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月自打那一次之后果然老實多了,早晨不敢再賴床,每天按時起床整理床鋪。
小丫鬟們每天依然忙碌,只是忙碌的事情和以前大不相同。
每天吃過飯之后,小丫鬟們便在素晴的帶領下一起到制衣房去,有一個繡娘專門教她們女紅。
那個繡娘叫做挽瑜,大概二十一二歲左右。姿色不算出眾,中人之姿而已。在挽字輩的大丫鬟中,挽瑜的女紅最好,卻因為相貌平凡性子溫順沒有惹來主子們的注意。一直在制衣房里做事,早在三年前就嫁了陸府名下的鋪子里的一個小賬房。
挽瑜專門負責培訓這些新晉的小丫鬟們,甚是細心溫和。錦繡本就有些基礎,再加上認真勤奮,因此很快的在一干小丫鬟中脫穎而出,很得挽瑜的歡心。
一開始學的是打絡子,制衣房里什么東西都有,挽瑜領著小丫鬟們日日忙活這些。做的好些的,她就放在一邊留著制衣房里備用。絡子打的不好的,則通通扔到一邊。
錦繡看著那些廢棄不用的材料都替心疼的慌。不過,陸府財大氣粗,顯然這些不算什么。來來去去的繡娘們沒人朝那些東西多望一眼。
錦繡手巧,因此打出的絡子基本都能過關,挽瑜常在小丫鬟們面前表揚她。其次就是錦書和錦霞。錦蓮做的也不錯,錦蘭學的不算快,卻有股難得的韌勁,一開始還跟不上趟,日子一長就好多了。
錦月卻最是讓人頭疼,典型的眼高手低,聽的時候不肯認真聽,打絡子的時候又極是隨意,當然怎么打也打不好。
挽瑜難得的沖著錦月發了火:“教了你這么多次。你怎的還是打不好。看起來倒是聰明樣子,怎的手這么笨?”
錦月一肚子窩火,又覺得丟了面子,頓時就淚灑當場。
要說這一陣子,錦月也是夠憋屈的。先是被岳婆子懲治了一頓,現在又被挽瑜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罵了一通。真是流年不利!
以前在方婆子的手下,方婆子處處照應著,就算是偷懶些也不曾如此呵斥過她。岳婆子卻顯然不買帳,沒有因為錦月的娘和姐姐的關系就優待她。
這也從側面說明岳婆子在后院里權勢不小,沒必要處處小心照顧各方面的關系――這么多的家生子在里面。照顧這個照顧那個的,哪里能照顧的過來?既然到了她手下,就得都依著她的規矩來。想偷懶想舒服,那是不太可能了。
錦書和錦霞就識相的多,學什么都卯起勁來學。錦月吃了幾次虧之后漸漸的有了好轉,比一開始的懶散要強多了。
錦繡適應良好,甚得挽瑜喜愛。在岳婆子面前匯報小丫鬟們的表現時特地夸了錦繡幾句。
岳婆子聽了微微一笑,點頭不語。
過了一段時日,錦繡她們開始學起了刺繡。
每人發了個繃子,上面是一塊潔白的棉布。各色絲線是現成的,可以隨意的取用。一間大大的屋子里放置了好幾條長凳子,小丫鬟三三兩兩的隨意坐在一起。都認真的聽挽瑜講解針法。
錦繡聽的興致勃勃,她跟著麗娘后面學了七八種針法,能熟練運用的大概三四種而已。麗娘學的是蘇繡。這個挽瑜擅長的卻是蜀繡,針法不盡相同。
平日里看挽瑜長相普通不起眼,可上起課來頓時散發出耀眼的光彩來,點亮了平凡的臉龐,散發出迷人的魅力。
認真的女人果然是最美麗的!
挽瑜講的認真細致。而且授課經驗豐富,據說擔任培訓小丫鬟一職至少有三四年了。因此極有耐心。講解了最簡單的針法之后,又特地示范著繡了一個小小的花瓣,接著就讓各小丫鬟自己動手試著繡一繡。然后挽瑜便在屋子里轉悠來轉悠去,伺機指點小丫鬟們。
錦月在家過年時被她娘管著學了一陣子,所以學起來絲毫不困難。挽瑜見了展顏一笑,夸了錦月幾句。
錦月一掃多日來的低迷,小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錦蓮卻顯得有些笨拙,一不小心就戳到了手指。俗話說十指連心,疼的錦蓮眼淚汪汪。
錦繡就坐在錦蓮身邊,見狀連忙丟下手中的活,關切的拿起錦蓮的手仔細的看。心里不由得暗嘆,這才剛開始學繡活第一天,錦蓮的手已經被扎了三次了。這今后的日子長著呢,可怎么辦才好?
錦蓮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沒關系,我不疼。”
錦繡明知道她這是逞強,卻也沒法子安慰她。這個時候不好好的學習日后可不行,只得笑著說道:“你將速度放的慢一些就不會扎到手了。”
錦蓮點了點頭,后來果然將速度放慢了不少。半天下來,別人都繡好了幾片花瓣了,她只繡了一個花瓣而已。
挽瑜收了各人的繡活去檢查,翻看到錦蓮的那一個時立刻皺起了眉頭,舉起來問道:“這個是誰繡的?”
錦蓮戰戰兢兢的舉了手,在挽瑜責怪的眼神中站了起來,準備好挨一頓責罵。
挽瑜淡淡的說道:“今天教的針法會了沒有?”
錦蓮點點頭,低聲應道:“會了。”就是不太熟練而已。
“你看這個,”挽瑜將看到的最好的一幅繡品拿了出來,上面繡了一朵冉冉開放的花朵:“不單繡的快,而且針法平整細膩生動。你再瞧瞧你自己這個,就繡了這么一小瓣花瓣不說,而且里面的針腳歪歪扭扭的,哪里還能入眼。”
錦蓮羞愧的滿臉通紅,挽瑜手中的那幅繡品正是好姐妹錦繡的,和她那幅繡品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放在一起真是丟人到家了。
挽瑜繼續數落道:“其他人至少也繡了三片花瓣,你速度這么慢,下次要快一些聽到沒有?若是再這么不認真學習,我就去報告岳嬤嬤,你以后就別來了。”
錦蓮被罵的淚水漣漣。
周圍投來的目光有同情的,也有幸災樂禍的,更有竊竊私語偷笑的,站在這兒簡直難堪的想去跳河。
“挽瑜姐姐請息怒。”錦繡不忍心見錦蓮被罵的抬不起頭來,硬著頭皮站起來為錦蓮說話:“我和錦蓮一直坐在一起,她其實一直很認真學的,只是她以前從未接觸過刺繡,所以學起來慢一些。還請挽瑜姐姐給個機會給錦蓮好好的學習。”
挽瑜對錦繡印象一直不錯,倒沒有對錦繡的挺身而出生氣,反而笑著問道:“我在這兒教訓錦蓮,你急什么?”
挽瑜倒不是那種脾氣暴躁的人,只是做事較真,見不得小丫鬟偷懶。所以才會罵了錦蓮一頓。此時被錦繡這么一打岔,那點怒氣散了大半。
錦繡心里偷偷松了口氣,心想只要挽瑜沒沖著自己發火就成,索性厚顏再為錦蓮求幾句情:“我和錦蓮住一個屋子,感情勝似姐妹,所以不忍心見錦蓮受到處罰。”
錦蓮感激的看了錦繡一眼,心里的激動就別提了。
在這樣的時候,還有誰敢站出來為她求情?誰不怕惹火上身?
也就只有錦繡肯為她如此了……
“我暫且信了你的話,繞過了錦蓮這一次。不過,錦蓮下次不可再如此了。至少要和別人的速度差不多。”
挽瑜說完瞟了錦繡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
錦繡咬著牙下了保證:“挽瑜姐姐請放心,我會陪著錦蓮多多練習,保證讓錦蓮快些學會。”
挽瑜淡淡一笑:“好,這話可是你自己親口說的。我給錦蓮三天時間,在這三日里不管我教什么,她都得保證和別人繡的差不多。若是還學不好,我就去跟岳嬤嬤說一聲,這樣的學生我是堅決不要了。至于你……”
錦繡的心一咯噔,卻絲毫沒有退縮:“若是錦蓮的進步無法讓挽瑜姐姐滿意的話,就一并處置我們倆吧!”
錦蓮又哭了起來。這次卻是感動的淚水。
真沒想到錦繡會為她做到如此的地步……
散學了之后,各人都往飯堂跑過去。錦蓮卻拉著錦繡的手不肯撒手,嗚嗚的哭個不停。
錦繡又好笑又無奈:“錦蓮,你別再哭了好不好。我不是說過了嘛,我會幫你的。”
錦蓮哽咽著說道:“可是、可是我這么笨,要是到時候學不好再連累了怎么辦?”她不要連累錦繡啊!
錦繡拍拍錦蓮的背,溫柔的說道:“別胡說,錦蓮這么聰明這么認真,怎么可能學不好?要對自己有些信心。我可對你很有信心呢!”
一時沖動說出那樣的話來,錦繡已經沒有了后悔的余地。現在想的是要鼓舞起錦蓮的信心來,然后幫著她多多的練習,錦蓮只是沒接觸過,又不是真的很笨,總不會老是學不好吧!
錦蘭也走了過來,安撫了錦蓮幾句,順便為剛才自己沒有挺身而出解釋了幾句:“……對不起,錦蓮,我的繡活做的也很一般,實在是沒臉為你求情……”
錦蓮搖搖頭渾然不介意:“錦蘭姐,不需要再多說了。都是我不好,連累了錦繡我已經夠不好意思的了。怎么能再連累你?”
錦蘭郝然一笑,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