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嬤嬤扶著寧馨,寧馨臉上猶有淚痕,被齊二夫人請到上位坐了。張嬤嬤帶著齊二夫人的兩個貼身大丫頭跟在齊二夫人身后,其中一個丫頭手中端著托盤。
“染丫頭,你方才實在無理。我和郡主說了半晌,郡主寬宏大量,終于肯原諒你了。”齊二夫人陪著寧馨坐下,對著荀卿染笑道,“不過……,還要你向郡主陪個不是。”
荀卿染此時卻是氣也氣不起來,笑又笑不出,只覺得有些無奈。
齊二夫人見荀卿染雖沒有說話,但卻臉色柔和恭順,暗忖荀卿染一定會妥協。這個時候她似乎才發現荀卿染身后圍著的那些丫頭婆子們。
“這屋里不用這么多人伺候,你們都出去吧。只留下你們奶奶在這里就是了。”齊二夫人對著許嬤嬤等人吩咐道。
荀卿染沒有開口,許嬤嬤等人便都站著沒有動。
齊二夫人沉下臉來,“怎么,我的話你們也不聽了?”
“回二太太,老太太曾經有話。吩咐奴才們,不可離了四奶奶身邊。不管是在哪,都是如此。”許嬤嬤上前一步,屈膝福了一福,陪笑著答道。
“既然是老太太的命令,這做媳婦、孫兒媳婦的就只能聽著。不瞞太太說,有時我嫌她們煩了,要趕她們,她們也不肯聽。”荀卿染呵呵笑道。
“等老太太、四爺來了,奴才們甘愿受罰。只是現在,卻不得不如此,奶奶且忍耐些。”許嬤嬤忙又陪笑對荀卿染道。
荀卿染這個時候搬出容氏來,齊二夫人雖心中惱怒,卻也無言以對。因心中想著,若執意將荀卿染身邊的人攆出去,會讓荀卿染警惕,便也就作罷了。
“本是為了你的體面著想,你不領情,也就罷了。便當著這些人,來給郡主賠禮吧。”齊二夫人道。
荀卿染從椅子上緩緩站起身來。
“太太,若是我失了禮數,自然應該賠禮。可我今天哪里有失禮那,若是說我與郡主聊的那些家常,卻沒有半句虛言,郡主就是生氣,也絕不是因為我。不如這樣,應澤世子和四爺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四爺和我,親自去宮里向郡主負荊請罪。郡主那時夫妻團聚,母女團圓,想必便不會生氣了吧。”
“媳婦懷著身子,身子不比以往,方才又受了些驚嚇。媳婦覺得身體不適,就先告退了。”荀卿染帶著人往門口走,“不媳婦并不是說太太嚇壞了媳婦的身子,只怕媳婦有什么,會驚動了老太太,老太太因此著急上火的,太太的心里如何過得去。媳婦先走了,再來給郡主和太太請安吧。”
齊二夫人如何能讓荀卿染離開。
“你站下。”齊二夫人開口道。
一聲吩咐,外面那些丫鬟婆子就堵住了門口。張嬤嬤更是上前攔住了荀卿染。
荀卿染瞧瞧屋里屋外這些人。如果她一定想走,難免上演全武行。這她倒也不怕什么,寧遠居的人心齊,對她忠心,但是祈年堂的人心,卻已經散了,從方才擋在門口的那些媳婦婆子身上,便十分明顯。
但是,總是躲避,卻不能解決問題。
“太太還有什么吩咐?”荀卿染轉過身來問。
古嬤嬤站在寧馨身后,沖著齊二夫人眨了眨眼。
齊二夫人會意,臉上又強擠出幾分笑容,竟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荀卿染身邊。
“染丫頭,你哪里都好,只是因老太太疼你,四爺寵你,你這性子就執拗了。你和郡主原本就有交情,現在郡主遠來是客,若是鬧僵了對大家都不好。郡主方才和我說,她心中是感激你的。不過有些事,郡主有自己的安排,你不該當面那樣說,打亂了郡主的計劃。”齊二夫人做貼心狀,對荀卿染說道。
“這些也都不說了吧。不管你有多大的委屈,郡主有多少不是。咱們是做主人的,總要維持著體面和氣度。你陪著郡主一起喝杯茶,便算是……,便算是大家取個和。郡主也有體面回宮,這事情就了了。”齊二夫人又壓低聲音說道。
荀卿染默默地聽著。
“上茶。”齊二夫人沖著張嬤嬤吩咐道。
張嬤嬤帶著一個丫頭端著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是三個茶碗。方才齊二夫人等人進門,那丫頭就端著這托盤了,看來是早就準備下的。
“太太,我懷著身子,老太太和太醫都囑咐,不可隨意飲茶。”荀卿染道。
“不過是杯清水,你做個樣子,喝一口也就罷了。”齊二夫人瞪眼道,“我還是不是你婆婆,連這點體面都沒有了?”
荀卿染看著張嬤嬤遞到面前的茶碗,“若只是一杯茶,也好。”
齊二夫人見荀卿染答應了,頓時松了一口氣。
荀卿染卻沒接張嬤嬤的茶。
“這茶該先給郡主和太太。”荀卿染對張嬤嬤道。
“四奶奶教訓的是。”張嬤嬤忙陪笑道。
齊二夫人也點點頭,又回到寧馨身邊坐了。
張嬤嬤便取了一杯茶,獻給寧馨,接著是齊二夫人,最后一杯茶是給荀卿染的。
許嬤嬤替荀卿染接了茶,放在旁邊的幾案上。
“染丫頭,你好歹喝上一口。”齊二夫人對荀卿染道。
荀卿染只看著齊二夫人和寧馨,“郡主先請,太太先請。”擺明了你們不喝,我就不喝。不過這個于禮數上卻是敬著兩個人的意思,讓人說不出什么來。
寧馨抿了抿嘴,端起她的那杯茶,姿態極優雅地喝了一口,齊二夫人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兩人便都端著茶杯,看著荀卿染。
“哎呦!”荀卿染突然捂住肚子,尖叫了一聲。
許嬤嬤、寶珠等忙上前,“奶奶怎么了?”
荀卿染皺著眉,“這肚子突然疼的厲害。”
“哎呦,可不好了,昨個呂太醫還叮囑奶奶不可動氣,不可驚嚇,今個,必是驚動了胎氣了,這可怎么是好。”許嬤嬤便急的直跺腳。
“還愣著做什么,快去請呂太醫,抬軟兜來”不過一會,許嬤嬤便強子鎮定下來,一連串的吩咐外面的人。
外面那些祈年堂的丫頭婆子們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不該聽許嬤嬤的吩咐去叫人。
“奶奶忍著些,奴才們這就扶奶奶回去。”許嬤嬤又道。
荀卿染點頭。
“郡主,太太,恕我不多陪了。”荀卿染掙扎著站起來,沖著寧馨和齊二夫人道。
寧馨的嘴角耷拉下來,齊二夫人的眉頭幾乎皺到了一起。荀卿染竟然也會耍賴。
荀卿染將兩人的臉色看在眼里,心中暗爽。突然就覺得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動了一下。荀卿染忙抱住肚子。果然,小家伙又一次撞了撞荀卿染的肚皮。
她這次懷孕,胎動與上次懷著瑄兒的時候還不一樣,肚子里的小家伙古靈精怪,似乎對荀卿染的心情極為敏感。若是荀卿染不高興、小家伙有時就會踢荀卿染的肚皮,似乎也在發火。若是荀卿染高興,小家伙也會十分活躍,但卻溫柔許多,就像方才這樣,是小家伙十分開心的表現。
荀卿染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還是應該多做些能讓兒子開心的事情啊。
“染丫頭,你心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婆婆。成什么體統,我的話,半句都不聽,這就是你的孝道。”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荀卿染從容道,“好好護著我這肚子里齊家的骨肉,才是媳婦對太太最大的孝順。”
齊二夫人被堵著臉色發青。那邊寧馨和古嬤嬤也青了臉色,卿染根本就是在耍著她們。
“你分明是假裝。”齊二夫人指著荀卿染,“如此刁蠻,枉你還是書香世家出身。”
“這杯茶,便是齊家的體面,你今天不喝下去,便別想出祈年堂的門。”齊二夫人道。
看著荀卿染等人被攔在門內,無法出去,寧馨這才又端起茶杯,愜意地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
“二夫人息怒,想來卿染姐姐是瞧不起我曾經流犯的身份。”寧馨幽幽道。
“你,你怎么這么不懂事,難道非要為齊家帶來滅門大禍,才心滿意足。”齊二夫人從袖中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四奶奶,好歹做個樣子,略嘗一口。”張嬤嬤端著荀卿染那杯茶走到荀卿染面前,躬身身子陪笑道,“四奶奶是聰明人,總要給郡主和太太一個臺階。”
“嬤嬤說的不錯。”荀卿染看了看張嬤嬤。
眾人如此施壓,各種帽子紛紛落下來,不過是喝一口茶而已。
荀卿染便不慌不忙地又在椅子上坐下。
“四奶奶最講究禮數,略喝一口,潤潤也好。”張嬤嬤小步跟著荀卿染,端著茶再次遞到荀卿染面前。
荀卿染點點頭,伸出手。
張嬤嬤面露喜色,將茶杯奉上。
“嬤嬤是太太身邊最得力的人,勞苦功高,便是我,也要敬著嬤嬤。今個我身體不適,這杯茶,便請嬤嬤代勞了也是一樣。”荀卿染十分自然地舒展手臂,扶了扶頭上的鳳釵道。
“那,那怎么能……”
張嬤嬤行字還沒有說出來,早有兩個婆子從荀卿染身后走出。這兩個婆子將張嬤嬤按住,一個掰開張嬤嬤的嘴巴,另一個將那杯茶一股腦全部倒進了張嬤嬤的嘴里。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讓屋內眾人都反應不及。
荀卿染神色自若,她既然敢來著祈年堂,自然是做了完全的準備。聽著許嬤嬤講的那些害人的小把戲,她還真是”受益匪淺“,更是準備了全套的計劃abcde。
張嬤嬤一杯茶已經下肚,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木在那里,一張臉也失去了血色,站在那里抖了起來,似乎在打擺子。
寧馨、齊二夫人、古嬤嬤則都大驚失色。
荀卿染撲哧一笑,“看來太太的茶果真好,嬤嬤一滴都不肯浪費,現在又美成這樣,呵呵。”不得不說那兩個婆子的動作干凈利落。
這么說著,荀卿染感覺到自己手下肚子也輕輕地顫了顫,不知是不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在跟著一起笑。還真是個調皮愛湊熱鬧的小家伙。
這話對張嬤嬤而言,絕對是雪上加霜。
張嬤嬤這時終于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她突地跳起來,什么都不顧地沖向旁邊的痰盂,就要將手指插入喉嚨,將方才的茶水吐出來。
“太太的茶可不能浪費。”
方才那兩個婆子,卻早預防著這一招,一左一右夾住張嬤嬤,讓她動彈不得。一個婆子還體貼地伸出手,替張嬤嬤從嗓子眼按摩到肚皮,生怕她這茶水不能完全消化。
“你,你們做什么?”齊二夫人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張嬤嬤手腳被困,早已經滿頭滿臉的冷汗,她的嘴雖然沒有被封住,但是沒有助力,再怎樣折騰最后也只是吐兩出幾口唾沫,無法達到嘔吐的目的。
不能嘔吐,卻還是能說話的。
“太太,救命啊,救命啊。”張嬤嬤像殺豬般地喊了起來。
“嬤嬤這是怎么了?”荀卿染故意無辜地睜大了眼睛,“喝了太太的一杯好茶,怎地就要了命了?”
“太太,奴才還不想死。奴才還想再伺候太太幾十年。”張嬤嬤繼續喊道。
“嬤嬤這樣說,難道這茶里,有毒?”荀卿染大驚道。
荀卿染一個毒字,似乎是啟動了某個開關。張嬤嬤再也hold不住了,鼻涕眼淚一起流了下來,覺得腹內仿佛刀攪的一樣。不得不說,人的潛力是巨大的,尤其面對生死時刻,張嬤嬤竟然掙脫了兩個婆子的禁制,往寧馨和齊二夫人的方向奔去。不過不巧,她剛跑出兩步,便不知被什么給絆了一跤,摔在地上。
“太太,救命啊,奴才肚子疼的要命,解藥,古嬤嬤,快給我解藥。”張嬤嬤一邊往前爬,一邊斷斷續續地喊著。
齊二夫人被張嬤嬤猙獰的臉給嚇到了,后退了幾步,跌坐在椅子上。
“太太,你竟然下毒害我,害你的兒媳婦,連你的親孫兒都要一起害了”荀卿染大聲道。
屋外下人們的議論聲嗡嗡地響了起來。
齊二夫人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她此時心亂如麻,只知道大聲反駁。“不是我。不是我”
“就在祈年堂內,這茶也是太太給的,不是太太還是誰”荀卿染這次卻不肯讓步,“別的事也還罷了,這要害兒媳婦和孫兒的性命,便是太太,我也不能再忍。你們都是證人。”荀卿染對著外面眾丫頭婆子道。
“太太,你跟我到老太太跟前,到祠堂里去,對著齊家的列祖列宗說個明白。”荀卿染高聲道。
金鈴等人跟著附和,聲音穿過屋門,越過院墻,遠遠地傳了開去。
“得把張嬤嬤的尸首帶著。”金鈴又高聲道。
而金鈴口中張嬤嬤的尸首,依然在地上爬動。驚得屋外那些人膽小的只說詐尸了,一時間跑了大半。
古嬤嬤幾乎咬碎了牙,心里將齊二夫人、張嬤嬤兩人的祖宗親切問候了一遭。她明明說那藥不僅無色無味,而且不會留下絲毫痕跡。如果是立即發作的,怎么會沒有痕跡。這藥分明過一陣才會發作,可這張嬤嬤因為心中有鬼,竟做出這個模樣來,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
“郡主,齊府要處理家事,郡主……”古嬤嬤急忙對著寧馨使了個眼色。
寧馨心中明白,鬧到這個程度,她的打算是落空了。再留下去,只有麻煩。現在不走,還等什么那 “二夫人您忙著,咱們就不打擾了。”寧馨站起來,敷衍地與二夫人打了個招呼,竟是打算就此離開齊府。
古嬤嬤扶著寧馨往外走,寧馨畢竟是郡主,并沒有人攔她。
金鈴看向荀卿染,似乎在問,要不要攔住寧馨。
一片慌亂中,寧馨已經走到了門口,卻又突然頓住了腳。
不知何時,外面那嗡嗡的議論聲也變成了鴉雀無聲。屋門處原本明亮的光線,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更是將寧馨完全覆蓋在陰影中。
寧馨后退了一步,短促地叫了一聲,“啊”
荀卿染將轉過身去,門口站著的那個人,她一時間竟然沒認出來。那人一身紫色的華服風塵仆仆,束發的金冠略微偏向一側,一縷黑發從額頭垂了下來,擋住眉間,青虛虛的胡茬如同荒草,爬滿了下巴和兩腮,原本俊美的面頰,更是因為殺氣,而變得有些猙獰。
那男人狠狠地掃了寧馨一眼。
寧馨頓時像被利箭釘在了那里。
那人的目光只是在寧馨面上飛快地掃過,找到了荀卿染。
熟悉的關切的目光,是齊攸。
“卿染。”齊攸越過寧馨,仿佛面前的只是一團空氣,兩三步就到了荀卿染身邊,“卿染,你,你還好吧。”
齊攸緊緊抓著荀卿染的手,似乎是怕一松手,荀卿染便會從眼前消失一樣。
荀卿染看著齊攸夾雜著血絲的眼睛,有些心疼。
“我很好,四爺回來的正是時候。”荀卿染柔聲道,她的手被齊攸抓的有些疼,但她沒有掙脫,只是將齊攸的手放在自己突起的肚子上。“四爺,寶寶想你了,你哄哄他。”
“寧馨。”
“哥哥。”
又一個高大卻蒼白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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