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個大字,森然如山,看一眼,仿佛一座大山呼一下壓下來,登時喘不上氣,幾乎要軟倒在地。
李慕禪深吸一口氣,雙眼紫光一閃,身子挺直,臉上紫氣氤氳,抵住了這股龐大壓力。
他去看小圓,卻見小圓若無其事,毫無異狀。
“小圓,這幾個字如何?”他暗笑一聲,把絹冊遞過去。
小圓打量一眼,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挺好的,氣勢很足,……一看就知是男的寫的!”
李慕禪抬一下眉毛,看來小圓沒什么感覺。
他恍然明白,精神強大,感覺敏銳,才能感覺到這字上的氣勢,隱隱能猜出寫字之人的心姓。
此人霸氣凜然,威風不可一世。
他笑了笑,收回絹冊,接著翻看,眉頭越皺越緊。
這舍身,確實當得上舍身二字,是刺激潛力的法門,只要點中數個穴道,頓時功力倍增。
這十幾個穴道個個隱秘,他即便通了周天,內景清晰,若非這舍身點明,仍不覺這些是穴道。
大周天時,根本不經過這些地方,他懷疑,這些真的是穴道?
他伸出手,內力注入食指,輕輕按上一處,一道酥麻驀的生出,瞬間傳遍周身,狀如觸電。
他松開手,心下贊嘆,徹底相信了。
同時點中這十幾個穴道,內力暴漲,功力可翻倍,后果就是一個月不能再用內力,否則經脈斷裂,吐血而亡。
他皺眉沉吟,片刻后點頭,這舍身雖非十全十美,若功力倍增,仍逃不掉,只能束手就縛,但已經很不錯。
不過,話說回來,功力翻倍都逃不掉,也只能怪命運不濟。
“湛然,看好了么?”小圓嗔道,看他時而皺眉,時而微笑,盯著絹冊不動,她覺得怪異。
李慕禪抬頭,笑道:“嗯,記住了。”
“那好,給我吧。”小圓伸出瑩白小手。
李慕禪遞給她,看她雙掌一揉,絹冊化為簌簌粉末,搖頭道:“小姐還真是小心。”
小圓低聲道:“這套舍身是蓬萊王家的秘傳,絕不能傳出去的,被王家知道啦,可是大麻煩!”
李慕禪眉頭一挑,慢慢點頭,心下感動,梅若蘭真可謂不遺余力,千方百計的幫自己。
私傳武功,泄露絕學,對世家而言,其罪可殺。
當今世上,以武立家,獨門絕學乃世家立世根基,私傳武學,無異于掘其根基,可引發毀家滅族之禍,一旦查明,絕對有死無生。
當初自己傳大嫂趙依依吐納術,僅是粗淺的吐納功夫,大哥就臉色大變,嚇得不輕。
小圓低聲道:“湛然,要是被王家人發現了,你可一定要咬死,是你自己悟得的,不是從別人那里學來的!”
李慕禪笑了笑:“嗯,我省的。”
小圓低吁一口氣,壓低聲音:“這門功夫,小姐都不敢練呢,是三……三姑娘的絕學。”
“嗯——?”李慕禪疑惑。
小圓低聲道:“三姑娘是王家未過門的媳婦,當初那王家四公子很喜歡三姑娘,私自送給她防身的。”
李慕禪點點頭。
小圓接著低聲道:“兩年前,那王家四公子被人殺了,這件事就沒人知道,……三姑娘聽小姐說你的事,就托小姐給你送來這部心法。”
“王家四公子被誰殺了?”李慕禪問,這又是一番厚誼。
“毒手書生何志遠,你聽說過嗎?”小圓歪頭問。
李慕禪搖頭:“我從前只閉門修禪定功夫,研究佛法,不理會武林中事。”
“那你是孤陋寡聞啦!”小圓嘻嘻笑道,接著道:“毒手書生可是天下頂尖的高手,不過,這人脾氣怪得很,一言不合,就取人姓命,不是什么好人!”
李慕禪直貫中心:“他殺了王家四公子?”
小圓用力點頭:“是啊!……他膽子也忒大,竟殺了四公子,你說,王家能答應嗎?!”
“然后呢?”李慕禪問。
小圓明眸閃閃,興奮道:“王家所有的高手都出動啦!……這毒手書生也真厲害,殺了王家三十幾個高手,才被殺了。”
李慕禪笑著打量小圓,小圓莫名其妙,摸了摸嬌艷臉龐:“怎么啦?”
“小圓,你好像不喜歡王家?”李慕禪笑道。
小圓嘟嘴一撇,瓊鼻一皺:“哼,你是沒瞧見王家人的模樣,盛氣凌人,好像天下第一了,真惹人厭!”
李慕禪點點頭,笑道:“王家人也不都這樣吧。”
小圓道:“有的人強一些,像王家四公子,骨子里雖傲氣,表面還和善,不過,我也不喜歡!”
李慕禪點一下她白皙額頭,笑道:“你呀,人不大,毛病不少!”
他出手看著慢,卻極快,小圓躲避不及,捂住額頭嗔道:“你不也一樣,不準笑我!”
李慕禪又取笑他幾句,轉身離開了梅府。
一路上,他心緒翻涌,無論如何,目的何在,只說梅若蘭與梅松婉這份人情,自己就不能離開梅府。
人情如鏈,因果為線,這世間之事,真是越陷越深,無法自拔,他搖搖頭,感慨萬千。
回了家,父母都不在,唯有大嫂趙依依一個人,李慕禪問,趙依依說他們去了李健家,看他的干兒子了。
李慕禪運功默察,東邊與西邊隔壁皆有一金甲護衛,顯然,二姐也知道這兩人的存在,所以放心留大嫂一人。
跟趙依依說了一聲,李慕禪進了自己屋子,拿出那尊漆黑的佛像。
銅鈴眼,獅子鼻,滿臉橫肉,腳踩人頭,包袱一解開,這佛像一現身,頓時煞氣翻涌,屋內好像變冷了。
李慕禪仔細打量,伸手細細撫摸,翻來覆去,終究沒探出異樣來。
給天南盧老爺子的壽禮是兩尊白玉佛像,他忽然想起來這尊佛像,總覺得不尋常,但仔細研究,又看不出。
嘆了口氣,放下了,既然研究不出,那是機緣未到,強求不來的,他轉念就放下了心思,不再多想。
他出了屋,坐到南邊的葡萄架下,趙依依正踮著腳曬衣裳,她有潔癖,衣裳洗得很勤,見不得一點兒臟亂。
天氣熱了,她穿一件寬松的綠絲褂,月白百褶群,脖勁圓潤雪白,象牙一般,恨不得上去摸一摸。
李慕禪問起她的吐納術,她笑道,有功夫就練著玩,很舒服,小姑子也指點了幾次。
李慕禪點點頭,打量她幾眼,笑道:“大嫂,你再練一陣子,能比得上大哥啦!”
“他——?”趙依依撇撇嘴,搖頭輕笑道:“他一天到晚忙得頭點地,哪有功夫練功,一回來,沾床上就呼呼睡了!”
李慕禪呵呵笑了笑,沒敢再說。
大嫂可能還不知道,大哥在梅府內還藏著一美嬌娘呢,低眉順眼,溫柔如水,大哥怕是樂不思蜀。
他跟趙依依說了一會兒話,無外乎家長里短,待她曬好了衣裳,兩人一起去李健家。
在李健家逗了逗干兒子,小家伙很喜人,樂得笑個不停。
時光如電,倏的一下,半天就過去了,晚飯索姓直接在李健家吃了,眾人聚在一起,熱鬧非凡。
正吃著時候,李慕風也來了,五個男人單獨湊成一桌,喝起了酒,李慕風酒量本不小,這回卻很快喝醉,不過三盅自釀的酒。
醉了酒,他開始哭了起來,話也多了,說自己不該把三弟送到梅府,說著又扇自己耳光。
好在李慕禪見機得快,忙把他按住,架回去了。
第二天,天光大亮,李慕禪跟家人吃過了飯,宣布自己今天要出任務了,去天南,給盧老爺子送壽禮。
眾人聽了,松一口氣,覺得這是一件小事。
李柱子還教訓道:“這事雖小,但很重要,你別在路上貪玩,延誤了壽筵,給梅府丟人!”
李慕禪點點頭,笑道:“我才入府,大事也輪不到我。”
李柱子還想再說,被秦氏剜了一眼,只好長話短說:“不要惹麻煩,凡事退一步,別跟人爭!……你呀你,真讓人艸碎了心!”
李慕禪笑著點頭,能感覺出他的關切。
李柱子眼睛一瞪,望向李慕風,冷笑道:“老大,昨天晚上,真是丟死個人!我這張老臉都被你丟光啦!”
李慕風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李柱子搖頭感嘆:“你的酒量呢,怎么不牛啦?……竟被李老兒灌醉了,真是不爭氣!”
李慕禪笑道:“爹,我跟大哥走后,你親自上陣了沒?。”
“哼,那當然,我豈是沒膽的!……李老兒被我灌到桌子底下啦,哈哈!”李柱子眉開眼笑。
秦氏斜他一眼:“行啦,又吹!又不是什么好事兒!”
李柱子咳嗽一聲,閉上了嘴。
李慕禪呵呵笑著跟眾人告別,不等李慕風反應過來,一溜煙兒跑了,他實在不耐煩大哥,他定又是一通嘮叨。
到了梅府,進天樞院,趙雨真他們四個都在,臉色沉重。
屋內放了兩把黑黝黝的長劍,還有一個牛皮寬帶,上面插滿了小箭,上下兩排,約有百支。
他把皮帶纏到腰上,沉甸甸的,小箭雖小,加在一起也有二三十斤。
兩柄長劍很合手,比一般的劍重了十幾倍,握在手上很舒服,揮舞起來也很舒服,他知道,定是程大師親自所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