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花沿著山神廟前的足跡下了山。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足跡的蹊蹺,那足跡似乎是兩個人的,一個踩得較深,一個踩得較淺,不過,都有一個共同點兒,那就是兩個腳印的步伐很大,一個跨步就能讓張小花走上好多步,張小花有些愕然,這人的腿有多長呀?
而且,下山的時候,人家走得也都是陡峭的地方,可張小花不行呀,只好找了坡度緩緩的,到了山底再來找尋足跡。
再行了半刻,張小花全明白了,因為前面有個小小的樹林,走到樹林的跟前,腳印不見了,重新出現的地方,在樹林的另外一側,到了這時,已經踏腳半步江湖的張小花,似乎知道,自己跟著的這個腳印,應該是武林高手留下的。
可這些高手到山神廟去干嗎?卻不是張小花想知道的,他只想讓這個腳印帶著他回到人世間罷了。
又走了半晌兒,張小花又遇到了難題,那腳印分成兩行,分別走向不同的方向。
對于這種二選一的難題,張小花倒是沒有猶豫的,很輕松的就選了一個正確的答案。
為何?
用張小花的腳后跟想想,也是知道跟著腳印踩得較深的走,那踩得淺,必然是輕功好呀,這積雪茫茫,萬一人家一時興起,來個踏雪無痕,那張小花豈不是白跟了?
既然選定了方向,張小花就跟著“素未謀面”武林高手的足跡,迎著朝陽,昂然前行。
這腳印倒也對得起張小花,雖然有時深淺不一,不過還都能讓張小花分辨出來,一路走來,也再沒怎么高上高下的,倒讓張小花感激不已,一個勁兒的念叨這個天賜的好人,這下子,讓那個早已回到店鋪的,想要凍死張小花的劉掌柜,噴嚏連連,心里腹誹不停,這走了狗屎運的梅老幺,居然找那么偏僻的地方會面,外面的天那么冷,你不知道嗎?這下好了,都感冒了,還得花銀子看大夫。
時近中午,張小花有些肚餓,出來的時候,只是拿了一點干糧,本就打算吃中途吃一次的,如今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早上已經把剩下的吃光,若今日再沒找到人煙,晚間就要挨餓的。正在張小花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看到側前方地平線那邊出現炊煙,張小花一陣的欣喜,立時折轉方向,奔那炊煙而去,也顧不得再步那位高來高去仁兄的后塵。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那位拿了銀子剛剛出門的劉掌柜突然間就停住了噴嚏,于是摸摸鼻子,搖搖頭,暗道:“吉人自有天相呀,這昨夜沒有下手殺了野廟的鄉下少年,只是封了睡穴,讓他自己凍死,想比之下,算是積累了陰德,這不立刻就收到了利息,不用再花銀子看病了,看來,以后要學學組織的高層,殺人不見血,那才是真正的高手呀。”
話說張小花離開了跟著的足跡,重新折向有炊煙的地方,那是遇山開路,過水架橋,咳咳,發揚大無畏的江湖精神,終于在午后,來到一個鄉間的小鎮。
遠遠望著小鎮,還有小鎮周圍的屋子,以及屋子周圍散養的家禽,張小花一陣的感慨,自己終于找到了人煙,自己終于不用再擔心,挨餓啦。
沿著小鎮的小道,張小花快步走進,這是一個典型的鄉間小鎮,比之魯鎮都要小上幾分,如今正是新年,街上人也不少,都是衣著簇新,面帶笑容,見面也都是一團和氣,相互拱手,很多跟張小花差不多大的,或者小的少年,拿著點香,歡喜的放著炮仗,一派過年的景象。
張小花這一身的打扮,雖說不是破爛,可也并不整潔,不像是要過年的樣子,鎮上的眾人看了,有些怪異,畢竟尋常人家,就是再窮,過了新年也是要給孩子換身新衣的,像張小花這般沒新衣可穿的,少之又少,而且看上去臉生,想必是鄉間的孤兒。
張小花那里顧得上看別人的臉色?
他自顧自的尋找可以買到吃食的地方,不過,找尋片刻,他就突然醒悟,這正是新年,等閑的小鋪都是打烊的,并不開門做生意,自己要到哪里買到事物?張小花暗中摸摸懷中的錢袋,不由苦笑,自生下來還沒有拿過如此多的銀子,居然還要餓肚子,真是天道不公呀。
看著小鎮上基本都關閉著的店鋪,張小花不由的苦笑,難道自己還要等到過了初六,才能買到吃食?他都懷疑,自己能否能扛到那是時候。
張小花嘆口氣,是在不行,自己只有找個人家,敲門買東西吃了。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穿著很是鮮亮,油頭粉面的,似乎還哼著小曲,張小花趕緊上前,拱手施禮道:“請問大哥一下。”
那人正瞇著眼懷念什么,被人打斷,很是不耐,看到眼前這個鄉下的窮孩子,更是皺眉,心里暗道晦氣,那不成是當街討錢的?這大過年的,給吧自己心疼,不給吧,討不得好彩頭,真是左右為難。
于是,他問道:“有什么事情?”
說著,手就伸到懷中,暗自拿了一文錢,若是討錢,就用它打發了事。
張小花笑著說:“請問大哥,現在是什么時間?”
那人一愣,原來不是討錢啊,心里一松,笑道:“如今正是未時三刻。”說完,就要邁步,張小花又道:“麻煩,大哥誤會了,我問的是今天是哪一天?”
那人更是楞了,上下悄悄張小花,問道:“小兄弟沒發燒吧,竟不知道天數?”
張小花陪笑說:“誤入深山,出來已是恍世,不知今宵是何年?”
那人見張小花出口不凡,立時起敬,肅然說道:“如今正是金豐二十三年正月初六。不知小兄弟是哪年入的山?”
張小花拱手,一本正經道:“約莫著是金豐二十二年臘月初吧。”
那人笑道:“佩服,佩服!真莫大仙緣呀。”
旋即,笑容呆在臉上,這是哪兒跟哪兒呀,不過就是一月嘛,不是逗我玩?
張小花心中暗笑,又問:“還請問下大哥,這鎮上,哪里能買到吃食?隨便什么都可以的,只要能填飽肚子。”
那人剛要說話,突然眼珠一轉,笑道:“這過年之際哪里有店鋪開門的,不過,小兄弟要求不高,只要填飽肚子,倒也有個去處。”
張小花喜道:“還請大哥賜教。”
那人指了遠處,說:“由此前行,到一路口,在左轉,直走到一間雜貨鋪,在右轉了,徑直走,盡頭就是一家食為天酒樓,這時也許是開的。若是它也沒開,小兄弟恐怕要餓肚子了。”
說完,張小花再三感謝,這才沿著那人指點之路,快跑去了。
背后那個年輕人,則撇撇嘴,奸笑一聲,自己走開。
等張小花沿著指定的路線來到食為天,不由的大呆。
并不是食為天沒有開門,而是那食為天門口車水馬龍,人流喧鬧之極,原來這食為天竟是小鎮最為繁華的酒樓,新年正是酒樓生意最好的時間,哪有不開門迎客的道理?
只是,張小花卻是坐蠟了。
先不說張小花自小到大就沒下酒樓的經驗,在去平陽城的途中,曾經在疾馳車馬行的客棧中吃過,那還是跟著張小虎去的,再說,這酒樓的客人,要么是做了車馬過來,要么是綾羅綢緞,一個個肥頭大耳的,看起來這個酒樓檔次就不會太低,這,自己還進不進去呀。
正猶豫間,張小花的肚子咕嚕嚕的一陣鳴叫。
無奈,張小花還是硬了頭皮,走上前去。
食為天門前的伙計正在門前滿頭大汗的迎客,突然就看到一個鄉下少年猶猶豫豫的走過來,不禁暗中皺眉,心里暗道:“鄉巴佬,也不看看這是哪里,就擅自上門。”
正想等張小花上去,好好呵斥一番,可走到近前,那伙計卻發現張小花的衣服雖然是舊的,可并不是鄉下人常見的布料,那伙計眼睛多賊呀,再細一打量,剪裁合體,想必不是撿來偷來的,雖說不是新衣,卻也搞不清是什么身份,于是趕緊換了副嘴臉,笑道:“這位小哥,來食為天是有什么事情?”
張小花看店小二這個樣子,暗道這大酒樓的伙計就是不同,專業啊,并不因為自己年紀小就降低了服務的水平。
張小花笑道:“來酒樓自然是為了吃飯呀。那還能做什么?”
店小二一陣臉紅,也是啊,自己以為酒樓高檔,這少年沒銀錢來吃飯,也許是來找人或者問事情的,卻沒想到人家本就是來吃飯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貌不起眼的小子,居然是個有錢的主兒。
于是店小二趕緊躬身,甩手,做個姿勢,請張小花進來。
等張小花進了酒樓,可是大開眼界,這時已是未時,早過了飯點兒,可這酒樓依舊的喧鬧,幾乎沒有空座,張小花正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時,那店小二笑道:“客官是否想到二樓清凈的雅座包房?”
張小花一聽,心里暗道:“拉倒吧,誰知道這里有沒有包間費或者最低消費的,自己雖沒下過館子,可古人云的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這磨刀霍霍的事情,書本上講的多了去,自己可不會平白被人宰割的。”
于是張小花連忙擺手,道:“這里就好,多熱鬧呀。”
店小二也不勉強,在一層找了個小桌子,給張小花坐了。
隨后,給張小花倒了茶水,拿來點菜的菜牌,請張小花點菜,那菜牌上寫的都說菜名,張小花并不是太懂,可上面的價錢他卻是看得懂,一個一個的翻,最后,還是暗自撇嘴,怎么這么貴呀,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心里舍不得銀子呀。
那店小二見到這些翻到最后也未點菜,以為他沒有相中的,于是陪笑道:“客官若是不滿意,小店還有秘制的菜式,我這就給你報幾個,看您是否滿意。”
店小二咽口唾沫,一口氣報了幾個菜名,那聲音高低頓挫,甚是好聽,張小花聽得很是驚奇,這酒樓卻是與眾不同呀,報個菜名都像是唱歌,不過,等他隨口問了一個菜的價格,立時就蔫兒,居然比菜牌上的貴好多。
張小花眼珠子一轉,問道:“伙計兒,你這酒樓白飯如何賣法?”
那伙計一愣,隨口說道:“白飯不要錢的。”
聽了這話兒,張小花巨樂,擊掌道:“好,就是這個了,給我來五大碗的白飯!”
暈菜~那伙計一個哆嗦,手中的菜牌差點摔出去,惡狠狠地瞪著張小花,要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怕影響了酒樓的生意,這伙計只想一步踏過去,一手就攥住張小花的脖子,抖手把他扔出去,這,不是在消遣自己嗎?
看著伙計冒火的眼神,張小花愣了,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問道:“伙計,楞這兒干嘛,趕緊去干活呀,給我上白飯。”
那伙計咬咬牙,賠了笑臉道:“客官,這個白飯是白送的,可您也好歹得點個菜呀。”
張小花愣了,說:“你剛才也沒說呀。”
店小二低頭道:“那是小人的疏忽,請多包涵。”
張小花問:“必須點菜?”
店小二道:“是的。”
張小花又問:“你確定?必須要點菜?”
店小二肯定道:“是的,我確定肯定以及一定。”
張小花笑道:“呵呵,你說了我才知道要點菜,你不說我這么知道要必須點菜呢?既然你說了,那我就只好點菜了。好吧,就點這個吧。”
張小花指著菜牌上最便宜的“麻辣雞雜”說到。
店小二看了,問:“客官確定?”
張小花點頭道:“確定肯定以及一定。”
店小二說:“那客官不再翻悔?”
張小花笑道:“不會的,在下一向守信,古人云的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說這個就這個的。”
店小二點頭道:“那客官也不加個其它的菜?”
張小花搖頭,說:“不用了,不過,那五大碗白飯還是要的。”
于是,店小二收了菜牌,說聲:“請您稍候。”這才懷了滿腔的怨恨,蹣跚離去。
等店小二離開了,張小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下去,猶自不過癮,一連喝了三杯,這才稍稍放緩,心道:“這酒樓的茶水也是一般,比起我家的山泉水差的太遠。不過,這茶水好像不要銀子,可以多喝一點。”
想畢,正要倒第四杯,茶壺卻是空了,張小花叫道:“小二呀,再添點兒茶水?”
那店小二剛走回去,把菜牌交了大廚,這就被喚了過來,心里還在納悶,記得剛才給這個少年添的是慢慢一壺的茶水呀?難道自己記錯了?
等店小二添過茶水,張小花又倒了滿滿一杯,喝了起來,抬頭四顧,打量酒樓的四周。
這時早已過了飯點兒,酒樓中的顧客大多都是在飲酒閑聊。張小花的左近就是一桌五個的大漢,穿著勁裝,邊喝酒邊聊天的。
也許是坐的近,那幾個漢子的嗓門也大,張小花并沒有打算聽他們的談話,可那些話語也不是的傳到自己的耳朵。
只聽道:“真他奶奶的,這大過年的,怎么就被發配到這個窮酸的地方,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另一人說:“是啊,以前每年過新年不是守著老婆孩子,今年怎么就出這么個長鏢呀。”
一人說:“沒辦法,客人要的急,時間緊,只能是過年跑的。”
另一人說:“不過,此次報酬卻是不少的,直抵平日的雙倍。”
一人道:“那你就老帽兒了吧,官府有規定的,節假日工作報酬是三倍的發放,怎么這才哪兒跟哪兒呢?”
另一人說道:“真的嗎?我怎么不知道,不行,回頭我得找張頭說說,怎么也不能讓咱們吃虧呀。”
一人說道:“拉倒吧,張頭也是新人,雖說這段時間有些威望,可畢竟不是鏢局正派的鏢頭,還是私下先打探一聲吧。”
另一人道:“那也得跟他說聲,早做個準備,也許他自己都不知呢。”
一人道:“也行,平日張頭兒倒也爽利,為人熱情,也許跟上頭說說,能有些補償啊。”
另一個聲音道:“這些事情都回去再說吧,來酒樓不就是喝酒?只等著差事趕緊完結,好回家去才是正道理,這個鄉鎮,只有這個酒樓還能上眼,就是找個喝花酒的地方也是沒有。”
一人說:“有倒是有啊,可惜咱們能入咱們的眼?況且都是過年,人家也要回家的,有幾個還在院子里等著你去照顧?”
接著幾人又猥瑣地說了一些男人的話題,張小花如今已是似懂非懂的年紀,聽的也是面紅耳赤的,可也不能把耳朵給掩住,只好不停的喝水,分散注意力,不小心,那茶壺又空了。
張小花只好又叫道:“伙計兒,再添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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