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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四章 上元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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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四章上元節(二)

  君暉特意去探聽過繡屏的去向,說是兩幅繡屏都被同一個人買走了。小的這幅在齊攸手里,大的那幅自然也是了。她不知不覺就問了出來,結果露了底。

  荀卿染輕輕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背對齊攸,讓自己躺的更舒服些,閉上眼睛,擺出副大家都很累了,有話明天再說吧的姿態,試圖蒙混過關。

  齊攸卻不肯放過她。

  “我同時買了兩幅繡屏回來,老太太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還知道老太太那幅是小的?”齊攸將荀卿染的身子扳過來,捏了捏荀卿染的鼻子,問道。

  荀卿染將手搭在齊攸腰上,這個男人怎么就不肯裝裝糊涂那。她心里抱怨,手向齊攸背后伸去,打算在她覬覦了很久的某地留個爪印,卻在發覺自家腰肢酸軟時縮回了手。不過還是不甘心,順手在齊攸腰上摸了一把。

  瞞不過去,那就說實話吧。

  “我不僅知道有兩幅繡屏,我還知道那幅大的上面繡的是什么,至于原因,我不告訴你。”荀卿染緩緩道。

  齊攸抬起荀卿染的下巴,兩人對視,荀卿染移開了視線。齊攸伸出手臂將荀卿染攬在懷里,半晌并不言語。

  什么都不問,齊攸這個態度讓荀卿染覺得放松。

  “睡吧。”良久,齊攸才道。

  荀卿染嗯了一聲,和齊攸商量,“這件事,還是不要讓老太太知道,也不要讓別人知道,好嗎?”

  “好,”齊攸答的很干脆,同時提出要求,“以后不準再繡了東西去賣。”

  荀卿染自然點頭應了。自打搬到京城,她就再沒有拿自己繡的東西出去賣,一是京城人生地不熟,二是君暉中舉,姐弟兩人生活不像過去那樣拮據。而她嫁入齊家后,也是沒那么多工夫去繡多余的東西。

  第二天起床,齊攸就交了個匣子在荀卿染手里,荀卿染打開匣子,卻是些數額不等的銀票,還有整錠的金元寶。

  “……上次給的還沒用完那。”荀卿染有些發愁道。

  齊攸不由分說,將荀卿染摟進懷里,伸出手掌,揉了揉她的腦袋,就轉身出去了。

  “頭發都揉亂了。”荀卿染抱怨道。

  桔梗和麥芽端了熱水進來,伺候荀卿染梳洗。

  “奶奶,四爺方才是笑著出去的,難得見四爺笑,這一大早上,奶奶,您跟四爺說什么了?”麥芽嘴快,問荀卿染。

  “沒說什么呀。”

  荀卿染剛從床上爬起來,還有些迷糊的,她也想不起來跟齊攸說了什么。

  “奶奶,這是?”桔梗拿起荀卿染放在一邊的匣子,睜大眼睛問道。麥芽也湊過去看。

  “哦,那個啊。一會叫陳德家的進來,他們一家原來在莊子上,必定熟悉這些,讓陳德打聽著有好的田地,咱們也置上一些。”荀卿染道。錢放在手里,只會越用越少,置辦些有出息的產業,才是生財之道。

  今天的宜年居頗為熱鬧。容氏坐在上面榻上,大太太、齊二夫人在下面相陪,客座上坐的是鄭姨媽,還有一位年紀約四十左右,帶著假髻,面容白皙的中年婦人。

  “原來黃太太也是金陵人士,和我是同鄉,以前不知道,以后可要多來,別和我們生分了。”容氏笑著對中年婦人道。

  “老太太不嫌煩,我是樂得來,聽老太太說說話,也跟著長些見識。”黃太太笑著道。

  這位黃太太夫家是京城,年前曾帶著女兒去走親戚。回來時經過通州,馬車卻在路上壞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多虧遇到從江南返回的鄭元朗,從通州下船,帶著車隊經過,借了輛馬車給黃家母女,后來一路回京,也對這母女多有照顧。

  到京城后,黃家派人來送謝禮,攀談起來,都是江南人士,再往上追溯,竟還是沾親帶故的。因此黃太太就和鄭姨媽親近起來,又由鄭姨媽引見,也和齊府走動起來。

  “這孩子,少年老成,又極熱心,辦事又周到。鄭太太教導的好孩子。還有好兒姑娘和姝兒姑娘,也都是一等一的,我常和我那姑娘說,要多向她這兩個妹妹學學,才是閨閣的榜樣。”

  黃太太依舊如往日般,不住口的夸著鄭元朗,順帶也夸鄭家兩姐妹。

  眾人又說起黃太太的女兒黃秀娥。

  “黃姑娘這樣的才貌,想是早就定了人家了吧?”齊二夫人問道。

  “還不滿十七歲,也有幾家來提親的。是我心疼我這姑娘,拖著沒有定。我是做母親的心腸,也不要他如何富貴,也不在乎身份,只要人實誠,能善待我的女孩,再要家里父母長輩慈愛,就是再好沒有的了。”

  容氏笑瞇瞇地聽著,齊二夫人和鄭姨媽交換了個眼色。

  “如果黃太太不嫌棄,我這倒有門親事,說給黃姑娘。”齊二夫人道。

  黃太太自然問,是哪一家。

  齊二夫人指指鄭姨媽,“不如你們做了兒女親家吧,這也是黃姑娘和朗哥兒的緣分。”

  黃太太哪有不愿意的,鄭姨媽也早有此意,因此這婚事就這樣定了下來,鄭姨媽和黃太太兩個興沖沖地商量起換庚帖、下定的事。

  荀卿染聽得鄭、黃兩家的親事定了便從廳中出來,走到西面梢間。鄭家姐妹、黃秀娥、齊婉麗姐妹幾個正聚在一處有說有笑,都看著黃秀娥打絡子。原來黃秀娥手巧,打的一手好絡子,好多花樣都是這姐妹幾個從未見過的,因此每次黃秀娥來,少不得聚在一處,向黃秀娥討教。黃秀娥頗有耐性,與眾姐妹相處極好。

  “秀娥姐,這個絡子好,我編了幾次,都編不好,秀娥姐,你再教給我一遍。”鄭姝兒挨在黃秀娥身邊,語氣親密,帶著些撒嬌的意味。

  “好,這個是最難的,你別著急,慢慢學。一時學不會也不要緊,你要這絡子,我編給你就是了。”黃秀娥柔聲道。

  “秀娥姐最好了。”鄭姝兒笑道。

  “四奶奶來了。”

  黃秀娥抬頭看見荀卿染,忙站起身。她身量不高,卻是苗條勻稱,一張白皙的鵝蛋臉,水杏眼,鼻子兩側略有些雀斑,容貌并不十分出眾,卻是溫柔可親。

  “快坐著,不用這樣客套。我聽見你們說的開心,忍不住來湊個熱鬧。”荀卿染扶著黃秀娥坐下。

  黃秀娥手指修長,手心微涼。

  鄭好兒和齊家姐妹也起身招呼,鄭姝兒見了荀卿染,一開始略有些訕訕地,卻也起身跟著叫“四表嫂”。

  大家坐下說笑,那邊敲定了親事,想來幾個女孩子心中早就有了數。荀卿染怕臊了黃秀娥,便沒說出來,只招呼人另送了手爐給黃秀娥,又送了暖身的熱茶。

  這邊送走了黃太太和黃秀娥,鄭姨媽和齊二夫人到祈年堂說話。

  “這下好了,朗哥兒這件大事定了下來,接下來就等馮家進京來,將姝兒嫁過去。她們兩個都順順當當的,以后我去地下見了老爺、二老爺和二太太,也有個交代。”鄭姨媽喜的直念佛。

  原來鄭姝兒是她父母在時,自幼與馮家定的娃娃親。馮家現在外任上,最近也要進京。兩家信函往來,只等馮家進京安頓好,選了好日子,就迎娶鄭姝兒。

  “朔哥兒年紀也不小了,兩個小的都先定了親事,是不是……”齊二夫人提醒鄭姨媽道。

  鄭姨媽卻不在意,“是隔房的,并不相干。況且,朔哥兒這孩子,我還不放心。他年紀雖長,性子卻不定。先拘管他兩年,等他收攏了性子,再給他定門親事。也沒得因為他,耽誤弟弟妹妹的。”

  “也是這個理。”齊二夫人道,“你也別再說搬過去住的話了。老太太說了,安國公府別的沒有,空屋子多的是。你在這住著,多陪老太太說說話,咱們姐妹往來也方便。好兒和姝兒姐妹,也和我家這幾個女孩在一處,老太太看著也歡喜。朔哥兒,就依你的意思,讓他在族學里附學,我和老爺商量了,特意關照了先生,好生看管著他。你們那邊的宅子,朗哥兒去料理就是了。”

  鄭姨媽見齊二夫人處處安排的妥帖,也就答應了。

  荀卿染從宜年居出來,繞道花園,正轉過假山,斜刺里走出一人,卻正是鄭元朗。

  兩人俱是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碰面,一時不覺都有些發怔。

  “……四表嫂。”鄭元朗躬身施禮,聲音有些發澀。

  荀卿染忙側身,屈膝福了一福。

  “朗表哥。”荀卿染依然用了從前的稱呼,為那個曾經真心相待的少年。

  此時已有些初春的光景,假山旁的大柳樹垂下冒出嫩芽的枝條,隨微風輕輕搖曳。

  鄭元朗抬起頭時,已經收斂了滿腹的情緒,荀卿染也是淡淡地笑著。

  鄭元朗側身避讓,荀卿染又福了一福,沿著青石甬路向前行去。

  人生中,我們注定和一些人相遇,卻又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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