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那聽著像槍聲啊!不對,很遠的,應該是大炮!......日本人又殺人啦!快逃!......”從青浦遠遠傳過來的槍炮聲,把上海市民嚇得夠嗆,三更半夜里就有不少人連忙收拾行李打算再次躲到浦東去----上次是殺外國人,這次,除了中國人他們還能殺誰?!
恐慌在不知不覺中散播,越來越多的市民要離開,街上開始出現混亂;警察與保安隊的人都有點壓不住局面了。越來越多的市民開始涌上街頭,拖兒帶女地離開----亂世人不如太平犬啊!
這時,忽然聽見整齊的軍靴齊步小跑聲迎頭逼近,那些沉悶的“噗、噗”聲讓大家都不由得停下離開的腳步也停止了吵鬧,無數雙眼睛望向聲音傳來的馬路遠處。軍隊!是軍隊!日本人!人群這次出現的恐慌更厲害了,很多人開始往回走,有的街角開始出現踐踏......
“大家別亂!是自己人!別亂!......國軍!是國軍!不是日本人!......我們的軍隊!......”忽然,有眼尖的人看清楚了,并且大聲叫嚷起來!
國軍進上海市了!雖然,市民們一向對于這些軍人也并沒有特殊好感;但是,一場一二八事變,當這些軍人都不再出現在上海街頭的時候,市民們才發現他們原來失去了那么多歡呼聲迅速蔓延開去;原先滿街恐慌逃命的市民忽然又變成了節日巡游!......中國軍隊終于回來了!......他們還是十九路軍一樣的那些在前線和日本人死卡的好漢嗎?
國軍進城,不會是又要開打了吧?也有人這樣想,然后,又重新邁出收回的腳步,繼續離開......
這個時空,一九三五年六月二十九日凌晨,國軍二師獨立旅(鐘松獨立旅)全軍開進上海市!
在鐘松獨立旅進入南市的同時,北邊的八十七師王敬久部也沿江灣一帶呈扇形向南猛壓;至于東邊更出現歷史上從沒有過的景象:陳策所部的維和艦隊輕型軍艦、內河炮艇等全部駛入黃浦江;中國海軍第一次以主人身份和氣勢主宰了外灘!
“上海是中國人的上海,憑什么我們要走!?老頭子就把這身骨頭擱這,看我們的軍隊收拾日本人!”一個頭戴瓜皮帽,居然還留著辮子的垂垂老者忽然大喊起來;老人家那洪鐘一般的大喝與他搖搖欲墜的垂垂老軀完全不匹配,正是這種反差卻更顯得悲壯與意氣激揚!那些還在猶豫的市民也被激發了血性:“對!我們就不走了,看他狗日的日本人能把咱們怎么樣......大不了和他們拼了!......”
在獨立旅和八十七師兩軍還沒進入到上海市的時候,因為都預先接到命令做好準備,所以兩軍其實都早就把部分官兵換上保安團的服裝先期到了民國路和閘北一帶防線了,此時知道大軍開進便換上了原來的軍裝。那些保安團的官兵,早就收到了一團并入八十七師、二團并入獨立旅組建第六十一師、三團并入維和師的調令;此時也是全部馬上換上正規軍軍服。這一下上海局勢頓時緊張!
日軍因為東北和南洋同時吃緊,上海又成了一片死地并無真正的戰略意義;所以損失慘重的第九師團早就撤軍,而十四師團也就撤剩大約八千人左右。今晚去偷襲俘虜營的部隊占了超過一半,另有大約兩千人作為預備隊;除此之外,上海剩下的日軍還不到三千人,一看中國居然是正規軍進了上海,不禁大驚失色!要打,兵力明顯不足,不打?中國人居然不顧協定擅自派正規軍進城,大日本帝國的顏面豈不一掃而光?
很快,上海以租界為中心,就形成了日軍北、東、南三處防線,分別與中國的八十七師、海軍、二師獨立旅對峙起來。特別是南線,并不特別寬闊的民國路沿線,雙方都能在路燈下看清馬路對面對方的鼻子眼睛的情況下,互相在沙包壘砌的工事后架槍互指。民國路多長啊!沒幾個兵好用的小鬼子就安排了千把人,那就是連一點縱深都沒有的單兵防線;但是,事關政治國體,也被沒別的辦法布置更好的防御只能用人來畫出界線了。
隨著時間推移,獨立旅的重武器紛紛到達,最近的六磅炮竟然就推到離防線五六十米的地方設置;而且,至少是兩們對一門地盯著日本人那幾門可憐的九二式步兵炮。至于還有多少隱蔽起來的炮火在暗暗瞄準日本人,那就難以盡數了。雙方之間的空氣彌漫著濃濃的火藥氣息,似乎隨時要爆炸!
肖貴是二師的一個很普通的士兵,原來是長城腳下一戶莊園的農戶,長城抗戰時被挑丁到了二師當民夫;后來仗打完回去卻見到莊園已經毀于戰火,家人也被日本人殺光了,于是就轉回二師要求參軍;恰逢二師傷亡慘重急需整補就收下了。后來肖貴倒是參加過幾次和紅軍的戰斗,但因為是編在輜重兵部隊,其實并沒真的上過戰場;后來整軍時上司發現他原來槍打得特別準,就編進了作戰部隊。這次竟被派到了第一線和日軍對峙,既緊張又仇恨,肖貴的肌肉都是繃緊的,槍口就死死瞄著對面一個日軍少尉。
到了天色微亮,忽然在西邊傳來密集的交火聲,雙方的士兵更緊張了,個個都是汗水津衣......肖貴忽然好像聽到背后傳來了連長熟悉的一聲“打!”......
那個同樣被緊張氣氛壓得氣都快透不過的連長其實就是無意識地罵了句“他娘的......”娘字剛出口,就聽“砰!”的一聲----肖貴開火了!
“他”和“打”聽起來有多大分別因人而異,但“一句粗話引發的血案”就此發生!
“什么?民國路打起來了?!他娘的,給老子全軍殺過去!......”正在整軍打掃戰場的梁爽一收到消息腦子里就馬上想起總司令說過的那句話:......看著自己人和人拼命,躲一邊瞧熱鬧的就是孬種!這時候就算違反軍規都要上......。好啊!老子不是孬種:“傳令各部,向交戰地點全速攻擊前進,獨立炮兵團全部炮火準備待命!”
“怎么回事?好像是正南邊打起來了?......”王敬久正要去查實情況,獨立旅那邊電話已經過來了,王敬久拿起電話聽了一句,連電話都來不及放下,直接就沖身邊的參謀們吼道:“傳令各部馬上總攻!......”
黃浦江上的維和艦隊一直就比較悠閑自得----日本海軍為了應付南洋的局勢,早就全部撤了;岸上的日軍都是輕武器,根被就威脅不了軍艦。所以晚上奉命趕到外灘的內河艦隊不過就是耍耍威風罷了。
“看到了嗎?那一片原來就是日本人的陸海軍司令部......你說要是老子轟平的就爽了!”陳策在天色剛有點亮色的時候,和幾個參謀副官走到甲板上指指點點......忽然,就聽到南邊交火了!“各艦準備戰斗!......”陳策連忙沖回指揮室和各部聯系情況。
三分鐘后,維和艦隊所有艦只開始齊射......
隆美爾是參加過一戰的老兵,是親歷過很多大戰的老兵;但今天他見到的一幕依然讓他震撼!
日軍的裝甲大隊一共有四部坦克和十部各型裝甲車,因為知道自己的夜襲部隊被伏擊,所以他們的行進時小心翼翼的;完全按照步兵操典,斥候都散開到路旁五百米以上去警戒搜索;前邊的尖兵則前出了大概差不多兩公里。
戈斯拉山地營挑選了三個排,被編進了不同的突擊分隊,在路兩旁大約八百米的田野里隱蔽。而隆美爾自己則在離公路一千兩百米外的一處高射炮偽裝陣地里遠遠地觀察著。
黑暗中,日軍的坦克車、裝甲車和他們的運兵車燈使他們成了最好的瞄準目標,六磅平射炮、三七戰防炮、四七、五七高射炮都在黑暗中瞄準,炮口隨著目標緩緩移動;而那些在車燈燈光里一覽無余的日軍士兵,則已經被穩穩地套進了各種輕重機槍的瞄具里。
殺手們在黑暗中等待著訊號,夏夜的的悶熱和蚊蟲似乎完全不能分散伏擊者的一絲注意力。那些處境最難受的,藏身于覆蓋了泥土和木板的地坑下躲得很靠近公路的爆破組、伏擊組;他們在演習和訓練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收不到信息,但此刻的實戰卻依然擔心聽不到,把耳朵緊緊地貼在上方的木板上;甚至偶然會聽到直接踩在上面的日本斥候的腳步聲!
實戰畢竟不同于訓練啊!除了外界的聲音,潛伏者們發現最響的竟然是自己的心跳聲!那種幾乎要蹦出來的響聲,讓他們甚至會擔心能傳進日本人的耳朵了!
“轟!轟轟!”隨著地面上傳來的陣陣令大地震慄的爆炸......解脫了!可以行動了!
第一輪的平射炮、高射炮的射擊,就把所有的日軍坦克和裝甲車以及運兵車的車頭給全部摧毀了!接下來換上的就是調好引信的散彈了。
開火的命令是同時對平射炮和迫擊炮部隊下達的,在那些日軍還被身邊的爆炸震得暈暈乎乎耳朵轟鳴的時候,那些迫擊炮彈已經撕開空氣在他們的頭頂炸開;而各個重機槍陣地就像夜里突然盛開的地獄之花,猛地噴射出串串火舌......
和以往接觸過的國軍部隊不同,這支襲擊部隊的步槍射擊不多,甚至火力的密度不足以讓經驗豐富的老兵判斷出敵人的陣地帶分布,那些恐怖的殺傷主要來自星羅棋布的機槍陣地!
和每一次演習一模一樣,爆破組的尖兵只是在黑夜的曠野中稍稍露出一點點頂著偽裝的頭部,一動不動緊緊盯著自己的控制帶的情況,基本是沒有暴露的可能。而那些反應最快,在彈雨中又僥幸得以保存性命的日本兵就是他們的獵物;當他們狂叫著發起反沖鋒或者跳進路溝、洼地企圖頑抗的時候,爆破組的尖兵們開始按動相應的控制鍵了。“轟”!“轟!”......近距離爆炸的每處定向雷都狂暴地炸起,這些反應最快的日軍經常是幾個人一排直接被狂飆反卷回去!
僅僅兩輪反沖鋒后,日本人就拿不出可以反擊的力量了;那些斥候已經被伏擊組的士兵迅速用沖鋒槍解決掉,而突擊隊卻在所有人都被各種火力點的耀眼火力吸引的時候,早就悄沒聲地利用各種的視障迅速接近目標。在日軍殘存的部隊發現他們之前,突擊隊已經沖上去搶先開火了......
到處是槍聲,“騰騰騰”、“噠噠噠”交錯成一片,唯一沒有的,就是現時世界上幾乎所有步兵沖鋒時都有的吶喊聲!沉默的攻擊者、冷酷的攻擊者、神出鬼沒的攻擊者......這是一支世界上從來沒有過的步兵!這是一次世界上從來沒有過的伏擊進攻方式!!
五分鐘,日軍被分割成零零碎碎的幾部分,十分鐘后,戰斗已經結束!除了,零星殺死日軍傷兵打掃戰場的槍聲,再無其他的交火。整整兩千人、四部坦克和十部裝甲車,在差不多等量人數的中國步兵和約三百多人的炮兵部隊聯合攻擊下,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就被消滅干凈!
“......太可怕了!中國軍隊的伏擊戰術太可怕了!”隆美爾心里極度震驚,他的腦海里浮現出那隊日軍開過來時那種嚴整的軍容和長長的隊伍。“怎么辦到的!?”雖然一切都發生在眼前,甚至中國軍隊所使用的戰術細節他也了解;但是他做夢都沒想到譚笑制定的這些戰術組合起來竟是如此的威力巨大!回想著突擊隊員之間的沉默的呼應、那些互相掩護的火力、甚至是每一個隊員前進時在不同情況下所用的戰術動作......猛然間,隆美爾覺得他寫的那本關于步兵戰術的書里那些不盡人意的、空泛的內容全部被填進了靈魂;對,步兵應該這樣作戰!......營長終于有了當集團軍司令的底氣了。
怎么東邊有交火的聲音?王洪彪連忙傳令警戒部隊搜索前進,除了部分打掃戰場的部隊外其他各部做好戰斗準備。
“團長!師部電報......向交火的地方攻擊前進,殺進租界!”傳令兵興奮地大聲把電文內容念了出來,就好像是他下令讓中國軍隊挺進上海一樣自豪。
“傳令各部,放棄所有戰利品,沿路向租界攻擊前進!”王洪彪軍令一下,各部就馬上動了起來形成了攻擊隊形;號稱全野一軍戰術素養最高的一個團,王洪彪的“鬼子團”真不是浪得虛名。
就在王洪彪部還離日軍防線有段距離的時候,前鋒偵察兵發回的坐標已經傳到了獨立炮兵團;片刻,幾十發暗紅的炮彈越過王洪彪部的頭頂,狠狠地砸在日軍的簡陋哨卡防線上----憋得要命的重炮部隊終于找到發泄的地方了!
守衛上海租界的數千日軍被新式國軍各部以摧枯拉朽般的攻勢殲滅,逃到租界內到處逃竄躲藏的總人數還不到三百人!其中傷亡最慘重的就是南線守軍;為了劃出界線,這一千多人沿著長長的民國路警戒線布列了一條單兵防線;在掛名獨立旅,實際上就是一個兩萬多人的新式整編師的國軍面前,這樣的防守甚至比處女膜還要薄;被獨立旅的第一次沖鋒就徹底撕破,不,是完全淹沒了!
等鐘松乘坐著那輛譚笑送給他的美式裝甲指揮車開到原來民國路租界邊上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住下車來走走:多少年了,中國軍人終于穿著軍服用厚厚的軍靴踩過了這條無形的界線!“媽的,誰讓你們這么快把血跡都洗干凈的!?老子半點血腥味都沒聞到,這是打仗嗎?!”為了掩飾自己心里的激動,鐘松甚至開始指責起那些在清理路面的士兵......
“什么?軍隊自作主張打進了租界,把日本人全部消滅了!......”蔣介石在廣州一大早就接到了電報,軍事行動是他親自批準的,在青浦以俘虜為誘餌誘殺一部日軍。挑戰《淞滬停戰協定》進駐上海市也是他批準的;但是,現在各部竟然單方面撕毀《淞滬停戰協定》,直接打進租界并且把上海的日軍全殲了!......這會有什么外交后果?!蔣介石懵了!
“趕進把譚風聲召來商量,去,侍從室所有參謀全部到會......”蔣介石還是顯得有些慌亂,畢竟現在日本人雖然勢弱,但騎在他頭上已經太久了,他還是心有余悸!
“計劃是等殲滅了那隊日本兵然后在外交上譴責對手,進而步步緊逼最后收回上海的......怎么搞的,這群家伙,直接打上門把人家全滅了!?”譚笑比蔣介石更早就收到上海的捷報了,他倒不覺的是有多大不了的事情,反正日本人還是得玩苦肉計忍了;他只是覺得很可惜,沒料到除了他野一軍之外,鐘松和王敬久竟也膽大如斯。早知道他就應該直接下令打進去算了,還進逼......這下倒好,抗日急先鋒成了這三位了。
“尊敬的外交大臣,看來我的朋友很爽快就兌現了他的承諾了......真讓人意外,譚居然敢直接在上海把日本人連根拔起......中國是要宣戰了。”謝特是一大早被譚笑的電話叫醒的,譚笑直接對他說:“昨晚,我的部隊把上海的所有日軍全部干掉了,現在已經占領上海;估計中午就全世界都知道了,請幫忙提醒一下霍爾先生,我們的約定......”
霍爾是一大早被小胖子謝特給叫醒的。“你是說,你的朋友真的已經把上海的日本人全部干掉了?不是一個聯隊?......”還睡意濃濃的外交大臣被譚笑的勇氣很是嚇了一跳,立時清醒過來:“但我們還要得到更多渠道的證實......”
話音剛落,辦公秘書就拿著電報進來了:“先生,上海電報,昨夜到今天早上,中國軍隊全殲所有日本上海守軍,三個師進入上海。本次大戰中國海陸空三軍全部發動......”
“海陸空全部發動!哈哈!我們的任務完成了!譚笑那個家伙一定是早就說服了蔣介石,他只是想和我們多要些東西,這個狡猾的家伙!中國一定早就決定對日本宣戰了!”塞繆爾.霍爾如釋重負,他的使命已經勝利完成!
“是的,連空軍都出動了......”林蔚拿著最新的報告在向蔣介石匯報:“據說是日本人留在長江上的兩艘巡洋艦和陳總司令的東進艦隊對峙之后,空軍聞訊飛去助陣的......”
日本艦隊是離開了,那些新式軍艦一艘都沒在;但他們留下了兩條本來要拆毀重建的老艦,兩條已經遠遠跟不上現在的海戰要求的老艦。這兩艘軍艦同樣是屬于那些速度慢、大炮射程短的古董;但他們得知上海市內打起來了連忙從長江口趕過來,然后,他們碰上了陳紹寬親自率領的長江艦隊。
中國的艦隊算是非常龐大,因為陳紹寬把那些列強開到漢口的軍艦全部編進艦隊一起開來了,而且他們在這里匯合了陳策的海防艦隊;現在的艦只數量是五十四比二!
但是率先打響這一仗的卻是空軍,因為要防備日本人的空軍助陣,這次譚笑是提前通知了空軍要做好準備的,所以駐扎在筧橋機場的空軍第二大隊隊長丁紀徐在前一天傍晚就全部準備好了。當天色微明,他率領的十五架轟炸機和十架戰斗機便飛到了上海;在空中,空軍就看到了兩軍的交戰,但小日本實在太面,根本沒有幫忙的必要;于是他們就往長江飛去,恰好就看到了海軍的對峙。
海軍只是對峙,雙方還沒有決定打不打;所以日艦看到大群中國戰機趕到俯沖下來,也沒有開火。
第一次的俯沖是威脅,也是定位,丁紀徐敏銳地發現下邊的日艦都是老艦,并沒配置什么防空炮火;把飛機拉起來后,他不由得想起一二八淞滬大戰中戰死的當時自己的隊副黃毓銓......陸軍都開打了,還顧忌什么!?給老子炸!!
第二次的俯沖,十五架轟炸機投下了全部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