍戟,剛猛氣勢沖天,向外張揚著凜冽的殺氣。
他縱身一躍,上了樹頂奔走起來,踏足之時,竟感到腳下枝葉剛硬尖銳的得厲害,幾乎可以輕易破開普通人,讓他就像踏在刀山戟林之上,只是以他的軀體倒也可以輕易承受得起。
出了森林,眼前是一片曠野,天空毒日高懸,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躁動瘋狂的氣息。
曠野之上,一支完全看不到邊際的軍團,刀槍林立,旌旗云蓋,軍容齊整,已將自己所在的小森林團團圍住。
成千上萬手執兵器的武士,數以千計曳車的戰馬,一列列、一行行,持刀槍沖鋒陷陣的銳士;手持弓弩,凝箭待發的弓箭手;身披鐵甲,手持長鈹列陣向前的甲士;揚鞭縱馬奔馳的騎士;雙手扶劍,氣度非凡的將軍……
戰旗獵獵、鐵蹄雷動、金戈交擊、殺聲鼎沸,就如泰山崩塌,黃河決堤般匯成一股無堅不摧勢不可擋的鋼鐵洪流,朝王宗超洶涌殺至。摧毀一切的兇威煞氣,征服的本色,渾雄磅礴無法阻擋。
“哼,又是軍團,看來我還真有軍團緣!”王宗超冷笑一聲,“武神鐵血戰鎧”在身上驟然浮現,手一揮之際,一道橫掃千軍如卷席的血色刀芒橫空而出和眼前的鋼鐵洪流來了個大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