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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幕 好像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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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吹動樹丫,橡樹尖楔形的樹葉沙沙作響,樹蔭之間的碎光在德爾菲恩的長裙上交錯晃動著。

  “你能說說看嗎?”

  宰相之女輕輕點了點頭,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說完之后布蘭多會出爾反爾的問題:“自從我們離開魯恩港,女王陛下應該就失去了我們的蹤跡,從崇高之海出發內海上有數十條航線,我們可以去斗篷海灣、梅茲、花葉領、長青走道北面、羅科齊甚至安澤魯塔西北方,就算是在梅茲,也有數十個港口。而到了法坦之后,就算是陛下安插在大人身邊的眼線找到機會傳回訊息,那個時候也來不及從容的調兵遣將,畢竟這世界上沒有誰能做到真正的未卜先知。”

  輪子的扶手上放著一杯水,德爾菲恩將指尖放入杯中,輕輕一沾,然后在旁邊橡樹圓形的花壇上畫出幾道簡易的線條,布蘭多看出那是一幅簡易的地圖,德爾菲恩先畫出海岸線,然后再幾個關鍵的位置標上點,那里分別是帝都、路德維格的入口、東梅茲、長青走道北方和法坦港。

  她用手在帝都的方向一指,然后移向路德維格,再移向東梅茲,最后在法坦港上停下來:“我們抵達法坦港到現在有一周的時間,乘坐獅鷲從帝都出發抵達路德維格最快需要兩天,抵達東梅茲需要半周。從時間上來說,她來不及調集我們附近任何一支從屬于她的軍隊,即使是暗殺,也來不及從容準備。但現在法坦港城內局勢不穩,背后有人蠢蠢欲動,說明女王陛下已經動手,她有把握在近期完成針對你的一擊。”

  布蘭多沒有問德爾菲恩是從哪里得來的城內的消息。相信以她的智慧要從別人口中套出話來也不算太難,再說他看了看一旁的銀龍女士,密絲瑞爾女士好像十分欣賞她,如果她問起,大概也不會或者說不屑于說謊。不過這些算不得什么機密,布蘭多也就懶得去過問了。

  德爾菲恩聲音平淡如水。繼續說道:“康斯坦絲這個人剛愎自用,喜歡在外人面前表現出強勢的一面,她尤其喜歡獨斷專行,很少聽進其他人的意見,看起來是個十分典型的帝國皇帝。但這其實不過是她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的假象罷了,作為一位帝國的至高者,她需要通過這樣的手段來維持威嚴,并且讓人琢磨不透,這一套看起來很成功。但可惜有些東西注定會出賣你。”

  “帝國在她父親和祖父那一代在位的時期和圣殿勢同水火,但在她在位的這段時期,皇權日益穩固,與圣殿的相處卻日益融洽,這絕對不是一個獨斷專行的人可以做到的。在帝國的歷史上女性的君王畢竟還是少數,她雖然刻意隱蔽自己,但她卻又不得不做出成績來證明自己,然而成績最終會把她記錄在歷史上。為她的生平和性格做出注解,這是她無法改變的。”

  “康斯坦絲其實是一個很冷靜的人。從她最近十年的所有施政方針與謀劃來看,也可以看出她喜歡謀定而后動的特質。”

  畫在石臺上的地圖已經漸漸淡去,只留下很淺的痕跡。

  “這樣一個人,一旦決定對你出手,那么她一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我從她的角度去考慮整件事,無論是調集軍隊攻擊領主大人你的艦隊。還是使人來暗殺大人你,從時間上都無法充分和完美,那么就只有另覓它途了。”

  布蘭多點了點頭,不過就算是排除了調集軍隊和暗殺,白銀女王可以使用的手段也有千千萬萬。尤其是在這個魔法橫行的世界,要陰謀算計一個人簡直太簡單了,如果僅僅如此,并不能說明什么,他接下來要防范起來也是十分困難。他唯一能想到的思路就是先抓到那些在背后搗鬼的家伙再說,但想來對方既然敢動手,顯然就不怕會被他抓住。

  德爾菲恩卻好像沒感到這么困難一樣:“要想知道女王陛下會用什么樣的手段,其實也很簡單。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中,其實隱藏著幾個細節,這些細節我們之前沒有注意到,但在想通了來龍去脈之后,它里面包含的信息就一覽無遺了。”

  她的目光落在手邊的茶水中,陽光在深紅色的茶水中上下浮動,好像她的思維一般。

  她繼續說道:“首先,白銀女王當初刻意引我前往瓦爾格斯來找你們,是為了傳遞一個信息。如果把這個信息拆開來看,無非是指:‘她已經控制住了帝都的局勢,你們可以動手了’,她為什么要傳遞這個信息呢?”

  “從這個問題中我們可以得到許多答案,第一,這個人一定是在使節團中,否則傳遞信息這個猜想便不能成立;第二,如果這個信息不能對他產生任何作用,那么傳遞信息這個行為本身就沒有必要,所以說這個人肯定不會是無關緊要的小角色;第三,如果這個人不是無關緊要的小角色,那么這個人一定能在這個計劃中起到什么作用。”

  布蘭多愣了愣,這位宰相之女所說的在他聽來不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仔細一想,好像的確包含著很多有用的信息,他腦子里面有種靈光一閃的感覺,只是一時間無法分析出這些信息中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無意義的。這個時候德爾菲恩又繼續開口了:

  “這個人能在這個計劃中產生什么樣的作用,關系到女王陛下的計劃是什么。所謂計劃,是指為了某個既定目標而制訂的達成目標的行事過程,而這其中過程只是為了達成目標的手段,如果目標不存在了,那么手段也就毫無意義了,所以計劃的核心是目標,而不是過程。所以歸根結底值得討論的,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陛下的目標是什么。一個人做一件事情往往有其動機,動機就是目標,動機是指驅使人如此行事的利益所在,簡單來說。女王陛下針對你行事,她能從你身上得到什么,或者說針對你行事,對她來說有什么好處?”

  德爾菲恩再一次沾了茶水,在已經完全干涸消失的地圖上劃了幾個符號,布蘭多認識那些符號。那些都是巫師的速寫標識好處和妨害。然后抬起頭來:“利益是指得失,可以以單純的好和壞來區分,她的利益可以是從你身上得到,也可以是防止失去。但理論上來說,你一個小小的埃魯因伯爵,你和女王陛下應該沒有半點交集,你既不可能妨礙到她,她也不可能關注到你,現在她的目光放在你身上。那么說明你一定有什么過人之處,能引起她的注意,或者說威脅到她。”

  “這樣一來,從大人身上尋找目標,選擇的范圍就縮小了許多。”

  她想了一下:“我來做個假設,王陛下自詡為黑暗之龍,不惜與整個大陸為敵,既然她連四大圣殿都不放在眼里。豈能在意來自埃魯因的小小威脅?我假設領主大人身上也有黑暗之龍的傳承,不。應該是傳承的一部分,那么真實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你和女王陛下都不是真正的黑暗之龍,但你們都執掌著黑暗之龍的一部分權能,但真正的黑暗之龍,只能有一個。”

  說到這里。德爾菲恩微微一停,眸子里面微光閃爍:“對,也只有這樣,一切都可以解釋了。為什么領主大人身邊也有女巫效忠,為什么女王陛下偏偏對領主大人情有獨鐘。為什么領主大人能在短時間內崛起,這樣一來,邏輯也就成立了。并且還有旁證,女王陛下是從最后一戰的戰場上得到黑暗之龍的傳承了,當初帝國在那里還有另外一個高層,那個人就是領主大人的祖父大地劍圣達魯斯。”

  聲音仿佛靜止了下來。

  這都能猜到?布蘭多已經呆住了。

  德爾菲恩看著他的神色,淡然道:“我又有了另外一個證據,它現在寫在大人你的臉上。”

  布蘭多臉一紅,自從經歷過這么多事之后,他還很少這么失態過,不過這也主要是因為這位宰相之女的睿智太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了。“沒什么,你猜得很對,”他干脆不再抵賴,何況現在反正有女王陛下為他背鍋了,他也不太在意這個事情了,不過他還是有些惴惴地問道:“不過你還有沒有看出別的什么?”

  “別的?我對大人的并不感興趣,眼下只是為了討論公事而已。”

  布蘭多松了一口氣,雖然有些不大可能,不過在看過了這位女士的表現之后,他還真怕對方真看出他的來歷來。他這個時候覺得被對方那只淺紫色的眸子一看,就好像沒穿衣服一樣,裸地暴露在對方面前,難怪說聰明的女人不討人喜歡,現在布蘭多也心有戚戚然。

  和眼下的這些秘密相比,他的來歷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同時也是他至今還沒有解開的謎團。他知道自己是布蘭多,但是他身上同樣也有蘇菲的靈魂。

  他平靜下來,算是理解了德爾菲恩所說的話:“你的意思是,女王陛下知道我是黑暗之龍的傳承,因為這個原因,才會選擇對我出手,所以在我身邊的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個女巫。”

  “因為只有女巫才有可能在這件事中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而且女巫能夠操縱夢境,殺人于無形之中而勿須親自到被害人身邊,”德爾菲恩頷首道:“將所有的線聯系起來,整條線完美無瑕,找不到任何疑點,那么它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那一條。”

  “女巫……”布蘭多喃喃自語。

  “我對女巫不太了解,作為一個幕僚所能做的也只有眼下這么多,剩下的就需要大人自己去處理了。”

  布蘭多點了點頭,這就已經夠了,他忍不住認真地對這位宰相之女說了一句:“德爾菲恩小姐,當初你要拿出現在這個態度來對付我,我可能就要麻煩大了。”

  “你想多了,大人,你當初不過是個埃魯因的小貴族,我根本沒放在眼里,第一次我本想親自動手,沒想到你還有幾分實力,但也僅此而已,殺雞焉用牛刀。”德爾菲恩像是在回答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般答道:“第二次我本打算雇幾個雇傭兵將你暗殺掉就可以了,畢竟那時候你是埃魯因使節團的團長,我也不太好在明面上對付你,何況太過麻煩。至于殺了你之后,我自然有辦法脫身,只是沒想到遇上了巨龍襲擊,那是非人力可以預測的意外,所以在這件事上我并不打算記恨什么。”

  布蘭多這才明白,不由得由衷松了一口氣,還好這女人沒把他放在眼里,他忍不住又問道:“那你未婚夫艾爾曼的事情呢?”

  說到艾爾曼,宰相之女終于有了點反應,她抬起頭來,眼中露出憂傷的神色來:“其實我知道艾爾曼的死與你和法伊娜無關,我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在遷怒,但到了現在這個境地,我也沒有這個資格了。”

  布蘭多這才恍然。

  “既然知道了是女巫在背后搗鬼,那么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當世最強的三系傳承女巫在白銀女王靡下,如果她要執行這個計劃,那么最有可能出手的就是這三位女巫。這一代的女巫之王叫絲梅拉達,是來自于漆黑之月的痛苦女巫,埃希斯的四女兒阿拉斯特的信者,作為女巫之王,她很難離開冬之國,所以不大可能出手。那么剩下的就是永黯之月的阿嘉特麗斯和我們面前這位女士欺詐女巫,梅里耶特拉。但女王陛下既然知道灰劍圣梅菲斯特是我的老師,那么肯定會派人拖住他,這個人選必然是金海的信者阿嘉特麗斯,因為梅里耶特拉根本不是我老師的對手,而對付我卻綽綽有余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別系傳承女巫來對付我,不過除了上述上三位之外,其他人對我來說也沒什么威脅”

  正直者的迷宮正在消失,羅曼聽完布蘭多的陳述,不禁有些恍然地答道:“原來如此,”她揚了揚小眉毛:“這么說來布蘭多你早知道女巫中有壞人咯?”

  “至少比你這個所謂的巫后早一些。”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

  “那你以后可千萬不要做出一副好像很驚訝的樣子,剛才可嚇壞我了,我還以為會被你罵呢。”

  ‘波’布蘭多屈指在她額頭上一彈,痛得后者哎喲一聲捂著額頭埋下頭去:“難道說我之前知道了,就不會罵你了嗎?你應該想的是怎么去把你這個巫后干得稱職,而不是去考慮這些歪門邪道的事情。”

  隨著夢境的消失,被神槍那德萊爾破壞得七零八落的城堡正逐漸恢復原狀,地板上的冰雪逐漸融化,滲進地面,很快連水漬都消失不見,殘破的墻垣與斷裂的石柱仿佛時間倒流紛紛歸位,房屋重構,被凍成粉末的金屬又重新凝聚,只是頃刻的時間,整條走廊就恢復了之前的風貌。

  當然,除了地上那幾具無頭的尸體和泊泊流淌的血液之外。

  布蘭多看了一眼陷入昏迷之中的梅里耶特拉,她雖然用替身術逃過一劫,但也已經油盡燈枯,能不能活下去不好說,不過女巫的傳承是徹底的崩碎了,這一輩子估計也不可能再施展魔法。“芙羅,你去通知男爵大人找人收拾一下戰場,不用擔心他會問什么,我想皇長子那邊肯定也不會沒遇上一點麻煩。”

  芙羅點了點頭,收起銀色的法杖,默默地轉身離開。

  正是這個時候,布蘭多忽然感到手腕上的傳訊水晶微微一熱,里面傳來夏爾的聲音:“領主大人,好像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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