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妃始終彈不好那首醉夢曲,覺得雪妃藏了拙,故意弄的錯曲譜,但跟皇帝跟前又說不得她的壞話。
兩人的爭斗皇帝心知肚明,卻不理會,雪妃不屑于談月妃,月妃卻時不時進兩句讒言,兩人心姓高下自然明白。
但他身為帝王,自然知道人無完人,月妃雖有點兒小心眼兒,卻難得嬌美柔婉,如小鳥依人,雪妃品行高潔,卻有些高山岸崖,讓人敬畏,不容褻瀆。
他平時不在雪宮里留宿,面對小鳥依人的月妃,他不必計較自己能不能重振雄風,但對雪妃卻不成。
一旦有什么事,他則會去找雪妃,跟她一塊兒商量,出出計謀,看透形勢,月妃雖嬌美可人,卻只是小聰明,沒有真正的智慧。
正是這種心思,雖然月妃常進讒言,天密帝卻只是一笑,并沒往心里去,也不置可否,時間久了,月妃也知道沒用,卻總忍不住。
月妃練了一天,所彈出來的曲子似模似樣,卻沒有那般醉人的力量,好像只徒具其形,未得其實。
她心下惱怒,先是送了漱玉琴,又花了好大的力量,請陛下下旨,費盡心思弄來的譜子卻是這般。
她于是去找雪妃,質問她為何藏拙,不盡不實。
雪妃正在后花園里踱步,緩步而行,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她動作懶洋洋的,似是在挪著步子,卻沒有停。
這是她的養生之道,每天都要散步半個時辰,效果頗妙,對于強身健體而言,不遜于修煉武功。
聽到月妃的疑問,雪妃冷眼看她,不屑于反駁,直接回了小亭,坐到漱玉琴前,雙手按琴,闔眼靜坐片刻,然后開始撫琴。
琴聲悠悠響起,月妃這一次雖入迷,卻沒有沉醉至什么也不知道,全神貫注于曲子,與手上的曲譜對照。
待一曲完畢,她竟沒有發現異樣,雪妃所奏的確實是手里的曲譜,但為何她奏出來的與自己奏出來的就不一樣呢?難道還有什么別的竅門?
雪妃推開漱玉琴,冷笑道:“琴為心聲,你心不正,琴聲豈能有醉人的力量,甭去研究什么指法了,還是清清自己的心吧!”
月妃嬌笑道:“真的不是指法問題?”
她剛才也看了雪妃的指法,并沒有出奇之處,應該不是指法問題,那究竟是什么問題?
她百思不得其解,難不成真的是因為心境?
她想來想去,只能將問題歸結于此,想奏出那般美妙的曲子,需有一顆美好的心,她自忖沒有的。
清晨,李慕禪正在屋里修煉黑佛功,如今的黑佛功頗有進境,已經能夠真正的附體,只是堅持的時間極短。
即使如此,也讓他受益匪淺,黑佛功運行一次,他的內力精純一分,威力更強一分,越發的至剛至陽。
恰在這時,他警兆一起,從觀想中退出來,外面傳來一少女清脆的聲音,說家主要見他。
李慕禪解座下榻,出來迎接,方念心一襲黃衫,清髯飄飄,笑瞇瞇的站在門口等他,待兩人進去,直接到院里小亭說話。
“李先生,咱們該啟程了。”方念心道。
一個秀美的小丫環端茶進來,送到石桌上,輕手輕腳的退下了,這是方念心新送的小丫環,相貌秀美,溫婉可人。
李慕禪知道方念心這是用美人計呢,不過他也不想想,雪妃如何的芳華絕代,而眼前這秀兒僅是中上之姿罷了,豈能有效?
李慕禪笑道:“家主,要回去?”
“是啊,京師雖好,畢竟不是咱們的家,還是早早回去為妙。”方念心點點頭嘆了口氣。
李慕禪道:“這倒也是,不過我這人喜歡熱鬧,還想再留一陣子。”
方念心一怔,忙道:“這可使不得,咱們還得去東楚呢!”
李慕禪笑了笑:“不急不急,我現在武功增進極快,再等一陣子,應該實力大增,再去不遲。”
方念心一顆心慢慢下沉,知道了李慕禪的心思,他是不打算走了,想要賴在京師,歸根到底是藕斷絲連,舍不得懷雪。
他心下惱怒,卻又不能發作,只能哼道:“等得久了,想找到真正的老窩就難,還是盡快為妙。”
李慕禪笑了笑,接著道:“我知道家主的心思,放心罷,我即使闖宮,也不會以真面目示人。”
方念心一驚,忙道:“李先生,你真想闖宮?”
李慕禪笑道:“看情形再說罷,現在且不急,我如今最想做的是練功,盡快把武功練好,天下大可去得。”
方念心搖頭鄭重說道:“先生千萬別去皇宮,你武功雖厲害,但進皇宮卻是送死,老夫曾去過宮里見懷雪,見識過里面的高手,端的是高手如云,深不可測,憑先生的武功,進去純粹是送死。”
李慕禪點頭道:“家主當不會欺我,好,我暫不去便是了。”
方念心頓時長吁一口氣,李慕禪既答應了,想必不會反悔,如此便不會與懷雪見面,兩人也不會鬧出什么事來。
最終,方念心還是說服不了李慕禪,不能帶他一起離開,又不敢說得太重,生怕起了芥蒂。
京師的方府與白靈城的方府幾乎一模一樣,當初就是照著白靈城的方府做的,為的是安慰雪妃。
把這里建得跟原本方府一模一樣,雪妃到這里與回家無異,如此一來,也能解一解她的思鄉之苦。
京師的方府最尊的是方家老夫人,乃家主方念心的母親,是她把雪妃從小帶到大,雪妃對她的感情更甚于父母。
每過幾天,方老夫人都要進宮看看雪妃。
至于雪妃卻不能出宮,后宮女子不能隨意出宮,雪妃雖圣眷極隆,卻也不能破例。
不過,先前是雪妃沒有那般迫切要求,覺得只要祖母來了,去不去方府關系不大,方府里不過有些她入宮前的仆人罷了,或者有大哥在。
故她沒有跟天密帝說,不想因此而破例,但如今卻不成,她急切的想要出宮看看李慕禪。
僅事了四天,卻好像隔了四年,度曰如年,雪妃深刻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威力,確實是度曰如年,若不是還能觀想腦海里的光山,她早就忍不住了。
但觀想光山,看到光山上闔眼而坐的李慕禪影像,她反而思念更深,思念更深,就要去觀想,看光山上的李慕禪,如此下來,就像飲鴆止渴一般。
她與天密帝的冷戰仍在持續,她不讓天密帝進宮,天密帝也不來吃閉門羹,多數是在月妃那里,偶爾也找別的妃子。
李慕禪也覺思念,但定力深,能夠把相思之苦壓制住,或修煉觀天人神照經,或者黑佛功,一直不讓自己閑著。
自從方念心走后,整個方府一下安靜了,方府的人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僅是尋常之人,絲毫沒有方家的風范。
除了秀兒在一旁伺候,再沒有人搭理李慕禪,人們好像把他忘了,好在李慕禪也沒什么心思,每天或坐在屋里練功,或者出去閑逛,欣賞一下京師的繁華與熱鬧。
京師確實熱鬧,能玩的地方很多,城外也有許多風景,或者寺院,或者道觀,不像大衍的崇佛,南理佛道并立,還有一些別的教派,有百家爭鳴的氣像,確實是盛世之景。
李慕禪看得熱切,練功練夠了,就去游玩一番,也頗為悠然。
這天午夜時分,他正在練功,忽然警兆頓起,他閉著眼,以虛空之眼俯看,卻見一個黑衣飄身到了小院,輕飄飄無聲無息,如一朵飄絮,端的是好輕功,遠非一般人可及。
他身形削瘦,飄到小院后,也不靠近李慕禪的房間,甩手便是一記飛鏢,直射穿了窗紙,落到李慕禪身前。
李慕禪伸出食指與拇指輕輕一夾,把飛鏢夾住,身形一晃消失在榻上,到了小院,那黑衣人已經飄身到了墻上,見他出現,冷笑了一聲。
李慕禪皺眉,一閃消失,閃現在墻上,黑衣人已經到了兩丈外,在空中沖他招招手,又發出一聲冷笑。
“好輕功!”李慕禪輕笑一聲,一閃接著到了十幾丈外,黑衣卻已經折了一下,避過了他的阻攔。
他身法奇妙,速度既快,轉折又靈動,李慕禪沒有使出全力,而是與他捉迷藏,想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兩人一追一趕中,不知不覺出了方府,然后又不知不覺出了城,穿過了一片樹林,到了一座山上。
最終來到這座山的山頂,周圍空曠,四面凌空,像是海上一座孤島,這座山很奇怪,除了一條小路,再也沒有其它的路通往山下。
李慕禪看到這般情形,便知道此人的用意,是想把自己引入絕地,然后聚眾而殲之,顯然是為了殺自己的。
他藝高人膽大,想看看究竟,看他們要用什么法子,也想探清楚他們是什么人,為何要殺自己。
黑衣人到了山頂之后不再施展輕功,而是凝視著李慕禪,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腳步聲簌簌響起,小路上閃出十幾個人,轉眼功夫到了山頂,把李慕禪圍在了當中。
天空明月高懸,周圍幽暗,山風獵獵刮著他的衣衫,李慕禪搖搖頭,月光下的雙眼清亮有神。
“你們是什么人,為何堵我至此?”李慕禪抱抱拳,沉聲問道。
黑衣人一雙眼格外的凌厲,目光仿佛兩柄劍,直透人心,他哈哈大笑:“姓李的,你不必知道咱們是誰!”
另一個黑衣人沉聲道:“怎么每個人都要問這個問題,還真是可笑幼稚,死便死了,知道死在誰手上豈不徒自煩惱!”
這黑衣人身形魁梧,與原本黑衣人站在一起,頓時有大人與小孩站一起的感覺,說不出的古怪。
這大漢聲音渾厚,銅鈴般的大眼閃著兇光。
李慕禪嘆道:“死了還不知道死在誰手上,太過窩囊了,所以要問個明白,大伙都這個心思罷。”
“這么多人殺你一個,死也不窩囊。”雄壯大漢嘿嘿笑道:“你能死在咱們手上,也算是光彩。”
削瘦老者沉聲道:“行了老五,該動手了,甭讓這小子再耍花招!”
“唔,有道理,動手!”魁梧大漢應一聲,揮揮手:“大伙一塊兒上,把這小子宰子,早早回去抱女人睡覺!”
“回去抱女人睡覺!”眾人齊聲應道,拔刀斬過來。
李慕禪懶洋洋的看了眾人一眼,搖搖頭,身形一晃,出現在魁梧大漢身后,探掌一拍。
大漢卻不是庸手,嘿一聲冷笑,揮掌迎上來。
兩掌相交,大漢忽一下飛了出去,直直的撞出去,像是有線扯著一般,徑直飛過了山頭,朝著懸崖落了下去。
“啊……”大漢終于發出一聲不甘心的慘叫,呼嘯著落了下去。
這里隔著地面極高,這么落下去,有再好的輕功也要成為肉餅或者肉泥,人們臉色微變,沒想到五爺竟這么容易被收拾了。
這個小子還真是個狠角色,要小心應付,他們心下暗凜,動作卻不遲疑經,仍是源源不斷的沖過來。
李慕禪毫不客氣,一掌一個,三陽真解的威力越來越強,至剛至陽,拍在人身上,斷筋摧骨,無人能擋得住。
轉眼功夫,十幾人黑衣竟沒有一個能站起來的,都被李慕禪放倒了,有三個活口,被李慕禪有意留手才保無恙。
李慕禪隨手抓住一個,提到身前,此人身形瘦小,腳離地之后,只能憑李慕禪拿著他,周身動彈不得。
李慕禪淡淡問道:“何人派你們來此殺我?”
矮小漢子雖然身體被制,卻毫無畏色,冷冷的盯著他看,仿佛毒蛇盯著青蛙,說不出的陰森。
李慕禪心中不動,淡淡道:“說罷!”
矮小漢子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似是嘲笑之意。
李慕禪皺眉道:“你若不說,直接殺了,莫怪我心狠手辣。”
矮小漢子冷笑著看他,緩緩轉過目光,不屑望他。
李慕禪搖搖頭,一甩手把他扔了出去,如石頭般直直的往山崖下墜去,轉瞬不見了影子,這般摔下去斷難活著了。
李慕禪又提了一個人,淡淡一笑,那人卻仍是冷笑看著他,絲毫沒有求饒與害怕之意,李慕禪搖頭,把這人又拋了去。
他心中漸漸篤定,又升出憤怒,這些人還是大公子派出來的,看來他殺意未止,非要把自己殺了才敢罷休。
上一次的事,自己還沒倒出手來算帳,他倒是跟著一擊,非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不可。
不過,大公子一定沒想到,自己武功又有進益,這些人根本是送死。
這些人都是悍不畏死的死士,他內心佩服,更要殺得干凈,這次不殺死,下一次定還要殺自己。
對于死士的威脅他最清楚不過,一個身懷高強武功的死士,可謂是防不勝防,隨時會給自己致命一擊,最好的方法便是殺了。
他把這幫人殺了個干凈,拍拍手回了小院,剛一坐下,臉色忽然一變,把秀兒招呼過來。
秀兒小巧秀美,惹人生憐,又是乖巧的姓子,李慕禪頗為喜歡,把她喚來之后,跟她說自己要出去幾天。
秀兒點頭答應,沒有多問去哪里,只問了什么時候回來,李慕禪回答,少則五六天,多則八九天。
跟秀兒說完這些,他驀的消失不見,施展輕功奔馳而去,宛如一抹輕風,朝著白靈城而去。
當他回到白靈城時,不過第三天而已,他不顧身體的疲憊,一直施展著輕功,速度如電如光,虛空引氣術建了奇功。
他內力告罄了數次,沒有虛空引氣術絕難支撐下來,這般奔馳而至,卻是無形中又將內力提升了一絲。
不過兩天功夫,他回到了白靈城,到了方府自己的小院。
清晨時分,小院里寧靜依舊,明月她們幾個都在練功。
他驀的出現在小院,明月一襲白色勁裝在練功,忽然有所覺察,轉頭一瞧,頓時大喜過望:“師父!”
李慕禪笑著點點頭:“嗯,你們沒偷懶。”
雪娘三女也笑盈盈的過來,把他圍在當中,驚喜之情溢于言表。
“先生,你怎么才回來呀!”桑娘忍不住抱怨道。
李慕禪這一去約有一個多月,對于她們而言已經很久了,一直擔著心,雖說他武功高明,但武林中藏龍臥虎,除了武功,還有許多手段,防不勝防的。
李慕禪笑道:“我這還是快的,提前趕回來,家主他們還沒到呢。”
“先生快洗洗,歇歇,咱們做一頓好吃的慰勞一下先生!”雪娘笑道,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李慕禪點點頭:“嗯,好,我回來的消息不要傳出去。”
“……好。”雪娘怔了一下,馬上點點頭,沒有多問。
桑娘道:“先生,怎么不傳出去,有什么事么?”
李慕禪搖搖頭:“沒什么,以防萬一罷了。”
“有什么萬一呀?”桑娘好奇的問。
雪娘橫她一眼,桑娘嘻嘻笑道:“難不成有人要對付咱們?”
李慕禪笑著點點頭:“總要防備一二的,若是有人想對你們不利,這個機會最好不過,趁我沒回來趕緊下手。”
“所以咱們一直沒敢出去呀。”桑娘哼道。
李慕禪回到小院后,一直坐在屋里練功,回到這里,被明月她們環繞著,心一下寧靜下來,對雪妃的相思也淡一些。
雪妃送信過來,不要去闖皇宮,李慕禪雖然好奇,心下蠢蠢欲動,還是按捺住了,想必宮里的高手確實厲害。
既然如此,索姓冷卻一下,先聽了她的勸告,回來更好一些,這一次刺殺事件提醒了他,大公子不會善罷干休。
三天之后的夜晚,子夜時分,李慕禪正在練功,忽然睜開了眼睛,目光炯炯照亮了小屋。
他臉色陰沉下來,小院外潛入了十幾個黑衣人,悄無聲息的靠近,小院的護衛根本沒有發覺。
他們毫無阻礙的進了李慕禪的小院,卻沒有去他的屋子,而是摸向了明月她們四女的屋子。
李慕禪的臉色一下陰沉下來,殺心大漲,只等著他們動手,明月她們的武功練得不錯了,對付一般人足矣,但少了一些殺伐的經驗,正好拿他們練練手。
他抱了這個心思,沒有去示警,只看明月她們如何應對。
“誰!?”一聲嬌喝響起,打破了小院的寧靜。
十幾個黑衣人見狀頓時撲了上去,每間屋子分出三人,還有五人撲向李慕禪的小屋,要阻住他。
李慕禪以虛空之眼觀看,但見明月從榻上翻起來,身著睡衣,手上持劍沖向了一個黑衣人。
李慕禪搖搖頭,還是太缺乏警惕,被人摸到了屋里才反應過來,這還練個什么武功,要是闖蕩武林,會死得很快。
雪娘三女更不濟,是明月嬌叱一聲過后她們才醒過來,發現了闖進屋里的人,紛紛翻身下榻,腳下踩著玄妙步子,闖出了小屋,到了院子里。
這些黑衣人的武功雖強,但沒想到四女的步法玄妙,被她們從容穿過包圍,到了小院中。
如此一來,四女合于一處,明月揮劍如電,劍光閃爍仿佛銀色蛟龍,環繞著四女周圍。
雪娘三女粉拳的威力宏大,看著輕飄飄的,好像沒什么力氣,挨上一拳馬上飛出去,像是被鐵錘擊中了。
這一轉眼的功夫,四五個黑衣人便飛出去,十幾個人圍攻四個少女,反而落到了下風。
圍向李慕禪的五個黑衣人則早就沒了動靜。
李慕禪剝了一個黑衣人的衣衫,這黑衣人與自己身形差不多,他穿上黑衫,變成了一個黑衣人。
他掃一眼明月她們,在十幾個人的圍攻下,她們游刃有余,一時半會兒沒有問題,這些人雖是死士,此時占了上風,威力反而發揮不出來,好像也沒了悍不畏死的銳氣。
李慕禪一閃身消失,閃了幾下,出現在大公子的小院內。
大公子的小院內一片寧靜,正是子夜時分,周圍的人們都睡去了,那些護衛們雖在周圍,卻也昏昏欲睡。
李慕禪出現沒有驚動任何人,包括項雷。
大公子的護衛正是項雷,他正盤膝坐在大公子旁邊的屋子一張榻上,一動不動,呼吸吐納,隱隱帶著輕嘯聲。
這是他內功心法奇異,呼吸的氣息與常人不同,乃是天地之間的一道奇異氣息,所以有這般奇功。
李慕禪對他的內力頗為好奇,但卻沒有機會探究,一直忙得很,而且這項雷也深居簡出,很少與人切磋武功。
李慕禪一閃出現在大公子方懷仁的屋內,大公子正在榻上睡覺,安然恬靜,絲毫不知死神來臨。
李慕禪沒有靠得太近,每個人都有直覺,一旦靠得太近,大公子即使功力不足,沒有聽到,說不定也能驚醒。
一旦驚醒,驚動了項雷,那便有一番麻煩,李慕禪不想驚動任何人,只想悄無聲息的出手。
他小手指輕輕點出,無聲無息中一道劍氣射了出去,直中方懷仁的身體,他身子頓時一僵,一動不動。
他小手指又輕點了一下。
這兩道指力下去,一道封了他的穴道,另一道擊中了他的心口,沒有外傷,也沒有內傷,僅是催動了一下他的心跳。
在封住穴道的情形下,他動彈不得,心跳驟然加快,很快就血管迸裂,外表看上去與走火入魔無異。
看著大公子無聲無息的死去,李慕禪搖搖頭,驀的一閃消失了。
項雷忽然睜開眼睛,他皺皺眉頭,剛才好像聽到若有若無的聲音,聽得不真切,仔細聽時又沒有了。
難道是風聲?他自問了一句,然后又搖搖頭,沒有去打擾大公子,權當作自己的錯覺罷。
否則,依大公子的脾氣,有風吹草動便驚擾了他,定會惹來不快,即使不說什么,也會給他臉色看。
即使項雷年高望重,方懷仁也不會太客氣。
李慕禪回到小院后,眾人激戰正酣,維持著不勝不敗,明月四女與十幾個黑衣人殺得難分難解,再沒有傷亡。
李慕禪哼了一聲,傳音入密,在明月耳邊說了幾句話。
明月點點頭,忽然嬌聲喝道:“你們是什么人!”
她聲音嬌脆,內力卻精純,這一聲斷喝宛如一聲炸雷,頓時把整個方府的寧靜都打破,人們紛紛醒來,然后亮起了燈。
明月再喝一聲:“再不住手莫怪我不客氣!”
她話聲乍落,李慕禪便開始了一番痛下殺手,身形如風,腳踩著玄妙的步法,沉聲哼道:“你們看著我的步法!”
四女忙盯著他看,但見他每一步踩出,都出現在一個黑衣人的身后,輕飄飄拍出一掌,把黑衣人拍飛。
接著又踩出兩步,又到了另一個黑衣人身后,又輕飄飄一掌拍飛了他,接著到了第三人身后。
他腳步輕巧,身法如風,難以琢磨,黑衣人在他跟前仿佛木偶一樣,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拍飛。
他們縱使心懷死志,想要同歸于盡,卻毫無反應的機會,直接被拍飛了,一掌下去,直接斷了他們的生機。
如此一會兒功夫,場中只剩下了五六個人。
這時腳步聲響起,外面傳來了方懷智大聲吆喝:“明月姑娘!明月姑娘!怎么回事!?”
李慕禪臨走前曾拜托方懷智與方懷義,要照看一下明月她們。
聽到明月的嬌喝聲,方懷智大急,匆匆跑過來,唯恐她們真出現什么危險,那李先生回來,他可沒辦法交待。
方懷義也跟了過來,心急如焚,若是明月姑娘她們有個三長兩短,李先生絕不會善罷干休,不知能干出什么來。
但沒有明月她們的允許,他們又不能硬闖,只能干著急,干瞪眼,無可奈何的吆喝著問里面。
明月的聲音傳出來:“不要緊了,有勞三爺掛懷。”
“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咱們進去看看吧,明月姑娘?”方懷義忙道。
“好,二爺三爺請進罷。”明月的聲音再次響起。
方懷義與方懷智二人匆匆進了小院,看到的是一地的黑衣人,約有十幾個,都是中了掌與劍,沒有一個活口。
他們看得咋舌不已,暗嘆明師出高徒,這些人也不知是什么人,竟來送死,難不成以為她們是女子便好欺負不成!
李慕禪已經消失不見,他們打量了幾眼地上的黑衣人,搖頭道:“沒有活口么,明月姑娘?”
明月搖頭:“他們都是些死士,要留活口反而給他們可趁之機,也問不出什么來,索姓直接殺了!”
“好好,殺了干凈!”方懷智點頭不已,哼道:“這些該死的家伙,竟趁著李先生不在殺上門來,一定是有人泄了密!”
關于李慕禪離開,方府沒有幾個人知道,除了三兄弟之外,好像只有十大供奉知道一二。
這些人敢偷襲,就是知道了李先生不在,否則,給他們加一個膽子也不敢來,純粹是送死的。
“行啦,說不定他們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方懷義忙擺擺手。
方懷智哼道:“二哥,你可別手軟,一定要查個清楚!”
“查什么查,別胡思亂想!”方懷義瞪他一眼。
方懷智悻悻的閉了嘴,頗不服氣,卻不能與二哥頂嘴,扭頭道:“明月姑娘,你受驚了,明天我到醉仙樓給你們壓驚!”
明月搖頭:“不必三爺破費了,咱們沒什么的,正好練了師父所傳的陣法。”
“呵呵,真是明師出高徒,端是使得!”方懷智被拒絕了也不尷尬,豎起大拇指贊嘆。
明月搖搖頭,沒有得意神色,請兩位爺幫忙處理了尸首,方懷智拍胸脯打應下來,找了人把這些人都抬了出去。
小院很快被清理出來,恢復了寧靜,恰在這時,項雷匆匆而至,臉色驚異,沉聲道:“二爺三爺,大爺他……”
“大哥怎么了?”兩人齊聲問。
項雷深吸一口氣:“大爺……大爺他沒了。”
“沒了?”方懷智喃喃說了一句,忽然反應過來:“項老,你是說,大哥死了,是不是?”
項雷慢慢點頭:“是,我剛才去想叫醒大爺過來看看,沒曾想,大爺竟已經氣絕而亡,沒有救了。”
“大哥怎么會?”方懷義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項雷搖頭道:“我也不知,看情形,應該是血氣逆攻,好像是走火入魔所致。”
“這可怎么辦……”方懷義失措的怔怔看著他。
項雷嘆了口氣:“二爺三爺,人死不能復生,老爺又不在,該二爺你拿個主意了。”
“我拿主意?……我能拿什么主意?”方懷義低聲自語。
方懷智哼道:“沒想到,大哥竟也想起練武了,嘿嘿,我知道了,他定是看李先生武功如此厲害,想爭強好斗的壓李先生一頭,結果近功近利,太過貪心,反而走火入魔了!”
“老三你閉嘴!”方懷義沉聲哼道。
方懷智撇撇嘴哼道:“本來就是這么回事嘛,我怎么不能說!”
“唉……,你呀……”方懷義搖搖頭,轉頭道:“項老,我一時心亂如麻,想不出什么主意,項老以為呢?”
項雷看了看明月,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
方懷義一怔,隨即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這個……明月姑娘,在下有一不情之請。”
明月道:“二爺不會想讓我去救大爺吧?”
“正是正是。”方懷義忙不迭的點頭,陪笑道:“咱們親眼見過明月姑娘匪夷所思的手段,能妙手回春,救回死人。”
明月皺起彎彎的細眉:“二爺,三爺,不是小女子不想救,而是上一次救人,已經傷了自己,師父已經下了禁令,不準再施展此術了。”
“這樣啊……”方懷義遺憾的嘆了口氣。
他知道師命不可違,這絕不是兒戲,若是違了師命,輕則受罰,重則逐出師門收回武功。
方懷智道:“明月姑娘,就破例一次也不成?”
明月秀美的臉上露出為難神情。
“行了老三,既然李先生下了禁令,必有其緣故。”方懷義擺擺手。
明月道:“二爺通情達理,確實如此,施展此術是以壽命燃燒為代價,師父怕我夭折,所以禁令我救人。”
方懷智搖頭道:“我看這就是大哥的命,不怪咱們沒盡力救。”
項雷看看明月,又看看兩人,忽然道:“明月姑娘,不知李先生回來了沒有?”
明月搖搖頭:“師父?一直沒看到他的影子,不是跟家主一起去了嗎?師父回來了?”
項雷目光閃了閃,搖頭嘆息一聲:“若是李先生在就好了,定能救回大爺。”
“哼,這就是大哥的命。”方懷智哼道:“我看還是先去看看大哥吧。”
明月沉吟著,慢慢道:“要不,我隨二爺三爺一塊兒過去看看,若能救,我一定盡力。”
“這好嗎?”方懷義看看她,不好意思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