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和盯著李慕禪與嚴愣思,雙眼銳利,想要看透兩人。
他忽然問:“你們真是大衍人?”
李慕禪笑了笑:“兄臺不信?……況且,大衍又有什么可冒充的?”
趙子和道:“那大衍與咱們邊界是封著的,由第一精銳黑鷹騎把守,你們是怎么過來的?”
李慕禪笑道:“這點兒本事都沒有,怎敢來貴派討教?”
趙子和懷疑的問:“你們真的穿過黑鷹騎的封鎖?”
李慕禪笑道:“黑鷹騎沒什么大不了,……兄臺見識過黑鷹騎?”
“小師父好大的口氣!”趙子和嘴角微翹,臉色不悅。
他心頭暗怒。
黑鷹騎是由一些大門派的精英弟子組成,個個武功高強,心志堅定,忠貞不二,實是西趙人中的英雄。
趙子和對黑鷹騎從心底里敬服,聽李慕禪這個大衍人如此詆毀,掩不住怒氣,冷冷道:“聽兄臺語氣,好像跟黑鷹騎交過手?”
李慕禪笑了笑,沒有回答。
嚴愣思拉一下李慕禪的袖子,看他兩眼,露出疑問神情。
他不明白,明明是要搶固元丹,為什么不偷偷潛進去,反而要大明旗鼓,要挑戰靈山派,這不是打草驚蛇嘛。
李慕禪拉著他,走到遠處,低聲道:“小嚴,是不是覺得奇怪?”
嚴愣思看一眼遠處的趙子和,小心翼翼的點點頭:“是啊,這么做成嗎?”
“先禮后兵,光明正大,此法最好,后患也少。”李慕禪笑道:“先試試看,不成再說。”
嚴愣思低聲道:“萬一弄不好,這柄寶刀可沒啦!”
李慕禪呵呵笑道:“辦不成,我也沒臉要這柄寶刀呀。”
“那好吧,一定要小心。”嚴愣思看他神情篤定,點點頭,選擇相信他,兩人又走回了趙子和身邊。
趙子和抱著膀子,冷冷打量二人。
見兩人回來,他冷笑道:“你們如何能證明是大衍人?”
黑鷹騎受詆毀,他一腔怒氣,偏偏沒法子發泄,只能找別的由頭。
近些年來,靈山派很少接受挑戰。
除非真的有名有姓,威望尊隆的,并非為名而來,才會請上山,切磋一二,對于想利用靈山派而成名的,他們敬謝不敏。
李慕禪笑道:“不能。”
趙子和哼道:“既然不能,就是冒充,依我看,還是早早下山,別自討沒趣了!”
李慕禪笑了笑:“黑鷹騎雖不怎么樣,本事尋常,但勝在人多,咱們來一趟也不易,豈能這般輕易的回去?”
“住嘴!”無名之火直沖而起,趙子和再也壓不住,騰的沖進腦海,他張喝嘴斷喝一聲。
李慕禪心下暗笑,臉色卻一沉,冷冷道:“怎么,兄臺莫非欺咱們人生地不熟,給咱們什么教訓?”
“你好大的口氣!”趙子和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魯莽了,卻不肯認輸,冷冷道:“想上咱們靈山,先過了我這一關!”
李慕禪冷笑道:“靈山派泱泱大派,竟如此風度,好得很,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佩服得很!”
趙子和冷冷道:“這不關咱們靈山派的事,是你出口不遜,怪不得我!”
李慕禪笑了起來,搖頭道:“在下有何出口不遜的?”
“哼,你詆毀黑鷹騎,罪該萬死!”趙子和咬著牙哼道。
李慕禪眉頭一挑:“在下實話實說,怎成了詆毀,黑鷹騎確實不怎么樣,被咱們大衍殺了不少,敗得落花流水!”
“吃我一劍!”趙子和大惱,拔劍便刺,一抹寒光劃過空中。
李慕禪退后一步,揚聲道:“好一個靈山派弟子,如此霸道!”
他聲如炸雷,響徹整個靈山。
“師弟住手!”忽然一聲長喝響起,似遠似近,聲音就在耳邊,人卻不見影子。
李慕禪抬頭望,遠處山腰有一道青色人影,如一縷輕煙般疾速下落,正是前去通稟的趙動。
趙子和正要收劍,嚴愣思忽然上前一步,伸掌拍出。
“當”一聲脆響,如金鐵交鳴聲,寒光閃閃的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插進兩丈外的地里,只留劍梢在外。
趙子和臉色一變,退后一步,雙手做戒備狀,雙眼如鷹,緊盯著嚴愣思。
嚴愣思哼了一聲,搖搖頭,退回李慕禪身邊,神情有幾分驚異。
他沒想到,堂堂靈山派弟子,竟如此不濟,劍上綿軟無力,一巴掌便拍飛了長劍,太容易了。
若靈山派的弟子都這樣,也不用擔心,直接搶便是了。
他們在來的時候,一路上聽到不少人談論靈山派,個個都又敬又畏,說靈山派弟子武功高強。
他一直有些擔心,完不成任務。
一旦完不成,寶刀只能重還給師父了,那樣的寶刀,到手了又要失去,換了自己可受不了,和尚也肯定很難受。
那就是自己的罪過了,無論如何,一定要想法子弄回固元丹的。
趙動一陣風般到了近前,剛才的情形盡收眼底,他臉色微變,看了看嚴愣思,又望向趙子和,沉聲道:“趙師弟,怎能隨意跟客人動手?”
“十師兄,他們詆毀咱們黑鷹騎!”趙子和氣憤的道。
趙動皺眉,淡淡道:“究竟怎么回事?”
李慕禪笑了笑,道:“嚴重了,在下只說了幾句實話,這位兄臺就拔劍相向,實在想不到!”
“在下師弟年輕氣盛,得罪了。”趙動抱拳微笑。
李慕禪暗笑,這是一個城府深的,笑道:“沒什么大不了,只是想法不同罷了,……靈山派雖強,難不成也管別人怎么想的?”
“呵呵,兄臺說笑了,不過,咱們大師兄有話,與大衍不想有什么瓜葛,所以只能說聲抱歉。”趙動微笑搖頭。
李慕禪笑道:“這般說來,是不想理會咱們了?”
趙動笑道:“咱們靈山派喜歡以友會友,但對于大衍國,卻是不同,……兩位還是請便罷。”
李慕禪笑了笑:“那在下非要切磋不可呢?”
“那好辦,只要能打到山頂,自然答應。”趙動笑容滿面,道:“咱們靈山派如今很少與人切磋,想要上山挑戰的,須得先闖山,能闖上山,自然有資格切磋武學。”
嚴愣思哼道:“這么做也太卑鄙了!……闖上山,都累得精疲力竭了,誰還有力氣再動手?”
李慕禪笑著撫掌點頭:“這也是個問題”
他本想著挑釁,惹起事端,然后先發制人,立個威風,惹起靈山派的注意,才能真正的動起手。
沒想到,還有另一個法子,這倒也好。
“車輪戰咱們還不屑做!”趙子和冷哼一聲。
趙動笑道:“兩位誤會了,山路上的弟子,皆是咱們三代弟子,武功都是最末,若是勝不過這些弟子,也不必勞煩師兄或師父師叔了!”
“哦――?”李慕禪笑著點點頭。
“況且,到了山頂,自然會安排休息,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再切磋,斷不會恢復不過來。”趙動笑道。
“若是負傷了呢?”嚴愣思問。
趙動道:“負了傷,咱們有靈藥,治愈了再動手。”
趙子和撇撇嘴:“能被三代弟子打傷,還有什么臉再切磋?”
李慕禪笑道:“這倒也是,那好吧,咱們就闖山試試。”
“好!”趙動笑著點頭,忽然撮唇長嘯,嘯聲如鶴唳,直上云霄,清亮高亢,整個靈山皆可聞。
嘯聲過后,兩人一閃身,讓開位置。
趙動伸手一指,側身道:“兩位,請上山罷,沿途小心!”
李慕禪與嚴愣思對視一眼,踏上了山路。
這條小路真不好走,乃羊腸小道,與大派的身份極不符,照理來說,堂堂的靈山派,身為西趙幾大門派之一,與大衍的滄海山相似,應該道路寬闊,可容數人并行才是。
交通不便,會引來諸多不便。
小路兩旁是奇形異狀的石頭,或是郁郁的樹木,最容易藏人。
嚴愣思興致勃勃,忙道:“和尚,我在前面開路!”
李慕禪笑道:“好吧。”
他最適合開路,只要閉上眼,無人能藏身,不過小嚴想開路,也沒什么,三代弟子嘛,修為高不到哪里去。
嚴愣思走在前頭,李慕禪與他隔著一丈,不遠不近,既能救到,又能讓出施展武功的空間,貼得太近,反而阻礙施展武功。
李慕禪仍閉上眼睛,虛空之眼俯視,觀察著周圍三里之內,整個靈山差不多都籠罩其中。
他看到了山上的情形,建筑連綿,卻皆在樹林之中,與郁郁綠樹融為一體,有的弟子甚至直接住在樹上。
雖同樣住在山上,滄海山與這里截然不同,靈山派更得自然之神韻,與自然相合,無怪乎他們精通練丹,確實不凡。
山巔有一座宮殿,古樸簡單,更像是一座道觀,院子很大,搭了一個小臺子,像是祭壇,此時臺上坐著一老者,須眉皆白,鶴發童顏,臺下坐數百人,神情專注,聽著老者說話。
李慕禪搖頭,這情形好像是講經一般,看來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怪不得要拒絕自己的挑戰呢。
“砰!”嚴愣思忽然一拳搗出,撞上一口長劍,劍頓時飛了出去,人跟著被震飛,撞進樹林里。
嚴愣思撇撇嘴,剛才那人忽然沖出來,想偷襲,豈不知武功太差,動靜鬧得太大,誰會上當?
嚴愣思轉過頭,笑道:“他們的武功也太差了,這樣還拿出來丟人現眼,不怕丟靈山派的臉?”
李慕禪笑道:“會越來越強的,這個可能是最差的弟子,別急。”
“好吧,瞧我的,一口氣沖上去!”嚴愣思忽生豪氣,大笑一聲,腳下加快,速度大增,如一陣風般沖上去。
他這般一加快,前面幾個人沒防備,有的沖出來早了,有的沖出來晚了,都提前暴露,被嚴愣思一一解決,干凈利落,不費吹灰之力。
他腳下越來越快,羊腸小徑也慢慢開闊,好走了許多,旁邊樹林郁郁,掩住了周圍的風景。
李慕禪有虛空之眼,并無阻礙,能俯看靈山,確實美景極多,一旦踏上樹梢觀看,會極美妙。
可惜,他們練的是軍中武學,即使會輕功,也并不擅長輕盈,而是求一個快字,快如奔馬最好。
嚴愣思顧不得美景,他一直全神貫注,提防越來越難纏的對手。
他這才知道,靈山派確實名不虛傳,開始時,他覺得容易,靈山派盛名之下,名不符實,如今明白了,確實有高手。
開始時,他一招一個,現在他碰上一個,都要三四十招,依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到了山頂,說不定已經敵不過了呢。
李慕禪看著他漸漸吃力,也沒幫忙之心,冷眼旁觀,這盞茶功夫,這條路已經走了六分之一罷,已經很快了。
但是,越往上走,耗費的時間越多,同樣的時間,怕是走不過另一個六分之一了,照這樣下去,若沒自己幫忙,怕要中午才能上山。
想到此,他搖搖頭,彎腰撿起道旁一根木棍,約有一丈長,與一根棍子差不多,用斷岳刀削了削,圓潤柔如,像了樣子。
忽然,一道綠影閃過,一人從道旁撲出來,手揮長劍,刺向了嚴愣思,招數狠辣,身法輕捷。
嚴愣思力氣大,招式卻差了一些,缺乏精妙,直來直去,適合軍陣之上,與武林人物動手,有失小巧,吃了不少的虧。
嚴愣思修為遠勝對方,但囿于自己武功粗糙,一時半會兒卻奈何不得對方,只能纏斗在一起。
這人輕功甚妙,身法快捷,雖然力氣不足,卻以輕快的身法,精妙的劍法來彌補,與嚴愣思不上不下,糾纏在一起。
嚴愣思一力降十會,偏偏對方狡猾,好像熟悉這種法子,仗著招式的精妙,擊虛避實,讓他有力難施,憋屈無比。
正在這時,忽然一根棍子從他身后刺來,“砰”一聲悶響,正中那人腰部,直接擊飛了出去,落入樹林里不見影子。
嚴愣思轉頭望去,李慕禪正微笑望著自己。
“和尚……”他遲疑一下。
李慕禪笑道:“咱們兩個一塊兒,能省點兒時間,是不是?”
嚴愣思點點頭,隨即又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幾聲:“嘿嘿,咱們這樣會不會勝之不武?”
“咱們兩人一塊兒挑戰,自然要一塊動手!”李慕禪笑道。
聽到這話,嚴愣思想了想,覺得有理,用力點點頭。
如此一來,兩人速度大增,嚴愣思在前頭,李慕禪在后,嚴愣思正面攻擊,抵擋,吸引火力,李慕禪趁機一擊致命。
他拿的是棍,又控制了力道,往往在對方力盡之時,倏的一下,或捅或敲,或擊或打,將人弄飛。
他雖盡量不用力,但挨上這么一棍,總不是舒服的,直接倒下,很難再有機會起來動手。
嚴愣思看得嘖嘖贊嘆,道:“和尚,你的武功好厲害,咱們兩個要動手,我根本擋不住幾招!”
李慕禪呵呵笑道:“我入軍營前,曾練過棍法,后來又學了槍法,你練的是大開大闔的功夫,與我不是一路,孰高孰低,并不能斷言。”
“和尚你另安慰我。”嚴愣思搖頭。
李慕禪笑道:“我這可是實話,論與人單打獨斗,你可能不如我,但若上了戰場,與敵人廝殺,你更有優勢。”
他這話一半真一半假,這樣的武功確實戰場廝殺,但前提是兩人的修為相同,李慕禪如今修為更勝,自然不同。
嚴愣思呵呵笑了幾聲,笑道:“師父他們一直罵我笨,我練不得精妙小巧的功夫,只能上陣殺敵了。”
兩人說著話,一邊應付靈山派的弟子。
這般配合下來,速度大增,沒一會兒功夫,已經到了半山腰。
但一過半山腰,忽然變了,一下跳出來的不再是一人,而是兩人,有時甚至三個人,而且,個個武功更高一些。
雖說不算很強,但聯合起來,好像懂得合擊之術,又配合默契,也頗有威力,能弄得嚴愣思手忙腳亂。
憑他的修為,這些靈山派的弟子雖是高手,卻也擋不住他鋒芒,可他不擅小巧功夫,而靈山派的武功又輕靈飄逸,無跡可尋,應付起來,他更覺吃力,完全吃虧在武功上。
若非有這一身修為,憑他的功夫,早被靈山派的弟子擊敗了。
李慕禪暗自搖頭,看來他一直面對的都是軍中高手,很少碰上武林人物,實是一大短板。
這個弱點,想必紀老他們不會不知,可惜,明知道如此,也無可奈何,嚴愣思的姓子如此,根本不適合精妙小巧的武功。
有李慕禪相助,兩人速度不減,他站在嚴愣思身后,看似是為其護法,防備后面有人偷襲,讓跟嚴愣思對戰的兩人或三人麻痹,隨后偷襲。
他雙眼銳利,又精通勁力,看準了時機,一擊必殺,直接把人擊飛出去,喪失了再動手的能力。
不過,他一直不下殺手,只把人擊飛,甚至傷也不會傷,只是疼痛一些,一時半刻不能動彈罷了。
嚴愣思一直咬牙苦撐,只覺氣憋無比,碰上這些家伙,好像大象遇上老鼠,根本有力無處使,一招呼的過去,人家已經如風一般滑開了。
好在有李慕禪,出手極準,一棍一個,他看得贊嘆不已。
“和尚,你這是什么棍法?”他好奇的問。
李慕禪笑道:“我這不是棍法,是槍法,是飛龍槍,張教習的家傳絕學,可惜不能傳給你。”
“原來是家傳絕學啊。”嚴愣思露出遺憾神情。
對于家傳絕學,他也明白其重要,是一個家族立世之根基,絕不允許外傳的,否則,有滅族之危。
李慕禪笑道:“你碰上這樣的情形,施展最簡單的招式,越簡單越好。”
“越簡單越好?”嚴愣思不解的問。
他以為遇上精妙招式,自己的招式也要跟著精妙,否則,根本應付不來的,李慕禪的話偏偏相反。
李慕禪笑道:“以簡克繁,以己克長,你最適合簡單招式,莫放棄了自己的長處去對敵人的長處。”
“……好。”嚴愣思遲疑一下,慢慢點頭。
他雖不理解,但覺得和尚是聰明人,一定比自己明白,試試看也無妨。
正說著話,忽然又跳出兩個靈山派弟子,皆一身綠衣,與周圍的顏色相仿,趴在樹林草地上,即使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兩人一躍出來,直接朝嚴愣思拔劍刺出,劍如毒蛇。
嚴愣思雙掌一拍,各自迎上劍尖。
兩靈山派弟子不笨,一見如此,知道他掌上功夫了得,不畏刀劍,于是劍身一晃,真如毒蛇一般,繞過他手掌,刺向他心口。
嚴愣思雙掌一翻,往外拍去,仍拍劍身,不理會劍尖,他招式簡練,速度極快,逼得二人不得不變招。
轉眼之間,招來招往,他招式簡單,卻處處占據主動,說不出的順暢,憋屈感消失。
他大喜過望,這樣打架才舒服,可惜,李慕禪忽然又出棍,把兩人擊飛,他還過夠癮呢。
李慕禪笑道:“接著再來!”
兩人接著往上走,雖然對手的武功越來越強,兩人速度卻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