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的光芒照亮了夜色,和還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交相輝映。
(士郎他……應該會沒事吧……)
雖然剛才說得十分有把握,但其實他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
衛宮士郎……可是在游戲里面死了不知道多少次,才換來一只手就能數完的好結局的悲慘男人啊!
不過這話想想可以,說是絕對不能說的。櫻的寶石魔術本來就只是臨時抱佛腳的貨色,全靠著被勉強鼓起來的那點信心和對士郎的愛支撐著。如果說她現在成功的可能是十分之一,那么被動搖了信心的話,就連這十分之一的機會都沒了!
他暗暗嘆了口氣,習慣性地伸手到衣兜里拿藥,一下卻掏了個空,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把藥吃光了。
(其實不吃似乎也沒關系了,反正我的魔術回路已經全完了……)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唉聲嘆氣可不像你的風格。無論是我印象中的你,還是這次圣杯戰爭中所認識的你,都不是喜歡嘆氣的人。”一個沉穩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從空中浮現。
看起來并沒有受多少傷,不過神情顯得有點疲倦,不知道是因為魔力不足呢?還是因為愿望落空。
“你怎么沒守著圣杯?”慎二明知故問。
紅衣的英靈很不友善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翹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你以為事情結束了?”他的話音里面充滿了譏誚之意,“伊利雅斯菲爾沒來得及凈化圣杯就被殺死,可圣杯并沒有被消滅。”
“什么?!”慎二嚇了一跳,緊張地看向之前伊利雅所在的位置,但卻什么都沒看到。
“你糊涂了嗎?那股正在不斷涌出的如海魔力,難道你感覺不到?”見他當真一臉茫然,不禁感覺到幾分疑惑,“只是被泥土遮住而已,難道你已經遲鈍到這個地步了?”
慎二當然不會把自己的真實情況告訴他,只得冷哼一聲,做出高深莫測的模樣,硬充場面。
這次的破綻實在太大,怎么解釋都說不清,還不如不解釋,反而能夠保留幾分神秘感。
并沒有對慎二多加注意,他很快就把目光投向那片熊熊燃燒的地面。
在紛亂的泥土下面,伊利雅斯菲爾身體的殘片依然保持著圣杯的功能,吸收了足夠份量的從者的圣杯已經完成,正在打開通往根源的孔洞,使得無盡的魔力流淌出來。
不過與其一起流淌出來的,還有無盡的惡意。
在第三次圣杯戰爭中被污染的圣杯,溢出的不再是原先設計之中的純凈魔力,而是匯集了六十億人惡念的邪物。
此世之惡!
英靈對魔力特別敏感,即使隔著很遠,他也可以感覺到那股充滿了絕望和怨恨的魔力,仿佛有千百萬人正在悲哭哀嚎一般,仿佛要把所有能夠抓到的一切都拖下地獄一般!
這樣的東西,真的能夠實現愿望,讓凜復活嗎?
雖然臉上依然沉著,但的心中卻漸漸浮起了無力的感覺。
雖然被剛才那道光束深埋地下,但巖石和泥土并不能長時間抵抗此世之惡的侵蝕,又過了大概五分鐘,慎二就看到了從地下透出的紫黑色光芒。
那是以前從未見過的陰森的光芒。
他一直以為臟硯的魔術已經夠陰森的了,可和這道光比起來,原來那地獄一般的蟲子魔術也只是妖異,其實根本稱不上陰森。
唯有這充滿了怨恨和詛咒,如有實質一般仿佛要把每一個它能接觸到的人都拉進地獄的光芒,才能稱得上是陰森!
只是被這股陰森的光芒掃到一些,他就覺得渾身發冷,寒氣一瞬間就從肌膚深入,侵襲到了五臟六腑,仿佛連骨髓都要凍住似的。
慎二下意識地想要使用魔力來抵抗寒冷,可習慣性地用精神催動魔術回路,卻沒有任何回應,這才想起來——他已經失去了魔術的能力,重新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沒了魔力的魔術師,真是什么都不方便啊!)
自嘲地干笑兩聲,他只好裹緊了衣服,希望這件價格頗為昂貴的大衣能夠幫他抵御寒冷。
可普通的人造物怎么擋得住魔力的陰森!縱然把衣服裹得再緊,也根本于事無補。他只覺得身上越來越冷越來越冷,漸漸的好像連關節都開始僵硬了。
正在他苦惱自己會不會成為史上第一個被凍死在圣杯戰爭期間的魔術師時,突然渾身一震,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櫻的魔術還沒完成呢!
他急忙回頭看去,果然櫻還在施法,魔力的光芒還在源源不斷地流入士郎的身體,治愈他的傷勢。
而這個時候,陰冷的紫黑色光芒已經開始侵襲他們的身體,他甚至看到士郎的腳上出現了冰霜!
(該死!)
慎二暗暗罵了一聲,顧不上身體的寒冷,撐著有些僵硬的身體笨拙地走到櫻和士郎的面前,盡可能地為他們擋住那些紫黑色的光芒。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能夠擋住多少寒意,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堅持到什么時候,但他無比痛恨突然失去魔力這個事實!
失去了爪牙的惡狗,別說是殺死野獸惡徒,就連看門都做不到了!
陰森冰冷的魔力之光越來越強烈,漸漸的已經從肉體侵蝕到了靈魂,令慎二感覺到了恐怖和惡心。
那是一種似乎胃里正在翻騰的感覺,腦子里面也好像有一根手指在攪動,然而并不痛苦——剛剛被侵蝕的時候一度很痛苦,但很快就不覺得痛苦了,或許是負責痛苦的神經已經因為工作量太大而罷工了吧。
他注視著還在不斷增強的紫黑色光芒,告訴自己要小心,要警惕。
然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干點什么。
那可是“此世之惡”啊!就算最厲害的魔術師對它都無可奈何的,自己已經是區區普通人,還能怎么樣呢?
或許……對著它砸一顆核彈,會是比較靠譜的主意?
問題在于,且不論這個世界的日本國有沒有制造出核彈的能力,就算有,它也絕對沒有關鍵時刻砸出核彈的魄力。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日本的政客都是一樣的。
遲鈍、冷漠、黏糊糊卻缺乏熱量,就像是從冷水里面撈出來的鼻涕蟲……
(哈哈,作為魔術師這個公認的人渣集團中的一員,我似乎也沒有批評政客們的資格啊。)
慎二干笑著,通過這種不著調的聯想,讓自己在混沌和冰冷之中能夠得以繼續保持清晰的自我。
如果不這樣的話,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變成一塊失去意識和智慧,只剩下基本生物機能的肉塊吧……
不遠處的已經投影出了一副弓箭,不過“箭”并非尋常的箭矢,而是一支劍身螺旋狀的短劍。慎二記得似乎在哪里看到過,這是凱爾特神話里面頗有名氣的寶物,也是一件有相當威力的寶具。
按照他的印象,似乎會將寶具直接爆破,以自爆的威力來重創對手。這是僅限于拷貝專家才能做到的事情,因為唯有這家伙才會既了解寶具,又不顧惜它們。
反正,都是假貨嘛……
“要使用幻想崩壞的話,就盡快吧。”他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似乎也結了冰似的,又冷又硬。
回過頭來看了看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又轉過頭去,小心戒備著那正在從深埋地下的圣杯里面涌出的污濁。
“我一直有個疑問:為什么你這么了解我?這是很不合理的。”問,“我是來自于未來的英靈,而且即使在未來,我也是在你之后才死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你都沒有認識我或者了解我的理由。”
“知道‘平行世界’嗎?”慎二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借口,“我從小就有好幾個平行世界的記憶,在那些平行世界里面,我對你知之甚詳。”
“……原來是這樣!”并沒有懷疑,反而嘆了口氣,聽話音似乎很感慨的樣子,“遠坂家一直在追尋的第二魔法,結果竟然在你的身上出現了。”
“只是一部分的效果而已。而且……我一直懷疑,我之所以明明出身魔術世家卻完全沒有魔術才能,或許就是遠坂家使用未完成的第二法暗算的結果。”
“你還真看得起自己!能暗算你的話,暗算間桐臟硯不是更好?像你這樣的人,殺了也沒什么價值吧!”
“但像我這樣的人卻堅持到了最后,反而是臟硯和遠坂家都消失了。”
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沒有再說什么。
遠方的地面突然完全崩裂,黑色的污濁猶如泉水一般涌了出來。
(慘了!)
污濁涌出地面的一刻,慎二就知道事情終于發展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他本來還存著萬一的幻想,幻想位于柳洞寺山腹中的大空洞能夠容納此世之惡,幻想當年設計大圣杯的那些個前輩大佬們留下的魔法陣能夠約束它,讓它不至于溢出來污染人間。
可事實證明,那些前輩們貌似壓根就沒考慮過這個!
“坑爹的啊!”
他忍不住大罵,但聲音卻被寒冷逼得細不可聞。
不知何時,他的身體已經被薄薄的冰霜覆蓋,跟那些被凍死在雪山上的倒霉蛋們差不多了。
(要是還在就好了!她一定能幫上忙的!)
在這個已經無計可施的時候,他忍不住懷念那個和自己僅僅相處了不到十天的英靈。
(仔細回憶起來……是個好女人啊!)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消失,也不能確定她是不是終于舊病復發,在關鍵時刻背叛了自己,但他并沒有怨憤之意,只是在感嘆。
(那么好的女人,居然沒有跟她多上幾次床,真是暴斂天物!死了都會為此后悔啊!)
很自然地,他開始回憶僅有幾次和歡好的情景,回憶她的柔軟和溫存,回憶那銷魂的一刻……
直到轟然一聲巨響,才將他從回憶中驚醒。
前方不遠處,已經在攻擊那些涌出的污濁。
他不敢靠近它們,只是在不斷地用魔術轟擊,然而威力不凡的魔術落在污濁上面,只能濺起淡淡的波紋,根本沒有像樣的效果。
“為什么這東西會出現在這里?”憤怒地大叫,“我印象里面的圣杯可不是這樣的!”
“你見過圣杯?”慎二好奇地問,“想想也是……你身為阿賴耶的清道夫,理應見過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圣杯應該也不例外吧?”
并沒有回答,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那你不能想點辦法嗎?”
“當然有辦法。”用干巴巴猶如官僚一般的語氣說,“當年我做清道夫的時候就處理過這種東西。”
“哦?”慎二高興地問,“怎么辦?”
“一顆大伊萬炸下去就干凈了。”
慎二先是點頭,然后整個人完全呆住,過了幾秒鐘才問:“你說的‘大伊萬’,是不是俄國那種一顆砸下去整個地球都要地震的超級核彈?”
“是的。”
“那個砸下來,冬木町還在嗎?”
“當然不在了。”
“……我現在明白為什么你不喜歡清道夫這個身份了!”慎二由衷地感嘆,“珍惜生命,遠離阿賴耶!”
說話間,已經開始使用寶具轟擊那些涌出的污濁。寶具的效果比單純的魔術好得多,但縱然他的攻擊密集如雨,對正在瘋狂涌出的大片污濁來說,也只是杯水車薪。
(難道真的會發展到大伊萬洗地?靠!太過分了吧!)
慎二正在這邊嘀咕,卻又看到那道似曾相識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