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禪一出屋,尉遲明蹦過來,一把抓住手胳膊:“五師弟,你在搗什么鬼,這么大動靜?”
說著,他還探頭探腦,往里面望去。
李慕禪笑道:“正在練掌力,四師兄,聽說你要成銅甲護衛?”
“嘿嘿,你也聽說啦?”尉遲明頓時眉開眼笑,撓撓頭,笑道:“也就是試試看,能不能通過。”
“你要小心,這一陣子小姐心情不好,會格外嚴格的。”李慕禪笑道。
尉遲明擺擺手:“放心罷,大小姐一向公私分明!”
兩人正說著話,金開泰進來,龍行虎步,站在臺階上,招招手:“湛然,你跟我來!”
李慕禪對尉遲明笑了笑,隨著金開泰來到湖邊柳樹下。
明湖如鏡,輕風徐徐掠過湖面,柳枝輕晃,婆娑多姿,曼妙如少女舞蹈。
金開泰站住,盯著他瞧了半晌,忽然嘆了口氣:“湛然,你知道么,大小姐對你可真沒話說!”
李慕禪笑道:“是,小姐青瞇,粉身難報。”
金開泰點點頭,感慨道:“小姐讓我傳你六院鎮派劍法!……咱們梅府,還沒人學全七套劍法的!”
李慕禪訝然:“統領你也沒學全?”
金開泰點點頭:“嗯,我只會四套,其余三套,需得大小姐親自授你。”
李慕禪恍然,知道他會的四套劍法是男子,其余三套,是女子所修煉,自然是梅若蘭修得。
金開泰笑瞇瞇的道:“湛然,依你的資質,想要修全七套,得一陣子嘍,沉下心慢慢來罷。”
“是。”李慕禪恭聲應道。
隨后,金開泰傳了天璇劍法,指點了他一個時辰,讓他每天這個時候過來,學習一套劍法。
他離開后,李慕禪一直苦練,沒回天樞院,中午的飯也沒吃,一直練到夕陽西下,總算有些眉目。
他搖頭苦笑,自己也真怪,修煉心法,其速無比,修煉劍法招式,卻其慢無比,自己如此天賦,最應修的是那些簡單招式,以力取勝的功夫,如后世小說中見到的降龍十八掌。
可惜,自己機緣不夠,環境所限,沒遇到如此絕頂功夫,也不知這世間可有如此神功。
他回到天樞院時,尉遲明忙迎上來:“五師弟,小圓姑娘剛來,要你去三姑娘那里。”
李慕禪點頭,離開天樞院,來到了明湖東邊的小樓閣,梅松婉所居之處。
夕陽西下,照在花圃之中,將所有的花兒染成了金紅,中央的小亭中,輕紗飄蕩,梅松婉正扶攔望夕陽。
她穿著一身藕色輕衫,淡雅素潔,夕陽勾勒出她優美的身形。
她不會武功,聽不到李慕禪的靠近。
“咳。”李慕禪輕咳一聲,推開籬門,緩步而入,踩著芳草繞匝的小徑到了小亭前。
他暗自嘆息,心生憐意,三姑娘看起來很寂寞蕭索,滿身的暮氣。
梅松婉轉身,微微一笑,邁步迎過來:“湛然大師,請進。”
李慕禪邁步進來,頓時幽香入鼻。
兩人坐下,梅松婉親自端上茶盞,笑道:“大師與王家五公子見過了吧?”
李慕禪點點頭:“是,人中龍鳳,果然不愧世家公子。”
梅松婉坐在他對面,星眸閃爍,默然片刻,道:“大師,你說,人真的有靈魂,有來世么?”
李慕禪點頭:“有。”
梅松婉默然,端起茶盞輕啜一口,動作優雅,明眸卻漸漸迷離,神情恍惚。
李慕禪低頭喝茶,沒有說話。
片刻過后,梅松婉抬頭,道:“我這幾年,一直有個心結,就是元清的死,不明不白……”
李慕禪抬頭道:“三姑娘,死者已矣,還是節哀吧,……世間本苦,需得尋找光明才成,一直沉緬其中,非是明智之舉。”
梅松婉咬著紅唇:“我不信,元清真是被何志遠殺的!”
李慕禪勸道:“這么多年過去了,想查也無從查起了,三姑娘,還是算了吧,開開心心的,想必三公子也如此想。”
梅松婉默然不語,過了良久,悠悠嘆一口氣。
兩人默默坐著,夕陽殘照,將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
太陽終于落山,暮色涌出,漸漸淹沒大地,周圍一切朦朧起來,看不真切。
梅松婉放下茶盞,問道:“大師,人死后真的有靈魂?”
李慕禪笑了起來:“三姑娘,出家人不打誑語,……不過,六道輪轉,很少有人能保存上世記憶,皆被業力所洗去。”
“唉……”梅松婉又嘆口氣。
李慕禪搖頭道:“姑娘與其長吁短嘆,不如修煉武功,將來自己去查一查。”
梅松婉凄然一笑:“我走火入魔一次,經脈俱損,不能再練功了。”
李慕禪看了看她,隱約猜得,走火入魔之根源,仍是王家三公子,看來兩人感情極好的。
梅松婉道:“大師,我想皈依佛法,解除煩惱,卻又做不到真心實意去相信,怎么辦?”
李慕禪想了想,道:“這樣罷,城里若有人過世,我去幫忙超度,姑娘可隨我一起。”
“好!”梅松婉笑著點頭。
兩人又說了一些話,多是梅松婉問一些佛法理論,李慕禪看得出,這梅松婉是極聰明的,思維精密,嚴謹。
可惜,只是通曉佛法而已,不能真正身體力行。
佛門,佛法,佛修,三者并非一體,常人卻往往混淆。
李慕禪修佛,乃修煉證悟,是循釋尊修煉之途,證得大道,從而解脫,而世人信佛,多是為了讓佛祖保佑,他是不屑一顧的。
兩人正說話功夫,他轉身望去,卻見籬笆外站了一行人,是王家五公子。
他正皺眉看著這邊,見李慕禪望來,他揚聲道:“湛然大師,真是巧呀,你也在。”
李慕禪起身,合什一禮:“五公子,確實巧得很。”
王家五公子推開籬笆門,沿著小徑緩緩而來,身后跟著四人,那姓許的中年漢子銅鈴眼大瞪,死死盯著他。
李慕禪仿佛沒看到他,只是望著王家五公子。
梅松婉低聲道:“他是王家五子,王元心。”
說著話,王元心進得小亭,微笑道:“四嫂,我來得冒昧,沒打擾兩位吧。”
李慕禪皺眉,默然不語。
梅松婉斜他一眼,笑著嗔道:“別胡鬧,我正跟大師請教佛法!”
王元心訝然,笑道:“湛然大師的武功是極高明的,佛法也如此高明?”
梅松婉笑著搖頭:“元心,你孤陋寡聞了!……湛然大師佛法精湛,雪印神尼也推許不已,邀映月法會,湛然大師推辭沒去。”
李慕禪微微一笑,沒說話。
梅松婉對王元心很親切,是愛屋及烏罷,與梅若蘭的態度截然不同。
“哦――?……失敬失敬!”王元心劍眉一挑,合什一禮,道:“小子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當今世上佛法昌盛,僧人地位極高,尤其佛法精深的和尚,更是受人推崇,聽得如此,王元心態度大變。
李慕禪笑著合什:“五公子毋須如此。”
說罷,他不再說話,只靜靜品茶。
王元心也是眉眼通挑的,見狀不再打擾,轉向梅松婉。
他誠懇的道:“四嫂,跟我回去吧。”
梅松婉笑著搖頭:“小叔,你不必再說,我不會回去的。”
王元心拍著胸脯保證:“四嫂放心,只要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梅松婉抿嘴微笑,搖搖頭:“你呀,也是泥菩薩!”
王元心一滯,搖頭苦笑:“四嫂,你嚴重啦,我最小,一向不參與那些蠅營狗茍的事,誰也不會對付我!”
“那不見得。”梅松婉搖頭。
“唉……,你在這里,我這心一直懸著,睡得不安穩吶。”王元心皺著眉頭。
梅松婉輕笑一聲:“小叔不必如此!”
王元心苦笑:“你留在梅府,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跟四哥交待?”
梅松婉搖搖頭:“你四哥的話不必當真,我現在跟你們王家沒什么關系了,也不會去那里住。”
李慕禪聽出來,王元心是受王四公子臨終叮囑,要照顧好梅松婉。
從梅松婉那里出來,王元心邀請李慕禪一塊兒吃飯,李慕禪答應了,六人到了超然樓。
兩人談笑甚暢,李慕禪心平氣和,說話雖不多,卻妙語如珠,王元心話多,頗是熱情。
李慕禪聽出來了,王元心話里話外,竟是鼓勵自己追求梅松婉,他不由搖頭失笑,覺得荒謬。
王元心酒量不高,幾碗下去已經微醺,說話越多。
他醉眼朦朧,長長嘆息一聲,苦笑道:“大師,我也是沒法子啊,眼看著四嫂曰漸消沉,這樣下去,她撐不住的!……你幫幫四嫂吧!”
李慕禪呵呵笑了起來,搖頭不已,沒想到這五公子也是妙人,這般離譜的主意也想得出來。
最終,他把王元心灌醉,然后灑然回了家。
回了家,李柱子他們都睡了,唯有鄭道士在月光下喝酒,見他進來,招了招手,道:“小和尚,我有一件事托付你。”
李慕禪上前笑道:“道長吩咐便是。”
月華如水,鄭道士臉如冠玉,雙眸熠熠如寒星,神采照人。
鄭道士從懷里掏出一封住,遞過來,道:“這里有一封信,你幫我送給玉仙派吧。”
“玉仙派?”李慕禪一怔,雙手接過了。
鄭道士道:“這可是幫你的忙,……小和尚,林丫頭找你,想必是讓你修龍鳳朝元金經吧?”
李慕禪點頭笑了笑。
鄭道士呵呵笑道:“你這小和尚倒也厲害,受得住誘惑,龍鳳朝元金經可是仙家秘典!”
李慕禪不好意思的道:“若知道這么厲害,說不定答應了。”
“呵呵……,有意思,你這話實在!”鄭道士撫髯笑道。
他忙又壓低聲音,看了看周圍,道:“差點兒忘了,他們已經睡下了。”
“道長,何時送到?”李慕禪道。
“明天就出發吧,越早越好。”鄭道士道。
李慕禪點點頭,鄭重收入懷里。
“小和尚,記住了,若是遇上麻煩,交不到玉仙派手上,先把信撕了,別被旁人看去。”鄭道士臉色一沉。
“好。”李慕禪笑道,卻沒多問。
鄭道士道:“這里面是一篇心法,省得林丫頭一直不甘心,有了這篇心法,玉仙派的武功提升一個境界,足以自保了。”
李慕禪恍然大悟,沉聲道:“道長放心,無論如何,我定將信送到。”
“嗯,小和尚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鄭道士笑瞇瞇拍拍他肩膀,起身進了他的房間。
第二天,李慕禪跟梅若蘭說了,要去玉仙派去一遭,梅若蘭反對。
有王元心他們坐鎮,赫連世家有了忌憚,不惹梅府,但絕不會甘心,定會對付他的,這個臉面他們丟不起。
李慕禪謝過她的關心,不過,玉仙派還是要去的。
梅若蘭冷冷說了一句:“隨你的便!”
說罷,她轉身離開了憩園,不理李慕禪了。
李慕禪想了想,最終還是離開梅府,前往玉仙派,惹得梅若蘭大發脾氣,想要把他追回來。
最終,她無可奈何,只能求王元心,請他派兩人去追李慕禪,暗中相持,免得碰上赫連世家。
王元心痛快的答應了,派出老者與黧黑漢子。
兩人輕功卓絕,一出梅府便施展輕功,快逾奔馬,直追李慕禪。
卻不想,兩人追上了一天,沒見到李慕禪的影子,于是懷疑,是不是追岔路了,想了想,還是決定拼命趕路,到前面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