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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懷隆兵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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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斗熱情地歡迎了楊東民一行人,這個壯碩結實的中年軍官見了城內外那慘烈的戰爭痕跡,不由連連驚嘆。

  對于這幾日的戰斗,王斗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韃子大軍圍城,堡內軍民苦戰,方是打退了他們的進攻,不過自己也是損失慘重,堡內編練的軍壯折損甚多。

  楊東民表示理解,他見堡內擠滿了人,一隊隊的青壯在街上忙活著,竟是王斗將境內所有屯堡的軍戶都盡數遷移入舜鄉堡內,外面的屯堡全部放棄了,怪不得自己前來時沿路屯堡沒有一個人煙。這種做法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他對王斗的膽魄非常驚訝,典型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啊。

  寒暄了幾句后,楊東民代表操守官徐祖成大人向王斗表示慰問,然后顧不得吃晚飯,就迫不及待要看看王斗斬獲的成果。

  王斗領他到了庫房,其中一個地方堆滿了用石灰硝好的清兵首級,個個齜牙咧嘴,面目猙獰。

  楊東民親自檢查首級,他不厭其煩地一個個察看,每個首級的臉面、辮發、牙口等特征,他都是仔細研究,確定一個就放到一邊,他身旁的幾個家丁,也是一五一十的在旁報著數。

  不知什么時候,那些首級己經全部檢驗完畢,高高地堆成一堆,他與眾家丁臉上都是露出驚駭的神情,確實是斬首二百四十三級,沒有一點水份,也沒有一個首級是殺良冒功,真真切切,全部都是真韃子的首級。

  楊東民看著王斗說不出話來:“兄,兄弟你……”

  良久,他吐出一口氣,臉上露出艷羨的神情:“斬獲如此之多,兄弟你功勞不小啊。”

  王斗微笑道:“還不是操守大人指揮若定,加上楊大哥你協同奮勇搏戰,小弟才有如此功勞?”

  他指著那邊的人頭道:“楊大哥你更是率部親手斬下二十顆賊奴的首級,身被數創,仍是死戰不退,武勇忠義,讓人嘆服……”

  楊東民呆呆地看著王斗,良久,他眼中涌出熱淚,上前與王斗一個虎抱,哽咽地道:“兄弟你為人……真是不用說。說吧,有什么要哥哥幫忙的,盡量開口,我若是做不到,便讓我天打雷劈!”

  楊東民沒想到王斗會將寶貴的首級讓給他二十顆,他現在是千戶,有了這些首級,高升指日可待。

  王斗嘆道:“賊奴大軍圍城,我舜鄉堡損失慘重,軍壯損失殆盡。前幾日的戰斗,堡內炮火不足,只得讓兄弟們用性命去填……”

  說到這里,他搖了搖頭,繼續道:“小弟別無所求,只希望楊大哥回去與操守大人說說,讓他調一批火炮器械給我。”

  楊東民的胸脯拍得震天響:“兄弟你如此厚待哥哥,如果這點小事都辦不到,哥哥我還是人嗎?”

  當晚王斗宴請楊東民一行,賓主盡歡而散。第二天一早,楊東民便回州城而去,臨行時,他眉歡眼笑地帶走了二十顆清兵的首級,余下的首級,還是留在舜鄉堡,現在清兵大軍云集,各地道路不通,要等清兵退了后,州城再向懷來兵備與鎮城巡撫等報捷。

  王斗讓林道符領了三百個軍戶青壯,又讓韓朝領了一隊兵護送,隨同楊東民等人一起到州城去,不說王斗大捷的消息在州城內引起如何的喧騰,操守官徐祖成是如何的喜笑顏開。

  傍晚時,林道符,韓朝等人回到舜鄉堡,他們也帶回了大批的火炮器械。

  保安州城內有神威無敵大將軍鐵炮五門,銅佛朗機二十副,鐵佛朗機三十副。小銅炮二十五個,小鐵炮八十個。此外還有三將軍櫻子炮,盞口炮,子母炮,小把炮等各幾十上百個。

  王斗軍功首級屬實,操守官徐祖成心情非常愉快,加上楊東民在旁極力游說,徐祖成便大方地撥給了王斗一批的火炮器械。

  計有銅、鐵佛朗機十副,小銅炮、小鐵炮二十個,此外還有三將軍櫻子炮,也就是虎蹲炮十五門。此外還有飛槍、飛刀、飛劍這三樣的大火箭八十八個,又有單只的火箭幾大捆。

  除了這些火炮火箭外,林道符等人還從州城內抬來了幾大桶的精猛火油,這些“猛火油”都是大明軍器局專門加工制做出來,下撥給各地軍鎮衛所使用。有了這些“猛火油”,將其裝于罐內,點燃后扔出去,就可以燒毀敵人的攻城工具,燒死那幫狗娘養的。

  火炮器械運到舜鄉堡后,王斗等人開心無比,有了新增的這些武器,就算清兵大眾再來,自己也不怕了。

  崇禎九年七月十三日,懷來衛城。

  懷來城屬于宣府鎮的懷隆道東路管轄,該路所屬有保安州城、保安衛城、懷來城、永寧城、延慶州城幾個大城。

  除了東路永寧參將駐扎在永寧城,懷隆道東路的兵備道、游擊、管糧通判,還有懷來衛城守備,都是駐扎于懷來城內。城內設有兵備憲司,游擊將軍署,保定行府,守備官廳,懷來衛指揮使司等官署。

  后世的懷來城大部沉于官廳水庫下,不過此時的大明朝,該城卻是重要的軍事要塞。宣府鎮志曾言:“懷來雖區區百里,而西屏宣鎮,東蔽居庸,北當槍竿、滴水崖之沖,南護白羊、鎮邊城之險,前代列戍屯兵,視為重鎮。”又說:“宣鎮厄要之區不在鎮城,而在懷來。”

  如此重要之所,自然是城池高厚。懷來城周長七里二百二十二步,高三丈四尺,城垣上筑城樓三座,角樓三座,東、南、西開三個城門,各有甕城拱衛,萬歷十四年全城包磚,城墻外側還建有壕溝,深闊各一丈。

  不但如此,城墻上還架著密密麻麻的火炮,大小銅鐵佛朗機近七十副,小銅炮、小鐵炮近一百五十個,虎蹲炮一百五十個,子母炮二十四個,小把炮一千二百個。還有多門的無敵將軍大鐵炮。

  除此之外,城內還有懷來守備與東路游擊率領的游兵、道標營守兵近五千人。懷來衛有軍戶六千七百余戶,大部分是聚于這衛城之內,可以守衛的青壯軍士眾多,不過這一切,都抺不去懷隆兵備道紀世維內心的恐懼與不安。

  夕陽落日,景色很美。

  “落日開平路,懷來古縣城,數家惟土屋,萬乘有行宮。雪擁關山壯,塵隨驛馬輕,長橋人并立,還愛此河清。”詩人筆下的懷來城是如此的充滿詩情畫意。懷來城北托臥牛山,南臨媯水河,往日東郊雨霽、西巖月落、北嶺凌云都是懷來的美景之一,士子仕女游玩之所。

  不過眼前這一切美麗,都被城外那密密麻麻的清兵營帳破壞了,那邊一色旗號,都是白色外鑲紅邊,正是清兵鑲白旗的軍隊。

  “賊奴勢大啊。”

  看著城外的清兵大營,良久,懷隆兵備道紀世維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紀世維今年四十七歲,以山東提刑按察使司副使的身份充任宣府鎮懷隆道兵備,提督該地的兵馬錢糧,又兼理屯田與馬政。他的長相儒雅,三絡長須飄飄,以大明官場的審美觀來說,算是一個美男子,頗附合官場上的官容體統,他能步步高升,與他的長相也頗有關系。

  紀世維上任后,曾有一腔的雄心壯志,但在現實面前,卻發現自己的有心無力,僅在懷隆道幾年,自己就遭遇了兩次的清兵圍城,徒呼奈何。

  此時在紀世維的身旁,還站著保定府的通判奉時雷,東路游擊將軍毛鑌,懷來守備黃昌義。除了奉時雷,幾個武將都是對紀世維畢恭畢敬。

  說起來,兵備道紀世維官職不過正四品,而東路游擊毛鑌官職是正三品,乃是以萬全都司都指揮僉事的身份充任游擊將軍。還有懷來守備黃昌義,他是以懷來衛指揮使的身份充任守備官,官職同樣是正三品。

  不過大明重文輕武,紀世維兵備官的身份,讓他可以與宣府鎮副總兵平起平坐,不說游擊將軍,就是東路的永寧參將,一樣受他監督指揮。所以在紀世維面前,二人的神態畢恭畢敬就可以理解了。

  不但如此,二人在奉時雷面前同樣是恭恭敬敬,雖然奉時雷只是一個正六品的小官。

  大明在各邊鎮實行總督、巡撫、兵備幾級的文官管理體制,負責一鎮一路的軍、政諸事。同樣的,在各鎮、各路、各州府中,又設立戶部郎中,府同知、通判等戶部官員,負責監收支給一路的軍隊糧餉。

  同知、通判官雖小,但控制著諸路軍隊的糧草物資提供,是各路將官們的衣食父母,誰人敢得罪他?在大明許多地方,就是很多從二品官身的參將,也要受這些正六品通判的監督指揮。

  “是啊是啊,賊奴勢大,賊奴勢大啊。”

  聽了紀世維的話后,毛鑌與黃昌義連忙出聲應和,讓紀世維更是嘆氣。

  沒想到此時傳來一個聲音:“宣鎮的武人都是酒囊飯袋,任由奴賊橫行。”

  卻是保定府通判奉時雷自顧自說了一句,渾不顧毛鑌與黃昌義投來的怪異目光。

  奉時雷今年四十三歲,以保定府通判身份負責懷隆道東路的糧餉事宜,在懷來城內有供他居住的保定行府。宣府鎮東路雖有幾個州,但管糧通判只有他一個,由于主管一路軍隊的糧餉,懷來城內外沒有人敢對他不恭敬,這讓他的脾氣頗大。

  紀世維微微皺眉,道:“奉大人,慎言。”

  對于奉時雷,紀世維也不好說什么,奉時雷是戶部官員,與他不同系統,他雖受自己節制,但主管他的卻是鎮城的戶部郎中。只是大敵當前,特別是身旁有幾個武人,奉時雷的話如果引起文武不和,此乃大忌,所以他的話語中便露出責備之意。

  奉時雷向紀世維拱了拱手,看著城外皺眉道:“又有百姓被擄入賊營內了,唉。”

  紀世維看向城外,也是搖頭嘆道:“國難思良將,本官坐視百姓被掠受苦,卻是毫無辦法,真是慚愧啊。”

  他猛地對身旁的東路游擊毛鑌與懷來守備黃昌義道:“毛將軍,黃守備,你二人可敢出戰,奪回被擄的百姓?”

  毛鑌吃了一驚,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低聲道:“兵憲,奴賊勢大,怕有近萬眾,我軍出戰,恐怕兇多吉少,不若嚴防死守,懷來城高池厚,奴兵定是攻不進來。”

  懷來守備黃昌義也是苦勸,連稱出戰無疑是以卵擊石,如果清兵趁勢攻進來,整個懷來城的百姓軍民都難以幸免,還是小心守城為好。

  聽這二人一說,紀世維只得長嘆口氣,絕了讓軍隊出城作戰的念頭。

  他看了城外的清兵大營一會,又遙遙的看向城池的西北方向,他的內心始終盤旋著一個心事,卻是不好對外人言。他嘆了口氣,讓毛鑌等人萬分嚴防,然后在親衛的保護下往城內而去。

  懷來城內街衢井然,屋舍整齊,城內有東、南、西、北四條大街,原本是個熱鬧繁華的所在,不過兵災興起,家家戶戶都是緊閉大門,街上冷冷清清,有如鬼城。偶爾走過幾個行人,也都是神色慌亂,只有一隊隊兵丁在街上來回巡弋著。

  紀世維回到城內的兵備憲司,來到府邸后院時,他的夫人迎了出來,急聲地道:“老爺,嬌兒她還沒有消息嗎?”

  紀世維嘆著氣,只是搖頭。

  他的夫人更是慌亂,連聲道:“這,這可如何是好?自韃子兵來了后,嬌兒在保安州城內就一直沒有消息傳回……”

  她忽然尖叫起來:“她……她不會有事吧?”

  紀世維忽然暴怒起來:“都怪你,自小就對她寵溺,看把她慣成什么樣子,一個女孩家,到處拋頭露面的。現在好了,她生死不明,你高興了吧!”

  她著丈夫暴怒的樣子,他的夫人驚呆了,在她印象中,丈夫一直溫文爾雅,從來沒對她發過這么大的火。

  她大哭起來,轉身沖入后院,大聲叫道:“我不活了。”

  她旁邊的丫鬟們忙跟了上去,連聲道:“太太,太太……”

  紀世維煩惱地坐了下來,最后長長地嘆了口氣。

  懷來城外清兵大營。

  連綿的營帳內,其中一個火炎銀頂的豪華大帳前豎立著一桿巨大的織金龍纛。周邊一色白色鑲紅旗號,這桿龍纛如鶴立雞群般醒目。大帳前面,白巴牙喇,喀把什護衛也是密密麻麻。

  不過此時的大帳內,卻是傳出了一陣陣的怒喝咆哮聲。

  老白牛:晚上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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