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是個大忙人,他馬上就走了,在拿到譚笑的回復文件后。
譚笑對于蔣介石交代的二三兩項都作了簡要的想法和大致計劃匯報,但在其他兩項就花費了很大的精力去完成。在對中日開戰的分析上,他當然不可能直接說出日本在歷史上的侵華日期。他表示,日本對華開戰的時機會在1939年以前----那是凡爾賽和約到期年,之后可能會有世界性的大變格局。另外,他分析道:日本對華開戰分為主動和被動兩種情況,主動就是在它認為自己準備好的時候開戰,那要靠情報部門去發現和分析。而被動則有四個參考標準:一是中國完成貨幣的全國統一;二是消滅了更多的軍閥,如桂系、川系、粵系、魯系當中的兩個;三是消滅或完全壓制住了共產黨勢力;四是全國性的大整軍開始并取得一定成效。因為這四大變局將意味著中國的真正走向統一和強大,日本人絕不會坐視!
對此,譚笑的看法是中國不能因嗌廢食,為了避免日本入侵而放棄自身的統一和發展。該做的還是應該去做,但要心理有數,隨時為抗擊侵略做好準備。并且附上了一份取材于他在后世一次清理基地時發現的六十年代的備戰備荒手冊的戰前儲備動員計劃。
譚笑之所以詳細論述那四大變局與日本對華發動戰爭的時機關系,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希望內戰減少,至少是減少強度,那樣的內耗對后來的抗日影響太大了----在后世他看過一本書,上邊列舉了中國陸軍興衰期,里頭提到由于內戰消耗,抗日時國軍的裝備和日本對比還遠遠不如北洋政府時代強!現在的他,少了穿越前的片面,在他的概念里,不管是國共以及地方軍閥哪方的消耗,都是抗戰的損失----那些戰死的軍閥士兵如果能到抗日戰場上去何嘗不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對于整軍的計劃,他提出了很多與塞克特不同的看法。他認為為了避免日本的警覺,國軍整軍不應開始就大張旗鼓,而應該在全國整軍會議前先整編出骨干部隊,作為后續整編的參考。對于軍政部擬先整編的包括中央教導總隊及以旅的番號示人鎮守淞滬方向的鐘松獨立旅十個師的方案他完全贊成,但提出可以以湘軍內部整編為名,把目前沒在前線作戰的包含野一師在內的湘軍部隊四個師加入整編名單,分別整編成野二師到野四師。
在部隊編制上他和塞克特的意見分歧很大。他認為在實戰中發現,國軍部隊往往是編制大,兵力少,指揮層太多,命令難以快速傳達到作戰部隊。同時大量的指揮部浪費了大量兵力去保護。所以,他對二二制、二三制、三三制都持否定態度。他提出了一種類似美軍編制的一師五團制,并且在整編部隊中撤銷旅級,旅只是作為地方不配備重火力的二三線守備部隊、預備役部隊和臨時為了戰術任務組建的特殊支隊性質編制。
在軍隊編制上,譚笑的總思路是立足于首先是全國部隊的編制走向統一;其次要把一大批番號驚人的部隊通過充實作戰單位變相壓縮或裁撤;再次就是要各部狠抓訓練提高作戰能力;第四是希望整軍后養兵的總費用不增加;最后是希望本次整編除暗中提前進行的第一批十四個師外,第二批開始依照模式和規矩,不論是地方軍閥部隊還是中央其他部隊一概統編。在這些看法上他和塞克特以及軍政部是不謀而合的。
在軍隊裝備上,他也否定全德式裝備,因為中國還不具備全國軍隊統一列裝的條件,只要以師為單位,能做到步槍統一,機槍盡量統一就很好了。所以他認為現在當務之急不是考慮列裝哪種槍的問題,是先整合資源,把武器分配完善的問題。
林林總總,譚笑自己看著自己的部隊列裝計劃,和蔣介石看重的塞克特的計劃相去甚遠,自己也苦笑搖頭,不知蔣介石會采取他的務實方案還是塞克特的貴族方案。
對于中國軍隊的整編,現在是暗流洶涌,國內外的利益相關團體都在秘密活動。
現在,德國埃爾馬工廠的代表們,確切地說,是德國代表們----在得知埃爾馬工廠要到零陵后,早從其他途徑知道蔣介石把整編國軍的初案都給譚笑看的德國國防部馬上組織了一個由國防部、軍工、金融、實業家等方面人員構成的工作組一起前往。并且利用他們和蘇聯、日本都不錯的關系,不是坐火車而是飛機接力地趕來了。
英法也沒閑著,他們的兩個反德組織要員也已經到了零陵!這次來的人員級別很高,雖然不是兩個組織的絕對權力人,但卻是兩個組織的核心樞紐人物:那位后來的自由法國領袖夏爾.戴高樂和007們的老祖宗,長得和后世搞笑肥皂劇豆子先生里的主角有八分相似的“M”!他們準備再次在不見硝煙的戰場上和德國人一分高下。
不過,來得最快的不是這兩撥人,是孔祥熙,他已經秘密到達了零陵,就在前一個晚上,軍營門口和日本人發生槍擊事件的時候。第二天他得知又有各路軍火商給野一師運去大批軍火時,他是如坐針毯!
在和德國人的物換物貿易中,他給了德國商品的估價是純利潤百分之一百以上,另外,在此基礎上再加一半,也就是整個合同價值的大約百分之三十三作為他的回扣!但現在,情況變了,原來的計劃竹籃打水一場空,和德國人的交易被迫中斷,而且,很多的軍購對象已經改變。基本上,輕型小口徑炮已經沒他孔祥熙的份了。現在,蔣介石把與德國談判兵工廠合作的事情也交給譚笑,孔祥熙真的急了。
有“笑面虎”之稱的孔祥熙想來想去,繞不過譚笑,所以,他干脆就請示蔣介石,為了方便譚笑的談判,由他親自秘密帶了六百萬送過來。當然,他的目的不是送錢,否則他不會親自走一趟,這一趟關系到超過三千萬馬克!
在孔祥熙到達零陵的同時,譚笑接到一級密電,蔣介石親自發來的:關于與德國談判一事,全以你想法進行,旁人意見一概不用理會!
蔣介石對于孔祥熙的巨額拿回扣,并非不察覺!不過,中央政府賬上的六千多萬赤字,政府的各項開支,特別是“剿匪”的巨額軍費,使他不得不向江浙財團妥協。現在,有譚笑這面擋箭牌可以用,當然不會錯過。同時,他也很明白孔祥熙要去零陵的企圖;他才不攔阻,財政緊張想給譚笑撥點錢都沒辦法,現在孔祥熙能騰挪出來,很好!所以,他給譚笑發了這封電報。而譚笑是在知道孔祥熙大駕光臨時才明白老蔣的意思。
但是,在譚笑前兩天看一些中德合作分項意向時,就大吃一驚:比如一套150mm重炮兵團的裝備,連汽車炮彈高達八十萬!不算他譚笑淘舊貨的本事,就算是他在正常渠道買,也就不到六十萬!幾門炮吃掉一個整編師一個月的足度開支!他卻不知道在真實歷史上,實際購買價達到八十七萬!由于這個時空譚笑的介入,孔財長已經打了九折優惠了。譚笑粗略算了一下,如果說在原來的歷史上,德國的一億馬克能幫助中國從抗戰之初堅持到美國參戰的話,去掉貪污和德國的利潤,這一億馬克的裝備完全可以在無外援的情況下撐到1945年9月2日抗戰結束!!
對于貪污,譚笑是深惡痛絕的,不管在哪個時空。現在他來了,就不能看著這樣由于貪污而導致中國軍力大大削弱的事情發生!
所以在孔祥熙踏進野一師在零陵老城的師部時,譚笑明白蔣介石是要利用他來堵住這個缺口了,是,被利用!但譚笑甘心!他愿意!他是為了四萬萬五千萬同胞的命運去抗爭!
譚笑和孔祥熙會面的時候,容慧的大客廳里也來了三個人,英法反德組織的“M”、戴高樂和貝當。
“那個中國人居然要求你作為助手參與和德國人的談判!?”三個男人大吃一驚!當然,還喜出望外。
“我高看了那個家伙,他對我的小寶貝完全沒有免疫力……”埃里克.貝當大概是要突出自己在這里頭的功勞,他優雅地走上去想用手把坐在沙發上的容慧拉起來,讓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容慧順從地讓他牽起來,說道:“牽牽手沒問題,但你不擔心身上的古龍水會壞了大事嗎?譚很敏感,如果他知道我們的過去,他會殺了你,我保證!”
貝當愣住了,他沒想到容慧會拒絕他,在另外兩個巨頭面前,但她的理由很充分。
“埃里克,我們在商量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戴高樂示意他坐回他的位置。
他正在失去她!從他說出貶低那個中國人的話時,就感覺得到,現在印證了。可憐的小貴族!不過,組織不能失去她!“M”帶著一絲傻傻的滑稽的笑意,腦子里在判斷著。
“這么說,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中德合作的全盤計劃及所有細節!很好!”戴高樂贊賞地看著容慧:“不管你需要什么,盡管開口,組織上會給你最大的支持!”
“包括交換條件嗎?”容慧一改平時那懶洋洋的語調:“我可以提供所有中德計劃的細節及給你們的行動提供最大的幫助,但我要的是交換條件,而不是支持!”這是脫離貝當的最好機會,不用去懇求或是雙方撕破臉皮。容慧想。
戴高樂也愣住了,他看看貝當和“M”,前者一臉愕然,后者還在那傻傻地笑。
“可以,你說你的條件。”沉思了好一會,戴高樂才做出反應。
“我想成為一個真正的貴族,不是某人的附屬品,也許我會成為一個國家的軍事強人的夫人……甚至,有什么不可能呢?”容慧直視著戴高樂。
“M”瞟了一眼滿臉漲紅的貝當,心里在偷笑,他知道戴高樂的選擇。
“你覺得是國家的利益還是個人重要呢?我的朋友?”戴高樂望向貝當,后者的臉漲得更紅了,現在,他居然后悔把容慧帶到零陵送到譚笑身邊了,這個女人實在……太棒了!
“你真的要離開我?”他還是帶著那貴族優雅地問道,他知道答案,但他還想輸得有面子些,至少,希望容慧給他個更好的臺階。
但容慧沒有:“越快越好,貝當先生!”……
零陵城里一處僻靜的院宅,也坐著三男一女四個人。其中一個是三井商社湖南分社的社長山下敬吾。另外兩個男的都是那種讓人見過一百遍也不一定記得住的人。那個女的剛相反,只要見一面就能把人的眼睛給留住:美人。和容慧不同,她少了些溫情卻增幾分冷艷。但如果把兩人放在一起,大有桃李爭妍的感覺。
“這個人太出色,對帝國太不友好,不能留了,木村,拜托了!”其中一個年級稍大的日本人向那個木村很嚴肅地說道。
“嗨。”木村甚至沒有多余的一句話。
“櫻子,你那邊可以行動了。”中年人對那個女的說道。
“明天,按時間表應該是明天。”櫻子回答道。
“至于你這個愚蠢的家伙,還是去做礦石買賣吧!”中年人惡狠狠地訓斥著山下敬吾。
可憐的山下社長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低著頭在顫抖。對于這個中年人,他實在是很怕,他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不是軍人或間諜。是這個中年人,田中久四郎把他捧上了分社長的位置和帶到為帝國效忠的前沿。他知道田中久四郎是機關長土肥原的愛將,這就夠了,足以形容他的可怕了。
昨晚回來后,他把經過向田中久四郎匯報完后,田中就決定殺了譚笑。所以改變原來的計劃,除了櫻子繼續奉命打入野一師外,木村宏次,另一位派來的高級特工就變成了殺譚的行動組組長。
櫻子,濱野櫻子有一個中國名字:葉櫻繽。早在九一八事變后,就混在逃難潮中到了南京,并且考取了中央陸大第九期。她的一個同學叫周蘅的,原來父親是東北軍軍官,背景非常好,現在剛提前畢業調到野一師。她知道周蘅是復興社特務處的特工,因為原來她也一起秘密受訓,但她以一個特別的理由離開了:她沒通過特訓,那種對男人的特訓。
現在,她要通過周蘅這條線進入野一師,一切的安排鋪墊已經做好。現在真正迫在眉睫要安排的是對譚笑的刺殺。
他們的計劃是借刀殺人,因為他們偵知湘西游擊隊正在部署一次針對譚笑的刺殺。他們打算黃雀在后----如果湘西游擊隊得手,他們就不動;如果湘西游擊隊失手,那他們就補中,并且讓這一切都做得看起來就是湘西游擊隊做的一樣。,所以,他們現在很關注湘西游擊隊鋤奸團的一舉一動。
湘西游擊隊現在對譚笑,對野一師是恨之入骨!一千零一十二條鮮活的生命葬送在這個反革命手里!因為這次的損失,湘西游擊隊不得不停止了敵后的襲擾,而且亡命于湘軍各部的圍剿當中。所以,等他們的核心指揮部脫離了危險后,他們就馬上計劃對譚笑以及那個執行者彭漢柏進行鋤奸行動。
鋤奸組一共十個人,五個是隊里的神槍手,更重要的是另外五個,他們是零陵城里潛伏下來的骨干革命力量。但這次,為了除掉罪大惡極的譚笑,也顧不上暴露的危險,全部動員起來,是魚死網破的一擊!
“根據最新的觀察,最近譚笑總在一個法國軍火商家里出沒,三天里就來回了三趟。有一趟還是便服不帶侍衛的,可惜當時不知道是他,不然早動手了!”零陵的黨委書記介紹道。他因為居住在野一師師部附近,所以一直親自監視野一師高層動向,那天譚笑出去的時候沒穿軍裝,他一時走眼沒留意,事后了解了譚笑的去向后悔不已:那一次如果及早知道,夠譚笑死上一百次了!
“在城外不行嗎?在他來往軍營之間,我見過他幾次就一個司機隨行,也沒什么衛兵!”另一個老農民一樣的組員問道。
書記撓撓頭:“好像也可以,反正這個譚笑好像平時沒什么很嚴密的自我保護,都是帶個司機就到處去,其實要殺他好像并不難!”
“哼,那個反革命假仁假義,平時倒是把部隊約束得不錯,也不擾民,甚至還會援助地區上的孤寡赤貧,所以自以為得了民心,不大防備。這次就要了他的命!”一個矮子蹲在板凳上說道:“我看就把他殺死在那個女人家門口最好,打擊了反革命還震懾了帝國主義!”
大家經過很長時間的爭論,還是沒定案:譚笑平時的自我保護實在太差,到處是可以下手的機會,所以大家意見很難統一。
在鋤奸組爭論著如何下手的時候,他們的目標也在和人爭論----孔祥熙。
譚笑對于孔祥熙要求加入對德談判一事持有異議!這大出孔祥熙意外,他堂堂行政院副院長、財政部長、央行總裁要參加談判居然被一個師長拒絕!
譚笑的理由是這僅僅是第一次接觸,對方只是由工程師為主的團員,我方如果派出行政院副院長出席,有點小題大做而且于國禮不符。這個理由孔祥熙還真不好說什么。
他想了一下,只好很嚴肅地說:“其實這次德國來的不止工程師,他們的軍方、軍工部門、和金融部門都來人了。”
“只要不是明面里通知代表國家元首一級的人物到場,我們就不應該由孔院長出面!否則等正式簽約派誰去?”譚笑還是不同意孔祥熙出席。
孔祥熙很惱火,自己的態度這么明確,偏偏這個譚笑還是根木頭般死板。“風生,現在是我們有求于人,放放架子又如何呢?國家困難啊!”他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感嘆道。
譚笑很想反駁他什么叫有求于人,想和他分析德國的需求,但他明白沒用。從蔣介石的來電看,這個孔祥熙就是對德軍購的蛀蟲。但老蔣都不好說破,他譚笑更不能硬來,而且,還不能抬出蔣介石!
看見譚笑猶豫,孔祥熙笑起來了:“我都不怕沒面子,哈哈,風生啊,你還擔心什么?就這么定了吧!”
“不行!”沒想到譚笑還是不同意!他講不出什么理由,但他還是不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我只知道兵對兵、將對將、王對王,這一步我們急了,下一步更難!”
孔祥熙實在沒想到譚笑這么硬,看情況如果他不拿出行政院長的身份來硬壓,估計想出席會談是不行了。不過,他很擔心一點:萬一譚笑在他拿出行政院副院長的身份硬壓后,還是不同意呢!?蔣介石給譚笑下達過全權負責對德方兵工廠合作談判命令一事他是知道的,萬一那時候譚笑拿出命令來,怎么辦呢?“笑面虎”硬壓著心頭怒火,笑著說:“那,我們回去再各自考慮考慮?晚上再定?”
硬的不敢用,來軟的!晚上,正是談錢的好時間。我就不信你不貪錢,不好色,不戀權!到時,不在師部,什么都好談!孔祥熙的想法是只要暗示譚笑要養軍隊,要各種的費用都可以在這里頭補貼一下,應該就沒問題。不過,這是最后一步----要他孔大人和一個小軍官去談分贓的事,他想想都覺得沒面子!
譚笑怎么想呢?他沒什么想法,只是在心情上,很想給孔祥熙一槍----自從他猜到對德軍購是孔祥熙在里頭貪污,就想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