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妒意 定遠侯方信的婚禮轟轟烈烈地開始,悄無聲息的結束。齊二夫人等人,也沒有留下用飯,就返回了齊府。
方信將曾靜留了下來。
方信說的清楚,只是暫時留曾靜在府中,救她一命。他的理由是,曾靜經過這一場事,如果返回家中,只有死路一條。至于他是為什么得出這樣的結論,應該和曾靜那句話有關系。曾靜說那枚玉環是她身上唯一能拿的出手的飾物。由此可見,曾靜在曾家所受的是什么樣的待遇。而且,荀卿染懷疑,曾靜留在侯府那段時間,只怕已經通過各種方法,向方信展示了她的楚楚可憐。
齊二夫人則認為曾靜失了婦德,即便是做妾都不夠格。侯爺是何等身份,便是買個妾,也要規規矩矩,清清白白的女孩。
“說是不會收用她,可外人會怎樣看?怕侯爺以后要說不清楚的,曾家那女子,實在無恥,留她下來,始終是個禍患。”
齊二夫人將曾靜恨的不行,又氣方信不聽人勸。她雖然是方信的嫡親姑媽,方信的身份、地位、年歲在那擺著,她即便十萬個不愿意,也不好太過堅持。
荀卿染只好在旁邊溫言勸解。她心里也覺得,方信這種做法,太兒女情長了些。如果對方是個溫柔善良,值得珍惜的女子,荀卿染也許還會為方信說兩句話,但是對方是曾靜。
方信這么做,只能猜測,方信眼中看到的曾靜,與她們眼中所看到的曾靜是不同的。男人看待女人和女人看待女人是不同的,在這方面,女人永遠無法理解男人的想法,原因很簡單,女人沒那個功能,分泌不出那么多的男性荷爾蒙。荀卿染囧囧有神地想到。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定遠侯府的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先是盛贊兩個男人如何大義,如何忠肝義膽。后來,曾靜被留在侯府,這說話的人語氣就變了,甚至不去稱贊韓玄理了,而是大談英雄難過美人關,溫柔鄉英雄冢。這個話題可比前一個更有魔力,傳播之快,隨著傳播變形、夸張的幅度都是前所未有的。說什么的都有,有的說曾靜如何天生尤物,用多少狐媚手段迷住了定遠侯。也有的說定遠侯色迷心竅,言不由衷,強霸妻妹做妾。
“……奶奶,外面傳的越來越不成樣子了。唉,二太太正生氣,奶奶您千萬莫現在過去祈年堂。”
帶來消息的佟家的最后跟荀卿染說道。
荀卿染點點頭,心道不知道方信有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形。
“在官哥兒衣服上做手腳的,除了曾靜就沒別人,怎地侯爺還要娶她?有這個機會,正好打發了她,卻又留在府里了,真是讓人想不明白。”麥芽道。
“曾姑娘的人樣子,心計都不輸人,只是心術不正,落到這個結果,讓人,唉……”桔梗道。
“曾姑娘啊,奴才看她是個沒福氣的人。那位韓公子,除了不是個官,樣樣都是好的,這下子也大大地有了名聲。聽人說,韓公子從定遠侯府出去,就有朝里好幾位大人攔住他,請他家去,要把女兒嫁給他那。都說這樣的男人既孝順、能干、又有決斷、講義氣,重信諾,天下少有的,以后定然不會總待在池子里。”佟家的插言道。
“那叫池中之物。”桔梗笑呵呵地提點佟家的。
“對,對,就是那句話。桔梗姑娘跟著奶奶,識文斷字,真是讓人羨慕。奴才那丫頭這幾天總埋怨奴才。要是也能和幾位姑娘一樣,跟著奶奶習學些,可就好了。”佟家的很會打蛇隨棍上。
“你們一心一意,好生伺候奶奶,時間久了,別說識文斷字,好處還多著那。”桔梗笑道。
“是,是,奴才記著了。”佟家的笑道。
“你們還忘記了一點,曾靜她的運氣其實也不錯。不說別的,只說這婚事上。先前那門婚事,是家中的小兒子,也是不大不小的一個官,嫁過去做正妻,以后也是當家主母。如今據說曾寧過的就相當不錯。還有這找上來的韓玄理,雖是白丁,但是年輕有為,是個頗有擔當的男子。曾靜她不是沒福氣,而是不知道惜福。這兩樁好事,她都不珍惜,還用這樣那樣的法子推掉了。最后落得留在侯府,卻妾身不明。所以說,人最怕有妄念,最要緊的是惜福。只有惜福,才會得福。”荀卿染緩緩說道。
桔梗、麥芽幾個并佟家的都恭敬地應聲,會牢記在心。
荀卿染說完話,不由得打了個哈欠。桔梗忙拿個薄被過來,服侍荀卿染躺下。
“奶奶這是倦了,就趁這個空子,小睡一會。一會不知還有多少事要忙。”桔梗道。
荀卿染點點頭,斜倚在靠枕上,閉了眼睛。
“奶奶困成這樣,莫非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佟家的沒有走,而是湊上前來問道。
“除了那件,哪還有別的事?”麥芽道。
佟家的看看荀卿染,又看看桔梗、麥芽幾個,笑著說道:“不是奴才向著奶奶說話,奴才實在為奶奶報屈。奶奶這剛進門,連人頭都沒認全,就接手了管家的差事。這些天下來,這府里上上下下哪個不夸贊奶奶聰慧能干?竟比先前的二奶奶還得人心。老太太和太太們心里歡喜奶奶,下面的人敬服奶奶,自然就有那起子小人在旁瞧了,心里不自在。暗地里使壞,卻又拿捏不住奶奶。因此就換了這個法,折騰奶奶。奴才說句心里話,奶奶哪里都好,就是心太慈悲了些。前幾天是三爺要出門,大白天有的是工夫,他不派人來領東西,非要晚上奶奶睡下了,三奶奶才派人來領東西,說是三爺出門要帶,立等著要。昨個又是瑁哥兒,誰不知道,是她拿院子里的人不好好照看,小孩子睡覺蹬了被子,打了個噴嚏,又派人來,立等著叫奶奶起來給請御醫。奶奶白天要管多少事,又睡的晚,哪禁得住這么折騰。奴才看,那邊不知道還要出什么妖蛾子那。奶奶,您一味地和善,待她們好,她們可當奶奶您是好欺負的。”
佟家的放輕了放輕了聲音說話,見荀卿染沒有反感,越說越激動。
荀卿染睜開眼睛瞟了佟家的一眼,佟家的看不出荀卿染的意思,就訕訕地住了嘴。
佟家的說的都沒錯,自她掌家一來,剛開始有些下人使絆子,都被她一一化解了。后來,那些人見她不是輕易可以糊弄的,又有能干的丫頭,還有容氏支持,也就都歇了心思。就開始不住口地夸贊四奶奶如何能干如何聰慧。
荀卿染自然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但是有人就看不下去。比如那邊的齊三奶奶,每次見面,總要說些酸話,挑剔荀卿染。
荀卿染心里清楚,齊二奶奶養胎,齊三奶奶滿以為就該輪到她當家。就算是大太太來當家,她跟著也能管些事情。但是管家的權力卻落在荀卿染手里,沒她半點事。若荀卿染做的不好,也還罷了,偏荀卿染又做的好,得了眾人的贊,齊三奶奶那滿肚子的醋,少不得往外冒了。
結果就想了這么個法子折騰荀卿染。每次都要荀卿染親自料理,不然就有許多話出來。比如瑁哥兒那次,齊三奶奶就說,大爺那邊璋哥兒生病,就有四爺騎了汗血寶馬去請太醫,瑁哥兒雖是庶出,也是國公府的小主子,一樣是四爺四奶奶的侄子,如今四爺不在,四奶奶又當家,當然全靠四奶奶。荀卿染若有半點不周到,那就是荀卿染不慈,看不起她們瑁哥兒。
荀卿染也曾暗自揣測,齊三奶奶莫不是打著主意,用這個法子讓她精神頭不足,好有借口插手家務?
“奶奶,”佟家的在旁陪笑道。
荀卿染將思緒收回,瞧了佟家的一眼。佟家的性子,荀卿染也很清楚,這樣熱心,不惜擾她休息,佟家的一定有自己的小算盤。
“大家是一家子骨肉,勞些,也是應該的。嬤嬤莫要再說這樣的話。被人聽去了,只怕人要說我不寬和,也要給嬤嬤安個調唆主子的罪名。”荀卿染淡淡地說道。
佟家的別的不成,察言觀色的本事卻是一流的,見荀卿染如此,自然連連點頭。
“不過是在奶奶屋里,也沒有外人,奴才出去,斷不敢說這樣的話。”
“嗯,嬤嬤你明白道理就好。”
“奶奶,二太太凡事都交給奶奶,您就是這府里當家的人。您這樣順著那邊,奴才就怕她們胃口更大,更加欺上頭來,奶奶可就不好管事了。”佟家的又小心翼翼地說道。
“嬤嬤可有什么好辦法?”荀卿染問道。
佟家的就在等這一句,不由得往荀卿染跟前挪了挪,又往門外看了看。
荀卿染使了個眼色給寶珠,寶珠便出去守在門口。
“奶奶,老太太發話,要二太太在府里查賭,二太太必是把這事也交給了奶奶。”佟家的道。
荀卿染坐起身,想起前兩天的事。
那天容氏留鄭姨媽在這邊玩的晚了,鄭姨媽回去的時候,要穿過花園,那時候門已經鎖了,可看門的人卻不知哪里去了。鄭姨媽是個實在人,就在原地等了半天,等把看門的人找來,鄭姨媽已經受了寒。之后鄭姨媽在炕上躺了兩天,吃了給付藥,才好了些。
齊二夫人派人查了下去,才知道那看園子門的是去賭錢了。就把這看門的革了差事,攆出去了。容氏知道了,很生氣,就叫了她和齊二夫人過去,叮囑說,這個賭博是個極大的禍患,一定要禁。每年年尾、還有正月里,就有下人們趁主子們都睡了,聚在一起吃酒賭錢,因此怠慢差事,引出禍事,有走水的,有偷盜的,不管緊了,足可以釀成大禍。
齊二夫人自然是讓荀卿染關注這事,這些天,巡夜的人也抓了一兩起,都處置了。
“奴才知道必是這樣,不用奶奶吩咐,奴才已經替奶奶私下里查訪著。”佟家的湊到荀卿染耳邊,壓低了聲音道,“這些天抓到的,都是小的,禁不住府里這股風。奴才已經查實,三奶奶的陪房蔡嬤嬤就是個大頭家。最大的賭窠子,就在芍藥閣。那里靠近外墻,最是偏僻。還和奶奶說,蔡嬤嬤背后的人,就是三奶奶。每一局,三奶奶都要抽頭的。”
“哦?”荀卿染挑了挑眉,這可是爆炸性的消息。怪不得這賭博之風屢禁不止,原來上面有主子做保護傘。也怪不得三奶奶不怕夜里折騰,人家本來做的就是夜間賺錢的生意,越到夜里越精神。
“你這消息可確實?”
荀卿染問道。
“保證確實,奴才跟奶奶打包票,若不實,任憑奶奶處置。”佟家的賭咒發誓道。
“嗯,”荀卿染低頭思忖。
佟家的陪笑道,“奶奶,這個窠子,可不像別的小打小鬧,賭銅錢,最多賭幾分幾錢的銀子就到頭了,這個窠子,賭的極大,只賭銀子,每晚上的輸贏,都是幾百,聽說還有過千的那。
荀卿染皺眉,不過是下人的賭局,佟家的也說的太夸張了些。
“奴才不敢欺瞞奶奶,奴才拐彎抹角打聽到的,就是這樣,沒有錯的。”佟家的趕緊道。
荀卿染點點頭,下人的豪富程度,她原來在荀家也是見過的,何況這是國公府。
“可打聽出她們是什么時候開賭?”
“奶奶,這樣大的賭局,可是機密的很。奴才打聽出上面那些消息,還是多虧了奴才男人在外面從小廝們那里聽來的消息。奴才只聽說,這賭局并不定時,有時開,有時不開。”
“那就難抓了。”荀卿染道。
“不難,不難。奶奶,您給奴才幾個人,奴才天天去暗地里守著,總能抓到。這一抓,可就是肥……,嘿嘿嘿。”佟家的搓著手陪笑。
“若真抓到了,自然有你的好處。”荀卿染道。
“奶奶,那您現在就給奴才分幾個人,奴才從今天晚上開始……”
不能打草驚蛇,荀卿染擺擺手,有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有人想跟她玩游戲,她并不介意,只要對手輸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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