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禪盤膝坐在一座山洞里,嘴角血漬已經抹去,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仿佛融入了虛空中,一動不動。
他已經進入天人神照圖中,日月精華不停的滋養著相身,虛空中的光山散發著柔和光澤。
他已經發掘出一門神通,但覺得應不止如此,有待于機緣頓悟。
不過,眼下的事卻不是修煉武功,而是逃命。
他身后緊跟著兩個老太監,武功精絕,一直綴在他身后,怎么甩也甩不掉,他施展燃燈術,一時能甩開兩人,卻很快又被找到。
李慕禪明白,這一定是一門秘術,專門用來鎖定氣機,自己便能通過直覺來做到,超越了武功的層次,神乎其神,很難防備。
還好他能通過直覺來提前發現他們的鎖定,能夠提前避開,即使如此也讓他狼狽不堪,體內的兩道內力就像有了生命的兩條蛇,一條冰冷,一條火熱,一陰一陽,難纏得很。
兩條蛇時而交匯,時而分頭突襲,鉆向他身體左右經脈,不時往頭頂沖,李慕禪明白,一旦讓它們沖到頭頂,那自己的小命就要交待了。
沒想到這兩個老太監的內力如此精純,遠勝自己,他原本以為自己的三陽真解內力已經算是絕頂的精純了,再純無可純,天下罕有,如今看來卻是自己孤陋寡聞了,他們內力之純,更勝自己一籌。
若非如此,這兩股內力也不能興風作浪,讓自己如此狠狽。
他也明白這兩個老太監為何能找到自己,憑借的就是這兩股內力,感應到了自己,才能不離不棄的追過來。
為今之計,別無他法,唯有把這兩股內力驅除掉,或者把這兩個老太監殺掉,這兩個法子都是艱難無比,他難以做到。
世事就是這般無奈,他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領著兩個老太監在山里繞圈子,爭取時間恢復,想辦法解決掉。
若是實在逼不得已,他只能解開封印,恢復原本內力,那驅除掉這兩道內力應該不難。
但那樣一來,就得回湖了,再也不能出去。
當初曾跟湖主冷無霜有一個約定,若是他被逼解開了封印,則需要回湖,閉關三年苦練武功。
非是萬不得已,他不想解開封印,回到湖里去閉關,這里的一切都讓他放心不下,尤其是雪妃。
他很快壓下浮動的心緒,專注于觀天人神照圖中,修復著身體的損傷,挨了兩掌傷到了五臟六腑,然后又催發潛力,施展燃燈術,傷勢加重,若非金剛不壞神功護體,再加上觀天人神照經,他怕是兇多吉少了。
白公公回了宮,到雪宮中見到了雪妃。
雪妃正在后花園的一張躺榻上,懶洋洋的拿著一本書看,絲毫沒有表露出著急神色,反而一派說不出的悠然。
明媚的陽光照在她身上,臉龐雪白無瑕,吹彈可破,眸子黑白分明,清亮柔和,風華絕代。
聽到腳步聲,她懶洋洋的抬頭望過來,見到了白公公,明媚的眼波在臉上轉了一下,黛眉頓時蹙起來。
白公公雖然神情平靜,無波無瀾,兩人畢竟主仆多年,她一眼看出白公公神情的含義,心下不由一沉,擺擺手:“你們下去吧。”
周圍伺候的宮女們都悄然退下了,白公公停在原地,待她們一一從他身邊經過,襝衽行禮,他點點頭,露出一絲笑容。
他氣定神閑,絲毫沒有焦急神情,待眾宮女都退下了,他才輕步到了雪妃跟前,搖搖頭。
雪妃黛眉蹙著:“沒看到他?”
“嗯,那小丫環說,出去了還沒回來,不知道何時能回來,……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哼!”雪妃黛眉鎖起,慢慢抬起頭,瞇著眼睛看向天空的南邊,似要穿過究竟,看到遙遠的地方。
看她如此,白公公心中擔憂,低聲道:“況且那人武功那么高,又智計百出,自有全身之道,娘娘不必妄自擔心。”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雪妃擺擺玉手。
“娘娘……”白公公不放心。
雪妃白他一眼:“啰嗦什么,趕緊滾蛋!”
“……是。”白公公無奈的點點頭,知道勸不動她,但愿不會發生什么事,他心驚膽顫,唯恐雪妃喪失了理智,做出什么事來。
雪妃呆呆看著天空,臉色蒼白,目光閃動,心如滾沸一般,天空中是一張大大的臉龐,似笑非笑,灑脫不羈。
她長長出一口氣,不會有事,依他的機靈勁兒,定有脫身之計的,天武殿的龍衛雖厲害,卻殺不了他。
她不停的給自己信心,手指緊攥著衣角,把手指攥得發白,青筋微露,她猶不自覺,只是怔怔看著天空。
半晌過后,腳步聲響起,她直直的看著天空,懶得理會。
白公公輕手輕腳來到她跟前,低聲道:“娘娘,月妃娘娘過來了。”
“她來做什么?”雪妃皺眉轉過頭來。
白公公低聲道:“她說要來望一下娘娘,給娘娘壓驚。”
“讓她進來。”雪妃冷冷道。
白公公擔心的看她一眼,輕手輕腳的去了。
“咯咯……,方姐姐……”人未到,笑聲先飄了過來,嬌美動人的笑聲中,月妃裊裊娜娜飄進來。
她雖沒有武功,身姿卻極為輕盈,有著深厚的舞蹈底子,腳步輕盈得似是凌波微步,別有一股美態。
她挾著一陣香風到了雪妃跟前,襝衽一禮:“方姐姐,你還好吧?”
雪妃抬頭看她一眼,淡淡道:“還活著呢。”
“咯咯,聽說昨晚上有刺客過來,要殺方姐姐,真是罪孽呀,方姐姐這般國色天香的美人兒,那人也能下得去手!”月妃笑盈盈的道,似乎沒看到雪妃的冷淡,招招手:“沒眼力勁兒的奴才,還不拿張椅子過來!”
白公公陪笑道:“月娘娘稍侯。”
雪妃瞥了月妃一眼:“行啦,坐什么坐,你該走啦,我沒心情搭理你。”
月妃笑瞇瞇的道:“姐姐是傷心了嗎?”
雪妃淡淡道:“我在外面遇到多次刺殺,要傷心早就傷心死了,……說起來也巧得很,那些殺手都來自你的老家呢。”
月妃甜美的笑容滯一下,勉強笑道:“真的么?”
雪妃道:“一次是這樣,兩次也是這樣,我就不明白,我一個小女子,整日呆在宮里,能得罪東楚什么人?”
她原本不想與月妃撕破臉皮,城府深沉,懶得與她一般計較,她畢竟出身東楚,再怎么蹦達也成不了皇后,白費心機罷了,可笑她還不自知,一個勁兒的東躥西跳。
雪妃心下冷笑,只看她日后怎么收場,所以對她一忍再忍,也是為了在天密帝那里得好。
若非如此,憑她的關系,想設計陷害月妃,易如反掌,把她逼出后宮也不輕,只是一直隱忍不發罷了。
月妃勉強笑道:“還真是呢,也不知是東楚的哪些人,會不會是南理的人,故意冒充東楚的人,掩遮身份?”
雪妃翹了一下嘴角,不置可否,看著天空呆呆出神。
月妃氣焰斂起,老老實實到了躺椅上,白公公見狀退了出去,這里只剩下了兩人,并排躺在梨木躺椅上輕輕晃動。
半晌過后,月妃道:“方姐姐,昨晚聽說那人極厲害的,竟然闖過了外面重重關卡,到了最后一關,還與楚姑娘對上了,是不是?”
雪妃淡淡點頭。
月妃道:“我還聽說,天武殿的兩名龍衛追了上去。”
雪妃皺眉哼道:“那人輕功極高,追上去有什么用!”
她做出不耐煩的模樣,似是氣憤,卻豎起了耳朵,心倏的沉了下去,龍衛一旦出馬,絕不會空手而歸。
月妃道:“那可不是喲,據說那刺客受了傷,中了兩個龍衛的掌力,我聽許姨說,那兩龍衛有莫測的本事,能憑著掌勁兒找到刺客呢,那刺客是逃不掉的,終歸要死在他們手上的。”
“唔……”雪妃慢慢點頭,臉色微微蒼白。
月妃笑道:“方姐姐終于可出口惡氣了,竟敢來刺殺方姐姐,真是罪大惡極,該死之極!”
雪妃斜睨她一眼,冷笑道:“你少在這里賣乖!”
月妃對她的冷言冷語早就免疫,咯咯笑道:“真是好奇呢,自從我入宮以來,這還是頭一次呢,這人的本事端是非凡,這么死了委實可惜!”
雪妃冷哼道:“怎么,你想救他?”
月妃忙搖搖頭:“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奇他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來刺殺姐姐你呢,他這么大的本事,何不在外面刺殺?”
雪妃道:“你是可惜吧?”
“我可惜什么?”月妃一怔。
雪妃哼道:“可惜他出手晚了,沒在外面把我殺了!”
月妃咯咯笑道:“姐姐還真會說笑!”
雪妃冷冷道:“你那點兒小聰明莫在我眼前耍弄,東楚的高手是怎么回事,我豈能不知,再有下次,莫怪我心狠!”
月妃頓時做出楚楚動人的可憐狀:“方姐姐,你可冤枉我啦!”
雪妃擺擺手:“少在這里煩人,趕緊滾!”
月妃咯咯笑道:“我多陪一會兒姐姐,姐姐放心罷,這個刺客必死無疑,他能躲得過兩個龍衛,還有更厲害的龍衛,依陛下對姐姐的寵愛,豈能饒過他,定會源源不斷的派高手去追殺,總有一天會殺了他的!”
“不勞你掛心,趕緊走吧,我要一個人靜靜!”雪妃沒好氣的擺擺手,沉聲道:“白三,送客!”
白公公一溜小跑到了跟前,湊到月妃跟前,陪笑道:“月娘娘,您看……”
月妃騰的站起來,扭頭瞪一眼雪妃,嬌哼道:“知道啦,就你脾氣大,哼,我走就是啦!”
白公公小心翼翼的陪在旁邊,送她離開,心下卻松一口氣,還好還好,娘娘總算沒有動人。
如今娘娘就像爆仗一般,一不小心就會爆炸,見不得一點兒火星,李先生那邊沒有動靜,娘娘的心就一直懸著。
他心下暗自埋怨,李先生啊李先生,你也太大膽了,這皇宮是能闖的嗎!
李慕禪仗著直覺,總能在他們趕到之前離開,雖然延緩了傷勢的恢復,卻有驚無險,拖著他們在大山里轉圈。
月光遍布,繁星滿天。
李慕禪獨坐于一座山巔,夜風陣陣,吹得他衣衫獵獵作響,他抬頭仰望玉盤似的月亮,臉上滿是苦笑。
還是失敗了,雖勉強把這兩道內力驅走,但只要剩下一絲,它們很快會恢復過來,好像是泉水一般,舀干了馬上又會出來。
李慕禪驚奇這兩道內力之奇異,卻也覺得力不從心,想要完全驅除根本不可能,即使廢了自己的武功也做不到,它們已經盤踞在了他心脈部位,不敢使太大的力氣,否則有性命之憂。
他縱使心志堅定如石,此時也覺得衰弱無力,人力有時窮,這兩人不知練的是什么奇門武功。
看來,想要驅除這兩道內力,還是要跟其主人接接招。
一陣夜風忽然吹起他的衣角,寒氣凜然,他身上氣息流轉,卻覺得寒意驀的侵入身體,頓時如墜冰窖中。
自從他修煉有成以來,寒暑不侵,身體一直有內力流轉奔騰,溫暖的氣息一直滋潤著身體,舒服莫名。
自學了虛空引氣術,周圍的世界就像是一個溫泉池子,氣無所不在,常人覺得虛無的氣,他卻清晰感覺得到,就像泡在溫泉里一樣,更是舒服莫名,根本無懼冷熱。
他搖頭苦笑,抬頭看看月亮,已經到了正中,正是兩道內力肆虐的時刻,他們頓時如兩道蛟龍在身體游蕩起來。
李慕禪的內力雖強,卻不夠精純,阻攔不住,只能任由它們游走,一陣冷一陣熱,如置身于冰窖與火山中。
不知不覺中過了一個時辰,李慕禪長舒一口氣,這兩道內力才歇息下來,仿佛玩累了,要回去睡覺。
李慕禪搖頭苦笑,任他有千般手法,把它們驅走,但每到這個時候,它們會自行壯大,恢復原貌。
換了一般人,受這般冷熱變化,早就承受不住的昏迷過去,自然要乖乖的等兩人追過來,說來這兩個太監的武功委實厲害。
李慕禪精神強橫,又是當初修煉金剛不壞神功錘煉出來的,這一冷一熱的折磨對他不算什么,能夠冷靜的觀看它們運行的路線。
它們每天發作時,都沿著固定的路線走,好像已經習慣了那般路徑,若是換了旁人,靈機一動會以為來了機會,趁機學習這套心法。
李慕禪也本有這般想法,卻被直覺所斷,知道這是個陷阱。
他很快醒悟過來:一旦真的修煉了,那永遠別想驅除它們,也甭想逃出兩個老太監的掌握。
他搖頭之際,一直感嘆天下之大奇人異士無數,自己太自大,小看了天下人,合當有此劫。
他一振衣衫,飄身掠走,離開了山巔。
他走了不過一會兒,兩道藍色身影飄過來,落到李慕禪剛才坐著的位置,卻是兩個老太監。
兩人身形各異,一個瘦小如猴,一個圓墩墩的,臉色紅潤,絲毫沒有老態,反而精氣神健旺。
兩人雙眼閃著幽幽清光,打量四周,搖了搖頭。
一個身形瘦小的老太監沉聲道:“李兄,又被他逃了!”
“他還真是警覺,可惜了。”圓墩墩的太監搖搖頭,嘆道:“他估計猜到了,一旦發作咱們便能發現。”
“嗯,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巧,又差了一步。”瘦小太監搖搖頭:“這般難纏,咱們怕是永遠追不上他。”
他想了想,無奈道:“還是找人幫忙吧。”
圓墩墩的太監搖搖頭:“真要找人幫忙,咱們的老臉也丟盡了,再等等看,我偏不信這小子的傷能好!”
他對自己的掌力深具信心,挨了兩掌,想恢復傷勢無異于登天,根本不可能的事,況且他們一直緊追不舍,不給對方療傷的機會。
所以他們一直不緊不慢,只要逼得李慕禪沒時間療傷就好,傷勢加重之下,總有一天要受不住的。
他們卻不知李慕禪有觀天人神照經,療傷之術奇絕,這些日子已經把傷治好,只是驅不去這兩道內力罷了。
“這小子還真是厲害人物,要是逮住了,要跟陛下求求情,把他收進咱們天武殿算啦。”瘦小太監道。
圓墩墩太監搖頭:“不成,他是刺客,雪妃娘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未來的皇后娘娘,哪能留此禍害?”
“唉……,可惜啦,他怎么偏偏去刺殺雪妃娘娘!”瘦小太監搖頭,滿臉惋惜之色:“這般年紀有這般修為,將來定是個絕頂的人物,可惜要在咱們手里夭折了,真是罪過!”
圓墩墩的太監笑起來:“呵呵,程兄還一幅悲天憫人胸懷呢。”
“我真是見不得年輕人早逝。”瘦小太監搖頭。
兩人雖是一幅老像,但說話語氣卻仍帶了幾分幼稚,他們從小到大便在天武殿練功,幾乎一輩子不出宮,平時也沒什么瑣事。
雖在宮里那般環境,卻甚少沾染勾心斗角的事。
兩人站在山頂聊著天,毫無急色,山風陣陣吹不動兩人的衣衫,月光皎皎照在周圍,萬物靜寧,別有一番景致。
忽然一聲冷笑響起,兩人轉頭望去,卻見不遠處的一塊兒大石頭上不知何時站了一人,青衫飄飄,宛如乘風而去,正是李慕禪。
他靜靜站在那里,面無表情的盯著兩人看,眼神淡漠,沒有一絲人類的感情,看著極為怪異。
兩人怔了一下,隨即大喜過望,對視一眼,踩出一步到了李慕禪身后,輕飄飄一掌印下來。
李慕禪面無表情,驀的回身,左右兩掌同時拍出。
“砰!砰!”兩聲悶響,他穩穩不動,兩老太監卻倒飛出去,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后輕飄飄落地。
兩人訝然的對視一眼,沒想到李慕禪不但傷勢恢復,反而修為劇增,竟如換了一個人,變得深不可測了。
李慕禪伸手一指,“嗤!嗤!嗤!嗤!嗤!”五道劍氣破空而至,撞上兩老太監。
三人距離太近,他又是猝然出手,兩人竟來不及閃避,只能倉猝的出掌拍出,以掌力迎接劍氣。
“砰!砰!”兩聲悶響中,兩人飛了出去。
兩人掌力堅凝,卻擋不住李慕禪的劍氣,兩人順勢倒飛出去卸力,延緩劍氣的勢頭,爭取時間抵擋。
“嗤嗤嗤嗤……”漫天的劍氣森森而至,把兩人吞噬。
這一道道劍氣皆堅凝無比,雖略遜于他們掌力,勝在力大勢沉,數量又多,兩人避無可避,只能硬擋,生生承受了劍氣所蘊的力量。
兩人飛在空中落不下來,漫天的劍氣如雨打擊在他們掌上,反震力量把他們擊飛,根本沒辦法落地。
李慕禪腳下緩緩移動,雙手不停,一道道指力激射而出,內力仿佛無窮無盡,指力綿綿不絕。
轉眼功夫,兩個老太監被射到了懸崖上空。
他們本就站在山巔,此時兩個老太監的身下便是幽深難測的山谷,冷風呼嘯,似是有人在哭泣幽咽。
劍氣不斷的激射,兩個老太監雖有堅凝的掌力,奇妙的掌法,能擋住劍氣臨身,卻擋不住劍氣所蘊的力量。
李慕禪面無表情,雙眼冷冷的看著兩人,手上劍氣綿綿不絕,仿佛雨點兒般落在兩人身上,打兩人往外推。
兩人雖有掌力護體卻無可奈何,指力所蘊的力量太強,無法完全消去,身形只能慢慢的離開山崖,到了空中。
李慕禪劍氣綿綿,距離越來越遠,卻絲毫沒有松懈之像,待兩人距離山崖百米遠,才忽然一收劍氣。
兩人往下墜落,卻無地可依,只能朝著幽深的山谷里落下去,喝罵聲飄了上來,傳入李慕禪耳中。
李慕禪身形一閃,驀的消失,出現在一個山洞里。
山洞已經被他封住,只有一個小縫隙以透氣,他坐于黑暗中,解除了大明王經,頓時一松,幾乎昏迷過去。
大明王經一解,他深深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違了師父的叮囑,再次用了大明王經,實是逼不得已。
他盤膝入坐,雙手結印,微闔眼簾開始返照內心,片刻后慢慢睜開眼睛,露出一絲笑容。
無量光明心經果然別有妙用,他發現這一次施展大明王經,竟然不再有后患,陰冷的氣息不再出現。
虛空中的光山散發出柔和光芒,直接驅除了烏云,還心神一個朗朗晴空,果然妙用無窮。
如此一來,除了大明王經的后遺癥,他可以盡情的施展了,不再畏懼會變化心性,成為冷血無情之人。
他隨即哈哈一笑,這一次真是痛快,打了兩個老太監措手不及,這一會兒他們雖不至于死,也有得好受,從那般高空墜下,即使輕功絕頂,也難免要受些傷的。
他又返歸體內經脈,兩道內力仍在,卻縮小了一些,好像受到大明王經的壓制,竟有精神萎靡之勢。
他精神一振,隱隱想到了破解的法門,看來不能只用內力驅除,還需要精神相合,神氣合一才成。
他想到了一種妙法,于是開始施展,在體內形成滄海神劍,配合以破空劍法的劍意,刺向兩道內力。
趁著它們萎靡之際,趁它病要它命,否則再想驅除卻難,李慕禪顧不得自身的虛弱便開始動手。
兩道內力堅凝精純,與李慕禪的劍氣戰成一團,仿佛一劍與一蛇相斗,雖沒有招式,卻隱險非常。
半晌過后,他忽然噴出兩道血箭。
血箭落在身側的石壁上,打出兩個小坑,一冷一熱兩道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李慕禪臉上露出微笑,終于成功了!
清晨時分,白公公從宮里出來,照例來到了方府,不必通報,他直接到了方府的一間小院外。
小院外站了兩個青年護衛,見他來了,笑著點點頭,也不說話,一個青年轉身進了小院,片刻后出來:“白公公,秀兒姑娘有請。”
白公公對兩人笑笑,邁著輕盈的步子進了小院,對站在院門后的秀美少女抱拳道:“秀兒姑娘,又來打擾了,李先生可回來了?”
秀兒一身淡粉色羅衫,系著圍裙,挽著羅袖,微笑道:“先生昨晚回來了,正在休息。”
“哦,好好。”白公公點點頭,忽然一怔,眼睛一下瞪大了,忙道:“什……什么?秀兒姑娘,你是說,……李……李先生回來了?”
秀兒輕點頭:“是呀,先生昨晚回來了,現在正在睡覺呢,公公稍等一會兒吧。”
“好好!”白公公忙用力點頭,聲音壓低:“先生真回來了?”
秀兒抿嘴笑起來,點頭道:“是,先生確實回來了。”
“那先生可有什么異樣?臉色如何?”白公公忙問。
秀兒搖頭嘆了口氣:“先生好像病了,臉色蒼白著呢,我有些擔心,想請大夫,先生不讓。”
“好好,先生只要沒事就好。”白公公搓著手,興奮的道:“真是老天爺保佑,吉人自有天相!”
秀兒不解的望著他,白公公忙道:“沒……沒什么,我在這里等先生,你去忙你的吧。”
秀兒道:“去亭里吧,我給公公斟茶。”
白公公也沒客氣,進了小亭坐下了,秀兒給他斟了一盞茶,然后真的離開了,去忙自己的事了。
白公公長吁一口氣,滿臉興奮難以壓抑,暗叫一聲謝天謝地,娘娘這回終于能吃得下飯,睡得著覺了。
這兩天娘娘硬生生的瘦了下去,臉上沒了神采,吃飯也不想吃,雖然勉強自己,但喝粥與喝藥一樣,他看著也難受。
每天晚上,娘娘根本睡不沉,睡著睡著就會驚叫著醒來,他只能在一旁陪著,一夜上她要做數次噩夢。
這般狀態,莫說是娘娘這么嬌弱的,就是一個鐵打的漢子也挨不過幾天,不過兩天的功夫,娘娘就瘦了一圈,如曬蔫的花兒,眼見著要凋謝了。
謝天謝地,李先生忽然回來了,那就是不要緊了,這一下子娘娘終于能安下心了,能吃飽飯,睡足覺,能夠恢復生氣了。
他正在浮想連翩,忽然“吱”一聲,窗戶被推開了,露出李慕禪的臉龐,他臉色還略顯蒼白。
“李先生!”白公公大喜過望,忙從小亭里到了窗戶前,深深一禮:“可算是見到先生了!”
李慕禪笑了笑:“勞公公掛心了,娘娘還好吧?”
“唉……”白公公搖搖頭,嘆道:“娘娘這兩天過得可不好,先生可把娘娘嚇壞了!”
李慕禪搖頭笑道:“是我魯莽了,代我問娘娘好。”
白公公笑道:“是是,不過先生還是送我一件信物吧,要不,娘娘還以為我誑她呢。”
李慕禪笑道:“你有膽子誑娘娘?”
白公公苦笑著嘆道:“娘娘現在吃不下飯,我還想著,先生再不回來,我也要編個謊話講給娘娘,先讓娘娘好起來再說別的。”
“你倒是忠心。”李慕禪笑道。
他從懷里掏出一支玉簪,輕輕一拋,從窗里拋到白公公眼前:“拿了這個她就相信了。”
白公公接過了笑道:“好好,先生還有什么話么?”
李慕禪搖頭:“沒什么了,我既回來了,她也甭擔心了,……過些日子我再去看她吧。”
白公公臉色大變,忙道:“別別!……先生,算我求你啦,千萬別再干傻事了,再來一次,娘娘可活不了!”
李慕禪笑了笑:“好吧。”
他不親口說不去,只是這么模糊的講了一句,卻仍存著闖宮之念頭,委實太過刺激。
白公公松一口氣,把玉簪收進懷里,笑道:“先生若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走啦,要給娘娘送信,讓她高興一下。”
李慕禪點頭笑道:“好,那我就不送啦。”
“不用不用。”白公公忙道,一溜煙兒離開了。
他出了方府,也不回自己的宅子,徑直往皇宮而去,很快到了雪宮,一進去便大聲道:“娘娘,娘娘,大喜呀!”
他大步流星,迥異平時的輕手輕腳,徑直到了后花園,雪妃正在那張躺榻上,懶洋洋的瞇著眼睛,神情憔悴。
“什么大事?”她抬一下眼淡淡問道。
白公公擺擺手,周圍的宮女們悄然退下,只剩下他與雪妃兩人。
“娘娘,我今天見著他了!”白公公壓低聲音,接著從懷里掏出了那支玉簪遞過去。
雪妃騰一下坐起來,直勾勾盯著玉簪。
半晌過后,雪妃的目光從玉簪移開,落到白公公臉上:“他……他怎么樣了?”
她聲音微微顫抖,卻竭力裝作平靜。
白公公笑道:“沒有大恙,可能受了些傷,卻已經好了,臉色很好,看不出有什么異樣。”
“這就好……”雪妃慢慢坐回去,長吁一口氣。
白公公遞上玉簪笑道:“娘娘,他讓我跟娘娘說,他不要緊了,娘娘不必掛心,也不必急著回去。”
雪妃又站了起來,走來走去,道:“我得回去看看。”
白公公道:“現在怕是出不去,剛有了刺客,陛下不會放行的。”
雪妃停下了,黛眉一蹙,恨恨道:“都是這家伙造的孽!”
白公公忙閉上嘴不敢多說,娘娘罵還成,自己若是附和跟著罵,那純粹是找死打不自在。
白公公小心翼翼的勸道:“娘娘,再等等吧,老夫的壽辰就快到了,那時再出去也不遲。”
“那都要五天!”雪妃不耐煩的道。
白公公道:“他說不定要閉關療傷呢,娘娘不要急。”
“不行,我得想個法子出去看看。”雪妃踱步不已,黛眉蹙緊了,開始冥思苦想找主意。
白公公耷拉著腦袋,實在不想雪妃出去,這個時候一動不如一靜,萬一真被人發現了什么可是大事不妙。
但他又知道娘娘現在什么也聽不進去的,一心想見李先生,必須得想個法子才成。
半晌過后,他低聲道:“娘娘,要不我去找老夫人想想辦法?”
雪妃停步,沉吟了一下,慢慢點頭:“嗯,你去跟陛下說,請他派兩個御醫到方府,給奶奶看看。”
可是從前,白公公想出這餿主意,她早就斥罵了,如今卻顧不得其他,知道這是最簡單的法子。
白公公忙點點頭,急促促的又去了,很快到了前面的宣文殿。
宣文殿是與群臣議事之所,位于浩天殿的后面,他平時在這里批折子,平日里多是呆在這里,他是南理罕見的勤奮皇帝。
白公公很快被宣進了殿,天密帝正一身明黃錦袍坐在龍椅上,臉色陰沉,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結了。
龍案前面跪著兩個老太監,一動不動的不說話。
白公公進來后,臉色一怔,看了看兩個老太監。
天密帝道:“白三,有什么事?”
白公公顧不得看這兩人,忙跟天密帝稟報,老夫人那邊生了病,想請兩個御醫看看。
天密帝擺擺手,直接吩咐了,讓兩個御醫去方府,替老夫人看看病,務要盡心不得出錯。
這事根本不必驚動自己的,天密帝打量著白公公一眼,淡淡問:“白三,是不是雪妃想出宮?”
白公公嚇了一跳,忙點頭:“是,娘娘放心不下,坐立不安,想要回去看看老夫人才能安心!”
“胡鬧,這是什么時候,刺客哪管老夫人有沒有傷!”天密帝哼道,指了指下面兩個太監:“這兩個家伙,一塊兒去追,結果被追丟了。”
白公公忙看了一眼兩個老太監,心下暗驚,果然是天武殿的老太監,這些家伙的武功可是高明得很,絕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
他們從小就投身于天武殿內,什么事也不管,一心只想練武,個個練得一身精純武功。
而且,他們所修煉的武功,都是皇家內庫的絕學,更勝民間武林的絕學。
他們當初能進入天武殿,可也不容易,資質與根骨皆是千里挑一,如自己這般可沒那資格進去。
有資質有根骨,有絕頂武學,有專一功夫,如此造就出來的高手,自然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可比。
李先生雖然武功絕頂,但畢竟年紀甚輕,修為是需要積累的,做不到一蹴而就,否則,依皇家的力量,豈不造就出無數高手。
白公公應了一聲,不敢說話。
天密帝哼道:“你們還有臉說!……他會秘術,你們難道就不會秘術了?干什么不使出來,眼睜睜看著他跑了?”
圓墩墩的老太監道:“是,陛下,是咱們學藝不精,沒想到他如此厲害!”
他知道不能辯解,越是辯解越糟,不辯解反而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