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聲響,勁箭不斷飛來,慘叫聲接連響起,又有幾個家丁被射落馬下。
杜恭驚天動地的叫了一聲:“有賊啊!”
眾人一片慌亂,一片聲的叫道:“匪賊,是匪賊……”
杜真大喝一聲:“防備!”
揮刀格開幾只向他射來的利箭,敏捷地從戰馬上跳了下來,他身前身后的家丁們也是回過神來,紛紛下馬,聚到他身旁來。他們這些人不愧是訓練有素的家丁,紛紛奔來聚成一團,幾個家丁還舉起盾牌,擋住山上射來的利箭。
一片的喊聲,從山下看去,官道上人叫馬嘶,各人只是呼嚎戒備。
丘陵上,韓朝正指揮著幾個夜不收向山下射箭,可以看到官道上各人驚慌恐懼的神情。剛才韓朝那一箭將吳善射落馬下,可惜以他的角度,只能射中吳善,否則剛才那一箭,便可要了杜真的老命。
還有那肖大新也似乎被自己射中,不過又似乎是隨勢滾落馬下,借馬匹掩藏自己的身形。
叫聲不斷,王斗回過頭來,眼前鐘調陽,韓仲,高史銀三人正肅然待命。
王斗沉聲道:“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三人一齊抱拳,一身的甲葉錚然作響:“末將領命!”
“殺杜賊啊!”
韓仲策馬從山坡上沖下來,一手控韁,一手平端著他的槍棍,只是直直地指著前方。
他馬術精湛,只是領頭沖在最前。
煙塵滾滾,在他的左右兩側,鐘調陽與高史銀也是一同控馬從山上沖下來,高史銀拿著釵鈀,鐘調陽則是拿著一根長槍。
在三人身后,那三隊靖邊堡戰兵,刀盾兵與長槍兵也是一齊沖下山來,各人大聲吶喊著,個個臉上漲得通紅,眼中滿是仇恨。杜真老賊想謀奪靖邊堡的產業,讓大伙又回到往日饑寒交迫的苦日子去,王斗大人說得對,誰敢讓自己不能過好日子,就殺了他。
見靖邊堡各人聲嘶力竭叫著沖下山來,官道上一片驚叫:“是靖邊堡的軍戶……王斗反了,王斗反了……”
杜真全身一震,一下子變得全身冰冷,他最不愿意見到的事情發生了。先前他還奇怪哪來的匪賊如此犀利,原來是靖邊堡的王斗等人。一時間,他心下后悔異常,同時熊熊的怒火也是燃燒起來,這王斗好大的膽子,竟敢殺官造反?
部下一片的驚呼:“大人,怎么辦?”
杜真見左側有一小片空地,猛地喝道:“退到那邊去,結陣防御!”
他們十幾人聚成一團,快速后退,肖大新從馬后閃出,搶到了杜真的身旁,至于杜恭與謝賜誥,已是嚇得全身酸軟,全然沒有了移動的能力,二人只是各縮在一匹馬下,臉如死灰,全身不斷地哆嗦著。
沒等杜真等人結成陣形,韓仲、鐘調陽、高史銀三人已是一陣風地從各人身旁掠過,三人馬匹急沖而過,手上的武器都是刺入了一個杜真家丁的胸膛,在他們的慘叫聲中,將他們遠遠帶飛出去,倒在地上已是氣絕身亡。
三人馬匹才過,那三隊披甲的靖邊堡戰兵已是沖了上來。
“呼呼!”幾聲響,領頭三隊的刀盾兵已是投出了幾根厚重的標槍。
杜真等人聚成一團,六根標槍而來,就算他們都有披甲,立時便有數人慘叫著被釘死在地。
投出標槍后,幾個刀盾兵立時取過以腕抵在盾牌內的腰刀,取腰刀砍殺上來。同時的,刀盾兵身后的長槍手也是喊叫著沖殺上來。
雙方沖撞在一起,都是搏命撕殺起來。
慘叫聲不斷響起,撕殺非常的殘酷,杜真等人知道靖邊堡眾人敢膽前來,肯定是抱著斬盡殺絕的念頭,各人知道無法幸免,都是抱著死戰的念頭。
只是杜真這些家丁雖然平日技藝出眾,論單個出來,他們人人都是強于靖邊堡的軍士,只是他們平日哪訓練過什么戰陣隊列?個個只是憑借一股悍勇血氣在搏斗。
靖邊堡的軍士雖然個個技藝都是普通,而且每人平日只練一招,不過他們人人都是精于配合技擊之術,那種默契,在靖邊堡殘酷的訓練下,可說是深入到骨髓里去。而且他們雖然平日只練一招,不過這招卻是戰場撕殺最精華部分,最簡單,也最有效。
他們群刀劈來,群槍刺去,一往無前,漠視自己的生死,那些幾乎都在作單打獨斗的杜真家丁們,個個只是慘死在他們的刀槍下。而靖邊堡軍士們配合默契,各人又有厚實鐵甲護身,殘酷的撕殺下來,一連殺死對方多人,已方只有幾人受傷。
這種殘酷的交換比讓杜真等人心寒,他們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養了多年的家丁,竟然不是這些粗粗訓練后靖邊堡軍士的對手。為什么會這樣?
又是一個驚天的慘叫聲傳來,卻是肖大新被幾根長槍刺入,他手上的長刀劈在一個靖邊堡槍兵的肩膀上,長刀劈開他的盔甲,深深地進入他的肉內,那長槍兵本來可以躲避,不過卻是不聞不問,他悶哼一聲,任由肖大新長刀劈下,同時他手上的長槍也是深深地刺入肖大新的體內。
與他同時刺入的,還有三個靖邊堡長槍兵,他們手上銳利的槍頭破開肖大新身上的鐵甲,深深地捅入他的身體。
肖大新陰沉的臉第一次有了變化,他驚訝的,以不敢相信的表情看著身上的幾個槍桿,又看看坡上的王斗,心內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他慢慢地跪倒下來,全身抽搐地死去,鮮血不斷從他身上流了出來。
眨眼間,杜真十余個家丁只剩下數個,而且個個身上帶傷。
王斗站在坡上,平靜地看著官道下那殘酷而血腥的戰局,韓朝也是靜靜地站在他的身旁。在各人身邊,那隊夜不收仍是牽馬肅立,等待上官下一步的命令。
看山下局面已定,現在韓仲、鐘調陽、高史銀三人只是策馬立在外圍,指揮手下的軍士們圍攻余下的杜真等人。
現在杜真身邊只余四個家丁,都是他身旁最悍勇的軍士,平日與杜家關系也最緊密,他們死命護著杜真想沖出去,一面的大呼搏戰。
忽然兩個家丁破陣而出,他們搶上馬,就是拼命逃命而去。
王斗平靜地說了一聲:“韓兄弟!”
韓朝抱拳道:“小的明白!”
他喝了幾聲,立時五、六個夜不收出來,隨他上馬追擊而去。
又兩聲慘叫傳來,杜真身旁最后兩個家丁已被殺死,最后余下圈中的杜真一人。
此時的杜真披頭散發,形如厲鬼,他身被數創,全身鮮血淋漓。他一邊怒吼,一邊舞刀拼命撕殺,他心下憤恨之極:“王斗小兒,如果自己能僥幸逃得生天,一定不會放過他,定要將他全家老小斬盡殺絕,讓他嘗盡天下酷刑而死!”
他沖山上嘶聲大叫:“王斗,王斗,我就是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又有三個刀盾兵當頭整齊地劈來,杜真雖平日身為舜鄉堡屯田官,然他為大明世襲軍官,也多習技藝,他一聲吼叫,拼命格開這幾個刀盾兵的刀勢。
不料旁邊又有三個刀盾兵整齊地抬刀。
“殺!”
三刀一齊劈在他的肩上身上,長刀深深地劈進他的身體。
杜真大聲慘叫著,刀勢一壓,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他使盡全身力氣,掙扎站起身來,剛一轉身,又聽到一片整齊的大叫:“殺!”
“噗哧,噗哧,噗哧!”
長槍入肉的聲音令人心寒,多達六根的長槍破開他的鐵甲,深深刺入他的體內。
杜真口中的血塊大口大口涌出,他強撐著身體不摔落,定定地看了身上半響后,猛然他哈哈地大聲慘笑起來。他的笑聲凄厲非常,半途忽然斷絕,接著轟的一聲,杜真的尸身摔落在地,已是氣絕。只是雙目圓睜,似乎是死不瞑目。
王斗來到官道下,這些驚心動魄的場面他一直在旁靜靜看著,神情不變。
只有那些參戰的靖邊堡軍士事后才知道后怕,官道上尸首滿地,鮮血到處,這種殘酷的場面,加上殺官的心理壓力非同小可,很多人都是臉色發白,甚至還有人大聲嘔吐。鐘調陽的臉色也不好看,只有韓仲與高史銀若無其事的樣子。
蹄聲響起,卻是韓朝領人回來,他牽著兩匹馬,又拋下兩個人頭,卻是那逃離兩個家丁的。
韓朝下馬抱拳道:“大人,逃跑的兩個杜賊家丁已是斬殺,四野安靜,無人知曉!”
王斗道:“所有的人都解決了嗎?”
高史銀笑道:“怕還有兩個呢!”
他過去一匹馬下扯出兩個人,卻是杜恭與謝賜誥,這二人都是全身發抖,只是連聲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高史銀看向王斗,王斗微一點頭,刀光閃過,血雨飛揚,慘叫聲嘎然而止,謝賜誥的頭顱己是飛了出去。
高史銀又將滴血的長刀轉向杜恭,杜恭全身劇烈地顫抖著,他猛然撲倒在地,膝行而進,他滿臉滿眼的眼淚鼻涕,對王斗哀求道:“王兄弟啊,哥哥知道錯了,求你饒我一命吧!”
高史銀獰笑著過去提起他的身子,又是一刀捅入他的心口,長刀一轉,杜恭全身不斷地抽搐著,他口中呵呵有聲,雙目睜得大大的,眼角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高史銀將杜恭的尸身象破麻袋一樣扔在地上,笑道:“這下子終于全部干凈了!”
他冷笑道:“我還認為杜真小兒敢打我們靖邊堡的主意,有什么出眾的能耐呢,原來就是這么幾下!”
眾人都是笑了起來。
王斗道:“打掃一下戰場,場地收拾干凈些!”
韓朝等人道:“放心吧大人,我們定會做得一絲不漏的!”
眾人打掃場地,收攏戰馬,解下杜真等眾的兵器盔甲,他們口袋中的銀兩物品也不放過。
此時一個靖邊堡長槍兵正在搜查地上一具尸體的盔甲物品,忽然那尸體一下子眨開眼睛,他猛地翻身而起,一拳將那軍士打翻在地,他翻身上了旁邊的馬匹,大喝一聲,就是急急策馬而去。
這人竟是最早被韓朝射中的吳善,他胸口中箭后,便一直滾落馬下靜臥不語,此時趁眾人松懈,他便搶馬而去。竟是一下子在各人眼皮底下得手。
事發突然,眾人都是吃了一驚,沒想到還存有活口,韓朝正要上馬去追,忽聽“咻!”的一聲響,一根勁箭追上吳善,箭頭從他咽喉處透出,吳善一下子摔落下馬,一動不動。
鐘調陽平靜地放下弓箭,剛才卻是他射出一箭。鐘正顯一直說自己兒子是蔚州當地遠近聞名的好獵手,這是王斗第一次看到鐘調陽射箭,果然箭術出眾。
眾人急忙來到吳善的身旁,這下他真的死了。看著他的尸身,韓仲罵道:“這廝也太狡猾了吧,裝死能裝這么久?”
韓朝等人有些不安,向王斗請罪,王斗淡淡道:“此事非同小可,下次須謹慎!”
當下各人又仔細打掃戰場,每個死去杜真那邊的人都是重新補上刀槍。
最后反復檢查,戰場清理干凈后,王斗等人悄無聲息地離去。
四周寂寥無人,只余下地上杜真及家丁們的尸體,還有一群烏鴉在上空盤旋。
崇禎八年八月二十七日,舜鄉堡暫代防守官杜真路遇匪賊,杜真死難,親隨家丁無一幸免!
消息傳出,舜鄉堡上下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