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道:“趙師兄,你們先走,我去應付他。”
“湛然師弟,你認得他?”趙金生問。
李慕禪搖頭:“不認得,不過,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定是找麻煩的,想阻住咱們的路。”
趙金生點點頭:“嗯,有理,……那你一個人能成?”
李慕禪笑道:“打不過就跑,我不會死抗著,你們先走,免得咱們一個逃不掉,我也沒后顧之憂。”
趙金生搖頭笑道:“湛然師弟,未戰先慮敗,固然是謹慎,不過,也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
鐘碧軒哼道:“就是呀,我看吶,他干巴巴的,厲害不到哪里去!”
李慕禪擺擺手:“好啦,趙師兄,你們快走,不要停,到了赫連家再說!”
趙金生笑著搖頭:“這樣的事,若讓你做,我這個做師兄的有什么臉面見人,還是我來吧!”
鐘碧軒嬌聲笑道:“趙師兄,咱們一塊兒去就是啦,人多力量大,把他打倒了再說!”
“這是正理!”趙金生笑呵呵點頭,面露嘉許。
李慕禪以掌撫額,說不出話來。
梅若蘭淡淡道:“湛然,咱們不是梅府,你不必什么事都擔著,有師兄與師姐在,你就不必費心了!”
“是呀,湛然師弟。”趙金生忙點頭。
李慕禪嘆了口氣,點點頭,不再多說了。
他暗自埋怨自己,武功太差,不能服眾,所以說的話別人聽不進去,怨不得旁人,換了自己,一個武功差,輩份低的人胡亂指揮,也不會聽。
五人緩緩向前,來到老者跟前。
這老者干瘦,卻穿著一件灰色長袍,空蕩蕩的,仿佛樹枝上掛著一件袍子,一陣風吹來,款款鼓蕩。
這老者瓜子臉,小鼻子小眼睛,但眼神湛湛如電,懾人心魄。
他雙手抱臂,上下打量五人,最終落在趙金生冠玉般的臉上:“你們就是滄海劍派的人吧?”
趙金生抱拳道:“正是,在下滄海劍派趙金生,不知前輩尊姓大名,在此等候有何賜教?”
他先禮后兵,雖覺得來者不善,卻不能失了禮數。
“我嘛,姓李。”老者慢悠悠的道,湛湛目光停在李慕禪身上,淡淡道:“你就是雙劍僧湛然吧?”
李慕禪合什微笑:“就是我。”
老者打量著他,笑著點頭:“好,好得很,終于找到你了!”
“前輩找我何事?”李慕禪微微一笑,道:“前輩莫不是鳳鳴城李家的人?”
老者道:“小和尚果然聰明,我正是李府客卿。”
李慕禪挑了挑眉毛,笑道:“前輩如此武功,豈能屈就李府客卿?”
“我與李家別有淵源,至于為何到李府,卻是不必多說了。”老者擺擺手,淡淡道:“我今天來是取你姓命的。”
李慕禪笑道:“原來是為了我!”
老者嘆了口氣,道:“你殺了李府傳人,斷了李家香火,我身為李家后人,這個仇總要報的,小心了!”
說罷,身形一晃,五指箕張,直直叉向他胸口。
李慕禪晃動身形閃避,四柄長劍齊唰唰的刺出,圍魏救趙,仿佛四道電光織成一個籠子,籠罩向老者。
老者五指成爪,輕輕一揮。
“叮叮叮叮……”他指甲分別彈上四人長劍。
四人身形一顫,手臂酥軟,長劍幾乎脫手,老者功力之強,駭人聽聞。
趙金生退后一步,暗自感嘆,這一次真是流年不利,總碰上絕頂高手,一身武功竟是無用,委實郁悶。
這樣的高手,過去數年只遇到過一個而已,這一次出來倒好,一下碰上數個,真可謂不走運了。
老者一手應付四人,另一手對付李慕禪。
李慕禪身形閃動,避開五指,卻不防五指驀的一長,手臂如裝了機括,陡然增長數寸,堪堪抓中。
李慕禪縮身拔劍,“嗤”一聲輕響,指甲劃過,胸口的衣衫現出一道口子,他汗毛唰的一下,根根豎起。
老者輕咦一聲,笑道:“小和尚,好俊的輕功!”
說罷,他舍了四人,雙爪籠罩下來,把李慕禪圈在其中。
他指甲修長,指頭上插了十根匕首,鋒利嚇人,堅硬更勝金鐵,李慕禪的長劍與其相撞,討不了好。
這十個指甲,仿佛寶物一般,李慕禪思忖,絕非原來的指甲,定是戴著指套呢,只是顏色古怪,仿佛與手融為一體。
趙金生四人不死心,再次揮劍攻來,減輕李慕禪的壓力,他們看得出來,李慕禪已然拼了命,馬上不支。
趙金生見狀,沉聲道:“徐師妹,鐘師妹,起劍陣!”
“是!”兩女應道,頓時三道銀龍飛出,沖向老者,形成一個圓圈把他圈在當中,阻斷了與李慕禪聯系。
“咦?”老者咦了一聲,臉色訝然,十指齊撥,一一將三柄劍撥出去,臉色若有所思。
李慕禪長劍支地,長吁一口氣,盯著場中觀看。
趙金生揚聲道:“湛然師弟,別愣著了,快走啊!”
李慕禪遲疑了一下,從寬大袖中抽出一個小弓,黝黑無光,粗壯如拇指,他從脅下抽出一支箭,搭上去。
老者十指連彈,“叮叮叮……”響個不停,如奏樂曲。
他臉帶冷笑,淡淡望著李慕禪。
三人劍陣,梅若蘭插不上手,她走到李慕禪身后,雙掌搭上他背心,一股股內力涌了過去。
她內力如潮,一波接著一波,每一波徐徐緩慢,聲勢不盛,柔和如輕風一般,李慕禪甚是舒服。
但隨著一波一波涌過來,由小積多,一會兒功夫,李慕禪只覺丹田微漲,竟有飽滿之感。
他施展馭箭訣,內力慢慢聚于小箭上。
小箭漸漸變了顏色,先是黝黑,后是泛起了淡淡金色,仿佛刷了一層金粉,頗是怪異。
李慕禪凝視于雙眼,緊盯著老者,將其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盡收眼底,同時運轉他心通。
他可一心三用,一邊施展他心通,一邊緊盯著他每一個細微動作,最后一心,則是施展馭箭訣。
腦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一會兒功夫,對老者的心理漸漸有了幾分了解,好像能隱約讀懂他的心。
老者武功雖高,但他的心法沒有佛道影子,所以能被李慕禪心通窺得心思,先前不清晰,一片模糊,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清晰了許多。
慢慢的,他隱隱窺得他下一個動作,卻沒有急著射箭,小箭已經完全成了淡金色,不像是染上的,更像是材料變成了淡黃。
如此異相,是因為不停的施展馭箭訣,把內力涌涌不絕的貫注其中,使其改變了顏色。
在十指之下,趙金生三人一直苦苦支撐,若非劍陣心法奇異,能夠御去力量,他們早被老者震飛了長劍。
但如今,老者指力雖驚人,震得手臂酸麻,但指上蘊著的勁力卻被無形的力量移走,他們能支持如今。
這便是陣法之妙,此乃滄海劍派的小挪移陣,威力極大,還有一個大挪移陣,需得十人以上,威力更宏。
李慕禪手捏一柄淡金小箭,一動不動,瞇著眼睛看四人,身后梅若蘭不停注入內力,神情肅穆莊嚴。
李慕禪微瞇的眼睛忽然睜大,雙眼驀的一亮,閃爍金芒,隨后一道金光破空而去。
聲如鶴唳,沖天而起,直上云霄。
金光破開空氣,瞬間到了老者跟前,此時,正好趙金生三人劍光如電,暴漲而出,齊齊攻向老者。
這一式,乃是三人畢生功力貫注,有不成功便成仁之意。
老者吃了一驚,十指揮出,分別彈向三柄劍,“叮叮叮叮……”聲如雨打芭蕉聲,身形不停的后退。
他沒想到,這三個小家伙的內力這般怪異,雖然不十分強,卻精純異常,鉆進身體時,難以驅除。
不停有內力鉆進來,雖然傷不著他,卻阻滯了他內力流轉,頗有幾分別扭,好像招式不那么順暢了。
恰在此時,金色小箭破空而來。
他想要避開,但三人的劍卻困住四周,他避無可避,怒喝一聲,猛的抓起一個人擋在自己身前。
鐘碧軒臉色一下煞白,眼睜睜看著金色小箭射進自己胸口。
老者肩頭中劍,不退反進,撲向李慕禪。
趙金生刺傷了老者肩頭,卻顧不得乘勝追擊,忙不迭扶住鐘碧軒,急道:“鐘師妹!鐘師妹!”
徐靜瑩忙拍拍他:“趙師兄,冷靜!”
趙金生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徐師妹,拜托了,鐘師妹就交給你,我去替鐘師妹報仇!”
此時,李慕禪劍光如雨,又如水銀瀉地,綿綿不絕,老者雖然功力精深,一時之間卻被壓制住了。
趙金生此時沖過來,劍光如電,奇快無倫,招招刺向他要害,要取他姓命,替鐘碧軒報仇。
李慕禪如此狂暴,是明白自己這一箭的威力,鐘師妹斷無幸存之理。
老者身在劍光中,飄飄如絮,笑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滋味如何呀,小和尚?”
李慕禪臉色鐵青,他從沒如此想殺一個人,冷冷道:“如此卑劣的行徑,你枉愧前輩,真乃無恥小人!”
老者笑瞇瞇的搖頭:“勝者為王敗者寇,小和尚忒迂腐!”
他受傷的左臂忽然一探,驀的五指張出,抓向李慕禪胸口。
李慕禪側身避開,仿佛猜到他會這么干,提前邁出半步,否則,憑他的速度,斷難避開這一抓。
隨著接近,交手,他心通越發清晰,能清楚知道他的什么鬼心思,換了旁人,剛才無論如何避不過。
趙金生見狀放下心,覺得李慕禪不會吃虧,于是望向徐靜瑩。
徐靜瑩淡淡眉毛緊鎖,坐在地上抱著鐘碧軒,臉色沉靜如水,一動不動的坐著,看著地面的螞蟻。
看她如此,趙金生心頭一沉,忙道:“徐師妹,鐘師妹她……?”
“傷著心脈了。”徐靜瑩淡淡道。
“啊――!”趙金生大驚失色,臉一下變白了。
梅若蘭走過來,低頭看了看鐘碧軒,此時的鐘碧軒,玉臉蒼白如紙,雙眼微闔,睫毛顯得格外的長。
她眉頭輕蹙著,似乎在昏迷中仍覺得痛苦,胸口一個血洞,森然嚇人。
李慕禪最明白自己這一箭的威力,知道必無幸理的,但親耳聽徐靜瑩說,終于是死心了。
他忽然一停劍,任由老者左爪搭上他肩頭,輕輕一下,指甲如劍般刺了進去,深深嵌進琵琶骨里。
李慕禪悶哼一聲,長劍順勢一掃,突兀而奇快。
老者抓住了李慕禪的琵琶骨,從沒想過,被抓住琵琶骨的人還有能力反抗,悔之晚矣。
他竭力后退,卻沒能完全避過,劍尖劃過,他肚皮直接被劃開,露出了一段兒腸子,忙趕緊捂住,腳下不停,拼命的后退。
李慕禪琵琶骨劇烈疼痛,他卻渾不在意,身體閃爍,站在老者跟前,劍光如練,封住他的去路。
受傷前的老者,與受傷后的老者,判若兩人。
“湛然,別管他了,先來看鐘師姐!”梅若蘭忽然叫道。
李慕禪一怔,劍勢緩了一下,老者趁機跑了,遠遠有聲音傳來“小子,斷滅香火之仇,絕不會輕饒!”
李慕禪冷笑一聲,忙來到梅若蘭身前:“怎么樣了?怎么樣了?”
“不知道,看看你的控鶴添油術了!”梅若蘭搖頭。
李慕禪緩緩點頭,來到鐘碧軒身前,蹲下了,看她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