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陽笑了笑:“好!我治療中風的方子不外傳,所以,我不寫方,直接從恒昌藥行揀藥煎熬,你們拿藥回去服用即可。還請海涵。”
“應當的。”董學究的兒子和大弟子都拱手道。
“治這病用藥很便宜,不用擔心藥費問題,治好之后,有錢了再給。不著急的,反正也不貴。”
這簡單幾句話頓時讓董家人心中大定,又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而且是恒昌藥行分號掌柜隆重推薦,心頭頓時充滿了希望。
左少陽治療董學究這病,用三甲滋填腎陰以熄內風,用生地、白芍等活血化瘀通絡,用竹瀝等消痰清火。這些藥都是當時有的藥。而且都很便宜。
從董學究的空蕩冷清的私塾出來,又去了一家中風病患家,這一家是個挑挑子賣面食的老婦。也是中風后遺癥,綿延數月了,無錢買人參醫治。左少陽同樣開了很便宜的藥給他治療。
看完兩個病患,已經是起更了。
趕回恒昌藥行分號,左少陽立即揀藥煎熬,熬好之后倒在砂罐里分別派店伙計給兩家人送了去。這才帶著白芷寒回到客棧休息。
第二天,左少陽又給幾個患中風的病患診病治療,同時給田少爺復查骨折愈合情況。隨后,祝掌柜又通過他們關系網,聯系了一些疑難病患來找左少陽看病。
十多天后,董學究和那挑擔子賣面食的老婦等中風病人的中風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轉,又過了十多天,已經能說話了,甚至能提筆顫抖著寫字了,董學究的弟子們四處這么一說,很多人都知道了,又有不少中風的人家找上門求醫。
田少爺的傷穩步恢復,根據左少陽教的功能恢復辦法進行恢復鍛練。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
這一天下午,左少陽帶著白芷寒去給田少爺復診。
進了書房,只見田少爺正提筆寫字,筆法工整,一絲不茍,只是寫的很慢。
見左少陽他們進來,田少爺喜道:“左郎中來了,瞧瞧,我寫的字如何?”
他現在不是在故意賣弄自己的書法,而是讓他看看自己受傷的手臂恢復情況。
左少陽走過去,摸著下巴審視了一下:“嗯,書寫功能基本恢復了,寫字的時候,手還疼嗎?”
“有一點,但不太疼了。手指也有力了。握拳伸直都已經沒有問題。”
左少陽跟他復檢之后,果然手指功能已經全部恢復,也很高興,看來自己的手術十分成功。當下給他取了夾板,局麻之后抽出了骨針,處理了骨針傷口,說道:“這段時間這只手可以正常活動,但不要提重物,再過一個來月,完全康復之后,就可以了。”
“多謝!”田少爺抱拳拱手,“我馬上吩咐備下酒宴,今日好好感謝左郎中的大恩,州試還有幾天就到了,正好趕上,沒有耽誤前程,這份恩德,一定要好生感謝啊。”
左少陽謙遜兩句,也就答應了。
很快酒宴擺上,因為白芷寒的身份是藥童,所以田少爺安排她到外面跟仆從們坐一桌吃飯,左少陽也不好解釋,只能歉意地朝白芷寒笑了笑。白芷寒回了一個笑容,示意沒關系。
田員外安排左少陽坐了上席,一家人分坐相陪。除了田家人之外,另有一個年輕人坐在下首,滿臉堆笑。
田少爺介紹道:“左兄,這位是我的好友,姓伍,單名一個舒字。家里也是開藥行的,他們‘伍氏藥行’在隆州不亞于你們合州的恒昌藥行,也是很有名的。”
左少陽拱手道:“幸會幸會!”
伍舒也急忙躬身施禮,而且執禮甚恭。
酒宴上,田家一番感謝之后,開始不停給左少陽敬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伍舒拱手陪笑問道:“左兄醫術高明,我田兄這手,諸多醫家都說沒得治,左兄卻剖開手臂,接通經絡,讓手臂完整如初,如此高明醫術,當真是世間罕見啊。十分令人敬佩,為此,愚弟敬左兄一杯!”
左少陽謙虛了幾句,干了一杯酒。
伍舒又道:“小弟閑暇也看些醫書,諸多不明之處,今日得見高賢,還想請教一二,不知左兄肯否賜教?”
“言重了,切磋交流,卻也無妨嘛。”左少陽也學著拽文道。
“太好了。”伍舒揉了揉手,陪笑問道:“《內經素問》有云:‘五臟六腑令人咳,非獨肺也’。請問左兄,此言和解?”
左少陽見他問得誠懇,便笑了:“這個容易,這句話說的是咳嗽與肺和五臟六腑的關系,——治療咳嗽,不僅要治肺,而且要同時考慮五臟六腑的影響,因為咳嗽有外感、內傷的不同,肺和五臟六腑在導致咳嗽上也有本、標的區別。外感之咳,其來在肺,必由肺及它臟,肺為本,它臟為標。但是內傷之咳,先傷它臟,必由它臟及肺,這時候它臟為本,肺為標。所以論治的時候,要辨明咳嗽的病因病機和標本關系。外邪犯肺,肺失清肅的咳嗽,要疏散外邪,宣通肺氣為主。而五臟六腑之邪傳肺導致的咳嗽,則分臟論治。肝火犯肺之咳,要清肝瀉火;腎陽虛衰、水飲內停之咳,要溫陽散寒、化氣行水。”
一席話,說得伍舒點頭如雞啄米一般,臉有喜色,又道:“《神農本草經》對菊花用途是如何說的,愚弟記不清了,左兄能否提示一二?”
左少陽淡淡一笑:“《神農本草經》上說的菊花的用途,是‘頭眩脹痛、目欲脫、淚出、惡風濕痹、皮膚死肌、久服利血氣,輕身,耐老延年’。其實,凡芳香之物皆能治頭目肌表的病,但香則無不辛燥,只有菊花得天地秋金清肅之氣而不甚燥烈,所以用于頭目風火的疾病最適合。”
伍舒更是喜上眉梢,連聲贊嘆,田少爺也是有些得意的神情,左少陽見他們這神色,有些搞不清楚為了什么。
伍舒又拱手道:“《傷寒論》有云:‘少陰病,始得之,反發熱,脈沉者,麻黃細辛附子湯主之。’請教左兄,這句話如何理解?”
左少陽笑道:“原來伍兄是考校小弟來了?”
伍舒忙起身拱手:“不敢不敢,小弟存心討教。”
“是嗎?嘿嘿”左少陽慢條斯理道,“這句話是關于少陰陽虛兼表的證治。少陰虛寒證本來是不應該發熱的,可是偏偏發熱了,所以叫‘反發熱’。而發熱一般應該是太陽表證,太陽病其脈當浮,可是現在這病卻脈不浮而沉,沉脈主里,為少陰里虛,脈癥合參,這個證是輸少陰陽虛兼太陽表寒證,也就是太陽與少陰兩感證。太陽和少陰兩經兼病,也就說我們說的表里同病。治療上,要看表里證的輕重緩急來確定是先表后里還是先里后表,又或者表里同治。代表方是麻黃細辛附子湯。——方劑的應用也說嗎?”
“當然,能指點一下更好。”伍舒臉上又是敬佩又是歡喜。
左少陽便道:“麻黃細辛附子湯是麻黃解表散寒,附子溫里助陽,配細辛通徹表里,既可以助麻黃發汗解表,又可以助附子溫經散寒,三藥合用,補散兼施,既可使外感寒邪從表散,又能固護真陽,使里寒為之散逐,所以本方能助陽解表。這方用于陰虛表寒之證,并既可祛痰利水而治咳逆上氣,又能溫經散寒而除風濕痹痛。——我的回答,伍兄還能滿意嗎?”
伍舒和田少爺一家都齊聲鼓掌,伍舒一挑大拇指:“左兄不禁醫術高明,藥到病除,對藥理醫書也是如此精通,論斷精妙絕倫,堪稱‘儒醫’也!來來,小弟恭敬左兄一杯!小弟先干為敬。”端起酒來一飲而盡。
左少陽也喝干了杯中酒,微笑道:“伍兄問得如此之細,又是十分用心傾聽,看樣子,不像是單純的討教吧?”
伍舒嘿嘿笑道:“左兄聰明,一眼就看穿了愚弟的良苦用心。在解惑之前,愚弟有個問題想先問左兄,不知可否?”
“但說無妨!”左少陽道。
“呃……”伍舒瞧了一眼田少爺,見田少爺微微點頭,伍舒這才一臉爛笑,斟字酌句問道:“左兄如此高明醫術,又精通醫理,對醫術典籍爛熟于胸,不知左兄是否參加了醫舉考試?”
左少陽奇道:“咱們大唐,醫學也有科舉考試?”
“有啊。——左兄竟然不知?”伍舒又是驚訝,又有幾分緊張。
“是啊,那考什么?”
“《本草》、《脈經》、《素問》、《傷寒論》,另外還有些雜經方義”
這些都是醫學經典,左少陽早就爛熟于心,又問道:“參加醫術科舉,考上之后將來做什么?”
“當官啊!”伍舒對左少陽這個問題覺得很是有些奇怪。
“能當什么官?”
“最高可以直接授予八品醫官!甚至可以進皇宮當太醫!然后慢慢往上升。”
左少陽頓時沒了興趣,搖頭道:“算了,我學醫不是為了當官,我也不想當官,也當不了官,當然,也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