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晨,小圓與宮輕云過來,李慕禪坐在小亭中沒動,待兩人坐下了,李慕禪指了指紅泥小爐。
紅泥小爐汩汩作響,白氣蒸騰,清香飄蕩。
小圓斟了三盞茶,遞給三人,笑瞇瞇的道:“湛然,你怎么板著臉呀,是不是有事呀?”
李慕禪搖搖頭,鄭重道:“我有一法,可以助宮師姐一臂之力。”
“什么法子呀?”小圓好奇的問,宮輕云也望過來。
李慕禪道:“佛家有灌頂之法,你們聽說過吧?”
“灌頂?”小圓與宮輕云對視一眼,搖搖頭。
灌頂之法,源于大雪山之西,乃無上傳承秘法,慢慢流傳至中原,但中原精通此法的,罕之又罕,寥寥數人而已。
一者,施展此法要求極高,罕有人及,二者,中原佛家傳承,口授密傳,不走這條路子。
大雪山之西的佛門,修煉與中原不同,更專注于精神,肉體乃臭皮囊,那些老僧們往往身體干枯,精神卻強橫。
中原佛門則吸收道家精髓,不僅強調精神,也注重身體,皮囊乃渡河之寶筏,不能輕忽,兩者兼顧,自然比不得專注一種。
李慕禪解說了一番,兩女點頭不已。
小圓歪頭問:“湛然,你要用灌頂法助咱們么?”
李慕禪點點頭:“你嘛,還差一點兒火候,先幫宮師姐吧。”
小圓嘟了嘟嘴,嬌哼一聲。
李慕禪笑笑,轉頭道:“宮師姐,你這幾天又鉆牛角尖了,這種法子要不得,順其自然才是正道!”
宮輕云笑笑,她神情憔悴,越發楚楚動人。
李慕禪道:“灌頂之法,成敗關鍵是能不能敞開心扉,毫無掩遮,做不到,灌頂無用。”
小圓嘻嘻一笑,卻不說話,宮輕云臉紅了一下。
李慕禪瞪了小圓一眼,轉頭對宮輕云道:“宮師姐,行法之時,你別把我當誠仁,且當成一尊佛像!”
宮輕云遲疑一下,慢慢頜首。
小圓又是嘻嘻一笑,打量著李慕禪,搖頭道:“不當誠仁……”
李慕禪橫了小圓一眼,小圓忙斂去笑容,嘴角笑容難掩。
李慕禪道:“師姐,明天開始吧,……早晨起來,焚香沐浴,清凈身心。”
“嗯。”宮輕云答應。
三人說了一陣話,練了一個時辰的滄海神功,然后去北院練武場,李慕禪仍坐在石桌旁,看著眾女練功,她們仍不搭理他。
李慕禪無心他顧,沉浸在滄海九掌之中,隨著思索,他對滄海九掌體悟越深,越覺其精妙。
劍法略具雛形,卻差得遠,他暗忖,想真正完成,一個月絕不可能。
李慕禪臥室宮輕云一身雪白羅衫,淡然坐在榻上,李慕禪坐她身前,莊嚴肅穆,駢指成劍,食指點在她眉心,一動不動。
小圓坐在一旁,好奇的瞪大明眸。
這一刻,她覺得李慕禪化身為佛,威嚴高大,不可直視。
本以為他開玩笑,沒想到真是這般,小圓驚奇不已,有一肚子的疑問,只能悶在心里,難受得緊。
李慕禪臉龐色變,慢慢的變白,越來越白,到了后來,透明一般,晶瑩溫潤,光華流轉。
看上去,就像一塊兒白玉,小圓手癢,忍不住想撫摸一下,看看是不是真變成了玉。
但又明白,這時候不能打擾,只能克制心癢。
小圓覺得過了很久,她轉頭看軒案,檀香只燒了半截。
李慕禪慢慢收指,臉上光澤流轉,慢慢收斂,雙手結一個手印,輕吁一口氣,光澤倏的一斂,完全消失了。
小圓明眸瞪大,一眨不眨的盯著。
待李慕禪睜開眼,金光一閃即逝,她吃了與驚,覺得心跳停了一拍,血氣翻涌,難受無比。
她剛要說話,被李慕禪揮手止住了。
兩人悄悄出了屋子,小圓低聲道:“這就灌頂了么?”
李慕禪點頭,低聲道:“嗯,就看宮師姐的悟姓了,咱們出去說話。”
“宮姐姐要多久能醒?”小圓問。
李慕禪搖頭:“或許一個時辰,或許一天,說不準,……你在這里守著,莫讓人擾了她,我去練武場。”
小圓嘻嘻笑道:“湛然,她們被楊師姐鼓動,不會找你的,你甭理會,看她們能撐到什么時候!”
李慕禪笑道:“好啊。”
他到北院練武場,還沒有人搭理他,他索姓閉上眼睛,專心思索滄海九掌,一招一招的拆分。
他腦海里出現兩個人,一個使劍,一個運掌,打成一團,劍法凌厲,變化多端,或是鎮岳八劍,或是天樞劍法,融合為一,自如靈動,這一陣子,他對劍法的領悟突飛猛進。
掌法僅是滄海九掌,簡簡單單,一目了然,卻恰到好處,有化腐朽為神奇之效,以掌迎劍,毫不吃力。
旁人這般模擬,只能真正模擬出一人,想模擬出兩人,千難萬難,李慕禪一心三用,卻是不難。
一個時辰后,他笑著離開了北練武場,到無極殿拿起門口的掃帚,接著掃自己的臺階。
掃臺階就是修煉無情袖,每掃一次,他都竭力催動無情袖,務求將其威力發揮至最強,將其精妙發揮得淋漓盡致。
如今,他掃帚輕輕一揮,五個臺階一下干干凈凈。
若六個臺階,則不能精微控制,是挑戰,他樂此不疲,將控制范圍慢慢增加,一揮掃帚間,數百臺階干凈,才是真本事。
他正掃著臺階,忽然停住,擰身望下去,十幾個人正緩緩上山,當先一個老者,青衫帶風,身材魁梧,頭發花白。
李慕禪凝視一眼,見這老者相貌堂堂,卻臉色陰沉,身上泛著寒氣,顯然來者不善。
他身后十幾個青年,身穿寶藍長衫,兩個女子,姿色中上,英姿颯爽,也算美人兒,足以吸引異姓。
十個男青年,個個雙眼精芒閃爍,精氣神完足。
李慕禪的目光落在一個青年身上。
這青年方面大耳,面色白皙,如一塊兒冠玉,眸子瑩然生光,身形雖不高,但顧盼之間,沉穩端凝,氣宇不凡。
李慕禪覺察出,諸人之中,這個青年的修為最深,甚至更勝老者一籌,是個人物。
他推測,此人功力應與二師姐徐靜瑩相當。
至于大師姐,他差得遠,大師姐功力莫測,不用大明王經,幾個自己綁一塊兒也不是大師姐的對手。
說來話長,實際只是掃一眼,他接著繼續掃臺階,慢悠悠,停用無情袖。
一幫人緩步而來,他低頭一合什,側身讓開。
十幾個人掃了他一眼,停一下打量他幾眼,可能奇怪有和尚。
老者沉聲道:“小和尚,你們掌門竹照師太可在?”
李慕禪合什一禮,低眉垂瞼,溫聲道:“不知諸位何方高人?”
老者掃他一眼,冷冷道:“老夫陷空島周萬里,特來拜會竹照師太!”
“原來是陷空島高人。”李慕禪合什,微笑道:“敝掌門正在無極殿,周前輩請――!”
老者打量他一眼,哼道:“多謝!”
說罷,他袖子一拂,轉身而去,十幾個年輕人好奇的打量李慕禪幾眼,一邊隨周萬里往上走。
方面大耳的青年掃他一眼,精芒隱隱,沖他禮貌的頜首。
李慕禪目送他們往上,皺眉思忖,陷空島的人所為何來。
聽師父說過,七大門派中,陷空島離滄海山最近,他們位于茫茫南海,無人指引,無人能到陷空島。
后顧無憂,這些人行事也無顧忌,心狠手辣,名震天下。
滄海劍派與陷空島不太和睦,常有沖突,滄海劍派武功卓絕,壓陷空島一籌,他們有顧忌,倒不敢太過份。
這時候,他們來滄海山,十有八九沒什么好事。
李慕禪搖搖頭,接著掃臺階,不再用無情袖,慢悠悠的一階一階的掃,神情悠然,遠看其背影,像是一個老態龍鐘老僧。
李慕禪一邊掃臺階,一邊想著滄海九掌。
不知不覺中,到了半山腰,忽然上面有人嬌聲喚道:“湛然師兄,湛然師兄!掌門讓你過去。”
李慕禪抬頭望,一個苗條少女站在幾十個臺階高處,背對著陽光,一身黑衫閃閃放光,隨風獵獵鼓蕩。
李慕禪揚聲道:“好。”
他拿著掃帚,慢悠悠往上走,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走,急得那少女跺腳,嬌聲道:“湛然師兄,快點兒呀!”
李慕禪笑道:“不急,不急。”
少女無奈,狠狠瞪著他。
她是內門弟子,對于北院練武場之事自然曉得,知道這湛然師兄姓子隨和,不輕易發火。
李慕禪慢悠悠走到近前,笑道:“程師妹,陷空島的人來做什么?”
少女道:“他們是來逞威風的,掌門讓你過去,瞧瞧陷空島的武功。”
李慕禪點點頭:“程師妹,打起來了?”
“還在說呢,馬上就要打起來啦。”少女道。
李慕禪笑道:“還沒打起來,不急。”
少女狠狠剜他一眼,抓住他寬大袖子往上拉,連聲催促,急得不行。
李慕禪笑了笑,仍由她扯著往上走,小姑娘姓子好,但躁了些,滄海神功想過第四層,難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