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招式而成內氣,不必用心用神,這一句話,他捉住后,越想越覺其妙,九轉洗髓經入門之妙,正在于無心。
如此看來,九轉洗髓經修煉有徑了,原來一直是自己想錯了,并非需得心境高深,而是走錯了路子。
如此看來,九轉洗髓經應該是軍中武學,只是不知為何傳于民間,成了秘技,想必王家先祖也是軍人。
他忽然皺一下眉頭,覺得也不對,一者,九轉洗髓經沒有招式,再者,若真是軍中武學,九轉洗髓經修煉的內力,應該不能與民間武學相融才是。
圣雪峰的李玉嬌,內力心法可是武林絕學,應該不是軍中武技。
他想了半晌,覺得迷惑,索姓不再多想,先修煉飛熊掌再說,再慢慢參悟九轉洗髓經,來曰方長。
隨后的幾天,他上午只練一個時辰的騎射,然后把赤影放開,讓它自己在練武場上游玩,他則在一邊修煉掌法。
飛熊掌沒有心法,但有很多要領,關鍵是掌握其精妙,沉重而輕靈,兩者好似矛盾,沉重了又如何輕靈,這其中的訣竅,沒見過熊的人,很難領悟。
好在,他來自后世,去過動物園,見識過熊,它們看著沉重笨拙,走路搖搖晃晃,但動作迅靈,反差強烈。
記得動物園中,熊是生活在一個圍欄內,游客們站在高處,居高臨下俯看,人們多喜歡買點兒香蕉桔子之類,拋給熊吃,逗著它們玩兒。
這些黑熊雙腿支地,人立而起,能靈敏的接住東西,動作迅速,與其笨重的體形截然不同。
走路慢,但動作快,靈巧,他當初很是驚詫。
此時,他在修煉飛熊掌法時,憶起當初所見,能領悟沉與靈兩訣,動作標準,慢慢揣摩其中三昧。
此掌法極耗體內,換了常人,練上半個時辰就會大汗淋漓,堅持不住,他卻一口氣練了一上午,一點不歇。
一遍接著一遍,他精神如龍,強大無比,能支撐著他專注其中,每一遍皆有所得,保證其效率。
他上午修煉飛熊掌法,下午練刀法,一個時辰的刀法之后,再練槍樁。
右手舉一桿長槍,鐵做的長槍,在他手上如一根柴棒,但隨著時間流逝,這柴棒一般的長槍越來越重,重若千鈞。
第一天他沒能堅持住半個時辰,縱使身體被金剛不壞神功練得遠逾常人,仍無法堅持,從沒使過這種勁兒。
第二天,他強一些,堅持半個小時,第三天,堅持更久,他悟姓極強,內視清晰,慢慢領悟一些訣要。
這槍樁練的并非力氣,而是用勁兒,他力大無窮,一桿槍對他而言輕若鴻毛,如此重量,頭上頂著,或肩上扛著,幾天幾夜沒問題,平端著卻不成,非力氣不足,是不會用勁兒。
會使這股勁兒,憑他身體,站幾個時辰,一點兒問題沒有。
他一邊站,一邊思索著張教習當時的話。
人們學習時,往往有一個致命缺點――聽而不聞。
傳授者以無數經驗與汗水總結的話,聽起來平平淡淡,學習者往往意識不到其重要,當修煉起來,自己領悟,才會發覺此話之正確。
李慕禪深知此點兒,在腦海里烙印了張教習的話,一句一句的仔細揣摩,每一個字都不放過。
每琢磨一遍,都有幾分體悟,槍之用,關鍵就是用勁兒,需得將槍與人合一,槍上要有耳朵,眼睛,皮膚,能聽,能看,能感覺。
唯有練到這般境地,才能開始練槍,否則,即使練槍,也是皮毛,威力有限,跟棍差不多。
張教習對槍推崇備至,視之為百兵之王,威力絕倫,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唯槍法有此威力。
李慕禪一直不明白,槍上怎么會有耳朵,眼睛,皮膚,一邊站槍樁,一邊細心體會,心注于槍上,與其合而為一。
他當初修煉劍法時,有一條要訣,人劍合一,劍即是手,當初滄海九掌,再到滄海九劍,對于人劍合一領悟極深。
槍雖長一些,但原理一樣,他心神專注于槍上,不急不躁,不離不棄,一直凝注其上,須臾不離。
做到這般,常人不可能,心如猿,意如馬,好動不好靜,易放難受,人們無法完全駕馭,反而被它們扯著跑。
李慕禪的禪定功夫精深,方能長時間的專注于一念。
專注一念,極耗心神,即使那些修持曰久的高僧們,也難堅持多久,他們入定時間久,并非一直專注一念,而是恍然一夢而已。
李慕禪心珠四顆,心神如龍,強橫無比,能長時間的專注一念,委實驚人。
但心念的功夫,潛伏于體內世界,不顯于外界,常人看不出威力,唯有應物方能顯威。
他右手平端長槍,微瞇著眼睛,目光收束成一條線,照在槍上,同時在腦海里觀想一桿槍。
一桿長槍懸于虛空中,光華流轉,然后,他將這桿槍以意移于手上的長槍上,兩者合二為一。
這是修煉黃龍飛劍時的法子,關于人劍合一,黃飛龍劍的修煉,他得益良多,覺得是最上乘。
此時應用出來,慢慢的,虛空中一桿一桿長槍移出,附入手上長槍上,直到莫一刻,他心中一動,忙停住,所用心思皆專注于手上長槍。
黃龍飛劍這種修煉法門,王家弟子無一成功。
關鍵是一心二用,且心神之力強橫,缺一不可,世上一心二用的人不少,心神強大的也不少,但如他一般,卻罕之又罕。
慢慢的,隨著時間流逝,他忘了自己,看不到周圍一切,眼中唯有這桿槍,天地之間只剩下這桿槍。
周圍嘈雜喧鬧,熱鬧非常,眾人有的切磋,有的埋頭苦練,有的三兩嬉戲,大聲說話。
這一切,隨著他精神專注,慢慢退去,“撲通!”“撲通!”心跳聲越來越響,在耳邊轟鳴,掩去了周圍的喧鬧。
隨著心跳聲中,身體的血好像慢慢流出,從手心流入槍中,槍忽然有了生命,與他水乳交融,渾然一體。
手上忽然一輕,長槍似乎一下消失,輕盈如羽,感覺到的不是槍,好像是自己的手。
他微微一笑,知道進入妙境,心保持安定,波瀾不生,這般境界極難得,正是領悟的絕妙時機。
他仍以神養槍,融為一體,使槍與人的結合更緊密。
慢慢的,時間流逝,天色暗下來,李慕禪仍舉著槍,一動不動,好像化為一尊雕像。
眾人有些驚異,不時掃一眼過來。
平端長槍一個下午,有些不同尋常,看來是悟到了槍之真諦。
張教習一直站在李慕禪身邊,見趙勝利他們三個過來,忙擺擺手,示意他們離開,不要打擾他。
趙勝利三人看看李慕禪,露出羨慕神色,轉身離開了。
暮色上涌,周圍變得安靜下來,練武場上,只有李慕禪呆呆站著,一動不動,張教習站在他身邊,也一動不動。
李慕禪沉浸于槍中,整個人化為一桿槍,槍即是自己,自己即是槍。
輕柔的晚風徐徐而來,拂過槍桿,有的被撞回去,有的打著小旋兒掠過,再轉一圈回來,然后離開,像調皮的孩子。
槍身被輕風拂動,輕輕顫動,微不可察,仿佛與風兒嬉戲,淡淡的喜樂充滿心間。
晚風徐徐,若有若無,他五官敏銳,毛孔舒張,能清晰感覺得到晚風拂過肌膚,到底是槍上的感覺,還是自己皮膚的感覺,他一時混淆,無法分清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醒來,周圍一片漆黑,習習晚風中,遠處一頂頂帳篷散發光亮,宛如天空繁星點點。
“你醒了?”張教習的聲音響起。
李慕禪轉頭望去,行了一禮:“教習。”
張教習站在夜風里,雙眼炯炯,笑著點點頭:“你入門了,……明天開始,我傳你槍法!”
“是。”李慕禪恭聲應道。
他撫著手上長槍,有血肉相聯之感,殊為奇妙。
“槍法,只有三招,攔、拿、扎,其余千變萬化,皆不離其宗,用槍,即是用勁兒。”
第二天下午,太陽高懸,陽光灼人,張教習拿著李慕禪的長槍,輕輕一抖,郎聲說道。
說罷,他輕輕一顫,頓時銀花朵朵,朝李慕禪掃來。
李慕禪橫刀一斬,想要格開,封住門戶,“叮”一聲脆響,槍花散去,槍尖與他長刀撞到一起。
李慕禪剛吁一口氣,槍尖卻借了力,劃過一道銀芒,倏的到了他喉嚨前,快如閃電,他忙后退一步。
身在后退之際,槍尖化為一點寒芒,抵到他喉嚨上。
“你已經死了。”張教習冷冷盯著他,雙眼如鷹。
李慕禪苦笑,他若有內力在身,倒能閃開,如今卻不成,槍快如電。
張教習緩緩道:“槍隨勁走,借勁而行,除非你不動,動則是錯,……此乃槍之妙也!”
李慕禪點頭不已,雙眼明亮,他無情袖至大成,對勁力的運用熟練,駕馭自如,領教了張教習這一招,他頓時開了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