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媚的陽光里,一輛豪華而寬大的馬車緩緩行走在官道上。
車廂里布置得很豪華,前后各一個矮榻,前面榻上躺著李慕禪,后榻上坐著溫吟月與竹照師太。
李慕禪躺在馬車里,昏昏沉沉,似睡非睡,被幽幽香氣包裹著,很舒服,恨不得一直這么下去。
竹照師太斜倚著車廂壁,打量著李慕禪,搖頭嘆道:“這個臭小子……”
“這次多虧了師弟。”溫吟月則盤膝坐著,手上拿著一本書。
“嗯,沒有他,咱們也不敢闖五峰山。”竹照師太笑著搖搖頭:“他呀,膽子也忒大了!”
溫吟月道:“師父,長白劍派接下去會如何?”
“會如何?”竹照師太笑起來,得意洋洋:“當縮頭烏龜罷,這個時候,他們最怕有人趁機尋釁!……吟月,你若碰上這般情形,會如何做?”
溫吟月沉吟一下:“若是我的話,會先發制人立威,震懾群雄,否則,真是墻倒眾人推。”
竹照師太笑道:“你就不怕有人趁機發難?或者數派聯合起來發難?”
溫吟月笑了笑,搖搖頭:“他們真想發難,當縮頭烏龜反而助長其氣焰,越發蠢蠢欲動,以雷霆之勢,反而讓他們有顧忌。”
“嗯,不錯,有理!”竹照師太點點頭,笑道:“吟月,你如今行事越發圓融了,我也能偷懶了。”
溫吟月道:“師父你正值好時候,退位時候還早呢!”
竹照師太搖搖頭:“我才不想當這個掌門呢!……整天忙個半死,一大把事纏著,不能干自己的事,煩死人!”
溫吟月道:“弟子還不夠成熟,難當大任,師父不能偷懶呀。”
竹照師太笑瞇瞇的道:“你嘛,已經歷練得差不多啦,再加上湛然這臭小子輔佐,我也能放心卸下掌門這苦差使了!”
溫吟月搖搖頭,沉吟片刻,道:“師父,不如把掌門之位傳給師弟吧!”
“嗯――?”竹照師太杏眼圓睜,柳眉一下皺起來:“吟月,你胡說什么呢!”
“師父,師弟智謀深遠,算無遺策,行事周密,勝我百倍,武功也更強,比我更適合做掌門!”溫吟月道。
竹照師太蹙眉道:“你怎么想到這個了?”
溫吟月露出一絲笑容:“師父,弟子跟您一樣,也不想挑這幅擔子,太重了,承受不住。”
“小丫頭,你是真心如此,還是為臭小子?”竹照師太笑罵。
溫吟月道:“這是弟子的真心話,弟子也想自由自在的,做這個掌門實在沒什么趣味。”
“唉……,傻丫頭!”竹照師太搖搖頭,看了一眼昏睡的李慕禪。
“師父?”溫吟月看看她。
竹照師太搖頭嘆道:“咱們滄海劍派掌門只能是女子,湛然是不能接任掌門的。”
“為什么?”溫吟月不解的問。
竹照師太嘆道:“這是派規,沒有原因。”
溫吟月道:“師弟他天才縱橫,不做掌門實在是莫大的損失!”
竹照師太笑道:“他不做掌門,幫你也一樣。”
“實在太委屈師弟了。”溫吟月搖頭。
竹照師太笑道:“那你就嫁給他罷!”
“師――父――!”溫吟月嬌嗔,搖頭道:“師弟是出家人,有禁俗令的,怎么能娶妻!”
竹照師太笑起來,搖頭道:“吟月,看來你還是嫩得很吶,咱們滄海山自成一體,只要在山上成親,外人誰知道,況且知道了,誰會閑得沒事跑上山來?”
溫吟月羞紅了臉,搖頭不語。
竹照師太搖頭嘆息道:“看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吶,湛然一腔相思是白費了!可惜可惜!”
“師父別瞎說!”溫吟月臉更紅。
竹照師太嘆道:“這臭小子是個花和尚,招惹了不少的女孩子,像現在在咱們山上的李姑娘。”
“李姑娘應該不涉男女私情的。”溫吟月忙道。
“哼,這話你也信!”竹照師太搖頭。
溫吟月低頭道:“師弟……”
竹照師太搖搖頭:“能看住他的,也就你啦,所謂一物降一物,我看若蘭,輕云她們根本管不住他!”
溫吟月只是搖頭不說話。
竹照師太嘆道:“不過,這本就是你情我愿,你實在不喜歡他,我也不會再多事。”
溫吟月抬頭看她一眼,滿臉羞紅。
“好吧好吧,我不會再勉強啦。”竹照師太擺擺手。
溫吟月悠悠嘆一口氣,迅速瞥一眼昏睡中的李慕禪,明眸閃爍幾下。
兩人以為李慕禪是昏睡了,呼吸悠長緩慢,一動不動,完全昏睡的模樣,卻不知他早已醒了。
聽了兩人談話,他暗自嘆息一聲。
豪華寬大的馬車走得不快,中午時分,馬車停下來,在一片蕭疏的樹林旁邊歇息,讓馬吃點兒料,喝點兒水。
如今的大衍朝,馬比人還精貴,人可以一天一夜不吃不喝,馬卻不行,照料得比人還精細。
馬車停下之際,李慕禪似是悠悠醒了過來,爬起來左右看了看,迎上兩女關切的目光。
“師父?師姐?”李慕禪顧盼四周。
竹照師太白他一眼,嗔道:“臭小子,亂看什么,這是在馬車里呢!”
李慕禪道:“咱們出了長白劍峰?”
“嗯,早就出來啦!”竹照師太笑道:“你呀睡得跟豬一樣,咱們都出了一百多里了。”
李慕禪松一口氣:“那就好!”
“現在恢復得如何了?”竹照師太問。
李慕禪笑道:“沒問題了,龍精虎猛,又是一條好漢!”
他權當沒聽到兩人的談話,而且,剛才又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極深,醒來后真是一片迷糊,時間與空間都對不上。
竹照師太打量他一眼:“還差點兒,看來得接著睡。”
李慕禪雙眼仍黯淡無光,精氣神不足,沒精打采,如霜打了的茄子,顯然是沒恢復過來,這一次的損耗委實太大。
“唉……,出來就好。”李慕禪又躺了下來,仰天嘆了口氣:“先前的一幕真像是做夢一樣,我真的殺了聶忘秋?”
“你說呢?”竹照師太笑道:“除非你先前是撒謊!”
李慕禪搖頭苦笑:“忘了拿他的劍出來!”
“行啦,你既說是殺了,自然沒人不信。”竹照師太擺擺手,道:“跟咱們說說,到底怎么個情形。”
李慕禪點點頭,起了起身,倚著車壁,慢慢講起了先前的情形,娓娓道來,不急不徐,兩女卻聽得緊張不已。
這本就是一會兒功夫的事,但李慕禪講來卻花了一盞茶,將地道的情形,石室的情形都描繪清楚。
“還真是懸呢,虧得長白劍派有那規矩,否則,你還真得不了手!”竹照師太嘆息一聲。
李慕禪笑著點點頭:“天意如此,是老天要滅他。”
竹照師太笑道:“這么說來,傳說還真是不假,五峰山禁地確實關系長白劍派的武學。”
李慕禪點頭:“刻下秘笈之人,內力極深,指力不俗。”
那石壁極堅硬,若非他修煉了屠龍手,根本抹不去那字跡。
“也不知是哪位高人,你看到了上面刻的?”竹照師太問。
李慕禪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師父,我把上面刻的記住,并非將其抹平,毀去了。”
“哦――?”竹照師太咯咯笑了起來,指了指他:“你這個臭小子,還真是一肚子壞水!”
李慕禪笑道:“既是敵人,自然要打壓。”
竹照師太搖頭笑道:“你這一招可是絕戶計!……長白劍派的武學雖不至于失傳,但衰落是一定的了!”
李慕禪笑道:“師姐,可有筆墨?”
溫吟月目光躲閃,不敢看他,轉頭找來筆墨,親自磨硯。
“湛然,你要做甚?”竹照師太問。
李慕禪道:“師父,我把壁上刻的寫出來,一共是十八式劍法。”
“你還真舍得拿出來?”竹照師太歪頭看著他,笑吟吟的:“這是你的繳獲,就是不拿出來也不要緊。”
李慕禪笑道:“我自己一個人練,不如滄海山都練。”
“唉……,你這臭小子……”竹照師太搖搖頭,心中感動,湛然對于滄海山確實沒有私心,難得之極。
“好了。”溫吟月放下硯石,把矮桌搬到李慕禪跟前。
李慕禪勉強坐起來,動了幾下就氣喘吁吁,竹照師太忙過來扶他:“慢一點兒,現在你最虛弱。”
李慕禪坐直了,拿起毛筆沉吟片刻,慢慢在一張素箋上畫了一幅圖,上面是一個小人拿劍做勢,然后在旁邊寫了幾個字。
寫完一張,拿起來遞給竹照師太,然后接著寫,一口氣寫了十八張,慢慢放下筆,長吁一口氣,額頭已經汗珠涔涔。
溫吟月忽然抽出袖中雪帕,幫他拭一下額頭,香氣幽幽,李慕禪轉頭對她笑笑,溫吟月忙轉過頭。
“好,湛然,這十八式劍法還真有飛仙劍法的影子!”竹照師太一一看過了這十八張素箋,笑道:“看來飛仙劍法是脫胎于此劍法!”
李慕禪笑道:“這十八式劍法比飛仙劍法更深奧幾分。”
竹照師太點點頭:“不錯,確實深奧得多,長白劍派能屹立至今,這套劍法居功至偉。”
她笑道:“湛然,這是大功一件,你想要什么?”
李慕禪搖搖頭:“弟子只想咱們滄海山足夠強大,保護滄海山每個弟子平平安安,無人敢惹。”
“你這野心可比我大!”竹照師太笑起來。
她把十八張素箋遞給溫吟月:“吟月,你看看,記住后就燒了。”
溫吟月接過來,低頭慢慢翻動,一張接著一張,很快看完一遍,又從頭開始看第二遍,一張接著一張,不緊不慢。
待看過了第二遍,她閉眼睛片刻,隨后雙掌夾著十八張素箋,輕輕一搓,頓時化為簌簌粉末。
竹照師太道:“幸虧早把聶忘秋殺了,若不然等他完全參悟了這套劍法,咱們可真要俯首稱臣了!”
溫吟月蹙起黛眉:“師父,這套劍法有些玄,是真的么,真有飛劍的存在?”
竹照師太笑道:“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溫吟月搖頭:“若真有人練成這般劍術,斷不可能默默無名,就是南宮思道也達不到這般地步!”
竹照師太笑道:“可能難練罷,如屠龍手,如金剛不壞神功,如大明王經,……聶忘秋的飛仙劍法,不過是參悟了前面十式罷了,已經威力如此強大。”
李慕禪忙道:“師父,弟子慚愧,那些都是僥幸!”
竹照師太搖頭笑道:“練成一種是僥幸,兩種是僥幸,三種還是僥幸?”
李慕禪點點頭:“確實是僥幸。”
竹照師太道:“那你這次也僥幸看看,爭取把這十八式劍法練成!”
李慕禪苦笑搖頭:“這后面的劍法確實太玄,馭飛劍殺人,神乎其神,恐怖從古至今還沒人練成過吧?”
“傳說中也有這般劍仙。”竹照師太道。
李慕禪苦笑:“師父,那可是傳說,是神話故事呀。”
竹照師太白他一眼:“空穴來風,哪能無因,總有點兒譜的,你少廢話,趕緊給我參悟,把它們練成了!”
“是,師父……”李慕禪無奈點點頭。
竹照師太道:“咱們一塊兒參悟看看,三人總比一個人快!”
“正是。”李慕禪忙點頭,俗話說得好,三個臭皮匠抵一個諸葛亮,可見集思廣益之重要。
他腦筋雖強橫,遠勝常人,但畢竟有其局限,不可能十全十美,與旁人一塊兒參悟,自有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