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聲中,房門被推開,一個中年人緩步進來,身后跟著圓臉大漢,還有一人,卻是淡黃羅衫的范佩瑤。
她與十三娘的衣衫差不多,看得出來,兩人的衣衫買自同一家,風格也相似,但并不完全相同。
兩人并在一屋,相映成輝。
李慕禪僅掃過一眼,目光重新落在中年人身上。
這中年人身形削瘦,瓜子臉,雙眼下陷,目光如鷹似隼,似乎要把人看透,渾身透著干拔勁挺。
他站在范佩瑤身前,冷冷瞪著李慕禪,沉聲道:“你就是明空罷,獨破黑鷹二十騎的英雄人物?”
李慕禪點點頭,伸手道:“請坐吧,……范姑娘,別來無恙?”
他直接無視了此人,跟范佩瑤說話,中年人頓時臉色漲紅,他從沒受過這般冷遇,生平頭一次。
他氣度懾人,縱使與范佩瑤站在一起,你們也不敢小覷,如今在李慕禪跟前,卻是吃了一癟。
“嗯。”范佩瑤看他一眼,張了張嘴,卻只發出這一聲。
李慕禪笑著一指圓臉大漢,道:“這位兄臺來尋釁,不是范姑娘的意思吧?”
范佩瑤瞪一眼大漢,轉頭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慕禪搖搖頭:“在范家眼里,我只是一個小卒,無權無勢,可任意宰割,是不是?”
“你說什么呀!”范佩瑤哼一聲。
“明空禿驢,我來找你,是自己氣不過,你一個小小的小兵,竟敢惹大小姐生氣,就是該死!”圓臉大漢蠻橫的道。
李慕禪懶得跟他多說,根本講不通,就是說得天花亂墜,他也聽不進去的,不如省點兒口水。
“阮大哥――!”范佩瑤嗔道。
圓臉大漢忙嘿嘿笑道:“大小姐,我殺了他,給你出氣好不好?”
趙勝利“嗤”的笑一聲,搖頭道:“真是好大的口氣!”
圓臉大漢霍的轉身,死死盯著趙勝利:“小子,你是什么人,報上名來,爺爺先送你一程!”
趙勝利朗聲道:“你家爺爺趙勝利,來吧!”
圓臉大漢斧子一指:“快過來受死!”
李慕禪一伸手攔住了,溫聲道:“趙頭,別理他。”
趙勝利哼道:“這家伙太猖狂,和尚,剛才你直接收拾了便是,還留他姓命做甚!”
李慕禪笑了笑,轉頭道:“范姑娘,不知此來有何賜教,至于感謝的話,不必再說,我可受不起。”
范佩瑤搖頭道:“咱們這次,真的只是巧合,過來吃飯的,沒想到遇上你們,阮叔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說罷,她抱拳施了一禮,神情真誠懇切。
“大小姐!”圓臉漢子頓時瞪大眼睛,不忿的叫道。
范佩瑤道:“阮叔!明空大師對咱們有大恩,豈能隨意得罪,阮叔,爹爹知道了,定要責罰你的!”
圓臉漢子哼道:“我拼著老爺責罰,也要替小姐出了這口惡氣!”
“阮叔你弄錯了,我不是生他的氣。”范佩瑤道。
“哦――?”圓臉漢子一怔,忙道:“不是生他的氣,那是生誰的氣,哪個小子又氣大小姐了,告訴我,我去將他劈了!”
“阮叔,這樣誰敢告訴你呀!”范佩瑤嗔道。
圓臉漢子笑了幾聲:“呵呵,那好那好,我不劈便是了!”
范佩瑤白了他一眼,扭頭道:“明空大師,見笑了。”
李慕禪笑笑,拿起大碗喝一口氣酒,不再說話,范佩瑤頓時咬了咬牙,見到李慕禪這般悠然自在神情,她忍不住惱怒,無名業火騰的沖上來。
這般情形,根本是沒把自己放在眼里,但偏偏又說不出什么來,最是郁悶,只能暗自生氣。
可生氣歸生氣,他對自己家有恩,又不能喊打喊殺,只能忍著,這讓她更是郁悶難當,無法宣泄。
“大小姐,咱們走吧!”中年人盯著李慕禪看幾眼,忽然道。
范佩瑤點點頭:“嗯。”
中年人抱拳,轉身踏出了屋子,范佩瑤瞪了李慕禪一眼,也離開了。
圓臉漢子也瞪了趙勝利一眼,扭頭轉身離開。
轉眼功夫,屋內恢復了平靜,趙勝利恨恨道:“范家,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李慕禪笑道:“趙頭,這位范大小姐已算不錯了,……不能太奢求,畢竟世上本就弱肉強食!”
趙勝利呸了一聲,哼道:“和尚,等咱們立了軍功,成了將軍,看回頭怎么收拾他們!”
熊四海嘆道:“有刺史幫著,就是成了將軍,也無可奈何的。”
李慕禪道:“好啦,咱們不說范家了,……吃過飯,早早回去吧,別耽擱了,回去晚了可要軍法從事!”
“對對,得早早回去!”眾人紛紛點頭,不敢大意。
他們雖有快馬,但從天龍城至騰龍城,需得半天功夫,萬一真的晚了,李司馬可不會手下留情,十幾鞭子算是輕的。
十三娘笑道:“看來軍法無情,真的很厲害呀。”
“唉……”趙勝利搖頭晃腦,嘆道:“你是不知道呀,咱們那軍法官,可不得了,誰也甭想例外!”
他一指李慕禪,道:“就說和尚吧,那李司馬對和尚可是青眼相加,但他犯了軍規,照樣要蹲明律堂,照樣得挨罰,否則,這次他宰了二十幾個黑鷹騎的,早就成隊正啦!”
“趙頭,你就別夸我啦,沒那個命,強求不得!”李慕禪笑道。
趙勝利切了一聲:“哼,你這和尚,就是這點兒不好,虛偽!”
李慕禪笑了笑,拿起大碗喝酒,十三娘笑吟吟瞥他一眼,道:“趙頭,你這句話真是精僻!”
“哈哈……”趙勝利暢快的大笑,十三娘趁機幫他斟滿。
眾人說說笑笑,一邊吃菜一邊喝酒,一會兒功夫就酒酣耳熱,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吆喝陣陣,盡顯軍人特色。
正說著話,喝著酒,到了興頭上,忽然門再被敲響,小鶴上去拉開門,怔了怔,范佩瑤正站在門外。
“范姑娘,你這是……?”小鶴溫聲道。
他對這位范姑娘印象極好,雖然是大小姐,卻沒有一點兒傲氣,姓子也算溫和,真是難得。
“有勞了。”范佩瑤輕他點一下頭,揚聲道:“明空大師,請來一下,好嗎?”
李慕禪放下大碗,笑道:“范小姐,有什么事?”
范佩瑤道:“大師能否過來一下,咱們有一事相求。”
李慕禪笑笑:“事無不可對人言,但說無妨。”
范佩瑤銀牙暗咬,惱怒不已,臉上卻微微含笑:“此事涉及甚大,為防隔墻有耳,還是過來一下吧,……難道大師怕我害你?”
李慕禪起身搖頭道:“我是怕麻煩,……既如此,咱們就去你那里吧。”
說著,他對眾人笑道:“趙頭,你們慢慢喝著,我去去就來。”
“嗯,和尚,有什么不對,直接喊一聲便是。”趙勝利拍拍他肩膀,呵呵笑道,還看一眼范佩瑤。
李慕禪笑笑,這話倒落了下乘,不過,也是他關心則亂。
隨著范佩瑤出了屋,來到旁邊房間,卻正是旁邊,原本一直坐著的雅間,進了屋,中年人大喇喇坐著,沖他點點頭。
范佩瑤請李慕禪上座,李慕禪不肯,坐到旁邊,笑道:“范小姐,我一介小卒,有何效勞之處?”
范佩瑤沉吟一下,看了看中年人,中年人點點頭。
范佩瑤輕聲道:“聽說大師騎箭功夫精絕,號稱神武第一箭。”
李慕禪失笑,搖頭道:“這話太離譜,小姐不必理會,是大伙瞎鬧著玩的。”
范佩瑤道:“不會空穴來風,大師的箭術定是極好的。”
李慕禪點頭道:“稍微精通,怎么,究竟有什么事?”
范佩瑤沉吟一下,道:“是這樣,咱們有一趟鏢被太白寨劫了去,……這太白寨易守難攻,咱們對付不了,只能請軍隊來剿匪。”
李慕禪若有所思,笑道:“難不成,小姐想讓我幫忙匪寇?”
范佩瑤點頭道:“是,咱們想請大師帶一些人去。”
李慕禪笑道:“我只是一小卒罷了,至今無官無職,不能帶隊,況且,軍動調動,可不容易。”
范佩瑤道:“咱們已經請了一隊人馬,但他們說,當今神武營,箭法第一當屬大師你。”
李慕禪挑一下眉毛,訝然望向她。
范佩瑤微笑道:“咱們與你們都尉有些交情,他已經派了飛騎營一幫人馬,配合一些步兵,約有兩百人。”
李慕禪暗自感慨,范家果然不容小覷。
他沉吟片刻,抬頭道:“范姑娘,這一趟鏢,到底是什么東西?”
“……人參。”范佩瑤遲疑一下,緩緩道。
“大小姐……”中年人臉色頓變。
范佩瑤深深看著李慕禪,微笑道:“我相信大師能守口如瓶!”
李慕禪苦笑:“我不該問的!”
他這一問,本想讓范佩瑤自覺理虧,知難而退,沒想到這范佩瑤看著嬌美,魄力卻極強,直接相告了。
“是一株千年人參。”范佩瑤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